人與人之間的邂逅,可以用數字來計算其中的或然率嗎?
也許,這一刻兩人只是擦身而過;但可不可能在下一次擦身而過時,擦出火花?
對于命運,有人敬畏、有人不屑,有人因循茍且、有人嗤之以鼻,區區兩個字便決定了一切。但,上帝真有那么大本事可記下每個人何時何地該怎么走嗎?難道不可能有疏忽的時候?
一本書激發起思考,秦依人因為想得太專注;當她回神時,發現自己居然在一個男人懷里,而對方的手還搭在她肩上——太……太無禮了!
秦依人忙不迭地跳開,連退了幾大步,一不小心散了一地的書。
“你以為你在做什么!”
他笑笑,彎身為她拾書。
“不用你撿!”怎么校園里會有這種登徒子,可惜他一副人模人樣。
“依人,別一副當我是登徒子的表情。是你自己邊走路邊發呆,走過來的喲,我沒叫非禮就算客氣了!彼Φ。
“你你——”秦依人像是受了更大的驚嚇!澳阍趺粗牢业拿郑!”
“你果然是忘了我了!彼p嘆,一臉意料之中。
在她走近他面前時,他便認出了她——那個辣妹妹的好友。
秦依人仍是一臉迷惑。
“我們在Sailing有過一面之緣。”他提示。
“Sailing……”她努力在大腦中思索;良久,才露出個恍然大悟的表情。
怎么會忘得了?盈君總愛做些驚人之舉,但目前為止,就屬那次最驚人了。
她忘不了盈君跳上舞臺當眾擁吻那貝斯手時,滿場的尖叫聲。不過……她對他還是沒什么印象。
“我是主唱!彼餍灾苯狱c醒她。
“喔——”秦依人應了聲,臉上微有羞赧!澳翘烊四敲炊,看不清楚……”
“現在看清楚了嗎?”他微笑著將臉湊近。
秦依人反射性地將脖子往后一縮。
“要不要一起喝杯咖啡?”
今天的夕陽還不錯,適合去喝個下午茶。
“不……”
“先別急著拒絕。你不覺得咱們能再次相遇是種緣份?你忍心讓這份緣就這么擦身而過?”
他的話令她怔了一怔,心底隱約掠過一陣悸動。
難道他會讀人的心思?否則怎會說出她心里的想法?
“我叫余淳建。這樣有沒有讓你的心防卸下一點點?”
盈君今天不知道為什么沒來學校,她不在身邊,要她獨自行動總覺得有那么一點點不安……但只是喝杯咖啡,應該不會怎樣吧?她也不能永遠這么依賴著盈君吧。
思忖了一會,她對他點點頭。
“我知道一家不錯的店!庇啻窘ㄐ老,自然而然地牽著她。
秦依人還來不及縮回自己的手,很快地便被他拉上他的機車后座;當車子沖出去時,她尖叫一聲,本能地緊緊抱住他的腰。
余淳建暗喜,感覺背上被一股柔軟貼著……想必這是所有男性騎士最享受的一段時光吧。
不久,車子終于停在一間小店前;他脫下安全帽后,示意她下車。
她打量著眼前的店。
坦白說,這是一條不怎么起眼的小巷子,所以就地段而言是略遜一籌;不過,除此之外,她尚未見過比這還特別的咖啡廳。站在門口,一陣濃郁的咖啡香在空氣間彌漫,讓她不禁深深吸一口氣。
“進去吧!”余淳建帶她進去。
一進到里面,她低呼出聲——
她真沒看過這樣的店,由里到外,皆由深淺不一的咖啡色裝演而成,卻不顯單調,反而十分獨樹一幟。
“你怎么發現這塊寶地的?”她低聲問道,眼底寫滿驚喜。
余淳建但笑不語,挑了個好位子坐下。
這個時刻并沒有很多客人,一位從頭到腳穿著咖啡色的男人從吧臺走來,遠遠看,他簡直像……像杯卡布基諾。秦依人為這發現偷偷一笑。
待他走近,她才發現這“卡布基諾”其實長得又酷又帥,巧克力色的皮膚、短短性格的頭發、深刻的五官,感覺很像是混血兒。
“要什么?”他的嗓音低沉富磁性,簡短的問話隱約透露出他干凈俐落的個性。
“喜歡哪種咖啡?”余淳建問秦依人。
“卡布基諾!鼻匾廊瞬患偎妓,下意識覷了“卡布基諾”一眼,雙頰不自主微微赧紅。
“要不要吃些小點心?”余淳建并沒察覺,接著又問。
秦依人搖搖頭。
“兩杯卡布基諾!
“稍待。”“卡布基諾”記下后走回吧臺。
“他——是這間店的老板嗎?”秦依人問余淳建,心兒撲通撲通的。
“嗯。”
“他的品味還真獨特,一定有很多女孩會為了他而來吧?”
“或許。不過我是為了他煮的咖啡而來。他的咖啡是世上獨一無二的,除了這里,再也沒其它地方喝得到。”余淳建抿抿唇。
“是嗎?”秦依人悄悄瞟向吧臺內煮著咖啡的他,那專注認真的神情令人著迷。
“剛剛你邊走邊想什么?”余淳建十指交叉,支著下巴。
“沒什么!彼郎\笑略過。
“想著人與人之間的因緣際會?”
她霍然抬頭,一副被料中心事的詫異。
“我只是撿到你那本《邂逅》,猜的!”他咧嘴說道。
“你看過那本小說?”他真能透視人心不成?否則怎能全盤料中她的心思?
“看過!彼c點頭。
她眼睛一亮!澳悄阌惺裁锤邢耄俊
她很少聽過男孩子喜歡看小說的,尤其……他還是個組樂團的男生。
“那么你看完后有什么感想?”余淳建反問。
“我……”她支吾著,不知道該不該與眼前的學長交淺言深。
“你不想告訴我也沒關系,但我知道,我們的想法是相同的!庇啻窘ǖ恍!安蝗荒悻F在也不會跟我坐在這了,是不?”余淳建一臉篤定。
他說的話聽來似乎沒什么連貫性;但奇怪的是,她就是聽得懂,而且還說到她心坎里去。
沒道理!她跟他還談不上認識,怎么自己的心思全教他猜得一清二楚?
她不喜歡這種近乎被透視的感覺,因為從未有過,所以難免有絲心慌,也顯得十分坐立不安。
這時,“卡布基諾”送上咖啡,離去前,目光不經意與她交會……
一股觸電的感覺竄過心頭,莫名的嬌羞油然而生。她迅速地低垂下頭,而他僅是扯扯嘴角,似笑非笑地走回吧臺。
余淳建并沒查覺他們兩人間的異樣,端起咖啡啜了一口,一臉享受愉悅的表情。
“快嘗嘗!”他催促她。
她心不在焉地啜飲一口,眼角仍不由自主瞥向吧臺。
余淳建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試圖打開話匣子;然而,她一直不是十分專心,有時問她問題,得多提幾次她才回答。唱了好半晌的獨腳戲,他漸感無趣地抿起嘴。
“跟我在一起那么無趣嗎?”
“?不!沒——”
“那為什么都不見你說話?”
“我本來就不多話!
“喔!庇啻窘ㄒ妰扇说谋佣家姷琢耍銌枺骸耙灰m杯?”
“我——”
她才說了個字,突然間一群小女生蜂擁而入,一眨眼,便將橢圓形的吧臺團團圍住。
“大概是附近慕名而來的高中女生。”余淳建隨口接了一句。
這群黃毛丫頭擋住了她的視線,讓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聽到他那低沉迷人的笑聲……
他們很熟嗎?
不知怎的,那畫面令她頓覺胸口一窒,酸酸澀澀的感覺溢滿心頭……
太奇怪了,她怎么會有這樣莫名其妙的反應?
“我想回去了!彼淖冃囊猓念^莫名的慌亂,讓她只想盡快離開。
“不能多留一會嗎?或者我們再到別處?”余淳建試圖挽留。
“不了,我想回家!鼻匾廊藞猿帧
余淳建無奈地抿抿嘴,拿起帳單走向吧臺付帳。
“我的。”秦依人拿出自己的那一份。
“不用啦!才百來塊,這我還付得起;再說是我約你的呀!”余淳建把她的手推回去。
她沒再堅持,站在后面等他,不經意往柜臺邊一瞥,卻接收到“卡布基諾”別有深意的眼神……
她心跳漏了一拍,反射性地奪門而出。
“喂——”付完帳的余淳建急忙追出!霸趺戳?干嘛突然跑走?”
秦依人搖搖頭,默默地坐上機車后座。
余淳建也只好發動車子,心里卻為兩人之間毫無進展而暗自扼腕。
一直以來,他都只能接收白魏那家伙看不上眼的女孩;難得他如今開悟了,不想再當白魏的資源回收筒,想自己找個對味的女孩子,沒想到……
唉!他就這么沒魅力嗎?每每在鏡子里左看右瞧、上瞄下瞟,就不覺得自己的條件比白魏差呀。
不過,她肯跟他出來喝咖啡,基本上,表示她并不厭惡自己;雖然總是心不在焉,但機會又不只有這一回,慢慢來嘍!他如此自我安慰一番。
嘿,那些倒追白魏的妹妹都太辣了,換換口味,來個白白柔柔的嫩豆腐也不錯——依人那柔弱的氣質給他的第一眼感覺就是這樣。
是什么東西壓在她身上?處于半夢半醒間的陳盈君模糊想著。
“唔——”她試圖起身,卻被腦子突然傳來的一陣痙攣給壓回去。
哎喲喂呀!難過死人了!這就是所謂的宿醉嗎?真該死!
深呼吸幾口,待不適稍退,她推走壓在身上的“東西”;然而眼一睜,看清那東西的真面目時,著實大吃一驚——
是只男人的手臂!
怎么……她跟他怎么會……
又不是沒經驗的純情處女,她當然明白一絲不掛地跟一個男人躺在床上代表昨天做了什
在愛情底下,真得如此不堪嗎?在她面前,他把自尊踩在腳下,只盼她能回心轉意;他只是忠于自己的感情,即便這么做或許會傷害到某些人,但他有錯嗎?忠于自己有錯嗎?她到底要他怎么辦?
“告訴我,你真心愛過我嗎?”
陳盈君微仰起頭,認真地注視著他。
“知道嗎?你問這話對我其實是種污辱!
卓峰凝視著她,等她接下來的話。
“我愛過你!标愑p嘆。“只是愛已成過去!
“為什么你不能繼續愛我?”他搖晃著她的肩。
“卓峰,難道你真以為天底下有所謂的永恒?任何事物都是有期限的,食物有期限、東西有期限、工作有期限、生命有期限……當然,愛情也是有期限的。只是這種期限不像食物或東西標示得清清楚楚罷了。這么說,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不!我不明白,一點都不明白!”他將她逼退至墻角!昂!什么期限?!那不過是你變心的借口,別說得那么冠冕堂皇!”
“你有立場反駁我嗎?拿你跟楊美娟來說,你們不也曾經相愛?為什么現在你不能繼續愛她呢?為什么你不打破那個‘期限’呢?”
卓峰被她堵得啞口無言。
“如果你明白了,就走吧。日后若見著,招呼也省了!
“連相見都要不相識了嗎?”卓峰苦笑,泄氣且悵然地垂下了頭。
“最好如此。省得相見無言,尷尬!标愑f得灑脫,然后掙開他。
“不!我不接受!弊糠逶俣瘸痘厮,不由分說地強吻住她。
她愣了一下,繼而拼命地掙扎;即便整個人被壓制在墻面,她還是又扭又踢。然而論氣力,男人依舊略勝一籌,他不僅加重了手臂力道,就連吻也摻進了些忿懣的意味……
“放開我……”
“啊——”卓峰忽地慘叫一聲,捂住滲出血絲的嘴唇。
“你太過分了!”
陳盈君忿怒得渾身發抖,她最討厭人家對她施暴,他這么做算什么?!
“你咬我——”
“你以為你這么做能改變什么?!如果你還不笨,那么就別再讓我更厭惡你!”
“哼!再?我就要失去你了,我還能有什么損失?!”卓峰輕哼,臉上表情已近絕望。
“學長……”一聲怯怯的嗓音自樓梯陰影處傳來。
“美娟?!你到這里做什么?”
“學長……”楊美娟一副深受打擊,泫然欲泣的模樣。
她跟卓峰交往五年,一直維持在純純的精神之愛;他從沒像吻陳盈君那般吻過她,想必他們倆連肌膚之親也有了吧。
她不忍見卓峰為了陳盈君如此失魂落魄下去,她不要她那意氣風發的學長,為了一個女人變成一個喪家之犬;所以才不惜拉下自尊求那女人回到他身邊。
她非常明白,他需要的人不是她,所以她跟蹤陳盈君回家,把她的住處透露給他知曉,忍痛親手將愛人送到別的女人面前,她一切都是為了他!
然而,她沒想到,親眼見到他吻著別的女人,竟帶給她撕裂般的心痛……原來,她不過也是個平凡女孩,終究無法笑著說“愛你不到、祝你幸!。
此時此刻,她嫉妒陳盈君、生氣卓峰,兩種情緒幾乎要將她的心扯成兩半。
“楊美娟,你未免也太窩囊了吧?!哪有人會親自將心上人送到情敵面前,都交往了五年還叫學長,沒半點長進!難怪卓峰會被我搶走,蠢蛋!現在你們該明白誰對誰才是最重要的吧!拜托!你們兩個快回去團聚,最好再也別來煩我!”
陳盈君見到楊美娟像見著救星,先數落她一頓再隨便送作堆,接著更像避之唯恐不及地下逐客令。
“小君!”卓峰不敢相信她連這話都說得出來。
“學長……”楊美娟對陳盈君的話沒反應,只戚戚然地瞅著他。
“別說了!我送你回去!弊糠鍞堉鴹蠲谰曜呷。
再說下去,非但不會有任何結果,反而只會使情況更加混亂而已。
他們愿意離開;陳盈君當然高興,大大松了一口氣。正準備進屋,卻瞥見不遠處一道熟悉的身影,當下呼吸一窒,等著他走出陰影——
“你……”
怎么回事?不該出現在這的人突然間一古腦兒全出現,不知怎的,面對他如炬的目光,她竟有絲心虛。
“當我醒來時找不到你,我以為我酒后的行為傷害了你,所以趕來打算向你道歉,沒想到……”
她越聽頭垂得越低,仿佛做錯了什么事的小孩,但隨即念頭一轉。
他又不是她的誰,憑什么批評她的私生活?
“沒想到什么?”陳盈君理直氣壯地問。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女人!”他森冷的語氣里帶了一絲不屑,看她的眼神又回復初識之時。
“我是怎樣的女人還輪不到你來評斷!別以為上了一次床,你與我的關系便有所改變;更別迂腐地說該對我負責什么的,那會讓我笑掉大牙!”她決定來個先發制人,先把話挑明、把關系撇清。
“不!我才不會那樣迂腐。反正是一個巴掌拍不響;再說,昨晚主動的可是你!”他冷哼道。
“你……”
她真不敢相信他會說這種話!壓根暗喻她是個主動送上門的爛女人。
可惡!生眼睛沒見過這么可惡的臭男人!得了便宜還賣乖。
“滾!別讓我再看到你!”他比卓峰還教人生氣!
“我連多待一秒都嫌臟!彼粝聼o情的話語,頭也不回地離開。
“滾滾滾——”
她從沒覺得如此受傷,身子不自禁地往下滑,發覺眼角濕濕的。伸手一摸才知道是淚……為什么呢?為什么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