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醒轉,飄舞睜開迷蒙的眼,反應的第一件事——“佛瑞,朔云呢?他的情況……”抓著佛瑞,飄舞希望得到答案。
“醫生說他沒什么大礙,但因藥物的緣故,最快明后天會醒,至于他的眼睛……”
佛瑞搖了搖頭!斑是要換眼角膜!
“佛瑞,你還是不讓我把自己的給他嗎?”
“你肚子餓不餓?我去買東西給你吃,你要粥還是……”
“不要轉移話題,佛瑞——”飄舞著急地一扯,將左手腕上的針頭硬是扯掉,她卻毫無所覺。
“好,好,你別急!彼扬h舞按回床上,拿起一邊的棉花壓蓋在出血的手臂上。
“那么……你是答應了?”飄舞破涕為笑。
“可以算是。我勸不動你,投降了!狈鹑鹪诮o她歡笑的同時,也澆了她冷水。
“可是還是有人要勸消你這個念頭!薄笆钦l?”飄舞迷惑地望著佛瑞,心中怎么也不明了,誰會為此事來勸她?
畢竟她是個孤兒,沒有親人……房門突地被推開,門外的人影,是她所熟悉的好友——“曉依!”眼前的俏麗佳人,教飄舞詫異地無法言喻。
一頭清爽的短發,典型的瓜子臉配上澄澈的大眼,粉艷的紅唇與尖挺的鼻梁,將她的個性美完全展現。凹凸有致的身材,若隱若現地隱藏在寬松的服飾下,如此的陽光女孩,此刻卻是一臉愁容。
“飄舞!碧嶂幌湫欣睿恐氐刈哌M病房。
“我先去買些吃的,你們慢慢聊!狈鹑鹋牧伺囊讜砸赖募绮抛叱霾》。
易曉依看著病榻上的飄舞,心中無限憐惜。
她記憶中的饒飄舞,是如何的溫柔、美麗,而眼前的她消瘦憔悴,頰上還殘留著淚水……“你怎么來紐約了?”該不是佛瑞把她從日本請來的吧?
“我現在正在世界各地照相,準備我在年底的攝影展。今天才到,你家的女傭就說你今天在大教堂舉行婚禮,好不容易趕到那里,一位神父卻告訴我,你已被送來這家醫院!
大方地拉開椅子,她瀟灑地跨坐上去,并把下顎靠在椅背!拔乙粊淼竭@里,就有一個叫佛瑞的怪家伙跟我講,你要把你的眼角膜捐給那家伙!
曉依對朔云一向沒好感,所以她從來不直呼朔云的名字,她說那會污辱了她的嘴。
“曉依,你不是我!
“沒錯,我不是你,卻看盡了你為他所受的苦。”當她聽到飄舞躺在病床,為的還是那混蛋時,差些沒氣炸她的肺。
“我愛他!
“拜托,你愛他?他是怎樣的人你還不懂嗎?他不愛你,你何必把自己送到他面前去讓他糟蹋!”
“曉依,我們別再談這個了好不好?”她蒼白的雙唇、緊擰的眉心,讓她看來凄楚可憐。
“不好!彼驹撟】诘,可這事若不解決,惟恐飄舞被折磨一輩子!澳阈睦锖苊靼,每次我們總會為了朔云那王八蛋吵架,一切都是因為你愛得過火!
“曉依,我不想和你吵,能不能讓我靜一靜?”手指抓皺了白床單!拔抑荒苣菢拥膼鬯!
“你只能那樣愛他?你的意思,是指可以為他嫁給別人?”揉著太陽穴,她無奈地道:“在他毀了你的婚禮那一刻起,你就該知道,他根本不在乎你的幸福,飄舞,你別再傻下去了!
“傻女人……很容易傷到別人,曉依……”她氣若游絲道。
“對,包括傷自己!笨跉獠簧频仨敾厮,曉依已失了耐性。“你這不叫愛,這叫笨、這叫呆、這叫蠢!
朔云的花名在外,就連遠在日本的她都能知道,偏偏飄舞這傻女人,竟然去愛上一個這樣的風流男子。
“我易曉依在這世上,未曾見過比你更智障的女人,虧你還是我的好朋友……”嘆了口氣,曉依由她的偌大背包中,找出了兩張被壓得有些破爛的機票!奥犖乙痪鋭,飄舞,放棄對他的愛,你會少流些淚水!
“我不會走的,他的眼睛……我不能坐視不管。”臉色變得黯然!八俏宜鶒鄣娜恕!
“算了吧,他不過把你視為一件他專有的“東西”,不是人。”這樣說可能會傷飄舞很重,但卻也是事實。曉依仍期望勸醒她。
“曉依……”即使是實情、即使她早就知道,還是被傷。
“你是我的朋友,我也不愿意這樣說你,我……和我回日本,好不好?”徹底讓朔云由她生命消失,飄舞才會幸福。
“曉依,我無法離開他。”她的誓言,牽絆她一生,而朔云也絕不會允許她遠去……“又是那個可笑的承諾?飄舞,只有你這個傻子才會到現在,還將那種童稚之話放在心上!币痪湓撍赖闹Z言,就害得她如此;那要是以命為誓,那她是否今生、未來都這般癡心待他。
“曉依……若能忘,我的心就不會……這么痛了!睈鬯吩,她用盡了她的力氣。
“無論如何,我不會再讓你留在紐約,人家是觸景傷情,你是“觸人傷心”!睍砸腊褭C票湊近了飄舞面前。
“不、曉依,別逼我撕了這兩張機票!憋h舞雖然躺在病床上,全身虛弱得很,可撕張紙還是綽綽有余的。
“你……你撕呀,反正這兩張機票也花不了多少錢,我堂堂一個黑須家的小姐,買得起!彼蠝柿孙h舞不會真的付諸行動,所以安心說出這種話。
“曉依……”飄舞不懂,為何曉依和佛瑞都要她別再愛他?
“好吧,我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狈堑讲坏靡,她真的不想這樣逼飄舞!澳憧梢赃x擇留下來,看著朔云。翔。艾克斯那家伙失明的窘境,或者,你跟我回日本,總之我不要你繼續待在紐約。”
“我、曉夫……別這樣,我不想做出……”
“等一下,我還沒說完!币讜砸滥贸鲆粡垖懼h舞健康檢查的紀錄!霸谀闼耐瑫r,佛瑞拜托了醫生為你檢查,結果你的眼角膜恰好適合朔云那家伙!
“你的意思是……”她勢必得做出一個抉擇嗎?
“倘若你和我一起走,那我跟佛瑞就同意讓你把眼角膜換給朔云!彪m然曉依與佛瑞才剛見面,可她感覺得到,佛瑞是衷心喜歡飄舞、為她著想。
“別逼我,曉依。”要她在好友和愛人間抉擇,她要如何衡量,曉依丟給她的是最難的選擇!
“我沒有逼你,不過是要你結束此時的局面,若你要走,那么,你將不再是那家伙的妹妹,和他再無牽連!
“再無牽連……”是的!她忘了,她不是艾克斯家的人。
她跟朔云的關系,是靠一張收養契約維持的,所以她才能愛他……一旦離開紐約,她將恢復到原來的孤女饒飄舞,與朔云再無交集的一天。
“曉依,我和你走!焙啙嵰痪洌砹硕嗌贈Q斷!
“OK,那你立刻準備動手術,我去找佛瑞!彼淮蛩愀嬖V飄舞那件事,縱然她以后會怨恨她……“等等,現在就……”
“對,因為怕他會比預期的時間早醒,所以……反正你準備,我去找佛瑞!睍砸雷テ鸨嘲,就要往外跑。
“曉依!彼蝗唤凶×艘讜砸。
在飄舞的叫喚下,曉依吃了一驚,險些跌個狗吃屎。
整理好紊亂的心緒,她掛著自然的笑容旋過身——“什么事?”別問,飄舞,問了你會更傷心。
飄舞狐疑地盯著她瞧!胺鹑鹚莾瓤、外科和婦產科的專業醫生,為何我捐眼角膜給朔云,要找他來?”
“這、我要請他去跟醫生說啊,紐約的醫生我又不熟!
“你騙我,我到底怎么了?”是她身體哪兒出了毛病嗎?
關上半掩的門扉,曉依凝著臉!澳銘言辛!
“什么?”
“曉依,你想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飄舞驚愕地望著好友,無法相信曉依居然這么做。
“你懷了那孩子,就等于懷著一個炸彈,你別忘了,你要把自己的眼角膜給那家伙,一個瞎子要如何照顧孩子?”
“我能!他是我的孩子,你沒有資格殺了他!”飄舞幾近狂吼地指責曉依。
抿著紅唇,曉依無奈地搖頭!昂⒆硬哦䝼多月,拿掉他,不會有危險,之前幫你做檢查時,我問過佛瑞,他說你的體質很弱,現在拿掉孩子,是最好的時機!
“不,我不要!”飄舞淚流滿腮懇求道:“曉依,我可以跟你走,但至少讓我留下朔云的孩子,把愛全給我肚里的孩子!
“飄舞,這么一來,孩子就是私生子耶!
“他有父親,叫朔云!彼吩。翔。艾克斯是紐約的王者,也是全球知名的集團大佬之一,但在她心底,他只是個平凡的男人、孩子的父親。
“我、我好像沒有理由再反對你了!币穗x開心愛男人,已是難事一樁,更何況是自己的孩子……了解曉依話中涵義,飄舞露出一抹燦爛如花的笑。
“喂,別高興得那么早,你孩子的干媽……是我哦!”做個現成又不必挨痛的媽,她何樂而不為呢?
“那當然,一個有媽、有干媽的孩子,哪里會不幸福呢?”飄舞的滿足,引來兩人的相視而笑。
是呀,沒有朔云,她還有朋友,還有……她的孩子。
???
手術室外,曉依滿臉擔憂地瞪著門上亮著的燈,一顆顆豆大的汗水,由額側滑落到了手掌上。
佛瑞看出了她的緊張,上前安慰曉依。“沒事的,這手術大約三、四個小時就完成了,這醫生我認識,他的技術是首屈一指的,你放心吧!
“佛瑞,你是在什么時候認識飄舞的?”曉依突然地問道。
“是在她成為艾克斯家養女的第二年,那時她大概十歲左右,干嘛?”飄舞那稚氣濃郁,單純的模樣,他可記憶猶新。
“沒有,那時候,你幾歲?”她沒頭沒腦地劈頭問。
“比朔云小一歲,是……十九歲吧,你到底要做什么?”眼前的女孩漂亮歸漂亮,思緒卻是他跟不上的怪異。
“我很好奇,你為什么那時不開始追飄舞?”
佛瑞失聲大笑!肮〗悖菚r才十歲耶!我去追她?我又不是有戀童癖的怪叔叔!
“是哦!偉大的男人,不過偉大似乎都有一個共通點!
“共通點?是什么?”他從未聽說,偉大有啥特別之處。
“都很蠢,誰教你用一副色老頭的樣子接近她,你不會以鄰家和藹可親的大哥哥形象教她一些東西,這樣一來,可能今天的局面就不盡相同了!睍砸垒p松地扳著手指。
“你說的倒簡單,朔云和她朝夕相對,而我呢?一、兩天才去找她,哪能比?”
“算了,當我沒說!睍砸缆袷子谒谋嘲袷窃诜沂裁次锲,突然,她掏出了一條白銀項煉。
“給你吧!”她將那條項煉遞給了一頭霧水的佛瑞。
接過它,佛瑞仔細地端詳著!斑@是什么?”
“那是我跟飄舞第一次見面時,她送我的,現在我把它送你,上頭有一絲絲飄舞的氣味,讓你能睹物思人!
“你在落井下石?”這女孩……實在有點欠人扁。
“沒錯!焙敛豢蜌獾卣{侃佛瑞!拔易罂从仪,就是找不出你的優點,長得又不帥,老實說,你的長相太平凡了,平凡到令人嘆……斷了氣!
“我開始為你未來丈夫掬一把淚了!彼是適合溫柔的女人,否則娶到這樣的妻子,恐怕會死得很早。
“謝謝,我會在嫁他的那一天,多準備一點衛生紙!
“呵……真好笑!狈鹑鹌ばθ獠恍Φ氐馈
瞄了瞄手表,曉依耐不住焦慮地說:“已經過三個小時了!
“我剛剛是說大約,就算手術完畢,飄舞還是得在里面待一會兒,你以為她馬上就會被推出來呀!”終于,他也能損她了。
為免表現她的愚蠢,曉依干脆別搭話。
靜默等了許久,手術室的門終于打開,飄舞躺在病床上,雙眼上則包著厚厚的紗布,被護士推了出來。
曉依和佛瑞迎了上去。“護士小姐,請問另一位先生為什么沒一起出來?”
“哦,那位先生因為他有外傷,醫生為了避免細菌感染,所以送他到加護病房,至于這位小姐……你們是她的家人嗎?”調整著點滴的速度,護士照例詢問。
“不是,我們是她的朋友,她……沒有家人!卑怂辜乙呀浐惋h舞沒關系了,曉依根本不想說她是朔云的妹妹!斑@樣呀,那么你們注意一下,她的麻醉是全身性的,所以她剛醒來可能會有些不適,原本麻醉病人不能在八個小時內吃東西,但醫生顧慮她肚子里的孩子,特別允許她喝些流質食品,可是不能過量,否則會引起嘔吐、頭疼等副作用,甚至會影響到胎兒的發育成長喔!”
“呃……我們知道了,謝謝你!蓖廴,好長一串,還真虧這護士能背下來,曉依沒來由地崇拜起護士。
“對了,她的紗布要到后天才拆,在那之前,請你們別去碰它或者拆它,以免造成意外!闭f著,護士轉向了佛瑞。“佛瑞先生,醫生適才幫饒小姐照了超音波,雖然尚無法清楚分辨是男是女,但醫生認為男孩的機率較大。”
“替我謝謝你們醫生,改天我請他吃飯!
一陣寒喧后,曉依用手肘撞了撞怫瑞的胸膛。
曉依笑容可掬地握住病床扶手!拔彝骑h舞去病房就好了,麻煩你去那家伙的家,替我拿飄舞的行李和護照,要是醫院肯放人,等她紗布一拆,我們就回日本!
“那,你要如何消除他跟飄舞的法律關系,朔云他吩咐過政府官員,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無法去取消!
“我自有辦法,你快去啦!”易曉依可沒有辦不到的事。
佛瑞不予置評地一攤手!癘K,你快推飄舞回房吧!
“嗯!”曉依吃力地推著病床,往醫院里的電梯走去。
但就在佛瑞轉過身時,曉依又突然跑了過來,手中拿著一張白紙,塞進了佛瑞手中。
“這是我在日本的地址,有空,你可以來找我玩!睍砸狼纹さ耐铝送露∠闵。
“順便,來把飄舞追回家!
莞爾一笑,佛瑞攤開了那張紙,凝視著上面的地址。
他很明白,在飄舞的心中,他永遠是大哥的身份,既然如此,或許,做個體貼的兄長,對她和他都好。
???
數日后加護病房內,落下離別的淚,撫過朔云臉部的每一寸,飄舞輕柔的指,仿佛是在摸著小嬰孩般,深怕驚動了她的王,她愛的男人!
這是她最后一次,能夠這樣感受他的體溫了,今天,她就要和曉依一起回日本,離開這個有朔云在的國家。
她未曾如此恣意地撫摸他的輪廓,平日的他即便沉睡,只要稍稍碰觸,他便會驚醒,使她永遠無法觸摸她心愛的男人。
現在她有了這個機會,只是,她再也看不見他的樣子,她已是瞎子!
“你,總是離我太遙遠!蓖,他是她哥哥,卻像夜空中遙遠的星,如今她雖然就在他身邊,心卻更加的寂寞。
撫上他緊閉的眼,飄舞唇瓣露出燦美的微笑。
他的藍眸,是那樣湛藍且深邃,宛似海里的神秘寶藏,近在咫尺處卻無法攫取。
她不后悔把自己的視力給了朔云,永遠也不會。
在他的薄唇上停住,飄舞的眸底,又蒙上了凄楚。
吻過她無數次的唇,她卻是在要離去的這一刻,才能大膽的伸手撫摸,這是……她的另一種悲哀嗎?
“第一次,我能完全地,把我的愛留給你,朔云。”她輕緩地靠上朔云的臉龐。
蓋住自己無神的眼瞳,她的淚,仍沾濕了床被。
這是她為朔云流的最后淚珠,在她跨出門口的剎那,她就不再是艾克斯家的大小姐,僅僅只是個普通的女人。
“飄舞,時間到了,我們該去機場了,跟他……道別吧!”
加護病房的玻璃雖厚,但飄舞所言,曉依仍是一字不漏地聽進耳里,飄舞的溫柔癡心固然教她動容,卻也是因此,令她更加地厭惡這一再糟踏她的朔云!
飄舞絕塵的容顏,散發著母親的神采,纖手放在她仍然平坦的小腹。
未來她要將這些沒有結果的愛,全都給她的孩子,像愛孩子的父親一般,深深愛著那孩子。
淚滴進了朔云的唇,滲入了唇間,令朔雪無意識地皺起濃眉,無情的是,飄舞失去了看他的權利……淺淺地吻上了他,飄舞——決斷了愛他的那段情!
她即將離開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