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內(nèi)因朱清黎歷劫歸來的那股騷動,并沒有瞞過王府里另一位郡主——朱樂姿。瞪著妝鏡,她忽然起身,猛力抽下桌巾,檀木桌面上的糕點(diǎn)、茶壺、茶杯,全摔到地上!
奶娘朱婆婆沖了進(jìn)來,見朱樂姿伏在桌上大哭,心疼不已!
朱婆婆從小伺候她到長大,當(dāng)然清楚她的委屈!
罪魁禍?zhǔn)兹翘m嵐那賤人!朱婆婆恨恨想道,從王爺決定迎那女人及朱清黎進(jìn)府,一切都不對勁了!
想不透王爺怎么會這么糊涂,放著朱樂姿這個親生女兒不管,竟把心思放在那對母女身上。
‘你不是一切都安排好了,那粗野的丫頭再也不會有機(jī)會走進(jìn)王府?’朱樂姿揮去眼淚,怒視朱婆婆。
‘奴……奴才也在納悶,那宋老伍明明就把她帶走了,我——’朱婆婆跪下來,不敢抬頭!
‘你什么你!沒有用的奴才!’朱樂姿怒罵著:‘滾出去!’
‘郡主,您不要生氣,不值得呀!’
‘叫我不生氣?你想得簡單!’朱樂姿用力喘了朱婆婆一腳!桥烁緵]有一點(diǎn)皇家氣質(zhì),她憑什么踏進(jìn)九王府,憑什么?讓她娘住進(jìn)府里已經(jīng)很過分了,憑什么她也跟進(jìn)來?!’吼完,她又哭起來!
‘朱清黎不會好過的,奴才跟郡主保證,那賤人不會好過的!此@樣,朱婆婆慌亂地喊:‘郡主,您千萬保重自己的身子,別太傷神了!’
‘什么意思?’朱樂姿哽咽地問。
‘郡主想想,那賤丫頭失蹤也有一些日子了,這段時間里,她不可能保持完璧之身的,郡主,想想朱清黎的出身吧!她根本對貞潔這種事是不會在意的,可是別人會怎么想?皇上那邊又會怎么想?哼!’見朱樂姿收了淚,朱婆婆陰沉地笑起來!
‘雖然王爺要府里上上下下封住這個消息,但是我們可以假裝不小心說出去呀!’
朱樂姿咬著唇,思索著奶娘的話,隨后也跟著惡毒地笑起來。
。 。 。
午后的狂風(fēng)亂掃,怒吼聲挾帶著黃沙飛卷,讓圍觀的人難以睜眼!
嚴(yán)正是因為綁架其他女人而問斬的。有關(guān)于清黎郡王失蹤一事,九王爺特別吩咐過審理此案的相關(guān)官員,事關(guān)皇家聲譽(yù),一定要分開處理,不能有任何不利于王室的消息流出!
哪知時辰一到,被綁得死死的嚴(yán)正忽然眺起身,發(fā)狂地踢開了一旁的劊子手,然后朝周圍數(shù)千名圍觀的民眾大聲宣稱,他綁走了清黎郡主,不但綁了,還辱了郡主的清白之身,那是足以一般人誅滅九族的話一出,連坐在臺上抓著令牌的知府大人都為之愕然,忘了自己該做的事!
‘哈,哈,要砍我嚴(yán)正?來呀!我是九王爺?shù)呐,去問他,他—定知道,郡主是我的相好,她的身價可是上百萬!瘒(yán)正拼命大笑、拼命大吼。
知府大人身旁的狄無塵則怒視著嚴(yán)正,后悔讓馮即安送嚴(yán)正進(jìn)京受審,早在那一晚,他就該一劍砍死他的;如今,每一句有關(guān)朱清黎的污蔑之辭,都讓狄無塵想起她為護(hù)衛(wèi)他而被嚴(yán)正怒摑的一巴掌——那些伴隨著他的怒火而歷歷在目的情景,令他忍無可忍!
狄無塵跨出一步,卻被馮即安拉回。
‘老大,他已經(jīng)瘋了,你要三思而后行,別做傻事。’
四周,開始有人交頭接耳,而這些細(xì)微的絮語全成了一股助力,狄無塵再也無法理性思考,他只知道他要保護(hù)朱清黎,保護(hù)她不受傷害;這些私語,讓他將行之事更有理由。
狄無塵用力推開馮即安,不過數(shù)秒,嚴(yán)正狂妄的笑聲被活活剪斷,一條血柱,直直噴在狄無塵緊握的劍上,血水滴滴地往下匯流成河。嚴(yán)正的人頭,端正地捏在狄無塵手上,那凜然無畏的氣勢,就在黃沙滾滾的刑臺上,震懾了所有人!
所有的竊竊私語都不見了,連肅穆的冷風(fēng)都寂靜了一些些,臺上飛卷的黃沙,在狄無塵腳下,畏懼地游移著!
‘這個惡賊說的都不是真話,清黎郡主確實曾為他擄去,但她絕對沒有順從于嚴(yán)正,我狄無塵以個人性命,以及狄家堡的聲譽(yù)保證,他說的全是謊話……’
一旁雙手抱胸的馮即安覷著他,早先對他行事沖動的不悅早因為那刀之后的氣勢換成了欽佩,當(dāng)他聽到狄無塵接下來的那些話,馮即安笑了。
他所認(rèn)知的邊城三俠里,那最不愛碰女人的頭頭,這回真的‘玩完’了!
刑場上,數(shù)千人親眼目睹嚴(yán)正被斬的那一幕,不到半日,便沸沸騰騰地傳進(jìn)了九王府,使朱婆婆盤算的計劃落空,而朱樂姿更是大發(fā)雷霆!
朱清黎的清白早不是眾人關(guān)心的焦點(diǎn),重點(diǎn)在狄無塵,他那一劍,斬出一個完美的英雄形象,加上法場上那番義正辭嚴(yán)的宣言,早已轟動了全京城,事關(guān)皇家聲譽(yù),為此,皇上還撥空召見了九王爺和狄無塵!
狄無塵倒是心地坦然,回答時態(tài)度的光明磊落,讓皇上龍心大悅!
但九王爺對此是又氣又恨;這事的起頭是他惹出來的,怪誰都沒有用,事實上,他很感激狄無塵能當(dāng)機(jī)立斷地?fù)]下那劍,要不如此,還不知道會有什么更難聽的話呢!
只是,回覆皇上時,他仍是緊張得汗水直冒,生怕一個答得不好,清黎和無塵的小命不但難保,就連他也會遭殃。
柴王府近日鮮少差人過府來,多少也受到這事影響,九王爺?shù)共辉诤踹@個,他只擔(dān)憂清黎能不能挺過那些流言,不過事實看來,她是真的無恙。幾個月前被擄走的官家小姐,雖然都被救出,但心理上不免受到某些程度的傷害,尤其是所謂的貞節(jié)之疑;近日內(nèi),十個里頭有六個不是投井,就是上吊,就算是想開些而活下來的,終生也要受世俗輿論的猜測!
是幸運(yùn)嗎?出現(xiàn)一個狄無塵,愿拿身家性命為她擔(dān)保,王爺沒有問她究竟那段日子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蘭嵐也不敢問,朱清黎的脾氣誰也捉摸不定,而這幾天他觀察下來,她表現(xiàn)一如往常,想到這里,九王爺不禁一陣著惱。這也難怪,過去在卜山的日子,她可能對名節(jié)這種事根本就不在乎!
老天哪!他該拿她怎么辦呢?
刑場這件事,也把侯浣浣搞得人仰馬翻。在她想法里,那嚴(yán)正不過就是個瘋子,干嘛因為瘋子的幾句謊話,就發(fā)神經(jīng)似的對全場幾千人發(fā)表那篇該死的宣言。卜家埋伏在京里的人可不少喲!她一急,趕緊找朱大叔跟那些分散的探子解釋這事的真實內(nèi)容,如果不這么做,卜家牧場的人這會兒大概全殺進(jìn)城來了!
* 。 。
‘郡主,方才小雁聽說,皇上撥下來給郡主您的宅子已經(jīng)完工了。’
她抬起眼,聽出了一點(diǎn)興趣!
‘宅子有好幾棟,怎么知道你說的是哪個?’
‘就是在賀大人正后院的那一棟,王爺先幫郡主命了名,叫什么黎軒小筑!
她直起身子,支著下顎微微一笑。‘彩彩回來了沒?’
‘還沒呢!郡主!
侯浣浣有些失望,彩彩目前是唯一她和卜家直接有聯(lián)系的橋梁;這只鴿子的體力、耐性極佳,是小韜許久之前送給她的禮物,那一日她下山,也特別帶出來。
‘小雁,咱們?nèi)タ纯蠢柢幮≈貌缓?’?br />
小雁臉色發(fā)白,把手一陣猛搖。‘不不不!郡主歷劫歸來,王爺吩咐,哪兒都不能去!’
‘找這么多借口!料履槪熥韵麓,連外衣都不披,推門就往花園沖,卻被小雁死拉活拖地給弄回!
‘不行哪!郡主,不能去,至少等奴才去問過總管。’小雁急得連淚都快掉下來了,要知朱清黎失蹤的那段日子,蘭夫人雖然替她擋掉王爺?shù)呐瓪,但身為郡主的貼身丫頭,雖綁架一事非因她而起,然職責(zé)上的疏忽也夠她難過了!
‘唉!只是出去逛逛,干嘛這樣大費(fèi)周章?’掙不開手,侯浣浣懊惱地抱怨。
‘郡主——’小雁雙眸一眨,一顆淚掉下來!
‘清黎,你的態(tài)度最好改一下。’王爺不贊同地插進(jìn)一句,這丫頭真是無禮,遠(yuǎn)遠(yuǎn)在走廊外便聽到她的大嗓門!
‘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小雁誠惶誠恐地跪下來!
侯浣浣看著他,還有他身旁的蘭嵐:心里的不舒服擴(kuò)大,但表面卻只能乖乖地屈身請安!
‘這兒沒你的事,下去吧!’王爺點(diǎn)點(diǎn)頭,示意小雁先行退下!
‘是!’連頭都不敢抬,小雁快速地離開。
侯浣浣看看小雁,又看看在她眼中其實一點(diǎn)都‘不怎么樣’的九王爺!
‘做人失敗!連個小丫頭都怕你怕成這樣!
‘那不是怕,那是規(guī)炬,皇室有皇室的尊貴威儀。’他溫和地解釋!
什么尊貴威儀!簡直狗屁!她不屑地想!
‘都在王府待了一段時間,你還是很不以為然?’他把她鄙視的反應(yīng)全放進(jìn)眼底!
‘王爺,小黎不是故意的!砼缘奶m嵐驚惶地看著他,忙解釋。
九王爺安撫地對蘭嵐笑笑!疀]事的,孩子嘛,我不會跟她計較的!^而轉(zhuǎn)向侯浣浣!氵@幾天怎么都不出房來?’
‘反正還不都一樣!緡佉宦暋!蚁朐琰c(diǎn)搬出去!’
蘭嵐的臉色頓時黯下!
‘小黎,你在這兒不開心嗎?’她悒悒地問,那憂愁的容顏令九王爺有些心疼!
‘我是!’她坦承!晕覍幵缸詡兒住一間樓,府里規(guī)矩太多了,我受不了!
‘清黎!’他皺起眉,板著臉想要說什么!畭箖合M
‘別訓(xùn)人,你要是不高興,就當(dāng)我什么都沒說過!’她想離開,但被他大聲叫住!
‘王爺,不要!’蘭嵐搖頭,神色懇求!
他嘆了一口氣,也罷,感情的事需要時間,只要假以時日,他一定會軟化這倔強(qiáng)的丫頭。‘清黎,你真的沒事?’
‘王爺所謂的“沒事”到底是指什么?’她耐著性子問。
‘有關(guān)嚴(yán)正在刑場說的那些話。’
‘你認(rèn)為他真有那狗膽污辱我?還是你要我跟狄無塵一樣,當(dāng)著全刑場的人對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說話?免了,我受不了!’
‘無塵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兒,至少他對你有救命之恩。無塵肩上的傷是為你而受的,這件事你連謝謝都沒跟人家說一聲!牭剿龑Φ覠o塵的不滿之辭,王爺又抬高了音量。
‘謝他?不用了!’提起這事,她便一肚子火!蠈嵳f,我根本不感激他為我發(fā)誓賭咒的事,白癡才會對嚴(yán)正的話認(rèn)真!幌氲絿(yán)正摑在臉上的巴掌,她更惱怒!窍葰⒘四腔斓,而不是等著由王法來辦,今天就不會有這些事發(fā)生,結(jié)果你看看!到了刑場還被擺一道。我為他被嚴(yán)正打的時候沒人瞧見,他替我挨了一刀,全部人都認(rèn)為我該為這事負(fù)責(zé),真沒道理!’她喋喋不休地抱怨。沒瞧見九王爺?shù)谋砬樵鐝牟粣傓D(zhuǎn)成興味。
真的很有意思,因為打從清黎被他想盡法子逼進(jìn)王府,就沒見她的神色這樣鮮活過!
‘你被打?傷在哪兒?給娘看看。’蘭嵐急忙走到地身旁!趺次覇柲悖愣紱]說,現(xiàn)在還痛嗎?’蘭嵐問,伸手要去握她的手!
侯浣浣退了一步,避開了母親的手!缇蜎]事了!’她說著,小心地不讓蘭嵐碰到她。
對侯浣浣而言,離開王府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這個女人。這樣的朝夕相對,她可以強(qiáng)烈感受到蘭嵐的那分愛意,但她的世界里,多年前便容不下這種心情,蘭嵐愈是待她好,她愈有壓力!
蘭嵐呆了一下,垂下手,吶吶地問:‘是嗎?’
一旁的王爺沒注意愛妾黯然的神色,他完全被她說的話給引走了心思!
‘但你的被抓,是他帶你回來的,這卻是不爭的事實!⑿ψ⒁獾剿裆懿环䴕。
‘你要有興趣就去問他好了,提到死人,讓我惡心!齾拹旱刈吡恕!
* 。 。
這日,一張請柬,把狄無塵和馮即安請到九王府。
應(yīng)王爺之邀,狄無塵的心卻很復(fù)雜,而馮即安還是張著嘴,沒事便對著他傻笑個不停,那笑容在狄無塵看來,有些詭異,更有些幸災(zāi)樂禍!
‘什么事值得你這么笑個沒完?’最后,他忍不住,怒視馮即安。
馮即安回了一聲口啃,還是張著一口白牙直笑!
狄無塵被打敗了,他轉(zhuǎn)身不再搭理他,心思卻飛到了一個女孩的身上——她的笑、她的嗔,還有她的兇悍和驕傲……
對感覺,他很敏銳;對感情,他卻不聰明。朱清黎的言行在他的腦海里蕩出了某些謎樣的訊息,糟糕的是,他卻束手無策于這種訊息!
一進(jìn)府邸,蘭嵐迎了出來,那酷似某位女子的容顏,令狄無塵的心底那些無解的情緒更擴(kuò)大起來!
‘狄大人,那些日子為小女如此費(fèi)心,真是謝謝你了!m嵐說完,有些赧色,紅著臉對狄無塵盈盈一拜,倒讓狄無塵有些不好意思!
‘不敢!無塵已無官職在身,夫人千萬別這么說!’他禮貌地笑笑!ぶ鹘湛珊?’就在同時,狄無塵沒有辦法忽略,蘭嵐眼神中忽然顯現(xiàn)的憂傷。這股傷心為誰?是朱清黎造成的?
驀然,他想起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大吼的那些話,狄無塵隱隱覺得不對勁,是不是他還有什么事沒弄清楚?
‘很好,她很好,王爺早在園里備妥酒菜,請狄大……不,狄公子移駕!
蘭嵐眨去了不該在外人面前落下的淚,溫柔地對狄無塵一笑。
‘不敢!’他拱拱手,若有所思地跟蘭嵐離開!
。 。 。
兩天后,侯浣浣風(fēng)風(fēng)光光搬進(jìn)了黎軒小筑,搬進(jìn)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大興土木,在園內(nèi)做了一座漂亮的山水池塘!
因為不是什么大事,九王爺也沒過問!
‘狄公子!⊙阏χ莶,一看到自門前走進(jìn)的那名魁梧男子,驚喜地喚了一聲。
‘郡主在嗎?’狄無塵微笑!
‘在在在,郡主跟風(fēng)水師傅在談事情,我去請她出來。’在小雁眼里,狄無塵不似外人所見的那般威武嚇人;單就他把主子救回這件事,小雁是瞧他愈瞧愈親切!
談事?狄無塵將視線轉(zhuǎn)向門外,幾個工人正冒雨搬動著幾塊巨大的巖石!
‘不是早都弄好了?’狄無塵掩不住好奇。
‘郡主希望能多看些假山!⊙憬忉!
‘這等瑣事,不是該由張總管來談嗎?’
‘狄公子,您是曉得郡主的個性的,她堅持要自己來!⊙憧嘈,領(lǐng)他進(jìn)房去了!
狄無塵沒說話,心里卻不太樂意。一個姑娘家,怎么好面對個陌生男人商量事情呢?但轉(zhuǎn)而一想,唉!他所認(rèn)識的朱清黎就是那個樣,事事比男人還爭強(qiáng)。
‘郡主,狄公子來了!⊙銚P(yáng)聲,將茶奉上!
侯浣浣身子僵了一下,在她對面的男子同時轉(zhuǎn)向進(jìn)來的狄無塵。
‘郡主,就這樣說奸了,方位上沒什么大問題。’他對侯浣浣說完,便起身告辭!
‘勞您費(fèi)心,小雁,送陳師傅出去!钿戒揭财鹕恚⑽⒁恍。
這位風(fēng)水師傅離開時跟狄無塵照了一面,這位塊頭和他一般高,看來比他還清瘦些的男人,那冷淡中帶點(diǎn)審視的眼神讓狄無塵起了疑心。
這種直覺是源自多年的辦案經(jīng)驗,無關(guān)于他對朱清黎的感覺!
侯浣浣見他那樣,有些心驚膽跳,怕被瞧出倪端的惶恐蓋過了再見面的歡喜!
這些日子她很忙,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真的,反正她忘了有多久的時間沒看到狄無塵了,念與不念之間,偏偏她總是倔強(qiáng)地選擇不想他,仿佛對她來說,他是筆糊涂帳,如果仔細(xì)核對,會愈算愈不清的!
而今天,他終于來了,她的心也開始不安!
狄無塵的注意力仍集中在那位年輕、俊朗的風(fēng)水師傅上!
‘那是誰?’
‘一事“無成”,要問我話就看著我講,拿背對著人最沒禮貌。’侯浣浣垮下臉,被他的問題惹火了!
他轉(zhuǎn)過臉!鯛斠襾砜纯茨恪!
‘他“要”你來,不是你自己“想”來?’她挑他語病!
‘這有差嗎?’
‘當(dāng)然有!桓吲d地頂回去:‘如果你想來,那么你就是把我當(dāng)朋友,如果是王爺要你來,那你還是省了這一趟,少來!’
狄無塵居然沒生氣,反而望著她含嗔的美顏,輕輕笑了,一口白牙在胡子堆里燦爛地亮著。
侯浣浣的心律開始不整了。
‘你找碴嗎?’看著她漲紅的臉,狄無塵溫和得嚇人。
侯浣浣叉著腰不說話,只是猛瞪他。
‘我想也是。’他點(diǎn)點(diǎn)頭!绻(dāng)你是朋友,可以喚你一聲“小浣”嗎?’
沒理由的,那兩個字聽在她耳朵里特別溫柔,考慮了半晌,她似乎在研究他的動機(jī)!(dāng)然可以!
‘如果當(dāng)我是朋友,可否請你告訴我,這次大興土木,是不是你荒唐計劃的一部分?’
‘不是!’還好袖子夠長,她雙掌的顫抖,差點(diǎn)就被看穿。
‘那這位陳師傅又是誰?’
‘你的心一定很狹隘,狄無塵。’侯浣浣冷下臉。她確定了,這男人一點(diǎn)兒都沒有為她而來的意思,他只是個渾人,只是個處處想打敗她,好贏得勝利的臭男人。
‘此話怎講?’
可恨!他居然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侯浣浣開始忿恨自己無聊的心!
‘老是在猜忌別人怎么想,心會不窄嗎?’她站起身。‘黎軒小筑是我的,我愛怎么玩就怎么玩,要你管!我現(xiàn)在才知道,你根本就是有問題!f完,她把杯子砸向他!
隨手接下那杯盛滿水的茶杯擱上桌面,他盯著她,心想這是否是個轉(zhuǎn)移注意力的伎倆!钦l?’
‘人!男人!一個好看、強(qiáng)壯、不錯的男人!’她吼起來。‘你滿意了沒有?’
‘這么激動干嘛!想轉(zhuǎn)移話題?這倒是個好辦法,可惜我不上當(dāng)。你不說,成!
我去找他問清楚的。’
就算是伎倆,那么,狄無塵的自信也把侯浣浣的心機(jī)也逼光了!
‘你對他有興趣?’她問。
見她語鋒一轉(zhuǎn),狄無塵點(diǎn)頭!疀]錯!’
‘變態(tài)!’她罵。
他忘了接下來該問些什么,后面那兩個字掃光了他的自制力!
‘解釋,這是什么意思?’他咬牙切齒地問!
‘這兒是我的地盤,你不問我好不好,倒是對個英俊的男人生出興趣來,狄無塵——’不能責(zé)怪她接下去的話太毒,她已經(jīng)被氣瘋了!椰F(xiàn)在才知道,你跟張揚(yáng)一樣,都有喜歡男人的嗜好!’
這一句污蔑他人格的話,讓狄無塵完全失去理性!
他明明是個堂堂男兒漢,這女人居然敢拿他跟那個娘兒們似的男人比!可恨!
‘下回再讓我聽見這種話,我會親自逼你把嘴巴洗干凈!
‘你敢?’她跳起來。‘這是我的地方,你不高興就滾出去,我愛在黎軒小筑傲什么就傲什么!你管不著!’
‘你以為我喜歡管你嗎?’他再也忍不下這口氣!疫慶幸自己能擺脫你這個悍婦,哼!哪個男人娶到你,算他倒楣!我不會再管你了。’
‘你!你!你!你以為你是誰?我嫁誰干你啥撈什子鬼事!好。∧悴幌矚g管,你慶幸自個兒命好,那你就滾蛋!什么都別管!小雁!小雁!’
‘奴才在,郡主!⊙懵劼暎呕艔垙埖貨_進(jìn)來。
‘送客送客,黎軒小筑容不下狄公子這樣了不起的人物。’她跳起來,臉色比他還難看!
‘可這——’小雁看看狄無塵,又看看氣得滿臉通紅的郡主,不知該靠哪邊好?
‘我自己會走!’
他一臉青綠,大步拂袖而去。
‘狄公子!狄公子!郡主啊,你又鬧別扭啦?’小雁望著他頭也不回地離開,大嘆一聲!
‘下去!’侯浣浣心里也煩。坐回凳椅,鼓著腮幫子,她支著下巴忿忿瞪著前方!
不氣!不氣!她拼命勸自己,跟那種渾人沒什么好氣的,反正再過兩天,等假山的地道一完工,她把賀家給解決了,就可以脫離這里了!
* 。 。
行動的那天早晨,她借故發(fā)了一場脾氣,譴開了黎軒小筑內(nèi)所有的下人,好方便陳小韜他們走地道潛進(jìn)賀家去。
原來負(fù)責(zé)把風(fēng)的她,到了后頭閑不住,也爬過地道,跟著幫忙去了!
她抱起一麻袋沉甸甸的金飾,奮力朝接應(yīng)的人丟去,結(jié)果卻不小心,被麻袋上脫出的粗線勾住胸前的金鎖,要不是陳小韜及時扶住,她很可能連人都會撞到石壁去!
‘賣命不是這樣賣法的。’陳小韜澀聲說道。
她干笑兩聲,懊惱地把金鎖扯下來,又把那袋子拉開,然后毫不猶豫地將金鎖丟進(jìn)去。動作快得讓陳小韜來不及阻止,他沉思地望著她,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她蹙眉,想想又不禁搖頭,唉!打從被關(guān)進(jìn)了王府,又認(rèn)識那個一事‘無成’之后,她的脾氣是愈來愈糟了!
‘沒什么!’他仍在微笑。‘我在想,那些年咱們下山討債時,我早該說服干爹讓你跟著見見世面,瞧你穿金戴玉的,卻這么熱中于偷竊打劫,要是你娘或是那個王爺知道這檔事你也有分,八成會需要個收驚的隨侍一旁!’說完,他拾起那個麻袋,看也不看地揀出那塊被她丟進(jìn)去的金鎖片,陳小韜掂了掂分量,遞還給她!
‘還挺沉的,褂著這玩意兒,你脖子沒斷真是奇跡,收著吧!說也奇怪,在卜山,你不是有名的小氣鬼?連曉恩想貪你幾塊銀子都要威脅利誘個半天,怎么這會兒你比誰都還慷慨?’
‘反正在這兒,我身上多一件或少一件飾物,也沒人敢對我詳加盤查的,倒是你,我的二當(dāng)家,有閑情在這兒說話,就多費(fèi)點(diǎn)心搬東西吧!’她接過金鎖,嘀咕了幾句!
‘敢情王府一待,連人都不一樣了!高^最后一袋更重的古董和玉器,陳小韜仍不忘調(diào)侃兩句。
‘少在那里挖苦我!你要搞清楚,跟賀家有仇的可是你老婆,又不是我!僮烊氯拢⒖棠樕秩岷拖聛。‘牧場那兒最近好嗎?’
‘既然這么想大伙兒,干脆就一道走,反正你已經(jīng)看過你娘,沒什么遺憾的了!亲,然后提袖輕輕地替她拭去汗水。
花園附近的幾個人已經(jīng)開始動手掩埋證據(jù),無論他們是否會停下來觀看,侯浣浣卻從不避諱,她坦然地閉上眼,仰頭承受陳小韜向來不輕易顯現(xiàn)的溫柔!
打從那年父親攜著她狼狽地奔進(jìn)卜山,她認(rèn)識了卜曉恩和他。在成長的歲月里,異性中只有這個男人是真正懂她的心思;他人眼中,雖然他的身分比她還高,但整座山寨里的人都知道,也只有他才足以和她匹配;可是外人看不出的是,其實在感情上,陳小韜對她早就超越了男女的那一層,他就像她的兄長、她的家人,和最好的朋友!
‘你不跟咱們走?’陳小韜皺起眉頭!
‘唔!’她含糊應(yīng)了一聲,并不正面回答他的問題。
‘小浣!’
‘要走也必須晚個幾天,徐莊的事你忘了嗎?搞得松吟和曉恩,還有你和霽蓮雞飛狗跳的,太多巧合撞在一起,會令人起疑的!
‘這我倒忘了!
她睜開眼,燦然一笑。‘你不是忘,你是不在乎,反正這是咱們卜家寨討的最后一筆帳,以后江湖上只有卜家牧場,再也不會有卜家寨這個名字了。’
陳小韜搖頭失笑,揉亂她前額一層薄薄的瀏海!
‘二當(dāng)家的,都準(zhǔn)備好了!’一名漢子雖疲累,卻掩不住喜悅。
她抬頭看看西偏的太陽,不舍的情緒涌上心頭!
傻瓜,難過什么呢?頂多再捱三兩個月,等官家風(fēng)聲一息,她就可以溜之大吉了,提起精神,她笑得歡暢愉悅。
‘浣丫頭,好像出事了,你那貼身丫鬟正領(lǐng)著一票人在找你!’又一名漢子急急跑過來。
侯浣浣月眉一挑,她不是早跟王爺講好了,在黎軒小筑,除了王爺和阿娘,誰都不許來打擾嗎?還會有什么大事嗎?難道又是狄無塵?
想到那從沒跟人妥協(xié)過的胡子臉,她的心無端地抽緊!
真是的,那家伙成天只會惹她生氣,她干嘛還這樣記掛他?
‘二當(dāng)家的,我去看看!’她立刻移動了腳步!
陳小韜點(diǎn)點(diǎn)頭,望著她朝假山后那條通往黎軒小筑的隱密地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