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雨樓并不難找。
說阜雨樓是江南最紅的酒樓并不為過。站在這條大街上,放眼看去,一整排比鄰而建的酒樓之中,就屬這棟高達(dá)三層的雄偉雕樓特別耀眼。
“這一帶酒樓特別多!倍丝茨切┡艌,馮即安即忍不住喃喃自語。
“沒錯,整個蘇杭的水陸交通,全匯集在這一處,商家旅客來往頻繁;往北走馬至京城,往南搭船過江走運(yùn)河,全都得在這兒。你可注意到了?這兒的酒樓茶樓全都是順著樓后的護(hù)城河而建的,前頭招呼路人,后頭水路也能招攬來往船只生意;每家酒樓前樓建得雄偉不說,后頭更是水閣涼亭,也自備了畫舫蓬舟供客人吃食取樂!绷硪粋回話的女人微微一笑!凹由线@兒氣候合宜,是個值得長住的好地方!
馮即安打量半晌,翹首指著前面那一棟樓高達(dá)五層,半完工的建筑。
“那是什么?”
“那個就是阜雪樓。建好后規(guī)模至少會比現(xiàn)在的阜雨樓大上一倍,也將會取代現(xiàn)今的阜雨樓,成為蘇州一帶最大的酒樓。聽說劉寡婦花了不少心血在這兒!
“劉寡婦?”
那女人咯咯笑了起來。“拐了半天,你就是想問這位劉寡婦!
她叫花牡丹,年紀(jì)雖不大,卻已是蘇州城內(nèi)四大艷窟之一百雀樓的頭牌名妓;相貌貴氣美艷,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拜倒在其石榴裙下的文人才子不計其數(shù),是個風(fēng)韻、氣質(zhì)、才藝兼俱的女人。
即便是她現(xiàn)在戴著帷帽,容貌完全藏在面紗之后,但那比例漂亮的身段,在跟著店小二走進(jìn)阜雨樓的廂房前,仍吸引了不少客棧里的單身男子。
馮即安此次前來幫忙的對象張華張大人,便是派任在當(dāng)?shù)氐母。人多事雜,張華無暇照應(yīng),只得拜托身為他紅顏知己的花牡丹幫忙。
“沒有的事!瘪T即安笑著坐下來,打量著四周的擺飾!拔沂窍脒@位劉寡婦也不簡單,一個婦道人家有本事搞這么大的名堂。”
“那可不!被档ぞ砥鹬窈,遠(yuǎn)方尚未完工的阜雪樓立在彼端!斑@家開張不到五年的酒樓,竟有能力再開張這么大的分店,這位寡婦可是不簡單。你知不知道,這阜雨樓還有個別稱,叫寡婦樓。”
“寡婦樓?”馮即安嗆了一嗆,咳起來。
“哪有這么怪的名字!
“這樓里見到的男伙計,全是劉寡婦的遠(yuǎn)房親戚,至于其他女人……”
“女人?”他抬頭探了探。
“怎么?談到女人,你眼睛張這么大?”花牡丹又笑了。
“隨口問問。既然咱們在她店里,聽聽也好!瘪T即安哼哼笑了。
“無妨,”花牡丹仍是笑吟吟的!皬埓笕艘?guī)湍愕挠靡獗阍谶@兒;這城里頭,你有啥不明白,都可以盡量發(fā)問。你問的這位劉寡婦……”
花牡丹垂頭沉思了一會兒!八某錾頉]人曉得,只聽說她嫁的男人很早就沒了。在阜雨樓她雖是當(dāng)家,但她只負(fù)責(zé)煮食。也許是婦道人家不方便見客,對外張羅一切的全是她侄兒江磊,至于她本人……”花牡丹聳聳肩,兩手一攤。“沒人見過?腿诉M(jìn)酒樓,只為吃喝住宿,沒人好奇她的長相。再說,其他女眷老的少的全是寡婦,除非這位劉寡婦長得美,要不然,男人是不會惹這個麻煩的!
會是紅豆兒嗎?如果她真是嫁了人……馮即安有些恍然大悟;蛘呔涂梢越忉屗藶槭裁磿浇蟻恚帜懿唤橐饷(jié)的作假混進(jìn)樊家。
不知怎地,他的心情竟有些低落;也許是紅豆兒嫁得不好的關(guān)系。他當(dāng)年肯冒著殺頭之罪劫下她,便已是自許為她兄長,自然該負(fù)些責(zé)任。
慢慢慢!當(dāng)日把她交給卜家,此樁事情便已了結(jié),干他屁事!自己發(fā)了瘋不成,竟要擔(dān)那生平最恨的責(zé)任問題。
沉思間,店小二進(jìn)來送了盆子伺候他們洗手擦臉,花牡丹搖手拒絕了;馮即安回神,自袖子里掏出一封信。
“小二哥,能否請劉寡婦過來一敘?”
店小二收了盆,盯著他,沒好氣的開口:“咱們姑奶奶只煮飯,不見客!
他笑一笑,和花牡丹對望一眼,并沒說什么。
“那好吧,勞小哥您把這封信交給她,就說是京城里頭一位浣姑娘交代的。”
原來那漫不經(jīng)心的眼神跳動了一下,店小二重新打量他,之后換上了另一副面孔!澳愕鹊!
☆ ☆ ☆
在廚房忙著的梁紅豆停下手邊的事,把信接過。
紅豆妹子展悅:
相思藥材一味隨人附上,請點(diǎn)收。
為姐只有一句勸: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諸事切莫過于強(qiáng)求,緣分尤甚。
望妹子謹(jǐn)記于心。
姐浣字
原來馮即安會出現(xiàn)在蘇州,并不是偶然,是浣姐的撮合了。但是……從樊家樓撞上他的意外事件起,可就不能算是巧合了,那簡直是……一思及此,梁紅豆垂下頭,兩頰的紅暈不經(jīng)意的流露出了女兒家的羞態(tài);但隨即,她咬住唇角,冒火地想起昨兒夜里馮即安試圖調(diào)戲她的那一幕。
“喂喂!喂!”
梁紅豆驚喘一聲,本能地把信箋朝腰后藏去,然后有些不知所措的盯著眼前的翠衫少女。
“發(fā)傻呀你!睖叵簿c瞪她一眼。
“你再這么偷偷摸摸的進(jìn)來嚇人,下回我報官捉你!绷杭t豆威脅道。
“拿來!
“拿什么?”梁紅豆臉上裝迷糊,身后十指齊動,把信揉得一團(tuán)亂。
“再揉,你再揉呀,把東西揉掉有啥用,心虛!睖叵簿c沒好氣的冷哼一聲,睇著她臉上的紅暈,下一秒鐘,立刻涎著一張笑瞇瞇的臉貼向前去。
“什么好東西嘛,借我看看會怎么樣?”
“只是……只是藥方子,治……治頭疼的!
“是嗎?我還以為是哪家撞昏頭的秀才愛慕你的艷情詩呢!
“少鬼扯了。”紅著臉低低的斥罵一聲,梁紅豆快速的將紙張投進(jìn)爐灶。
“到這兒來干嘛?”
溫喜綾瞪著她,然后開始大搖其頭。
“搖什么搖,”梁紅豆狠狠拍了她頭一下。“會搖昏、搖笨的,你知不知道?傻子!
哎呀一聲,溫喜綾連連退了好幾步。
“你這么才會把人給打昏、打笨呢。”
“知道就好,再這么胡說瞎說,你看著辦。”
“嘖嘖嘖!那封信一定大大大大有問題,把你搞成這樣失魂落魄。說吧,到底是誰?”
“一早說什么瘋話,我聽不懂啦。”梁紅豆匆匆越過她,從架上拎起厚重的砧板,嘴里沒好氣的叨念著:“到底有什么事情,快點(diǎn)說行不行?”
挖不出什么小道消息,溫喜綾不甘心的撇撇嘴。“什么事情?你還敢問我有什么事情!你真是貴人呀,忘事本事忒大,是誰昨兒個說吃完桂花糕后,今天要請我吃紫蘇梅?”
“你還敢說!你差點(diǎn)害死我!
溫喜綾難以置信:“你偷襲失敗?”
梁紅豆張嘴欲言,突然又搖頭!爱(dāng)然沒有,我把東西拿回來了!
“真的?”
“真的!彼尚,失敗這兩個字怎能隨便亂講,尤其那一晚又是這么丟臉的下場。要不是后來馮即安被她吵得頭疼,怎么會輕易放她走。
“既然是真的,你干嘛罵我?”
“我……我忙忘了!
“忙著讀你的艷情詩!睖叵簿c酸溜溜的挖苦了兩句。
忙著整理自己的心情。梁紅豆沒等她挪揄完,喚了一位大嬸來,要她領(lǐng)溫喜綾先走了。
☆ ☆ ☆
雜著零星火花的木頭燒裂聲自爐灶里斷斷續(xù)續(xù)傳出,梁紅豆欠身向前,提起火鉗撥開了柴薪,一時間熊熊的火勢把廚房的溫度提高了一倍。
信箋已成了灰燼,她的相思,是不是也該到了盡頭?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她直起身子,手指輕輕觸磨著砧板上的刀痕無數(shù),心頭驀然起了微微的酸甜感;那滋味仿佛像是才飲過她熬煮的梅子湯,殘留在舌尖的是那澀中帶甘的香;貞浬钐帲坪跻部偸沁@樣的味道在打轉(zhuǎn)著。
拋開昨日的不愉快,其實(shí)這些年來,她真的真的很想他。
想念那個“既來之,則安之”。
那么,對他,她又該怎么做?
“豆豆!
“又有什么事?”懊惱的扭過身子,梁紅豆第一次對這種沒有隱私的生活感到生氣。“喜綾兒,我警告你,你再這樣NB462哩叭嗦,看我怎么整治……呃……瓊玉,是你呀!
“嗯,你怎么啦?”
“沒事啦,一早先是我干爹,再來是喜綾兒,嘰嘰噥噥的叨了我半天,天氣又這么熱,這刀子鈍了,連砧板也該換了,竟然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這件事,真是氣死人!
天氣熱?刀子鈍了?砧板該換了?楊瓊玉迷惑的看著天窗外微涼的雨水,想著昨晚她才花了半個時辰磨利了刀子,而梁紅豆手底下的砧板,還是前日才要土豆買來的。
“算了算了,不提這些事了,客人要上什么菜?”梁紅豆被她瞧得很不自在,蹲下來有一下沒一下的翻揀著柴火。
“其實(shí)……”瓊玉有些小心翼翼!坝衽逭也换貋硪矝]關(guān)系,只要確定不在樊少爺那兒就好了。紅豆兒,你不要把自己逼這么緊。”
敢情她當(dāng)自己是為玉佩的事在煩心?梁紅豆懊惱一笑!碍傆,那玉佩……”
“沒有關(guān)系的,真的。”瓊玉握住她的手,溫柔的搖搖頭!澳闾嫖易龅膲蚨嗔耍@件事我想我也該負(fù)一半的責(zé)任,我該堅持和他解除婚約的。”
“你要怎么做?”
“我先想想,再告訴你好嗎?呃,這字條……土豆說,就是方才送信來的客人,他指明要……指明要一盤……”楊瓊玉的聲音忽然怯了,看了梁紅豆一眼,又看看身后已掀了簾子進(jìn)門的士豆和另外一名伙計。
“要什么?”察覺有異,梁紅豆在炕邊叉著腰抬起頭來,卻見到眼前三人皆一臉古怪。
“沒有,沒什么,小土豆兒,回頭跟那位客倌說,阜雨樓沒這道菜,咱們也不會做,要他到別個酒樓去吧!睏瞽傆窦奔毕氚褑巫舆f出去,卻讓梁紅豆兩指一夾給截了下來。
“什么鬼玩意兒是咱們阜雨樓做不出來的,我倒要看……”她不服氣的橫了楊瓊玉一眼,攤開紙張念著。
只見紙張上寫了一行字;涼拌紅豆。
接下來的話全給卡在喉嚨底下,梁紅豆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天底下只有一個家伙會寫這種條子!
“這位官倌人在哪?”她聽見自己的氣息有些不穩(wěn)。
“跟一位姑娘上了‘雨’字廂房!辈恢朗菬o心還是有意,一旁愣頭愣腦的土豆又加上一句:“那姑娘掀了紗,長得得好美的!闭f完,眼里還滿是陶醉。
長——得——好——美——的——姑——娘?
“你認(rèn)得那位長得好美的姑娘家嗎?”驀然,梁紅豆笑得特別甜膩,眾人全感到一種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的危險。
“是百雀樓的花牡丹姑娘!绷砻镉嫹磻(yīng)和土豆一樣,紅著臉傻呼呼的笑起來!巴Ατ忻麣獾。”
天下烏鴉一般黑!管他什么牡丹芍藥杜鵑,見了女人的德性全都是這么沒品!梁紅豆咬緊牙關(guān),怒氣開始在心里翻揚(yáng)。
深吸口氣,再深呼吸,梁紅豆把手中的火鉗捏緊又放松了三次,還是忍不下來。
她忽然將手中火鉗大力朝后丟去,一分鐘以前的柔軟情緒全被拋到天涯海角去了,眼前整個人憤怒難當(dāng)?shù)某陰看蟛娇缛ィ?nbsp;
上天明鑒,她非宰了那個“既來之則安之”不可,居然敢?guī)欠N女人到阜雨樓!
“涼拌紅豆上菜!彼镏鴲灇,敲敲門。
一聽到她的聲音,正和花牡丹聊得開心的馮即安嗆出茶。
“咳……咳……進(jìn)來吧!
門一開,雖然早有心理準(zhǔn)備,但梁紅豆還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馮即安的懷里竟貼著一條蛇……梁紅豆瞪著這個妖嬈女人攀在馮即安胸前白嫩嫩的肥手,半個人幾乎要掛到他身上去了;如果這種下流動作不能列入爬蟲類里,那她就不曉得什么才叫無恥了。
這殺千刀、殺萬刀的馮即安!不僅在口德上低度水準(zhǔn),食物上毫無品味,就連交友都是亂七八糟!
但事實(shí)上,花牡丹只是掏出絲絹,好心幫馮即安把不小心灑在肩上的茶漬擦干而已,只是梁紅豆讓醋薰紅了眼,看事情全有了盲點(diǎn)。
“阜雨樓不是勾欄院,你搞清楚這一點(diǎn)!”她啪的一聲虎下臉,就氣自己忘性,沒把菜刀帶來。
不知是習(xí)慣了他人的眼光,還是風(fēng)度超乎常人的好,聽到那些話,花牡丹并無不快,她抬起眼,笑吟吟的替馮即安又倒了杯酒。
“噯噯噯,我和花姑娘是新識,難得相見甚歡,她堅持要作東,索性我便聽你浣姐姐的話,到‘阜雨樓’捧個人場!
“花——姑——娘!彼ばΣ恍Φ拿蛄艘幌伦,算是客套過了。死馮即安,爛馮即安!梁紅豆心里喃喃咒罵著。要她跟這種女人打招呼,光是那一聲花姑娘,就不知道折損掉她梁紅豆多少年的壽命!
“這就是你說的那位小妹妹?即安,你沒告訴我,她長得這么標(biāo)致!被档わL(fēng)情撩人的撥弄頭發(fā)!班,可許了人家沒有?”
“哎,這丫頭還小,她知道什么!瘪T即安笑呵呵的擺擺手。
右一句即安,左一聲即安,梁紅豆整個雞皮疙瘩都上身了。她越來越后悔自己沒把切片刀帶出來,再這樣下去,她又可以弄出一道“涼拌雞皮”。
“紅豆兒,你先出去吧,回頭大哥再好好找你聊聊。”
她臉頰肌肉抽動了數(shù)下,盛怒中顫抖著把菜擱下,然后咬牙切齒的開門出去。
“如果不是我得罪過她,就是因為你的關(guān)系。”花牡丹啜了口酒,隨即搖搖頭!八请p眼睛盯著我瞧的時候,活像個妒婦,要是人的眼睛會噴火,我大概會被燒得尸骨無存!
“言重了!瘪T即安干笑!霸蹅儎e提她了,談?wù)!?nbsp;
花牡丹一挑眉,也不點(diǎn)破,但一時間靜默不語,眉宇間皆是憂愁。
“張大人要抓這個古承休,是江湖上出名的行事狡猾。朝廷通緝他五年,仍抓不到他歸案,要不是張華砍了他幾個黨羽,氣得他放話要?dú)⑷耍覀円膊粫@么緊張了!
馮即安沉思了一會兒!拔液茉绫懵犨^這個人。不過他向來謹(jǐn)慎,倘若真要動手,絕不會這么貿(mào)然前去承南府!
“你的意思是……”
“我想他會潛伏一段時間,再伺機(jī)而動。”
花牡丹恍然大悟。
“你知道什么可以引他出來?”
他眉一挑,突然瞅著她,笑得賊兮兮的!澳阆肽腥艘话愣枷矚g什么?”
花牡丹怔住了,突然臉一紅,隨即啐他一口:“不正經(jīng),小心你妹子提刀砍你。”
一提到梁紅豆,馮即安咳了咳。想起梁紅豆方才那發(fā)怒的神情,頓時覺得渾身不自在。“嗯,你別瞎攪和了,我跟她沒半點(diǎn)瓜葛。”
花牡丹咯咯笑起來。
見她笑得花枝亂顫,馮即安知道被糗了,他清了清喉嚨:“古承休喜歡好酒、美食,還有女人。蘇杭食棧酒家青樓不下數(shù)百家,加上停靠湖上河道的畫舫,要逐一清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再說如此勞師動眾,也不是承南府的作風(fēng)。”
“那……怎么辦?”花牡丹失了笑。
“你沒聽完。古承休對女人很挑的,他要的不是普通的美女!彼郊恿艘痪洌骸肮懦行菹矚g有特色的女人。”
他舉起酒杯,溫柔的附加一句:“真奇怪,我卻以為,只要是女人,就有她的特色!
花牡丹翹起唇角,與他對干了一杯。“難怪你這么受女人歡迎,真奇怪早些年里,你怎么沒挑個官宦之女,或是個富家千金成就你的終身。”
馮即安笑了一下,表示對這話題毫無興趣。
“正經(jīng)問你一句,你會捉到他吧?”花牡丹認(rèn)真的問。
“你很關(guān)心?”
“當(dāng)然,張大人是個好官,我不希望他受到任何傷害!
馮即安眼神透著探索!澳愀g沒這么簡單吧?”
花牡丹沒說話。
“嘿,”看她神色黯然,顯然觸及到某些痛處,他忙搖手!拔覜]別的意思,問問罷了,你沒必要回答。我保證絕不讓他受傷,這總可以了吧?”
☆ ☆ ☆
從來未有的挫敗感充斥心中。梁紅豆重重在床上坐下,失望的感覺令她的眼淚奪眶而出。這些年她所想的,難道都錯了?門被推開,梁紅豆急急抹掉淚。
“就是為了他?”劉文年紀(jì)雖大,眼睛可還利得很。
“什么他呀我的,”梁紅豆眨掉淚,勉強(qiáng)笑笑。“干爹說什么我聽不懂!
劉文搖搖頭。“丫頭,何必這么倔強(qiáng),這回你該死心啦,那馮即安根本不是該你成的婚姻!
“干爹!
“豆豆,你心里想什么,作爹的不清楚嗎?這些年來你在關(guān)內(nèi),性子早給那劉寡婦慣倔了,要什么是什么,干爹知道你向來有分寸,才不過分逼你。說真格的,真要你嫁,干爹也舍不得,何況是嫁去受苦,干爹更……”
“您在說什么?什么受苦?受什么苦?這世上,有你跟卜家,誰敢給我受一點(diǎn)兒苦!绷杭t豆不自在的站起來,哼哈兩句。
“丫頭,我這么說你難道還不懂?馮即安那人瀟灑慣了,定不下來的。”
“我……誰說要嫁他來著?”她脹紅臉,懊惱的辯解。
這不是不打自招嗎?劉文嘆了口氣,卻不好點(diǎn)明。紅豆死要面子慣了,再戳破這番話,只怕到時連他都遭殃。
“干爹,你別胡思亂想了啦。”
“胡思亂想的不是我,是你呀!眲⑽陌β晣@息。
諸事切勿強(qiáng)求呀。
這句話猛然襲上心頭,梁紅豆硬生生收住嘴。
好吧,她會試探他的,要是他心里真沒有她,那么她也只好放開了。
像下了一個很難以抉擇的決定,梁紅豆咬著唇,對著天窗外的明月,兀自發(fā)愣。
☆ ☆ ☆
這種滋味是過去從來沒有過的。從那天之后,連著三日,馮即安像失蹤了一樣。梁紅豆幾乎是度日如年;而劉文待了兩日,見帶不回她,干脆也回牧場去了。
偌大的阜雨樓里,除了楊瓊玉,她連半個能商量的人都沒有,而眼前瓊玉的三角習(xí)題就夠煩人的,她不愿意再去煩瓊玉,溫喜綾那兒更是不用說了。那丫頭玩心重,顧吃重玩,根本只是個孩子,哪曉得這種事。
走進(jìn)廚房,這個她最熟悉的地方。從前有什么煩惱的事,她總是能在這兒找到宣泄,如今待在廚房,卻越待越煩。
從小到大,她從不知道,相思滋味原來這般惱人。
從刀架上拿起刀來,舉起刀,懊惱的一刀而下,那只雞在砧板上應(yīng)聲斷頭。
“好刀法!”背后一聲喝彩,梁紅豆抓著刀的手一松,急急轉(zhuǎn)身,一時間不知是驚是喜。
“嗯,切口干凈利落,就可憐了這只母雞!
下句話又挑起她的怒氣。真是可惡透頂!連只“母”雞都不放過!這臭男人簡直色得沒藥醫(yī)!
“今兒個怎么有空到我這兒走走?”壓下火氣,她悶悶的問。
他一臉的微笑!澳档み@兩天忙,沒時間招待我!
一聽到花牡丹,梁紅豆的臉頓時綠了一半。三天沒見人,她想他想得半死,沒想到他居然坦承不諱,說自己窩在那破窖里胡搞瞎鬧。
“她忙,你才有空到阜雨樓坐坐,”她哼了兩句,隨即皮笑肉不笑的瞪著他!榜T公子,你可真是賞臉呀。”
“看看故人,念念舊情,原來就是人之常情嘍!
“當(dāng)然!彼α诵,心里卻火冒三丈,再這樣下去,她確信自己真的會變成“故人”。
“玉佩還在我這兒,你不打算要回去嗎?”
“你想給就給,不給就算了!绷杭t豆的態(tài)度一反常態(tài)。
他訝異的瞪著她。“真不敢相信我的耳朵。為了這塊玉,你鍥而不舍跟蹤了我一天,現(xiàn)在居然改變主意了?”
“那玉佩對我而言也不是那么重要!彼浜咭宦暎聦(shí)上她比較想說的是:玉佩留在他那兒,至少比留在黃漢民或楊瓊玉身上安全。不過這話一出口,也就是直接承認(rèn)了她技不如他,那有傷自尊,她可不做。
“你假扮新娘,嫁入樊家為妾,就是為了這一塊玉,足見它對你很重要!
“不干你的事!
“當(dāng)然干我的事。這是欺婚,樊家要是告上衙門……你怎么辦?”
“怎么辦?涼拌,就讓他們告好了。哼,他們敢告,玉佩本來就不是他們樊家的,是那個樊多金用小人伎倆騙來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有什么欺不欺的,官話!”
那嫌惡的口氣令他啼笑皆非!安芳乙淮,連著你也討厭起官來了!
“那可不。除了我無塵哥哥,那些官沒一個是好東西。”
他沉吟了一會兒,突然開口問道:“嫂子嘴里念的劉寡婦就是你?”
這個問題,梁紅豆連想都沒想的就點(diǎn)頭。馮即安揪起眉心,心里說不出的五味雜陣。
“你妹妹在牧場可好?”
“很好!
“可許了人家?”
“訂了,你問這么多做什么?”她警戒心起,也跟著他揪起眉來。
“還好,至少你們姊妹倆有個人還是好的。”他點(diǎn)點(diǎn)頭。
“你的意思是,我不好?”她沉下臉。
“那當(dāng)然!币恢钡竭@個時候,馮即安也才真正露出他的不悅!爱(dāng)年我把你們姊妹送到關(guān)外牧場,就是希望你們能在那個與世無爭的地方好好過日子。”
“我很好。”
“不好!币粫r間面對這張睽違以久的臉蛋,在后頭這方陰涼的大廚房里,天窗透進(jìn)了白晝的光線,梁紅豆清麗倔強(qiáng)的臉分外分明。
馮即安仍理不清這種復(fù)雜的感覺,就像他跟她表面笑鬧了數(shù)日,仍然難以消化隔了八年再與她照面的震撼。還有,時間在她身上所造成的變化。
女孩?女人?少婦?寡婦?
噯,該死,他居然有點(diǎn)兒在意她嫁過人,甚至有點(diǎn)兒在意她年紀(jì)輕輕便守了寡,更有點(diǎn)兒在意她聽到“寡婦”那字眼時,居然沒有半點(diǎn)兒難過。
簡直亂七八糟!他沒注意到自己的眉心皺得更深了。拋卻那些已追不回的事實(shí),他決定眼前只要在乎她肯不肯聽話回關(guān)外去。
當(dāng)然,要不是對她仍有分關(guān)懷在,依他的個性,才懶得理她。
“紅豆兒,我希望你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過日子!
“我很正正經(jīng)經(jīng)!彼櫭肌!斑@兒適合我!
“不適合,這種地方龍蛇雜處!
“就是龍蛇雜處,我也能悠游自得。在這兒,見的世面才多呢!彼母庠甑慕涌。這個男人是怎么回事?三五句話,竟說起教來,一點(diǎn)兒都不像他的作風(fēng)。
“你以為出了閣,嫁了人,就是見過世面了?”馮即安有些泄氣。
她扭頭,一臉困惑的看著他。
“什么嫁了人?”
“你丈夫怎么走的?”
“我……”
“牌位呢?怎么沒見你供著他?”他四處張望,墻上除了掛了一串風(fēng)干的辣椒和蒜頭,什么都沒有。
“牌——”最后那句話差點(diǎn)讓她切斷手指,梁紅豆兩道眉全擰起來!耙淮笤缒惆l(fā)什么瘋!說什么渾話。∥矣譀]嫁人,哪來的丈夫!既沒有丈夫,我哪兒知道我丈夫怎么走的?你問我牌位,這可好,我哪兒去生個牌位給你拜?!”
等等!事情好像不是他想的那個樣子,馮即安緊急收口,一時間厘不清思緒。
“你是劉寡婦對不對?”
“對!
“寡婦,就是沒了丈夫的人,你知道嗎?”
“我……”搞了半天,原來是這么回事!梁紅豆翻個白眼,扭過身去拿起掛在墻上的湯瓢,自灶上拿開鍋蓋,高湯的熱氣與香味撲鼻而來;她身子前傾,嫻熟的攬翻熱湯。
“劉寡婦是我?guī)煾。”隔了一會兒,她宣布謎底!八吡酥螅覒械酶饨缃忉屵@么多,就是這樣!
馮即安吁了口氣。不知怎的,心里的感覺更怪異了。他不發(fā)一語,接過刀來,輕松舉刀,也不提氣,也不用勁,就這么一刀下去。
聽不到骨頭的碎裂聲,一只切口漂亮勻稱的雞,端端正正躺在那兒;以一個初握菜刀的人來說,他的表現(xiàn)實(shí)在比完美還更完美。
“比起你,我的功夫也不差吧?”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帶上了另外一張面具。前一秒鐘他還板著臉孔訓(xùn)誡人,下一秒鐘卻喜孜孜、笑得不干任何人的事,那口氣得意得像個剛拿到糖葫蘆的孩子。
方才出現(xiàn)那么一點(diǎn)的欽佩心全沒了,對他突然的笑容還來不及生出戒心,眼前她只惱他一副自大樣。
“賣弄!绷杭t豆冷哼。
“賣弄也得要有本事才行!彼呛且恍Γz毫不以為意!霸趺礃?承認(rèn)吧,我比庖丁還厲害吧?古有庖丁解牛,今有即安剖雞!痹秸f越得意,他竟自創(chuàng)起成語來。
“也不怕風(fēng)大閃舌!
“舌頭無骨,怎么會閃。”
她被搶白得啞口無言,好半晌瞪著他不吭聲。
“該你的東西還你。不過,咱們談個條件如何?”
“什么條件?”她瞪著他手里的玉佩,悶悶的問。
“保留一間‘阜雨樓’最好的上房給我,我要住上一段時間!
“行,銀子,一天五兩,一次付清!边@些話聽在心里有多高興,梁紅豆可不愿意讓他知道;但她也不想讓他以為利用他的魅力就可以白吃白住,雖然擺出生意人的嘴臉,但梁紅豆還是好心給他算了半價。
“你要收我錢?!”馮即安不可思議的盯著她。
“那當(dāng)然!彼久。“阜雨樓是做生意的地方!
“你有沒有搞錯?!我第一天到這兒,你就用鳳冠弄傷了我的肩膀,又勒我的馬威脅我,大白天里偷雞摸狗要勾我的包袱,然后摸到客棧來夜襲我,現(xiàn)在我念在舊情,不計較一切,也愿意還你玉佩,是要給你個機(jī)會補(bǔ)償我,你居然還要收錢!”他一副她不可理喻的表情。“那算了,我還是待在百雀樓好了,住那兒雖然欠牡丹人情,可姑娘多,床鋪軟,住起來至少也舒服。”
這番話激得她差點(diǎn)氣絕,一口氣哽著上不來。好樣的渾人,死的活的好的壞的全一口氣讓他給說光了,而她連半句話都吭不出來。
她明知道他不是這么斤斤計較、貪小便宜的男人,而這件事一開始要說收錢就是她不對。拿他過去救過她的恩情,砸就足以把她砸死了,而她什么藉口不好用,偏偏這么市儈的說要錢。可……可她也是一時情急,并非惡意,干嘛他非這么說話氣死她不可!?
梁紅豆深呼吸再深呼吸,胸口挺得發(fā)脹。
馮即安可沒忽略她這個動作,偷瞄了她一眼,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卑劣。
不過……能氣氣她,好像也挺有趣。
見他要走,梁紅豆攔人的動作比誰都快,刷一聲擋在馮即安面前。
“你沒錢,所以要白住,是不?”不好承認(rèn)自己的錯,她口氣軟下,給他臺階。
沒惱羞成怒,馮即安笑嘻嘻的點(diǎn)頭,絲毫不以為忤!敖o你猜對了,我就是沒錢?晌彝蝗幌肫饋恚@玉佩應(yīng)該還值個幾兩銀,你開的價錢太貴了,我改住小客棧好了!
“不準(zhǔn)!”她一驚,追過去喊:“你要干什么都可以,就是不準(zhǔn)打玉佩的主意!”
他聳聳肩,又往回走。
“去哪兒?”
“回百雀樓。”
“不準(zhǔn)!”她又跳過去!澳莾糊埳唠s處,對你的名聲不好!
“你管得真多!彼K于抱怨出聲!斑@樣不準(zhǔn),那樣也不準(zhǔn),你怎么這么麻煩。”
“你住下來好了,方才的話只是要試探你!币粫r情急出口,試探他什么,梁紅豆也講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覺得此刻一張嘴怎么說怎么笨,出口的全是些沒邏輯的呆話。
“免費(fèi)嗎?”幸好馮即安也沒追究,只是忽然又往回走!拔铱刹幌M阋詾槲沂窃谕{你。男子漢大丈夫,可做不來這等事。”
“免費(fèi)免費(fèi),你也沒有威脅我!彼龜[出笑臉,心里想揍他,卻又動手不得。
“那……謝謝你了。”他拍拍她的肩!案奶齑蟾缯埬愠蕴呛J!
瞪著他消失在布簾后,梁紅豆整個身子軟軟的癱在墻上。她從不知道,面對面跟個人說不到一時半刻的話,竟要耗掉她一半的力氣。
但……至少他確定要留在這兒了,不是嗎?梁紅豆眼神一閃,忽地站起身!俗話說,近水樓臺先得月,眼前讓她占了天時地利,馮即安住在這兒,多的是機(jī)會試他的真心。
“我就不相信,我比不上那條蛇。”說罷,她哼哼笑著,眼底閃著勝利的光芒。
☆ ☆ ☆
計劃與現(xiàn)實(shí)有出入,似乎是必然的。
一個多月來,除了用膳時間,才會在飯廳里看見馮即安,其它時間,他的人就像空氣中忽隱忽現(xiàn)的蚊子似的,只有紅豆在偶爾不小心聞到他身上泌出的幾許香氣,知道他定是跑去花牡丹那兒。
為此,她真是恨那花牡丹恨得牙癢癢,可是卻不好在人前發(fā)作,只能在廚房一角生悶氣。
“豆豆!”劉文匆匆走進(jìn)廚房,見她坐在小板凳上,托著臉不吭聲。
“什么事呀?”她視而不見的問。
劉文在她面前蹲下!翱匆姼傻貋恚阋稽c(diǎn)兒都不開心?”
梁紅豆聞言,嘴皮子掀了兩下。“開心呀!
見她那模樣,劉文嘆了一聲!澳,唉,真給你氣死了。上回干爹和你談的事,你考慮清楚沒有?”
“爹……”她橫他一眼,心浮氣躁的擺擺手!安豢赡艿。”
“什么不可能?!我已經(jīng)把瓊玉和阿磊的事處理好了,這一回,你可沒理由反對了。”
“處理好?什么意思?”
“我和楊老頭談過了,一會兒黃漢民會過來,我會代楊老頭跟他退掉這門親事。”
“嘎?”梁紅豆不可思議的瞪著他。
“難不成老頭子誆你不成!”說罷,劉文捉住她的手!案疑蠘侨ァ!
半信半疑的上樓,她才發(fā)現(xiàn),江磊、黃漢民和楊瓊玉早早等在房里。
劉文關(guān)上門,清清喉嚨,冷靜的看著他們。
“瓊玉,這次回牧場,我已經(jīng)跟你爹談過這件事了!
楊瓊玉抬起頭,憂心忡忡的望著劉文!暗先思以趺凑f?”
“別急!眲⑽陌矒崴,轉(zhuǎn)向黃漢民。
“黃公子,這玉還給你吧!眲⑽哪贸鲴T即安交給梁紅豆的玉佩,還給他。黃漢民喜形于色,連聲道謝,忙上前接過。
交還玉佩的同時,劉文定定的看著他。“不過,楊老爹要我替瓊玉退了這門親事。他說,不能把女兒的幸福交給一個賭徒,從今以后,她跟你再沒半點(diǎn)關(guān)系。”
黃漢民臉一僵,頓時面如死灰,喃喃自語:“我……我已經(jīng)發(fā)過誓,我不會……再犯了,真的,我也是想贏點(diǎn)錢,好風(fēng)光的迎娶瓊玉進(jìn)門,我是真心想這么做的,你們原諒我,再給我一次機(jī)會!
“梁姑娘,你不幫我嗎?”黃漢民轉(zhuǎn)向梁紅豆。她聳聳肩,轉(zhuǎn)過身去。
“瓊玉,你不能這樣對我,至少……至少再給我一次機(jī)會!”黃漢民焦灼的拉住她,軟弱的神情卻只是更令人搖頭。
“你也聽到了,是爹的意思!睏瞽傆癖荛_他的手。
“如果你堅持不肯退婚,我們還是可以在一起的,是不是?你去求你爹,好不好?”他滿懷希望的拉住她。
見沒有人對他寄予同情,黃漢民又急又氣:“你怎么可以悔婚!”
“你答應(yīng)把玉佩交還給我的!”他把炮口轉(zhuǎn)向梁紅豆。
“我……楊老爹堅持退婚,你拿回玉佩也沒用!绷杭t豆后退,幾乎被他絕望的眼神擊倒。
同情在此時于事無補(bǔ),只會讓事情越來越槽。楊瓊玉別過臉。解脫了也好,樊家那件事,若不是紅豆肯替她出頭,只怕如今她是生不如死。
“你們……哈哈哈……”黃漢民顫抖的指著他們:“我知道了,你們說要去搶玉佩,根本就是假的!這只是你們的藉口,你們這種做法,跟樊家自我手上贏走玉佩又有什么兩樣?!”
“不干紅豆兒的事,是我拜托劉當(dāng)家求我爹作主退婚的,我沒辦法跟你在一起。”說不過他,楊瓊玉氣哭了!澳銊e凈在那兒瞎怪人!”
“沒有辦法?是他吧,是不是?”黃漢民使力推了江磊一下,見他聞風(fēng)未動,憤而把楊瓊玉推倒在地。
下一秒鐘,黃漢民已被江磊高高拎起來,后者的臉上全是怒火!靶拯S的,我警告你,做人別太過分!”
“阿磊,放手!眲⑽拿。
黃漢民瞪著眼前這些人,忽地咬牙切齒地對著最柔弱的楊瓊玉咆哮起來:
“都是你這個禍水!你不貞不潔,喜新厭舊……”
“我沒有!睏瞽傆駳獾谜f不出話來。
“你說夠了沒有。俊绷杭t豆大吼一聲。她真是看不下去了,揪住黃漢民的衣襟,她渾圓明亮的眼睛直逼黃漢民心虛的臉。
“像個男人點(diǎn)行不行!?有本事,你就爭口氣,中個舉人考個狀元,要不擺個字畫替人寫寫字,你連自己三餐溫飽都顧不了,要叫瓊玉怎么死心塌地的跟著你?!沖著瓊玉,咱們還算有幾分交情,他日在路上見了,還能點(diǎn)頭稱好,你別把這一丁點(diǎn)兒緣分都糟蹋了!”
劉文激賞的望著梁紅豆。這番話說得太好了,他真是以她為榮;要不是怕再傷及黃漢民的顏面,他非大力鼓掌叫好不可。
梁紅豆的仗義宣言。一時間堵得黃漢民自慚不已。他搖搖晃晃的退了幾步,突然把東西猛力朝地下一摜,玉佩頓時碎成七、八塊。
“我會……我會……把她搶回來的!”說罷,跌跌撞撞的走了,只留下眾人鄙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