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不去理會臺灣那邊可能因為他們兄妹倆的行蹤成謎而天下大亂的嚴(yán)重后果,夏瑞凡和夏畔寧一個樓上一個樓下的落入紐約的一級貧民窟里,悠悠哉哉的準(zhǔn)備展開全新的生活。
It's a brand-new start.畔寧在日記的第一頁寫下這個句子。
她搖著筆桿,神情愉悅的寫著字,飛揚(yáng)的字句一下子填滿了空白的書頁。她順手翻到下一頁,握在手上的筆卻再也捉不住了,直直落在地板上。
“為什么?”她的眼淚沒控制的落了下來,像夏日午后的一陣雨,那樣毫不保留的揮灑。
扉頁上一幀小小的相片貼紙是惹得畔寧傷心落淚的禍?zhǔn)。從前她與他,笑得那樣甜。
原來他們曾經(jīng)將手緊緊牽著,如此把握、如此篤定,想該是一生不離不棄,萬萬料想不到,要松開緊握的手,竟是這樣輕而易舉。原來世間的距離,遠(yuǎn)遠(yuǎn)勝過他們的真心約定。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夠資格和你在一起。”
自那一日起,他再也不肯正眼凝視她,連最終說再見的時刻,他依然沒有抬起臉來,否則他將會知道她預(yù)備將一生的淚水都在這一刻哭盡,失去了他,她再也不懂得笑了。
“我不懂,難道我是誰真的有那么重要嗎?我還是我,你的畔寧,那個坐在你的摩托車后座嚇得緊緊摟住你的腰直尖叫的膽小鬼,那個把你的報告拿來折紙飛機(jī)玩害你差點被炒魷魚的搗蛋鬼,那個趁你睡著之后偷偷將你的頭發(fā)剃得亂七八糟還自以為賢慧的傻瓜蛋,那個被你載到山頂上頭一次見識滿天星星美景而感動得一塌糊涂想都不想就點頭答應(yīng)你的求婚的……”
“不要說了!”他堅決打斷她回憶美好往事!耙磺卸歼^去了,你我都把彼此徹底忘了吧!我們……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四個字就將一切帶過,畔寧怎么也無法接受,她心中暗自規(guī)劃未來甜蜜的藍(lán)圖,再也沒有落實的一天了。
她的眼淚止不住,可是他卻看不見,他不會再看她一眼,枉顧他們愛的深淺。
“我想……我該把婚戒還給你吧?還有你屋子的鑰匙,我放在那里的一些CD和書,也該拿走!迸蠈幉幻靼鬃约阂咽侨绱巳崮c寸斷,怎還有力氣站在這里心平氣和與他談?wù)撝@樣的瑣事。
“找個我不在的時間,你把東西搬一搬吧!”
“那……就這樣了!彼S口訂了一個時間。
“嗯,就這樣!
想不到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結(jié)束時卻是這樣虎頭蛇尾,令人傷心。
☆ ☆ ☆
“啊啊,一大早有熱水可以沖澡真是一件幸福至極的事!北碳喩頋皲蹁醯赜蓪﹂T公共浴室走了進(jìn)來,沿路滴著水也絲毫不在意,只罩了一件短T恤,和全裸沒什么兩樣。
她大剌剌地把水往畔寧的身上灑:“下雨了,下雨了,哈哈哈……”
哀傷的情緒完全被碧姬打斷,畔寧幽幽闔上日記,告誡自己再也不許掉眼淚了,她來紐約不就是為了學(xué)習(xí)去過沒有他的日子嗎?她要當(dāng)真把他忘了,她不要作愛情里單方面被遺忘的可憐蟲。
男人對愛情往往沒有女人來得堅定,為了前途而舍棄一段愛戀,是多數(shù)事業(yè)有成的男子年少懵懂時必經(jīng)的一條道路。畔寧現(xiàn)在懂得這條鐵則了,她不再癡心妄想愛情勝于一切,更不再奢望會有一個人真心愛著她,無論她的身份是不是叱咤東亞商場的夏氏集團(tuán)千金。
大小姐。她的他竟然這樣稱謂她,簡直令她寒心。
枉顧畔寧的低眉嘆息,碧姬恣意甩著身上的水滴殃及畔寧,害她一下子濕了整頭整身。
“過癮,過癮!”碧姬玩累了,徑自跑到廚房拿出一大瓶冰水,咕嚕咕嚕灌個飽,一抬眼看見畔寧!斑?你怎么全濕了?好端端坐在窗邊也會有事,外面又沒下雨,真是奇怪!
還問呢,也不曉得是誰闖的禍。畔寧不由得嘴邊嘀嘀咕咕。
“你在碎碎念些什么?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去洗個澡吧!”
“不必了,我昨晚才洗過!辈耪f完,一口水便直直噴在她臉上,讓畔寧眼睛都睜不開。
碧姬忙用T恤抹她的臉:“對不起,一口水梗在喉嚨里,不吐出來的話,我肯定翹辮子。”畔寧揮開她的手,自己抹掉眼皮上的水珠,此舉意外讓她察覺眼下的酸澀疼痛。天啊!一定是剛才痛哭的后遺癥,她的眼睛肯定紅腫得不像話,莫非碧姬看見了?
“我看這下子你不去洗澡都不行了,不然整天下來臉上都還有我的味道耶!多臟!北碳б幻嬲f一面將畔寧推往浴室去,隨手扔了幾件衣物、毛巾給她,然后便把浴室的門由外頭緊緊扣住。
“開門!碧姬,放我出去!”
“你好好洗,慢慢洗,把所有晦氣、不愉快都洗掉,我才放你出來!
聽到碧姬這句話,畔寧整個人垮下來,她停下敲門的動作,不再試圖反抗了。原來,她的每一滴眼淚,碧姬都看到了。
扭開蓮蓬頭,讓粒粒飽滿的水珠落在她臉上,畔寧閉上眼睛,不再多想。
然后,她聽見碧姬的音響開始流泄出現(xiàn)代樂大師李格第的匈牙利搖滾,那一顆顆充滿未來感的音符毫不客氣地填住她的耳朵,不留一丁點空隙。
雖然這樣的機(jī)械音樂極度不協(xié)調(diào),卻意外地使她在沉浸哀痛多時之后,這一刻里,竟然感到解脫。
這感覺一如前衛(wèi)紐約給她的,一種違和的安慰。
☆ ☆ ☆
來紐約之后,瑞凡從來沒像昨晚一樣睡得這么香甜過,他緩緩睜開眼睛,卻一點都不想起床。
昨晚他閑散地慢慢踱步回家,一路上滿腦子都在回味著蕾秋甜美笑臉的殘像,還有她迷人的幽香。整個夜晚,他孤獨抱著軟綿綿的大枕頭在夢里與她幽會,他們親吻、熱戀,然而到了最后,她卻落下令人不解的眼淚……
瑞凡于是醒了過來,除了她的淚水之外,昨夜的一切都美好得令人不敢相信,真希望永遠(yuǎn)都不要醒來。
美好的早晨,他差點要錯覺以為自己已經(jīng)逃過大哥的終極追捕令,而安然回到洛杉磯的家中了。
直到那駭人的不協(xié)調(diào)音符沖過屋頂刺進(jìn)他的耳膜,他才驀然驚醒。哎,他原來還在紐約,樓下還住著他的頭號克星——那個潑辣古怪的碧姬。
聽聽這是什么東東?他知道是李格第,可是他實在搞不懂現(xiàn)代樂,至少他認(rèn)為一大早就接收這樣的節(jié)奏太有助于神經(jīng)衰竭了。
“有一天我一定要有一臺自己的音響!比鸱膊磺樵傅仄鸫玻幻娲┮路幻驵S下這個很沒前途的心愿。
他打開冰箱吹著冷氣發(fā)呆,既然里面沒擺東西那干啥還給它插電呢,真是頭殼壞去。
沒辦法,今天還是到碧姬那里去開伙吧!
瑞凡抓抓頭,拎起桌上的剪刀,決定厚著臉皮到樓下施舍一點吃的。
☆ ☆ ☆
瑞凡摸著鼻子下樓去,心想,幸好碧姬目前似乎沒有固定的愛人,否則他就很難像這樣常常進(jìn)出她的屋子分享她的廚房了。
所幸她現(xiàn)在心里只有西蒙,短期之內(nèi),應(yīng)該不會有別的男人貿(mào)然出現(xiàn)阻斷他在她那里包飯的好事。
他當(dāng)然不會做菜,每次都是碧姬一手包辦,三兩下就有得吃,瑞凡樂得在一旁納涼。
“看不出來你是個會進(jìn)廚房的女人!鳖^一次碧姬做了一道色香味美的千層面,香氣撲鼻惹得瑞凡口水直流。
他說的話不是毫無根據(jù),畢竟她每天都涂上光鮮亮麗指甲油的十只玉指,看起來一點都不適合去握菜刀、捏面團(tuán),比較可能拿來勾引男人,成果一定十分斐然。
碧姬不說話,光瞪大眼直盯著十根手指頭發(fā)愣。
“你不快點來吃會冷掉喲!怎么了?該不會你一個不小心把手指頭都給切下去加料了吧?”“如果我說……里面真的有一些特別的料不小心加了下去,那這盤千層面你還吃不吃?”碧姬笑得暗藏玄機(jī)。
瑞凡早已窮兇惡極得猛吞掉一大碟的面,正預(yù)備吞第二碟呢,看見碧姬的笑臉,他有一種不妙的預(yù)感。
“你……到底放了什么在里面?”他還塞在嘴里的半口面進(jìn)退兩難,一不留神便吞了下去。碧姬把十指攤在他面前晃來晃去。“我有七根藍(lán)色假指甲全不見了,還有四個玩具戒指也不翼而飛了,你說它們都到哪里去了?”
瑞凡盯著她指上殘存的三根假指甲,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液。哇!這是哪一個廠牌出品的假指甲,每一根少說也有四公分長,更別提那上頭還鉆了洞好掛上一些閃亮亮的假鉆石。
光想到自己有可能已經(jīng)把這些可怕的塑膠制品吃下肚子去,瑞凡真恨不得立刻沖進(jìn)廚房捉出一把最利的刀,學(xué)日本人切腹自殺算了。
碧姬把一大碟的千層面從盤頂翻到盤底,把整塊面都給掀了,還是只找到五根假指甲和三枚玩具戒指。
這樣的結(jié)果讓瑞凡差點沒捧著肚子在地上滾來滾去,幸好碧姬當(dāng)機(jī)立斷。“快!我送你去醫(yī)院!币詾樗牧夹倪沒給狗啃光呢,居然好心送他到醫(yī)院,但是根本不是這么一回事,她哪里是為了他的肚子著想,她是掛念她那些美麗璀燦的藍(lán)色假指甲。
☆ ☆ ☆
“咦?你們在玩整人游戲嗎?居然把假指甲吃進(jìn)肚子!币估镞上班的醫(yī)生,感覺就是怪怪的;像是哪一條神經(jīng)被接錯,只被允許在太陽下山后才露臉。
不顧瑞凡一臉痛苦欲絕,醫(yī)生一面專注聽著碧姬哭喪著臉傾訴她那些特別訂作的漂亮假指甲全進(jìn)了瑞凡的肚子,一面舔著七彩棒棒糖。
“噢!你真不幸,愿神保佑你的假指甲。”說著,這個蒙古大夫居然隨手簽了一張單子,還吩咐護(hù)士進(jìn)來待命。
“你……要干嘛?”若不是胃開始感到前所未有的劇痛,瑞凡早就拔腿跑出這家神經(jīng)病院了。
真不曉得不幸的到底是誰,好像他活該吃下那些指甲、戒指,跟她一點干系都沒有似的。早知道會有這種下場,他就不該貪她一頓飯,搞得自己現(xiàn)在面臨被開膛剖肚的重大危機(jī)。
“你笨頭呀!還問,當(dāng)然是要動手術(shù)切開你的肚子,把我的漂亮寶貝拿出來呀!”碧姬對著瑞凡的笨腦袋敲了一記。
不會真要在他的肚皮上動刀子吧?只為了那些廉價的塑膠制品。
瑞凡認(rèn)真地瞅著碧姬:“你在開玩笑吧?”
碧姬瞪大杏眼彈著指甲:“我像是在開玩笑嗎?你如果不把我的寶貝吐出來,我就跟你沒完沒了,你休想獨吞它們!”
瑞凡嘲諷道:“不是休想,事實上,我已經(jīng)‘獨吞’了它們,你也看見了,不是嗎?”他實在不曉得自己哪里來的力氣,居然還在挑剔她的語病,真是作家的悲哀,死到臨頭還想糾正別人的白話,慘呀!
他痛得天地昏暗,卻發(fā)現(xiàn)她在一旁大口大口咬著剛剛在街口買的Bagel面包。這種猶太面包的咬勁十足,碧姬花了好大精神力氣,使勁嚼著,完全沒時間理會瑞凡的死活,她現(xiàn)在只專心對付眼前這塊香噴噴的面包。
“你還有力氣說這種不好笑的笑話?精神不錯嘛,等會兒就可以推上手術(shù)臺了!彼型昝姘螅ㄗ,又一溜煙奔到對街,大老遠(yuǎn)捧了兩杯熱騰騰的咖啡回來。
還以為一杯要給他呢,哪知道她咕嚕咕嚕一下子全喝光了兩杯熱咖啡!昂眠^癮!”
碧姬吃飽喝足了,拍拍肚子就要回家。
“你要走了?那我怎么辦?”
她看著他的表情一副“咦?你是什么人?我不認(rèn)識你”的樣子,陪他來醫(yī)院無非為了打發(fā)吃飯時間,現(xiàn)在吃飽了,熱鬧也看完了,還留在原地干啥?
“你把我的寶貝戒指還給我,我就饒你一命,否則你休想再回到那棟公寓!”她貼在他耳邊撂下狠話后,旋即綻出笑靨。“保重!”
她……居然就這樣丟下他一個人自己落跑了。
瑞凡發(fā)誓,如果他還能活著走出這家醫(yī)院的話,他一輩子都不可能再碰她料理的食物。
☆ ☆ ☆
結(jié)果他還不是又乖乖坐在她的餐桌旁,認(rèn)命的吃著雖美味卻不知何時會害他活活喪命的碧姬式料理。
不會下廚的男人真的很可憐,瑞凡邊啃著微焦的培根邊嘆氣。
“看不出來你是個不進(jìn)廚房的男人,光會坐著等吃!北碳г绯燥柫耍e散地躺在沙發(fā)上擦指甲油。
據(jù)說指甲油是女人所有化妝品中最毒的一項,偏偏碧姬特別鐘情,每天都要換個顏色才開心,那有毒的氣體充斥整座屋子。瑞凡心想,反正都要死,寧可被她的指甲油的臭氣毒死,也不要一個人窩在窄小的閣樓里孤獨地餓死,所以他只好捏著鼻子,埋頭猛吃。
“你什么時候去剪頭發(fā)的?前天看你還好好的,怎么就剪了個鳥窩頭,你去哪家剪的,好心一點,絕對不要介紹我去!
“不好看?”
“全美國可以找得到比這更糟的發(fā)型,那絕對是狗啃的!
“男人……是不是都喜歡長頭發(fā)的女人?”碧姬想起畔寧那一頭烏黑如綢緞般的秀發(fā)。
“大抵上是這樣,不過還得看個人適不適合,有的人短發(fā)俏麗,長發(fā)卻顯得老氣!
“那我呢?”
“你問我沒用,應(yīng)該去問西蒙,他喜歡你什么樣?”
“沒有用的,他喜歡黑頭發(fā)的東方小娃娃,像我昨天撿到那只小烏鴉一樣!
“烏鴉?在哪里?”奇怪,他看不見她屋里有鳥的影子。
“在對門的浴室洗澡,被我鎖著,她非洗不可!
“什么品種的烏鴉那么厲害?居然自己會洗澡,真愛惜羽毛!
想不到他頭腦這么簡單,她說烏鴉,他就當(dāng)真以為她收留了一只聰明鳥,還煞有其事跟她討論著,真的還是假的,他也太呆了吧?
“是個東方女孩啦!會不會聽人家說話呀?你真是的,矬的沒藥醫(yī)了!
“喔!她來紐約做什么?”
“說是來找哥哥,這什么理由,千里尋親?都什么年代了,還有人演這種老掉牙的戲碼,真說不過去!
“那她找到了嗎?”
“沒,她連照片都沒有,怎么找?而且我覺得事有蹊蹺,她居然對著一張小貼紙哭得唏哩嘩啦,把她留下來,準(zhǔn)有好戲看。”
“你還真清閑咧!她也真可憐,希望她能早日如愿找到哥哥,好盡速擺脫你的魔掌。”他現(xiàn)在還一副身外人的語氣,完全不曉得他們兄妹倆多白癡,一個樓上一個樓下,居然還會失散,找不到對方。
“你才閑呢!一直搞不懂,你是來紐約做啥的?”
就只見他整天無所事事,又不像西蒙一樣是個搞藝術(shù)的,說是學(xué)生也未免太閑了吧?每天睡到中午才起床,比她這個待職的人還混得兇,碧姬實在不懂瑞凡來紐約的目的何在。
如果回答說是來逃難的,不曉得她肯不肯相信,誰規(guī)定必須要有夢、有理想的人才能踏進(jìn)紐約,他就只是來這里窩著不走,如此罷了。
“我也不知道我來這里要干嘛,只是現(xiàn)在窮得滴滴答,不找個工作都不行!
他匆忙遠(yuǎn)行,只帶著少許現(xiàn)金橫越美洲大陸,現(xiàn)在早已面臨斷糧危機(jī),幸好房租由劇團(tuán)代繳,還有碧姬提供餐點,真是天無絕人之路。
“你是來打工念書的嗎?東方人的臉孔到中國城的餐館去賺錢最好,半年就可以賺到入學(xué)基金,不過要小心移民局的一堆蟑螂,他們隨時預(yù)備逮你回國!
他很想告訴她,他不是暫時缺錢入學(xué),更不預(yù)備念書,只是他想解釋她卻聽不進(jìn)去,她的脾氣是認(rèn)定了就是事實,沒什么好商量的。算了,她要誤會就去誤會好了,他不想浪費口水。
換個話題好了!斑@把剪刀是你的吧?還給你。昨晚我才剛要進(jìn)門,就差點被這只從天而降的奪命剪刀給刺死,幸好我命大沒事,看見你的窗口還亮著燈,猜想大概你又心情不好扔?xùn)|西,再仔細(xì)一看,似乎西蒙也在你屋里,所以我把剪刀留著,昨晚都不敢來打擾你。怎么?昨晚你們發(fā)生什么事?”
昨晚……發(fā)生了什么事?碧姬還真由衷希望有事情發(fā)生呢!可是那個東方小烏鴉一睡著之后,西蒙就沒電了,他們吵了吵,他便懶懶地回家睡覺。
真無聊,為什么她要愛上那個家伙?好煩哪!
“沒有錢、沒有夢,人生已經(jīng)一塌糊涂了,為什么還要費力去愛上一個人呢?真是累呀!”碧姬有感而發(fā),一頭栽在沙發(fā)上不想起來。
“你涂了半天的指甲油都是白涂的嗎?只是為了供你盡興弄臟沙發(fā)椅?”她這個姿勢只怕手腳的指甲油都和純白沙發(fā)罩?jǐn)嚭驮谝粔K了。
碧姬聞言,哎呀大叫一聲,旋即吆喝起來:“那你還呆坐在那里干啥?不會過來抱我?”
“抱你?”不明白這女人為什么老覺得她一個口令他就該一個動作呢?他又不是上輩子欠她的。
“不然我這樣怎么起來?”她的指頭黏在沙發(fā)上,她可不想亂動以免擴(kuò)大災(zāi)情。
他只好乖乖照做,如果碧姬存心要他陷入她的溫柔鄉(xiāng),料想他也不敢抵抗。一個女人能控制一個男人到這種地步,實在高桿。
她安心賴在他懷里,不必顧忌指甲油會不會臟了他的衣服,兩只手很不安分地探到他胸口。不會吧?這女人怎么隨時都可以發(fā)情?好像想到就來一樣的隨性。
“碧姬,你在做什么?”他按住她不規(guī)矩的手。
她完全不理會他,眉頭皺也不皺一下,甩開他的手,直直探進(jìn)他的衣裳里!坝浀米蛱煳髅烧f過……”
弄不懂她怎么突然一個興頭熱中他的胸膛。哎呀!該不會是那一天西蒙干的好事?
瑞凡腦筋轉(zhuǎn)得太慢了,碧姬早剝開他的襯衫,兩眼直碌碌盯著他胸前兩排大字:沒和碧姬上過床,你就不算到紐約一游!
“這……算什么嘛!”碧姬整個人都僵住了,眼底迅速燃起熊熊怒火。
都是西蒙那該死的渾帳!送他的見面禮居然是在他胸前刺下這些難堪傷人的字眼,雖然是暫時性的刺青,兩個星期自然會褪去,卻害得他這幾天都不敢到公共浴室去洗澡,無非是怕碧姬看見呀!
“我可以解釋的……”
碧姬戳著他的胸口:“是西蒙干的好事,對不對?”她的眼里有流不出來的眼淚。
“碧姬——”瑞凡不曉得這件事他有什么地方可以幫得上忙,至少如果她在他面前落淚的話,他能即時伸出掌心盛接住她不愿墜地、就此破碎的淚水。
若不是他知道她對西蒙的心意,他便能夠如常保持冷漠,但是既然他已經(jīng)明了了,他就無法不踩線,無法不被她卷入她狂愛的暴風(fēng)圈中,一同受苦難。
算他倒霉,他認(rèn)了。
“他好壞,我一定找他算帳!”終究,她的眼淚沒有滴下來,他便無法為她做點什么,只是臨去之前她在他胸膛狠狠捶了一記,引發(fā)他的悶哼,也同時令他不幸地內(nèi)傷好久。
☆ ☆ ☆
心底有氣不出分明是對不起自己,所以碧姬始終信奉這套“有氣當(dāng)出直需出”的哲學(xué)。
當(dāng)下她便拖著瑞凡往外跑,要不是他好意提醒,她根本連鞋子都忘了穿呢。
現(xiàn)在的她,一心一意只想海扁西蒙那渾球一頓。
“你和他去算帳,拉著我干嘛?”瑞凡不懂自己怎么莫名地又?jǐn)嚭瓦M(jìn)去。
碧姬氣得鼻孔都冒煙了:“你是證據(jù)呀!”她唰的一聲撕裂他的襯衫,氣憤填膺指著他胸口的字句!耙粋活生生的鐵證!”
看看他,真是多嘴多惹事,干嘛還問東問西,乖乖跟著她走不就沒事了,現(xiàn)在可好,不但把她沸騰的怒火熊熊引燃,還平白賠上一件名牌襯衫。瑞凡真是欲哭無淚。
碧姬走得迅速,壓根忘了被她反鎖在浴室的畔寧該如何是好。
“我洗好了,放我出來吧!”回應(yīng)畔寧的是滿室寂靜無聲。
畔寧感覺不對勁,覆耳在門板上。這門板出奇地薄,連樓下中東熟食店里伙計的吆喝聲都聽得一清二楚,卻竟然聽不見碧姬的聲音。
不會吧?碧姬竟然把她一個人丟在這里不管?畔寧真不敢相信。
忽然之間,她開始覺得恐懼,這個破爛簡陋的公共浴室仿佛要張嘴一口吞噬她,不要!她不要被困在這種地方。
“誰來救救我?放我出去!有沒有人聽見?放我出去!”她持續(xù)捶打著門板,扯開嗓門使勁的大叫。
“如果你給我一個吻,我就放你出來!笔俏髅傻穆曇,她卻差點誤以為是救世主,真是錯的離譜。
門一打開,她幾乎是立刻彈跳出來,卻沒想到會直直撞進(jìn)西蒙寬闊的胸懷。
“這叫投懷送抱,對吧?”被西蒙牢牢摟緊,畔寧捂著差點撞扁的鼻子,一仰頭,便將西蒙燦爛迷人的笑臉一覽無遺。
難為情地跳出他的懷抱,差點又撞上半闔的門板,畔寧真是進(jìn)退兩難。
她粗線條少根筋的舉動讓西蒙很樂,忍不住哈哈大笑!澳隳芑畹浆F(xiàn)在而毫發(fā)無傷,真可堪稱本世紀(jì)最大一場奇跡!
畔寧的雙頰泛起兩朵紅云。“你來這里干什么?碧姬她不在!
“無所謂,反正我不是來找碧姬!
“那你來找誰?”畔寧抬眼瞅著他,一點也沒想到他說的話都繞著她在打轉(zhuǎn)。
“來找你呀!”西蒙又笑了。
他的笑容很好看,可是畔寧不喜歡,覺得自己不知道又是哪里惹得他發(fā)笑了,好像她有多會甩猴戲一樣,隨便一句話、一個動作都能讓他笑歪腰。
“來找我干嘛?”她想狠狠瞪他一眼,企圖逼他收住笑臉,他卻兀自陶醉在她偶爾投射的眼波之中,害她平白浪費了一個怒眼。
她決定不理睬他,以免他又取笑她,背轉(zhuǎn)過身,她走進(jìn)屋子里翻出一條大毛巾來擦干她濕漉漉的長發(fā)。
他卻一副理所當(dāng)然地奪下她手里的大毛巾,接著輕輕地替她擦拭長發(fā)。畔寧掙扎不依,西蒙仍嘻皮笑臉的文風(fēng)不動,明白自己完全是白費力氣后,畔寧只好噘起嘴,忿忿地扭過頭去,對著窗外空氣在心底開罵。
“我很喜歡你,我?guī)闳ネ妫貌缓??nbsp;
男人說這句話的時候,十個有九個心里正打著壞主意,畔寧不會笨到以為西蒙是唯一一個例外。
“不好,我不喜歡你,我不跟你出去玩。”如果他以為她可以作為他隨便不正經(jīng)胡來的游戲伴侶,那他可就大錯特錯了。
畔寧連用了三個鏗鏘有力的否定讓西蒙窒了一窒,他以為她至少有一點被他打動。
“我從剛才就一直覺得很納悶,一個小女子辛苦拖著這么大的皮箱,繞過半個地球,到底……里面裝的是什么?”
西蒙憶起昨晚畔寧連渴睡時都要賴在這只大皮箱上,還有不顧性命安危拖著它在街上游走……綜觀一切,這個大皮箱里肯定大有文章。
她的心震動了一下,但旋即回復(fù)平靜,她的眼神一轉(zhuǎn),也許這是個機(jī)會,一個徹底擺脫他糾纏著她的大好機(jī)會!澳悴吕锩嫜b著什么?”
那口大皮箱不可能全是她的衣裳吧?她純凈優(yōu)雅,不像個揮霍衣飾的敗家女。
西蒙搖搖頭,攤開手!拔也虏怀鰜!
畔寧咧開嘴笑得好邪氣,她從未如此笑過,只有在陳述這口皮箱的秘密時,這種猛鬼上身的黑暗笑容才有可能出現(xiàn)。
空氣霎時凝結(jié)沉重了起來,只聽見她開口,低低說道:“信不信由你,這里面裝的是我前任男友的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