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著傍晚的暖陽,梅薇緩步走向樊匡的房子,心思全繞著與白云的談話內容打轉,直至走到門口才回過神。
她掏出鑰匙想開門,冷不防地,白云的話又重回腦海——
你對他而言是不一樣的……
突然,內心的某個角落,像是塵封許久突然被開啟,教她措手不及,莫名地感到害怕。
不應該是這樣的,飯店的事已經夠讓她頭痛了,她不該再自尋煩惱……
她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地打開門,屋內很安靜,他似乎不在家。也好,以她現在紛亂的情緒,不知道會做出或說出什么——如果被他一再撩撥的話。
“汪汪!”阿諾看到她回來,坐在門邊不停地搖尾巴示好。
她蹲下身,輕輕撫摸阿諾!罢嫫婀郑覒摵芘鹿凡艑,什么時候對你完全免疫了?”
而人的感情,是不是也在不知不覺之中就泛濫成災呢?
“汪!”阿諾舔舔她的手。
梅薇瞪著一臉無辜的大狗。“哼,現在才想討好我?剛才有燉肉吃的時候,怎么不見你這么乖巧?”
“嗚……嗚……”阿諾頭垂得低低的,撒嬌地在她腳邊磨蹭。
“呵,好癢……”她一邊笑一邊躲,最后笑倒在大狗身邊!昂美,原諒你了。還是你最好,每天無憂無慮地吃飽睡、睡飽吃,不像我們人類,總有一堆擔心不完的事。”還得應付怪里怪氣的人,例如樊匡——她在心里加了一句。
“對了,你的主人呢,不在嗎?”她站起身,往廚房探了探頭!捌婀,這個時間他會跑去哪兒?”
黃昏通常是他帶阿諾出門散步的時間,從她認識他以來未曾變過。
“嗚嗚……”阿諾蹭著她的腳,往外推擠。
“你想出去溜達?”梅薇發現自己愈來愈能理解阿諾的意思了!安恍欣,沒經過你家老大同意,我哪敢帶你出門?”阿諾在樊匡心中的地位,可比她重要太多了,她不服氣地皺起秀鼻哼了聲。
“……”阿諾垂下頭,無精打采地。
“喂喂,你別表現得那么失望啦!”奇怪,它是狗耶,為什么阿諾在想什么,她會這么清楚?
阿諾趴在地板上,仍然不理她。
“好好好,算我輸給你了!泵忿焙喼北贿@一人一狗給打敗了,她前世可能欠他們太多,這輩子才會被耍著玩。“帶你出去可以,只有一個條件——不準拖著我跑!”她指著阿諾的鼻子警告道。
“汪!”
“這……算是承諾吧?”她終于點點頭,打開大門!昂冒桑覀儭
話未說完,阿諾便等不及地直沖出門。
“喂……阿諾……別跑……這么快……阿諾!”
再一次地,阿諾將梅薇的話當成了耳邊風。
※※※
樊匡回到家,拿出鑰匙開門。
異常的安靜籠罩屋內,他皺了皺眉,說不出是哪里任。
打從那女人來到他的生活中,平靜的日子便離他遠去,晨跑、抬杠、哀求、威脅、利誘……她像是以他為生活中心地轉來轉去,可以看得出來,為了讓他答應她的要求,她付出了極大的耐心與他耗時間。
雖然,單純的她總是兩三句就被他激得跳腳……想起中午那番對決,一絲笑意浮上地棱角分明的俊臉,讓他放松了午后以來的緊繃情緒。
“阿諾!币贿M門,他自然而然地尋找愛狗的身影!鞍⒅Z?”
他找遍了屋內四周,就是遍尋不著愛狗的蹤影。真是奇怪了,門鎖得好好的,阿諾應該不可能自己跑出去,那么,狗呢?
腦海浮現那抹陽光般的身影,樊匡愣了下,繼而搖頭否決這個想法。
不可能,平常梅薇看見陌生的狗兒,有多遠就躲多遠,即使面對阿諾,她也大多抱持“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態度,沒道理會帶著阿諾出門。
正當他百思不得其解時,電話鈴聲漫天大響,他大手一撈,接起電話。“喂?”
“謝天謝地,你終于回來了!”白云焦急的聲音響起。
“白云?”樊匡察覺到她口氣中的驚慌失措,也跟著緊張起來。“發生了什么事?”
“是阿諾……還有小薇,他們出事了……你快來!”白云在電話那頭急得亂了心緒。
他悚然一驚。
“先別急,慢慢說!彼焖俚赜浵铝税自扑f的地址,抓起桌上的外套及鑰匙,不敢稍慢地飛車而去。
※※※
當樊匡趕到病房時,天色早已經暗了,白云坐在病床旁,阿諾則躲在她身后。
他眼尖地注意到,阿諾的前腳以夾板與繃帶包扎起來,正可憐兮兮地望著自己。“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阿諾嗚咽一聲,垂下頭。
白云則是急紅了眼眶。“是小薇。下午你不在時,她帶著阿諾出門散步,在過馬路時,一輛車從轉角沖出來,眼見就快撞上阿諾,小薇情急之下,竟沖向前推開了它,結果……”
樊匡一語不發地望向病床,那張原本生氣盎然的臉龐,此刻異常地蒼白,白皙無暇的肌膚上布滿大大小小的擦傷,雙眸緊閉,眉心微皺。他根本無法將此時的梅薇,與早上活力十足和他抬杠的她聯想在一起!八齻脟乐貑?”
“因為推開了阿諾,小薇承受了大部分的撞擊,除了身上明顯可見的擦傷外,她的腳關節扭傷、右手也骨折了,醫生說這陣子要好好地休息與治療。”
“是這樣嗎?”分不清此時心底滑過的感覺是什么,樊匡輕輕地伸出手,碰了碰梅薇蒼白似雪的額際。
白云嘆氣地道:“小薇也真是的,再怎么疼阿諾,在這種危急的情況下,也不該貿然以身擋車!哪有人這么不要命的?!等她醒過來,你一定要好好說說她……”
她接下來還說了什么,樊匡完全沒有聽入耳里,他只是攢眉深深地凝望床上的人兒,任由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
※※※
痛!好痛!
梅薇呻吟出聲,感覺渾身骨頭就快散了。
睜開眼睛,她環視整個房間,是清一色的白。“唔,這是哪里?”
記憶中,她前一刻還在路上散步的啊,怎么一醒來就……
啊啊,她想起來了,又是那只笨狗阿諾惹的禍!老是在路上橫沖直撞的,平常害她丟臉不說,現在又教她倒霉地被車撞!
瞧這一室的白,她應該是在醫院沒錯吧?
“真是奇怪,在樊匡身旁乖得像頭小綿羊,在我面前就像只過動狗,難不成我真這么好欺負?”她疑惑地皺皺鼻子,十分不解。
針刺般的痛楚在四肢蔓延,她發現自己右手可笑地打上了厚厚的石膏,腳關節則腫得像饅頭,加上身上其他大大小小的傷痕,說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臭阿諾,就不會學著成熟一點嗎?每次都亂跑,以耍弄我為樂,真是什么樣的主人養什么樣的狗——”
“在背后說別人壞話,才是不成熟的行為!蓖蝗婚g,一道低沉的聲音插了進來,嚇了梅薇一大跳。
“老天,嚇死我了!”看清來人后,她松了一大口氣!拔刮,你走路不出聲的嗎?”
“真對不起,我可是敲了門才走進來的!狈镒哌M病房,手里提了袋東西,隨意地放在邊桌上,然后靠坐在床沿,大手熨貼著她額際探撫!坝袥]有覺得哪里不舒服?”
他干嘛這樣看她?梅薇被他盯得萬分不自在,囁嚅地開口:“你……來做什么?”
“我?”他再自然不過地回道:“我是來照顧你的!
“別開玩笑了,怎么可能?”她馬上否決這個答案。一個壞心到連午餐都不分她吃的男人,哪會用“照顧”這么柔情的宇眼?
“是來看好戲的吧?看我被你的阿諾整得多慘!”她說著說著,突然覺得有些口渴,撐起像被車輾過的沉重身體,吃力地想坐起身。
“你別亂動!狈镅勖魇挚斓胤鲎∷瑢④洷粔|在她身后,讓她可以舒服地靠坐在床上!叭韨蛇@樣,你還想做什么?”語氣十分不悅。
她愣愣地道:“我……只是想喝水……”有必要這么生氣嗎?
他倒了一杯水,穩穩地放在她未受傷的左手!笆诌拿得動吧?要不要我喂你?”
喂?!
“不不,不用了!彼s緊搖頭,心里納悶著,為何今天的他看來似乎和以前不同……
是她撞車撞壞頭了嗎?不然怎么會覺得他眼中似乎真的帶著……關心?
“先喝點水,我帶了點鮮魚粥,待會兒肚子餓了,再弄給你吃!彼贿叿喪中〉碾s志,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
梅薇聞言,詫異地抬頭。
“你……還好吧?”
“為什么這么問?”
“因為你今天很奇怪。 彪y得對她這么溫和,又親自倒水給她,還費心為她張羅吃的,這與她認識的壞心眼樊匡大大地不同。
“奇怪?”他懶懶地睞她一眼!昂芨吲d你對我有此‘獨特’見解。”
不搭理她時,她氣呼呼地像要殺人;現在好不容易愿意花點心思在她身上,還反被她奚落。好心被人當成奇怪,嘖,人難道不能變嗎?
“看吧,壞臉色又來了!泵忿睕]好氣地指出。“一點都不憐香情玉,好歹我也是阿諾的救命恩人耶!”
“那也得要活著才是人!彼麤鰶龅胤粗S!熬劝⒅Z的時候,你到底有沒有先想一想后果?”
“后果是沒想啦……”見他突然起身,打開了帶來的保溫鍋,滿室流動的香氣教她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安贿^,當時腦中只閃過一個念頭——如果車子就這么撞上來,阿諾肯定狗命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