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護森嚴的浙江巡撫府邸,傳來陣陣守衛(wèi)們整齊一致的步伐聲,在這黑幕重重的夜里更顯凝沉。
時間在守更人的打更聲中緩緩流逝,藏匿在重重云層中的月兒,此時終于悄悄的露出半張臉,灑落一地的銀白。
在這靜寂的黑夜中,兩道黑影像夜梟般穿梭在相鄰而立的樓院間,像是在搜尋什幺。
"哇,這浙江巡撫也未免太會污錢了?"駱年恩從一進府邸后,就被府內金碧輝煌的建筑和擺設給震得目瞪口呆。
"他污的可都是百姓的血汗錢。"梵樗不齒地冷哼。
在搜尋了幾處的樓院后,兩人已經來到位在府邸最深處的一間藏書樓。
書樓中,只見兩名中年男子一胖一瘦的隔桌而立,對著攤在桌上的一張牛皮地圖,壓低著嗓音指著牛皮上的黑點標志,不知在討論什幺? "那個人就是莫少卿。"梵樗指著正對著他的那名胖男子,對身旁的駱年恩說。"他手中拿的應該就是兵力布署圖。"
"腦滿腸肥,一看就十足像是貪官污吏。"駱年恩不屑地冷嗤一聲。
"倒是他面前的那個人,生面孔,底細不清。"梵樗俊臉沉肅,目光凜凜地凝視著瘦子。
駱年恩馬上接口說:"我來查。"查事情比舞槍弄劍簡單,這個他有十成的把握。
"那我試著接近莫少卿,伺機將他手中那份兵力圖偷出來,調查那個人的身分,就交給你去負責。"
"沒問題。"駱年恩點點頭。
"我們分頭再到四處查探一下。"話剛落,梵樗的身影就像陣風似的,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駱年恩輕啐了聲,"去!每次都這樣。"
一恍眼的時間,躲在墻后的兩抹黑影瞬間失去了蹤影,快的仿佛不曾發(fā)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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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梵樗弧身前往巡撫府邸。
"稀客、稀客。"莫少卿初見梵樗時,肥肉橫生的臉龐閃過一抹驚愕,不過老謀深算的他,僅眨眼的光景就已經將那抹詫異給斂下,換上一張熱情的老臉,將他給迎進大廳。
"左翼侯今日造訪老夫,真是讓寒舍蓬摹生輝。"莫少卿一邊忙著招呼丫鬟們送上點心和茶水,一邊用瞇成狹縫的眼眸瞟著梵樗臉上的表情。
"如果我說今兒個是來投靠莫大人的,不知莫大人肯不肯收留?"梵樗故意裝成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嘿嘿!左翼侯真是愛說笑。"莫少卿打著哈哈,皮笑肉不笑、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
梵樗心中暗暗竊笑,他既然有膽量走進來,必定是做了萬全的準備。
他突然一嘆,正色的說:"好吧,我也不瞞騙莫大人,其實梵樗這次下江南,是皇上特地委派我來調查莫大人謀反的罪證。"
"啊!"莫少卿聞言一愣,就連端在手上的茶杯何時掉落地上都不知道。
他有些口吃地驚問:"皇上……是不是……聽到什幺不利于老夫的傳言?"
"是聽到一些,不過尚在懷疑階段,莫大人不用著急。"梵樗反客為主地招來丫鬟,將他身上的茶水拭凈并添上新茶。
莫少卿說著就跪了下來。"左翼侯是皇上跟前的大紅人,老夫還望侯爺能替我美言幾句,化解這子虛烏有的傳言。"
大丈夫能屈能伸才能成就大事業(yè),這一點在莫少卿身上,可說是發(fā)揮得淋漓盡致。
梵樗將他扶了起來,揚高眉梢,故意表現(xiàn)出一副很信任他的模樣,說道:"欵!莫大人別慌。如果木某今天不信任莫大人的為人,那我大可暗中調查,何須特地微服造訪?"做人情誰不會?就端看屑與不屑為之了。
"說的是、說的是。"計畫尚未到最后完成階段,如今卻事跡敗露,莫少卿早已嚇得冷汗淋漓。
"不過……"梵樗欲言又止地看著他。
莫少卿心中一愣,知趣的迎了上去,諂媚的在他身邊輕聲說:"左翼侯放心,老夫絕對少不了侯爺?shù)暮锰帯?quot;
梵樗狂笑地搖了搖頭,"財富嘛,你也知道我外公多的是,至于……"他刻意表現(xiàn)出慷慨大方的模樣,不過神情上卻多了一份平常少見的邪佞和好色。
莫少卿立刻會意的接口,"我知道,除了財富之外,就是美人。英雄就需美人相襯,就像紅花需要綠葉相襯一樣,這才能顯露出侯爺?shù)娘L華和氣度。"
梵樗像被看穿了心事般,不好意思地撫了撫下巴干笑。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尤其是絕色佳麗,那可萬萬不能錯過。"
這時莫少卿的身旁立刻有人欺身向前,在他耳邊進言。
莫少卿聞言不禁大樂,心想--天助我也。
"這簡單,坊間傳言,紅伶樓內就有一位絕美佳人,不過就是難纏了些,如果侯爺不嫌棄,何不先在陋舍住下,老夫會設法將美人兒送到侯爺懷里,不知這樣可好?"
梵樗搖搖頭,"不是黃花閨秀,我可不愛。"一雙玉臂千人枕,一點紅唇萬人沾,他可沒那個雅興與眾人共享一個女子。
莫少卿身旁的人又立刻向他進言,聽完后,他立即滿意的點點頭,一張嘴笑的曖昧的朝梵樗拍胸脯保證。
"屬下確定這個女子絕對是個還未開過苞的處女。"
莫少卿對權勢的興趣遠比對女人來的多,在他陳舊的觀念里,一個人只要有了權勢與地位,還有什幺女人是要不到、玩不了的?就像皇帝的后宮有三千佳麗,要什幺樣的女人沒有? "真的?"梵樗刻意表現(xiàn)出一副色欲熏心的急色樣。"那,快、快,快幫本侯爺找來!"
"沒問題。"見梵樗性急的模樣,莫少卿心想他只是個色迷心竅、成不了大事的絨袴子弟,只是一個空有俊俏外表的大老粗,心中更加篤定他對他產生不了任何威脅。
不過,提防一下總不是壞事,最好能讓他忘了來此地的目的,那才是當務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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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伶樓
在胭脂花粉的芬芳中,夾雜著陳年佳釀的酒香,令人不醉也難。
掌燈時分,梵樗在莫少卿一群人的引領下,進入一間擺設雅致的廂房內,桌上滿是佳肴純釀,外加紅粉佳人排排站,在一旁屈膝恭迎,場面說有多奢華就有多奢華。
"果然是個令人銷魂的好地方。"梵樗態(tài)度輕佻的撫了一下其中一位佳人的下頷,指尖輕輕摩挲紅唇,伺機在滟滟紅唇上偷了個香。
莫少卿諂媚的說:"欵,這些都是庸脂俗粉,待會兒出來的那一個才叫佳人。"
為了好好招待梵樗這位客人,莫少卿可是卯足了勁。他不僅耗費巨資買下紅伶樓花魁的初夜權,更進一步的幫她贖身,打算利用美人這個溫柔陷阱牽絆住梵樗,讓他永遠沉醉在這美人窩中,一輩子也不用醒過來,免得壞了他的好事。
梵樗高興地揮著手吆喝:"那快請佳人進來,本侯爺?shù)炔患耙獣䲡笕丝谥械倪@位絕色佳麗。"
"侯爺,別急。這位美人是老夫特地送給你的,只讓侯爺你一個人單獨享用,絕對是一等一的貨色,包你滿意。"莫少卿語帶曖昧的,并朝手下使眼色要他們動作快點,可別壞了貴客的雅興。
"好。"梵樗一口仰盡手中的陳年好酒,贊賞道。"莫大人真是快言快語,木某領了大人這份情,至于大人的好處,那絕對是少不了的,等我回京后一定會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保證巡撫大人你是加官晉爵,一輩子榮華富貴更勝現(xiàn)今呀!"
"那就有勞侯爺了。"莫少卿拱手哈腰,嘴角掛著諂媚的笑。
須臾,在老鴇的引領下,喜兒攙扶著身著一襲青衣的木婉兒姍姍來遲,一塊紅絹布遮住了婉兒美麗至極的臉兒,同時也遮住了眾人想一睹紅顏的渴望。
"婉兒姑娘來了。"
老旁人未到聲已至的在前面吆喝著,此時從兩側廂房內紛紛探出一個個好奇的人頭,可惜眾人只瞧見她婀娜多姿的身段,至于傳言中她的美麗容顏,則因她頭頂罩了一條紅絹布,什幺也瞧不到。
不過,醉翁之意不在酒,光看她搖曳生姿的身影,就夠這些尋芳客充滿遐思了。
"嬤嬤,這婉兒姑娘來了,怎幺也不掀開頭巾?"莫少卿慍怒地問道。
"老爺有所不知,紅伶樓有個規(guī)矩,如非正王兒,姑娘是不隨意掀開頭巾示人的。"老鴇解釋著這初夜權的規(guī)矩。
莫少卿怒斥:"啐!無稽之談,那她平常接客不就也紗巾覆面?再者,本大人可是已幫她贖了身,早不歸你紅伶樓所管!"花了大筆銀子卻連臉蛋都沒瞧到,心里總是不舒坦。
"老爺說的是,我們婉兒姑娘的客人可都是經過精挑細選出來的,可不是隨隨便便就接見客人,再者若成了入幕之賓,那也是隔著層層紗幕,只能隱約看見,這才有神秘感。雖然大人是幫我家婉兒姑娘贖了身,可是只要她還在紅伶樓內,這個規(guī)炬可一點兒也不能少。"老鴇人面也見識多了,她柔聲安撫著莫少卿的脾氣,可是在態(tài)度上卻一點兒也不妥協(xié)。
她費盡心思地嬌養(yǎng)這有著傾國之姿的女子,將她捧上了花魁的位置,如果現(xiàn)在的她能隨意要見就見,這豈不是拿石頭砸自己的招牌嗎?那紅伶樓的姑娘往后還有什幺神秘感,還有什幺價值可言? 梵樗上下打量眼前的女子,眼神中帶著幾分鄙夷。"這該不會只是紅伶樓招攬客人的噱頭,其實是夸大其辭的吧?"如果是個志節(jié)清高的姑娘家,又豈會投身紅伶圈?做一個賣笑女? 隔著紅絹,婉兒依舊能感受到眼前說話男子的不屑,他譏誚的目光正穿過絲質布料,投射在她臉上,令一向冷靜沉著的她氣血奔騰。
她雙手用力握緊,想平息心中的憤怒,就連指尖刺穿柔嫩的掌心仍不覺得痛,不知為什幺,她這次就是怎幺也忍不下來,平靜淡然的心說什幺也無法漠視他對她的冷嘲熱諷。
心中怒火迅速竄升,她雙眉緊蹙,微微瞇起的眼眸中陡然進出一道憤怒的光芒,啪的一聲,她毫無預警的一把扯下頭上的紅絹布。
"不知奴家的容顏可否入得了公子的眼?"她努力想維持冷靜,但聲音卻不由自主地泄漏了她的情緒。
當她憤怒的眼神對上了梵樗輕蔑的眼眸,四眸交會之際,婉兒心中微微一怔。
她不知道,一個男人也可以俊俏到如此地步,好看得令人移不開視線。
婉兒原本是心如止水、平淡無波的心湖,如今卻因為眼前這男子而起了漣漪。
在她看向梵樗的同時,梵樗冥黑的眼眸也同時鎖住了她的容顏。
隱藏在俊美臉龐下的眸子,閃過一道帶著危險的邪光,夾雜著一簇燃燒熾烈的火苗。
而這火苗持續(xù)不過一眨眼的時間,立刻就被一抹詫異與驚愕給取代了,晶亮的眼神里閃爍著一道不敢置信、還有驚喜的光芒。
她,有著于他尋覓多年的女子同樣的容顏!
只是眼前這個她的美艷卻是用在勾引尋歡客的目光,不似二十年前的那個她--她的柔、她的美是慰藉病患和流離失所的老百姓的。
他這二十年來魂牽夢縈、輾轉難眠的想著她、念著她,只是梵樗萬萬沒想到,再次見到她,居然是在這種場合?
只是她,真的是"她"嗎? 他震驚!
他心痛!
他欣喜異常!
內心不斷交織的莫名情緒,梵樗不由得握緊雙拳,不管她是誰?他都不容有人褻瀆她。
婉兒的美麗立刻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晶亮的眼眸瑩光流轉,瀲艷之中帶著冷傲,瞬間激起了男人征服的欲望。
莫少卿頓時也看儍了眼,垂涎的眼神布滿懊惱之色。"這……美呀!真是美!"
傾國之姿、貌賽天仙,試問天下有幾個男人抗拒得了?他不禁后悔沒有先享用一番,就將她送給木梵樗這個小子,真是便宜他了。
梵樗目光向四周一掃,眼眸瞬間黑黝如夜,他嫉妒眾人看她的眼光,他恨t她們投射在她身上的眼神。
就在大家驚艷贊嘆之際,他運起掌風將地上的紅絹揚起,掌風再往前一送,紅絹就像有生命似的重新覆上她,將她的絕世容顏給遮了起來。
他眸光一閃,長臂一伸,巧妙地攬住婉兒的腰,將她緊緊地鎖在懷里,半開玩笑的話語中有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莫大人,人也看過了,是不是該將接下來的時間留給我們了?"
二十年前的記憶,他沒有一刻忘記過,她的容顏、她的一顰一笑,早就像烙印般留在他的心坎上,她,眼前的這個女子,不管她是誰,都鐵定和當年幫他的那個仙女大夫脫不了關系。
她,只能是他的。因為他有太多的疑惑需要她來弄清。
"!星子?"喜兒發(fā)現(xiàn)身旁的人兒已經被攫走,忍不住尖聲驚呼。
"星子?是你的呢稱嗎?"他的視線瞄向懷中的佳人,微笑地贊賞著。
"很適合你。誤落凡塵的一顆星子,妙呀!"
不同于剛剛隔著面紗時看她的冷酷眼神,他的眼里帶著一抹似笑非笑,似逗弄,而非欺凌。
婉兒發(fā)覺自己的思緒又轉到他那張可恨至極的俊美臉龐上,心思一斂,低聲咒罵,可笑的是她竟然弄不清楚,自己是在怒斥他的輕薄,還是在責備自己的閃神? 她連忙回過神,僵硬著身子,別開視線不敢再看他。
"將星子還給我。"喜兒說著就要使用法術,從梵樗手中將人搶過來。
婉兒雙眉一蹙,搖頭輕聲斥責,"喜兒,不得無禮。"
當她緩緩抬起頭,在迎上那雙深邃眼眸時,心中又是微微一顫,一緊張,緊扣的貝齒微微咬緊,緊閉的雙唇滲出一絲鮮紅,口中也嘗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看著她紅唇泛出一抹異常的紅澤,梵樗心中沒來由的一陣抽痛,臉上的笑容瞬間像僵化了似的。
他嘴角輕輕往上一勾,黑眸閃亮地掃視著眼前的閑雜人等,再次冷聲下著逐客令。
"佳人入懷,大人總不會是要木某坐懷不亂,當個柳下惠吧?"他冰冷的語調像寒雪般凍得人直發(fā)抖。
莫少卿干笑數(shù)聲,識趣的挪動他臃腫的身軀。"那,老夫就不再打擾侯爺享用佳人的雅興啰。"
臨去前,他還善盡地主之誼地幫他趕人。"走、走,這兒就留給他們兩人,春宵一刻值千金呀,可別壞了侯爺?shù)呐d致、誤了時辰。"
"可是……星子……"喜兒焦急的走上前,腳剛移動了幾步,就被莫少卿帶來的人馬給架了出去。
"姑娘,你放心,我保證你家星子絕對沒事,接下來絕對是讓她興奮得高聲吟哦,樂得直飛九穹天的好事,你再耽誤下去,只怕掃了侯爺和你家星子的興,這可不好。"
"我……星子……"喜兒焦急的喊著。
"你出去吧,我沒事。"婉兒拉下紅絹,搖搖頭。
"那……你自己小心。"喜兒臨被趕出去前仍不放心的叮囑著。"別忘了你自己教過我的事。"
婉兒點點頭,將手中的紅絹丟還給喜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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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樗故意曲解她們的對話,似笑非笑看著她,"原來你床第之術精湛得還可以教人?"
"你別胡扯。"婉兒秀眉一蹙,冷冷的說。
他的嘴角邪邪一勾,輕佻的態(tài)度與一般尋花問柳的男人沒什幺不同。
"我不胡扯,那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就直接掠過前面這些瑣碎、無謂的寒暄之辭,直接上床啰?"
不知為什幺?心中沒來由的升起一股恨意,他恨眼前這個與他魂牽夢縈二十年的她,有著同樣容貌的女子居然下賤的投身青樓。
推開他,婉兒從他懷里掙脫,冷聲反諷道:"原來公子也是個猴急之人。"
"孔老夫子的至理名言:食色性也。我又豈好辱沒了他老人家的佳言名句?"他隨后起身攬住她的腰,將她一把抱起走到軟榻,將她置身在自己腿上,態(tài)度輕浮地擁著她。
"放……放開我。"她掙扎著,他強而有力的雙臂猶如鋼鐵般堅韌,讓她掙脫不開。
他欺身向前,將她扯在寬闊胸膛前,在距離她鼻子不到五公分的地方停了下來,一反剛剛嬉鬧的態(tài)度,正經的問:"告訴我,你和二十年前那場大瘟疫中的仙女大夫有何關系?"
聞言,婉兒當場愕愣了一下,兩眼直瞠瞠的看著他,許久說不出話來。
那是一段痛心的記憶,有許許多多的百姓因延誤醫(yī)治時效,帶著憤恨與不舍的眼神死去,直至咽下最后一口氣的那一剎那仍無法瞑目。
"我不懂你在說什幺?"婉兒退縮地別開臉。
她臉上一閃而逝的痛楚表情,梵樗并沒有錯過,他深邃的眼眸閃過一抹詭異的流光。一聲極為輕微,像是幽冥中的黯然喟嘆聲,從她頸后傳來,他鼻息中的熱氣緩緩地吹拂在她耳際,勾引著她的情緒。
梵樗以極輕柔的語調,帶著哄騙味道的呢噥細語蠱惑著她,"你怕我?為什幺?"
她搖搖頭,顫抖著雙手緊扯著他的衣襟,強撐著搖搖欲墜的身子,痦痖著聲音道:"別問我,我什幺都不知道,我也不怕你。"
捺不過內心的揪扯與渴望,梵樗放軟語調低聲誘哄,"請你告訴我,哪怕她已經死了,我都希望能有她的消息。"
什幺都無法阻擋他迫切想知道她消息的心,哪怕是最壞的壞消息--她已經死了。
他的急切引起她的懷疑。"你是誰?為什幺這幺想知道她的下落?"
焦急早已取代了梵樗所有的情緒,忐忑不安的心揪得更緊。
"梵樗,木梵樗。"他拉過婉兒的手,一如當年他在仙女大夫手中寫下自己的名字。
他的話、他的行為,像一記悶雷,轟得婉兒耳中嗡嗡作響,雙頰的血液像被瞬間抽干了似的一片慘白。
她瞪大雙眼,纖細的肩膀微微顫抖著,忘情地脫口說道:"你……你是那個小男孩?"
"你果然知道!"心中一喜,梵樗雙臂猛然一收,將她緊緊的扯入寬闊的胸膛。"快告訴我,她現(xiàn)在好嗎?她現(xiàn)在住在哪兒?你和她是什幺關系……"一一連串的問題想也沒想的就脫口而出。
面對他一連串的問題,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眼前梵樗的身影和稚時的模樣,不斷交織的呈現(xiàn)在她眼前,不斷地擴大,而兩人擊掌為盟的畫面像是巨石般,緊緊的壓在她的胸口,讓她不能呼吸。
"我……"看著他,心底沉重的壓力,卻叫她說不出半句話來。
梵樗一手握住她,一手安撫的拍著她的背,臉上充滿雀躍的表情,笑得比驕陽還燦爛。
"別急,慢慢說。"
她的手,摸起來的感覺和當年仙女大夫牽著他的時候一樣,溫軟而柔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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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知道,這次回人界鐵定沒什幺好事。果然,這下捅到馬蜂窩了,而且還是個超級巨大的馬蜂窩。
看著一旁兩眼一瞬也不瞬地緊盯著她瞧的梵樗,心中的懊惱更深。
不管了,說什幺也不能讓他知道,她就是當年救他的那個仙女大夫,否則真抓著她要履行當年的約定,她真要吃不完兜著走了。
"她已經死了。"婉兒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
"死了?"梵樗不敢置信的看著她,嘴里重復著婉兒口中的最后兩個字,臉上的表情像是被萬年寒冰瞬間凍住似的。
一下子由天堂落入地獄的感覺,恐怕也不足以形容他現(xiàn)在的感受。
"你和她是什幺關系?"他蹙起眉頭望著她,心好沉。
"你問這個作啥?"婉兒一臉警戒,黑白分明的眸子下停地上下打量著他,心中惴惴不安的狂躍著。
"你只需回答,其它的不重要。"梵樗走向她,雙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輕柔地按摩著。
"放輕松。"她的身體繃得太緊了。
婉兒舒服的發(fā)出喟嘆。他按摩的力道不輕不重,直教她舒服的想睡著。
"你還沒回答我。"梵樗的雙手驀然停止按摩,溫柔的聲音中帶著徐緩的安撫,魅惑著她。
婉兒心神猛然一收,整個人又僵直了起來。"你在拐我的話?"
梵樗嘴角微微一揚,笑得風清云淡,笑得若無其事。
"這怎幺能叫拐?你別忘了,你現(xiàn)在可是我的人喔。"
唉呀!糟糕。她怎幺把這件大事給忘了? 喜兒一定在外面焦急的不得了。婉兒心中暗暗詛咒著,臉上的表情瞬間一片暗沉。
不可否認的,梵樗長得比當年俊俏了好幾倍,她果然沒看錯,長大了的他是個十足的翩翩公子,令女人看了都會臉紅心跳。只可惜人仙不同界,她可不想以身試法,被禁錮的滋味她可沒有興趣去嘗試。
婉兒看了他一眼,發(fā)現(xiàn)他眸中不經意流露出的情意,只是不知梵樗自己知不知道,總之這一切令她感到害怕。
"如果我把她的事情告訴你,你是不是可以當作沒這件事,忘了這場交易?"她恨恨地咬緊牙根,從齒縫中擠出話。
梵樗雙眼上下打量著她嬌弱柔美的身段,和那貌賽桃李的細致臉龐,"或許沒了她,有你也一樣。"用軟的她不肯老實講,那幺他可不介意來硬的,或許這會令她老實點。
他的眼神令婉兒全身寒毛直豎,纖細的身子陡然僵硬。
"她是她,我是我,你可別混為一談。"
自從她隱身紅伶樓,心里就已經有了萬全的打算,大不了使用法術來個金蟬脫殼,隨便找個姑娘代替,反正紅伶樓里什幺都可以缺,姑娘鐵定是缺不了的,加上梵樗長得這幺英俊,多的是想與他共度良宵、風流快活的女人。
她的眼神看起來神秘而詭異,賊兮兮的表情令梵樗心中警鐘大響。
"你以為你逃得掉?"按在她肩膀上的手指猛然收緊,像要掐入她骨肉似的。"我會像猛虎似的將你的骨頭一根根卸下,啃噬殆盡。"
痛!婉兒悶哼一聲,嘴硬的她,倔強的拒絕求饒。
她痛楚的臉龐無形中牽動了他的心,他開始為自己強橫無禮的態(tài)度感到后悔。
梵樗粗喘著氣怒吼的撂下狠話。"不要試圖惹怒我,這對你沒什幺好處。"
他不發(fā)一語地猛然推開她,轉過身面對前方的窗欞,視線直落在遠方。
有一瞬間,婉兒幾乎以為他就要揑碎自己,在他放開自己的瞬間,她幾乎耗盡最后一絲的自制力才克制住自己,沒有使用法力擊開他。
婉兒小聲地問:"她對你很重要?"
她不懂人界的感情,更不懂男女之間纏綿悱側的愛戀,那些對她而言猶如天方夜譚,是遙不可及的事情。
在紅伶樓里,她看到的就只有性,一場接一場為了發(fā)泄而衍生出來的性愛關系,沒有感情,有的只是利益和貪圖美麗容顏的虛榮心。
梵樗轉過身,神色凝重地看著她,眼前的人兒和腦海中的影象不斷地重迭,令他不覺心神一蕩。
他抿唇一笑,感性的話想也沒想地就脫口而出。"一個一輩子都忘不了的人。"
"她已經死了。"為了脫身,婉兒狠心的潑他冷水。
梵樗堅定地說:"生見人,死見尸。除非親眼見到,否則我不會放棄的。"
他不相信她的話,因為那是一個他最不想預見的情況,他希望那只是她的誆騙之辭。
他眼底忽閃而逝的哀傷感染到婉兒,使她不禁對自己惡意的誆瞞行徑感到愧疚。
她好言勸導著:"二十年不是短暫時光,一切都改變了。"
他不置可否的看了她一眼,以堅定無比的口吻回道:"心,卻是永恒且唯一不變的。"
婉兒嘲諷地挑高眉梢。"人世間的感情是最經不起時間考驗的。"在紅伶樓里,她看不到真心二字。
他反言駁斥道:"那是一般人的作為,與我無關。"
"如果我告訴你,我是她女兒呢?"她刻意放低語調,軟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