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猷走在前頭,悠幽則跟在身后,一見到她,他就像中了毒似地想擁她入懷,想抹去她臉上的愁,但他不能那么做。
通往皇宮的地上鋪了紅地毯,若不是因為君猷,她就是作夢也想不到有一天能踏入宮中。
君猷意外的現(xiàn)身,讓大家嚇了一大跳,眾人私底下竊竊私語的。
悠幽不禁覺得心痛,他們都是這樣對待君猷的嗎?
君猷自己挑了個位子,倒了杯酒獨飲,而悠幽則宛如一個小媳婦般地跟著他。之前為了壓抑對悠幽澎湃的渴望,他故意不去看她,找別的女人縱情享樂,但這么做根本沒用,反而讓他更加想她。
待皇帝宣讀完旨意,所有人各自散開,君猷走得很快,她跟不上他,一下子就跟丟了。
悠幽十分傷心,他的消失是要避免她向別的大臣申冤時的尷尬嗎?如果他在身邊,她就不會那么傍惶無助了,她不愿他倆變得無話可說,他的沉默比千萬把刀刺入她的身體還令她痛苦。
“張大人,今兒個君猷也到場了,眾人那么不歡迎他,他還敢來,真是厚顏無恥。”
“是。【嗄侨顺歉畼O深,今日他不知又要咬誰一口了!
原來,她想申冤的大臣是這么心胸狹窄的人,她替君猷感到不值,他的盡忠職守換來的卻是別人的唾棄。
悠幽心知這兩位大人一定會替她主持“正義”的,因為事情牽扯到君猷,他們巴不得能藉機將他撂倒。
“陳大人,您還記得咱們相約要在朝廷上向皇上奏君猷一筆嗎?”
“當(dāng)然記得,只是每次皇上都說咱們是道聽涂說,不予理會,可見皇上十分維護君猷!眱(nèi)務(wù)大臣充滿妒意地道。
“這個君猷真可恨!咱們替國家做事,收點銀子有什么不對?前朝大臣不都是這樣嗎?自從君猷憑空冒出來后,弄得風(fēng)聲鶴唳、人人自危,皇上還屢次夸贊他,甚至暗諷咱們不顧百姓,只顧自己的利益!哼,我可不認(rèn)為咱們有錯,君猷殺了那么多人,那才是人神共憤!”一名司政議喋喋不休的,君猷曾查到他頭上,幸好他開罪得快,要不人頭早就落地了。
“咱們聯(lián)手還會怕他不成?量他官位再高,也要看咱們?nèi)帜樕!眱?nèi)務(wù)大臣自以為了不起地道。
聞言,悠幽想申冤的念頭已蕩然無存,即便有滿腹冤屈,她也不要跟這兩個鼠輩同流合污!
她悄悄退開,司政議眼尖的瞥見她,大暍:“大膽,竟敢偷聽咱們說話!边@些話可是萬萬不能叫別人聽見。
悠幽揮開他揪住她的手,“我又沒有要要計謀陷害別人,何必偷聽?”
“還敢回嘴!”司政議老羞成怒。
內(nèi)務(wù)大臣捻捻山羊胡,“咦?你不正是熙平王之女?”悠幽攔轎之事驚動全國,家喻戶曉。
“她?”司政議驚叫。
內(nèi)務(wù)大臣眼中閃過狡猾的光芒!澳悴皇亲∵M君猷府中了嗎?聽說你四處請求重審案子,皇上還命你去君猷那里……你的孝心實在感動人,咱們都為熙平王打抱不平,若你把詳情告知咱們,咱們定幫你平反。”
“兩位大人要知道什么?”想借刀殺人嗎?悠幽暗自冷笑。
“比如君猷是怎么將熙平王屈打成招的?瞧你如此柔弱,一定也受過他的嚴(yán)刑拷打吧?”兩人交換一記眼神,這次一定要扳倒君猷!
“這跟案子有任何關(guān)系嗎?”悠幽反問。
“當(dāng)然有,你不從頭說起,咱們怎知熙平王的冤屈在哪兒?這個君猷人面獸心,什么事都做得出來,只要他看不順眼的,全都必死無疑!眱(nèi)務(wù)大臣加油添醋的。
司政議亦搗風(fēng)點火!澳阌兴恢,君猷這人來歷不明,四、五年前竄起后,平白無故的亂抓人,甚至還先斬后奏,真不知是他是何方神圣,權(quán)力竟如此大?一個沒沒無聞的渾小子,憑什么能受到皇上重用?這世上還有天理嗎?”
“是啊,你若要為你父親平反,就把整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訴咱們!眱(nèi)務(wù)大臣軟硬兼施。
悠幽想拒絕,卻見兩人狠狠倒抽一口涼氣,她一回頭,發(fā)現(xiàn)君猷不知何時站在那兒。
司政議抖動著嘴角,“君猷大人——”與剛才囂張的模樣判若兩人。
內(nèi)務(wù)大臣還假笑的掩飾心虛,“君猷大人,方才見你與這位姑娘同進同出,小的一時好奇你們的關(guān)系,借她來問話才知曉她是熙平王的女兒,看她長得標(biāo)致,小的正想幫小兒牽個線呢!”
胡說八道!
君猷眼神冷若冰,“那可是喜事一樁!
悠幽眨眨干澀的眼,鼻頭酸酸的,但她強忍住那股難受。
“你不反對?”內(nèi)務(wù)大臣吁了口氣,幸好沒愈描愈黑。
“我為何要反對?”看來她已成功的攀上內(nèi)務(wù)大臣。
“那可否讓她到小的府上,讓她和小犬見個面?”
不!不要!她不是棋子。
君猷沒有猶豫!盁o所謂,反正她已習(xí)慣被送過來送過去了!彼嬖V自己,他的世界還是一樣充滿冰霜,沒有因她而融解。
這時,一名穿著高貴的格格奔了過來,親密的喊君猷的名字,還挽住他的手。
見君猷對她露出笑容,悠幽的世界徹底崩潰了。
“原來他勾搭上了格格,靠女人果然比較高竿。”司政議眼紅的低聲道。
“是玲瓏格格,她愛慕君猷的事人盡皆知,據(jù)說她還主動跟皇上提起賜婚一事,看來是非君不嫁了……”怎么所有的好事都落在君猷身上?他們嫉妒得直跺腳。
“跟咱們走吧,悠幽姑娘!
“悠幽姑娘?!”
悠幽哪里聽得見呢?
她的世界下起大雨,將她的身子淋濕,卻洗不掉她的傷痛……
◎ ◎ ◎
清晨,悠幽站在大門前,纖細的身子搖搖欲墜。
守門的人轉(zhuǎn)告她,“君猷大人說你可以不用回來了,他相信你有了別的去處,他也不必再收留你了!
但她沒走,盯著厚重的大門,任守門的人再三驅(qū)離她,她還是站著不走。
她的心好痛!她何苦對他死心場地的?他根本沒給她任何承諾,但她就像著了魔似的,飛蛾撲火般地撲向他,哪怕浴火焚身也義無反顧。
這就是情、就是癡嗎?
守門的人終究不忍,“悠幽姑娘,要不你進來坐坐吧,你的臉色好蒼白!
悠幽如游魂般的走進府,但她不知該往哪走,只是一直走一直走,守門的人叫她,她也不應(yīng)。
不知不覺的,她走到了君猷的書房,一張桌子丟了出來。她的臉色更加慘白,往后退了一步,就見君猷狂暴的步出,一腳踹飛桌子。
“誰讓你進來的?你還回來干嘛?”他的咆哮足以撼動整座山。
她眼中一陣刺痛。
他狠狠的推了她一把!澳悴皇羌敝x開?滾!”
“我想,我真是傻……”她的膝蓋摔傷了,流出血來,但她一點也不在乎,“我竟不覺得痛。”這跟她胸口的痛相比根本不足為道。
“你不用表現(xiàn)得楚楚可憐的!彼站o拳頭,痛恨自己又傷了她!皟(nèi)務(wù)大臣的兒子或許會吃你這套,他是不是不愛你了?”
她沒回答,喃喃自語的,“為什么是我?”老天為何讓她愛上不該愛的人,讓她痛苦萬分。
“你到底在要什么把戲?”明明關(guān)心她,說出口的卻是傷人的話!澳悄阍谙肽愕那槔?才分開沒多久就犯相思了?還是,你對昨夜的纏綿念念不忘?”
聞言,悠幽給了他一巴掌,他們非要這樣互相傷害不可嗎?
想到她和別的男人卿卿我我的模樣,君猷發(fā)了瘋似的抓起椅子就摔。
平時整齊的書房像是歷經(jīng)一場戰(zhàn)爭,他整晚都拿那些無辜的東西來宣泄心中的不滿。
當(dāng)他在書房里大吼時,她在哪里?是不是和那公子哥說著綿綿情話?
悠幽震驚得說不出話,她用力的咬著下唇,嘗到咸咸的血腥味。
君猷胸口一抽,她看起來是那么的惹人憐,促使他走向她,想摟她入懷,但一想到她徹夜未歸,想像她和別的男人共度春宵的畫面……
他一把推開她。
他轉(zhuǎn)過身,一拳打在書房的門板上,冷笑道:“你不必在我面前裝可憐,我走總可以了吧?”說完便如一陣風(fēng)般的離去,
她追了上去,但他已不見人影,不一會兒,看見他騎著馬出府,她無力的軟下身子。
她捂著臉,淚如雨下。
◎ ◎ ◎
接下來的幾天,君猷將所有精力都放在查案上,短短五天,他處死了七名貝勒,這些人都是仗著有錢有勢欺壓鄉(xiāng)民,死有余辜。可這一連串的舉動驚動朝廷上下,彈劾君猷的奏折堆得如小山高,令康熙一個頭兩個大。
夜晚,君猷放縱自己夜夜笙歌,雖是和其他女子調(diào)情,心里想的卻是悠幽,這讓他忍不住大發(fā)雷霆,趕走那些女人。
而另一邊的房里,悠幽一聽見君猷和女子的調(diào)笑聲便心痛如絞,淚水無聲的滑落,一整晚不知流了多少傷心淚。
就這樣周而復(fù)始,直到有一個夜晚,君猷自外面回來,不再飲酒作樂,而是走到悠幽的房前。
他一把推開她的門,氣憤地瞪著她,幾個大步就捉住她的手腕。
“我是哪里又惹到你了?”她想掙脫,卻被他鉗得死緊,“請你一次說清楚,不要每隔兩三天就跑來折磨我,我再也忍受不了了!”
她說的好像是他在無理取鬧。
君猷松開手,“若我說我就是喜歡折磨你呢?”
“那你得到的不會只是一個巴掌!”
“你會殺了我嗎?”他確實是罪該萬死。
“不會,我不會殺一個能和我相斗的對手,那樣人生多無趣!
“你撒謊,你是在乎我的,對不對?”他有些高興的問。
“呵,我不是那種收了錢就能對你掏心掏肺的人,你去找那些女人吧,她們才是真正在乎你的人!彪m這么說,但她的心為什么如此痛?
“那你為何要站在窗前看著我的一舉一動?”
“我沒有,我是在看湖面倒映的月。”他走進一步,她便退一步。
“為什么后退?”她就這么討厭他?
“你想興師問罪就盡管來吧,我已經(jīng)做好準(zhǔn)備!彼p輕地道,他殘酷的話語像把刀子刺傷她的心。
君猷板起臉,“你不難過?”
她臉上寫著哀愁,“我早已習(xí)慣了,你總是先對我好,再把我撕裂!
他目光一沉。他何嘗愿意如此,他也不好過!
“那天你沒去內(nèi)務(wù)大臣府上對不對?”他突然問。
“我去了,和內(nèi)務(wù)大臣的兒子相處得很好,他對我溫柔無比,我感動得差點以身相許!彼室獾。
他了解似地道:“你會這么說表示你在生我的氣,但是不要緊,你有委屈就說吧,是我對不起你!
她的肩膀隱隱抽動,“我沒有什么委屈,你別誤會了,到時候別又怪我惺惺作態(tài)的!
“我不會再那樣了,我發(fā)過誓不再傷害你的。”他低下頭,像是在對她認(rèn)錯。
她一時情緒激動,有好多話想告訴他,她不要再壓抑了。
“但你還是傷了我,我的痛苦都是你造成的,我的心像被掏空般,眼淚也流個不停,我好恨自己,居然怎么也忘不了你!彼K于坦承。
他摟住她,用力得像要把她揉進身子里,“我舍不得看你哭,請你原諒我……”
他不是個會將心事說出口的人,不是他故作神秘,而是他說不出口啊!
“沒用的!君猷,這樣是不對的,咱們該懸崖勒馬!
他拉著她的手,“如果你是指要和我分開,那么你聽著,那是不可能的,我不能沒有你!”
“你我不會有未來的!彼姷降闹挥斜В麄冎g存在著太多不信任。
“我知道我傷害你太深,要你原諒我是種奢求,但是在宮中那天,聽到內(nèi)務(wù)大臣的話,我表面上雖裝作不在乎,但我心里其實嫉妒得快要發(fā)狂。我本該是孤獨的,但我卻有了不該有的眷戀,甚至比我的生命還重要……”那個眷戀就是她!他努力表達自己的心情。
悠幽推開他,但他又抱住她,他想輕易的把過去的針鋒相對一筆勾銷,但她不愿意,她忘不了那椎心刺骨的滋味。
她再次推開,他捺著性子重新?lián)ё∷,如此反覆幾次,直到她軟化,直到她生氣不起來?br />
“我知道我一無是處,但我會改的,請你留在我身邊好不好?”他試探性的問。
悠幽仿佛置身云端,“我是在作夢嗎?這樣的幸福會不會只是曇花一現(xiàn)?”
“別胡思亂想了!彼胍o她十足的保證,卻不知該怎么說,只能恨自己口拙。
“你知道傷心的感覺嗎?”她忍不住問。
“或許我曾經(jīng)嘗過,或許我早已忘記,但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可以幫我找回那些感覺!彼щy的開口。
是什么讓他失去人最初的本能?
“君猷,你不怕嘗到心痛如絞的滋味嗎?”
他平靜的看著她,“你都不怕了,我還怕什么?”
她目光含淚,傾訴道:“那么,不管我倆會走多久多長,你都要好好待我!彼澬牧耍髦詈蟛粫撬,卻還做出這種要求。
“你不氣我了?”他問。
“我從來都不想氣你。”也氣不了。
“為什么?”
“總有一天你會懂的!彼龑㈩^靠在他的胸膛。
“你——”他微微感到她的不尋常!澳翘炷愕降兹ツ牧耍俊
“我在街上走了一夜,最后還是不由自主的回到這里!彼龥]有隱瞞,對他,她沒有設(shè)防。
他握著她的手一緊,歉疚地看著她。
她釋懷而笑,“今晚的月色真美,你陪我去院子里賞月好嗎?”
“悠幽——”他欲言又止。
她語無倫次的。“我可能是病了,病得不輕。君猷,我不在乎別人怎么對我,我只求你能了解我的心!
悠幽倚著他的肩頭,沒多久就閉上眼了,君猷的眼卻亮晶晶的直瞅著她。
月色蒙朧,陡地被烏云遮敞,莫非愛情就一定要經(jīng)過大風(fēng)大浪?她只求能得到平靜啊,為什么卻是那么的遙不可及。
是誰?是誰的嘆息飄入她心中,好像在說……我愛你。
夜已深,人也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