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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皇奪心 第三章
作者:安琦
   
  北方邊境十里處銀狼山煞血暗門分堂

  內(nèi)苑主廂房內(nèi),一場熾熱的男女歡愛甫自高潮腿下,紗幕后的炕床上,兩條人影仍以極曖昧的姿勢交纏著。

  伏跨在分堂主褚皋身上的"北地絕艷"姬艷蝶,在一陣翻云覆雨之后仍是激情未褪,她欲求不滿地嬌吟頻起,并以銷魂的十指技巧地輕刮著身下的結(jié)實胸膛,企圖再度撩起褚皋的欲火,但此刻的褚皋卻明顯別有所思。

  他一把環(huán)住姬艷蝶未著半縷的水蛇腰,并將她從自己身上翻至大炕內(nèi)側(cè),隨后他起身下了炕,在圓桌前坐定。

  "你……怎么了?有心事?"

  姬艷蝶拉來錦被覆住自己裸裎的身子,并嗲聲詢問。

  她妖媚的眼,隔著紗幕緊盯住褚皋,褚皋固然已年近半百,但精力并不輸一般小伙子,以他喜好漁色的本性,今日的表現(xiàn)的確大異于常,所以她不得不懷疑。

  "你也會關(guān)心我?"褚皋哼了一聲,跟著斟注了一杯酒,一口仰盡。

  "唉?今天說話怎這么酸?蝶兒跟了分堂主,自然得為您分憂的,您說是嗎?"姬艷蝶媚笑,她披上了薄衫跟著下了炕,然后偎上褚皋。

  褚皋被她柔馥的觸碰擾得心神不定,一時按捺不住,他索性又將她攬至身前,一解饑渴。

  "你真這么想?"他試探問道。大掌旋即老馬識途地探進姬艷蝶的前襟,一把攫獲她豐盈的曲度。

  "蝶兒何時騙過您了?"她被褚皋的動作逗得咯咯輕笑。跟著她也回饋地伸起藕臂攬住他的后頸,待他略顯滄桑的臉一靠近,她便順著他那由左額筆直延伸到左頰的刀疤吮吻。

  "你這妖精就是有辦法讓男人把持不住,難怪聶驍那小子會對你如癡如狂。"褚皋嗤笑。

  "分堂主何以再提起那人呢?就連蝶兒都曉得,人一旦被關(guān)進了黑天牢就形同死了一般,而死人是不可能和活著的人爭什么、斗什么的,何況暗門門主一位原本就非您莫屬,死人又何足畏懼呢?您……該不會為了他,到現(xiàn)在還同蝶兒吃醋吧?"姬艷蝶以指撩劃著他的胸。

  算一算,距離那次讓門內(nèi)二十余名弟兄失風(fēng)被捕的劫馬行動,應(yīng)該也過了將近一年了吧!而同時身陷黑天牢的聶驍……恐怕也早已兇多吉少。

  一想到此,姬艷蝶仍不禁心情微沉。因為她始終無法否認(rèn),聶驍確實是她所遇過的男人中,最不平凡、也最令她難以忘懷的一個;而她喜歡他,并不單只為他是上任門主的獨子,更是因為他迷人的體魄下,那股令人無從抗拒的尊貴氣質(zhì)。

  他就像白晝的日光和黑夜里的涼風(fēng)一般,自然地掌控了她的所有知覺感官,就連她那急欲擺脫自己僅是名老馬賊私生女身份而漸生的功利欲望,也一度因為他的影響而停擺。

  如今他消失了,姬艷蝶也只能再回到原先的軌道,繼續(xù)為了名利而沉淪,而這也是她選擇委身于褚皋的最大原因。

  "你跟了我,是因為喜歡我?還是只是想當(dāng)上門主夫人?"褚皋啃咬著她白嫩的頸項。

  "您說呢?"姬艷蝶媚惑地輕吟起來。"蝶兒當(dāng)然是喜歡您,才會這么黏著您的……"

  雖然目前暗門代理門主一職尚且由聶驍?shù)陌莅研值,也就是銀狼四梟排行老二的寒琰虛占著,但以他浪蕩不羈的個性,必定不會想和其他人爭奪門主之位,所以即將于一個月后舉行的門主重任大典,身為耆老且狡猾悍猛的褚皋也勢必獨占鰲頭,順利躍上煞血暗門的龍首。

  屆時,她姬艷蝶花費的苦心,也一定將有所斬獲。

  "你的嘴兒好甜……"褚皋狂暴地蹂躪著她的唇瓣,而后循線而下來到她的胸前。

  "……堂主…"

  姬艷蝶一如以往地被褚皋擅戰(zhàn)的唇舌折磨得欲仙欲死,她嬌喘連連,并迷失于一片淫逸之中。她萬萬沒料到,褚皋的下一句話竟會讓此刻欲望高漲的她,熱浪盡褪--

  "如果……我說聶驍已逃出了黑天牢,你作何感想?"他的臉埋在姬艷蝶的雪膚內(nèi),以至于聲音聽起來不真切。

  "什……什么?您別同蝶兒開玩笑了!"姬艷蝶嬌嗔一聲,十根長指立即掐上褚皋的背肌做為他戲謔她的報復(fù)。

  但褚皋卻認(rèn)真地重復(fù)道:

  "我沒那心情開玩笑,聶驍確實已逃出黑天牢,而他回銀狼山也只是遲早的事,到時你是跟我,還是跟他?"

  根據(jù)他布局在官衙里的探子回報,四天前,那素有惡人墳地之名的黑天牢,已被一把無名火燒得元氣大傷。當(dāng)晚,趁亂逃獄的也大有人在,而那之中還包括了一名于劫馬行動中失風(fēng)被捕的暗門子弟。

  在此人身份未確認(rèn)之前,褚皋認(rèn)為是聶驍?shù)目赡苄詷O小,因為在那一批人身陷黑天牢的期間,他幾乎是傾盡了財力輸賄于衙役,只為讓聶驍一干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將近一年了,他原本以為聶驍早該人死骨殘,然而三天前一封來自京城的密函,卻完全毀了他長久以來的美夢--

  聶驍非但沒死,而且還打算在近日內(nèi)回銀狼山繼任門主之位!

  這種種狀況顯示,他的確是低估了人稱藥皇聶驍?shù)哪苣汀5v使如此,他褚皋也絕非泛泛之輩,當(dāng)初他能陷聶驍于死亡邊緣,今日他也能再將聶驍推回地獄之中。

  "您說的全是真的……聶驍他……沒死?"姬艷蝶瞠大了美眸,滿臉愕然。

  無法控制地,她的情緒因為這個消息而蒸騰不已。

  "他沒死,你很興奮?"褚皋以犀利的單眼,盯住姬艷蝶臉上的動靜,而他手上挑情的動作也仍繼續(xù)著。

  由恍惚中清醒過來,姬艷蝶急急答道:"蝶兒怎會高興?聶驍沒死,必對堂主您繼任門主一事形成阻礙,這種情況蝶兒擔(dān)心都還來不及,又怎會興奮呢?您這么說分明是想急煞蝶兒!"

  她差一點忘了,褚皋是那種寧為玉碎、不愿瓦全的狠角色,即使此刻她真的欣喜若狂,仍是得掩飾為上。

  "難道你忘了,你……也曾是聶驍?shù)娜?"他將姬艷蝶妖嬈的身前曲線緊嵌進自己的雙掌之中,而逐漸加大的勁道更惹得姬艷蝶輕呼出聲。

  "……堂主,這蝶兒知道,但那些都已經(jīng)是過去的事了,往后我只會全心全意地伺候堂主……倘若堂主有任何需要,蝶兒……蝶兒無論如何都會盡心盡力地……"她豐潤的身軀再次香汗淋漓,思緒也隨著迅速攀升的情欲飄然遠(yuǎn)去。

  "你說的最好全是真的。"

  "……真的……"她吟哦。

  真的……她真的好高興聶驍能夠回來,她好想再當(dāng)那只棲息在他寬闊胸膛的艷蝶兒,汲取他颯野如風(fēng)的鼻息,并賴以維生。

  ???

  春寒沁人,一場猶如米粒般的輕薄小雪,正無聲飄著。

  迎著冷風(fēng),一輛由兩匹牝馬拉馱著的馬車,沿著河岸的泥路顛簸了大約一刻鐘后,終于緩緩駛進"勒馬村"的入口。

  從車篷前的毛氈縫偷覷了車外一眼后,小'?'小心翼翼挪動圓滾的身子又坐回珉兒身旁的位子。

  她搓搓手,而后對著正閉目養(yǎng)神的珉兒說道:

  "小姐,外頭又是一個連聽都沒聽過的村子,都兩天了,'他'究竟想帶咱們?nèi)ツ膬?該不會是想隨便載咱們四處兜兜,然后再回山莊騙取診金吧?"

  她的聲音輕得像在搔人耳背,因為她可不想再讓車外的怪人聽見她們主仆倆的對話了。

  更何況她現(xiàn)在還是在扯他后腿!

  珉兒睜開眼望住小'?',看著她一副茫然的模樣,珉兒不禁有些于心不忍。

  因為小'?'至今仍對所有的事一無所知,她甚至還相信著,"他"真的是為了治自己的腿傷而來。

  可為了順利瞞過她娘,她又非得帶著小'?'同行不可!

  "很冷吧?靠過來些會溫暖點,咱們要去的地方是北地的深山,在那兒聶……大哥他才有足夠的藥草和醫(yī)具治我的腿。"她拉來覆腿的輕裘,蓋住兩人。

  自從那一天她揭穿了聶驍馬賊的身份之后,聶驍也就似無所忌諱地將他和她大哥裴穎風(fēng)的恩怨告訴了她,然而知道詳情后的她,卻更是一句也辯白不得。因為以當(dāng)時的情況來看,她似乎只要再多提一遍她大哥的名諱,就會多了一分當(dāng)下被捏死的可能。

  "北地深山?但是小姐,您同夫人說的并不是這樣呀!咱們不是應(yīng)該南下和大少爺會合的嗎?"難怪一路上會愈來愈冷,而且還凈住宿在一些鳥不拉屎的客棧,原來是那家伙正帶著她們北上。

  "我會那樣同娘說是為了讓她安心,而且你也曉得'他'不喜歡招惹一些無謂的麻煩,要是我真和娘說了實話,拿不準(zhǔn)到現(xiàn)在咱們還踏不出大門一步呢!"

  天知道她是花費了多少唇舌,才勸得她娘答應(yīng)讓她出遠(yuǎn)門,而現(xiàn)在她卻還得編撰另一套說辭來安撫小'?'。

  "但要是這樣,那山莊內(nèi)豈不是沒半個人知道咱們的去處了?那這萬一半路上咱們被什么狼呀虎的啃了的,不就也都沒人知道了嗎?"

  "別擔(dān)心,聶大哥武藝過人,他會保護咱們的,而且……而且一到目的地,我便會向莊里捎信報平安,所以……根本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

  "就因為咱們是跟一個來路不明的人走,小'?'才會這么擔(dān)心。小姐……我看咱們還是掉頭回山莊,好不好?"

  "這……"珉兒知道,小'?'是打一出莊門就沒一刻放松下來,但是現(xiàn)在若要叫她一個人折返山莊,珉兒又更是放不下心了。

  見珉兒稍有異樣,小'?'立刻捉著辮子似的發(fā)揮:

  "我就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對,他根本不是少爺?shù)呐笥褜Σ粚?而且也是他威脅小姐您離開山莊的!"她雖然壓低了嗓子,但聲音卻依舊清晰。

  "小'?',你別瞎說,萬一給聶大哥聽到了怎辦?"她急忙捂住小'?'的嘴,但還是讓她偷了個縫兒補了一句。

  "小'?'說對了是不是?說不定他還是個專門擄人的人口販子……"

  "小'?'--"

  "是又怎樣?"毛氈后頭果然傳來聶驍?shù)统恋穆曇簟?br />
  馬車不知何時已停下,他一把掀起了氈子,一雙被狐裘帽影遮暗了的黑眸,則森冷地鎖住車內(nèi)的兩人。

  失去了屏障,車外的冷空氣一下子全灌進了車篷內(nèi),珉兒打了個寒顫,且慌張地盯住已然擋在車篷口的聶驍。

  可小'?'卻更快速地橫擋在兩人之間。

  "你……你!又偷聽我們的談話了,一路下來你都一直在監(jiān)視我們,快說!你究竟要脅了小姐什么,小姐才會對你這么言聽計從的?如果你只是想綁個姑娘去賣,那就賣我好了!雖然我長得差,但是我的身子卻比一般姑娘強上一百倍,你放了小姐……賣我好了!"

  小'?'不停地叨絮著,而聶驍?shù)谋砬橐搽S之愈變愈差。這些看在珉兒眼里,冷汗便不止地猛滲,她甚至還能想像,下一刻小'?'被他一掌劈倒的樣子。

  不行!

  思及此,珉兒禁不住渾身發(fā)寒,她立刻用了全身的力氣將小'?'拉回身后。

  "小'?'她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有冒犯的地方,還請……聶大哥原諒。"

  "原諒?"見珉兒一副母雞護雛的模樣,聶驍不由地發(fā)笑。

  "小'?'她會對聶大哥有所誤會,全是珉兒疏忽所致,這一回還請你看在珉兒的面子上,大人不計小人過,饒她一次。"

  "看在你的面子上?"聶驍將兩條胳膊分搭在車篷的扶邊上,使得車內(nèi)的人壓迫感陡升。

  "是的,拜托你。"

  兩天來,她無不費盡心思想勘破聶驍?shù)男臋C,哪知他的城府竟宛如鍛了鐵、包了銅般滴水不進。所以現(xiàn)在,她還是只能委曲求全,走一步是一步。

  聶驍俯睨著珉兒逐漸凍白的小臉。半晌,他說了:

  "還在山莊時,我給了你兩天的時間處理一切,沒想到你最后還是替我?guī)Я藗麻煩來……不過這次若是你求我,那么情況也就另當(dāng)別論。"

  乍地,他的薄唇揚起了一道邪戾的弧度。那冷血的表情,像極了一只捕到耗子的貓,貪看著獵物空作無謂的掙扎。

  "小姐,您別聽他的,他不過是想戲弄人罷了!"因為感受不到危險氣息,所以小'?'依舊聒噪不休。

  可細(xì)心如發(fā)的珉兒,則早看出他的怒氣已逐漸醞釀成形。所以這時她就算是用盡了所有辦法,也得護住小'?'。

  不知怎地,珉兒那近乎空靈的眼神,是直看得聶驍渾身不自在,他總有一種被人窺視的不適感,原本他就已經(jīng)被小'?'煩得沒了耐性,現(xiàn)在他更是一股怒氣無從宣泄。

  再僵持下去,下一刻他并不保證,他不會傷了丫鬟消氣。

  于是,他索性先拿自己掌下的篷柱當(dāng)替代品,眨眼間,只見他掌心和篷柱接合處徐徐飄出一道白煙。

  他接道:"你可以選擇不從,但丫頭的命……"

  不待聶驍說完,珉兒立即吃力地跪直身子,她毫不多慮就將自己凍冷的小手覆上聶驍運功中的大掌,剎那,她的掌心就像貼上一塊燒紅石板般的灼痛難耐。

  但相反地,聶驍那極不穩(wěn)定的情緒,竟然因為珉兒這突來的輕柔接觸,而有了意外的解放。

  他加溫中的怒意,頓時冷卻了下來。

  "你這是做什么?"想求饒也犯不著這么自殘!

  他立刻收住內(nèi)力,并反掌抓下珉兒的手。就這一下光景,她的掌心已明顯紅腫。

  "小姐,您怎么了?"小'?'頻頻探頭。

  珉兒示意小'?'噤聲,珉兒……求你就饒了小'?'這一次,她不會再有下一次,她不會再有下次了。"她軟身坐了下來,清澄的眸子仍望著聶驍。"好嗎?"

  聶驍再次瞇起深瞳,細(xì)凝住珉兒,他暗量。

  她,看來分明就比一般女子來得纖細(xì)脆弱,何以會有如此大的勇氣,為了一名區(qū)區(qū)賤婢以身試險?

  她,要不是愚笨有加,就只可能是聰明過人!聶驍?shù)诙扔辛诉@種感覺,然而這次他卻肯定了珉兒是屬于后者。

  因為她那看似無益,實則別有用意的動作,確實將他前一刻仍紊亂不整的情緒奇跡似的安撫了下來。不僅如此,甚至連他那股想藉由羞辱她而獲得快感的欲望,也就這么平空散去。

  珉兒的異常敏銳,著實讓聶驍又好奇,卻又難以適應(yīng)。

  許久,他哼笑。"你倒是比我想像的還來得聽話;蛘哂'善解人意'來形容,會恰當(dāng)些。"

  他……感覺到什么了嗎?

  聶驍?shù)脑捲阽雰盒牡籽鲆淮笕i漪。

  "過來!"他命令。

  "什……什么?"

  珉兒沒領(lǐng)會他的動機,反倒是小'?'反應(yīng)快速地抓住主子的手臂。

  "你……你想對我家小姐怎樣?"她嚷道,接收到聶驍利如冰刃的視線,她的手抓得更緊了。

  他冷淡說了:"丫鬟我就先放她一馬,你可以稍微松口氣,但是今晚,我可不打算就這么耗在馬車上。"

  外頭是一間簡陋的客棧,珉兒在了解他的意思之后,便點了點頭。

  "小'?',你還不快謝過聶大哥?他答應(yīng)醫(yī)治我的腿已經(jīng)令人感激不盡了,現(xiàn)在還如此寬宏地原諒你一番胡言胡語,你是不是該有所表示呢?"珉兒意在圓場。

  "喔……"小'?'先是嘟嘴,接著才大不情愿地說:"對不起,聶公子,還有謝謝聶公子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小'?'在這兒給您賠禮了。"

  小'?'必恭必敬地向聶驍行了個禮,但是聶驍卻毫不放在眼里,此時他深奧的眼眸中,只有那方才令他大感興趣的女子。

  半晌,他只是徑自擠進了車篷,然后將珉兒抱下了馬車。

  ???

  進了客棧,聶驍習(xí)慣性掃了周遭一眼,但今天他并未像前兩天一樣,隨意向掌柜要了兩個房間便讓珉兒她們進房;對著客棧內(nèi)酒客寥寥可數(shù)的尋常景象,他反倒暗哼了聲,跟著他將目光投向柜臺后頭的人。

  "掌柜的,給我一間面北的客房,住一宿多少錢?我先給帳。"他似有目的地瞇起眼瞧。

  "一間房?"柜臺后一名長相清癯的佝僂老漢詫異地望住聶驍,而后又看看他身旁同樣訝異著的珉兒及小'?'。"客倌……這你們一共有三人,一間房夠用嗎?"

  "懷疑嗎?"他一臉不善。

  "不……咱不是懷疑,只是咱這兒的客房較一般客棧的客房都來得小些,所以……怕您住得不舒服,而且這位姑娘她……"他意有所指地對著坐在輪椅上的珉兒和悅笑道。

  "是呀!小姐她……"

  "小'?',大哥怎么說我們就怎么做,出門在外一切從簡,不必太在意我。"珉兒捏住小'?'的胖手掌,跟著垂下眼睫。

  不知怎地,看見老掌柜極為和善的笑容,她竟起了一股莫名的不適感;那種感覺和先前在聶驍身上看見的殺氣無異。

  聶驍斜睨了珉兒一眼,又道:"聽見沒?掌柜的,你真是多事,一間房住一宿多少錢?我想先結(jié)帳。"

  "喔……不多,就九文錢?唾,您不叫些酒菜嗎?"他又多嘴地問了句。

  聶驍不予理會,他只徑自從懷中摸出銀兩,拿錢的大掌懸在空中等待老漢接過,而老漢也只好識相地陪笑了聲,并伸手接過房錢。

  然而就在老漢伸手的一剎那,聶驍?shù)拇浇且菜朴兴@地斜勾起來。他暗笑,居然有人易容會露掉手這么重要的部位!

  領(lǐng)著三人進入客房后,老掌柜回到了前廳,他一個提手動作,召來原先分散在四角佯裝酒客的同伴。

  "是聶驍沒錯,雖然他的外形稍微不同,但確認(rèn)無誤。"老漢原本沙啞的嗓音頓成中年男子的沉厚低音,他犀利的眼仍不時瞟向棧內(nèi)。

  "那么跟他一道的那兩個姑娘呢?"另一人接道。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么!但為了永除后患,這次行動不留活口,要是失手,咱們都別想活命了。"老漢斥道。望著一群喜近女色的酒囊飯袋,他不禁為此次分堂主褚皋交代的任務(wù)捏把冷汗。

  ???

  "你應(yīng)該感覺到了吧?"

  一進客房,聶驍就要珉兒和小'?'別動房內(nèi)的任何物品,他高大的身軀在狹小的房里出奇利落地繞了一圈。

  "感覺到……什么?"珉兒的聲音細(xì)若蚊蚋,她不認(rèn)為他能察覺到她方才的不對勁。

  聶驍瞟了她一眼,哼笑道:"若不是知道了些什么,我想你剛才也不會如此地合作,我說得對不對?"

  "我只是……"她又想將"敏感"拿出來當(dāng)擋箭牌。

  "現(xiàn)在你不會承認(rèn),我也沒必要證明,就當(dāng)你我默契十足好了。"在看完他想看的東西后,聶驍在珉兒身前站定。他盯住她那雙捏緊覆腿毛氈的手,而后俯身說道:"今晚將會很難熬,床上、桌面、椅子和木柜上,全都灑滿了可以讓人全身麻痹的毒粉,門外還有十?dāng)?shù)名要人命的殺手,想要活命,你就得更聽話,曉得嗎?"他可不想讓自己大老遠(yuǎn)帶來的人不到半路就夭折。他又轉(zhuǎn)向小'?':"還有你,不想沒命就別說話、別攪局。"

  聶驍神色一凜,小丫鬟也不免被嚇得直往主子身后躲。

  "外頭的……是官兵嗎?"珉兒臆測。

  "很可惜不是!"他就是為了避免和官兵交鋒,所以才刻意繞了遠(yuǎn)路走鄉(xiāng)道,沒想到還是遇上這群不知打哪兒殺出來的程咬金。

  "那么……"

  "你很失望吧?如果是官兵,你或許就能稱心如意了。"她一定巴不得他再被抓回牢里。

  聶驍走至床邊,并以極輕巧的動作處理著鋪蓋上的毒粉。

  盯著聶驍?shù)谋秤埃雰翰辉僬f話。她知道他在試探,也明白自己如果有所反應(yīng),陰晴不定的他拿不準(zhǔn)會借題發(fā)揮,屆時更難過的,也只會是她和小'?'倆而已。

  "不說話是代表默認(rèn)嗎?"聶驍冷笑。

  他熟練地將床鋪上的毒粉以被褥包裹好并塞至床下,隨即順手撕下了一小片床單而后走至窗邊。打開窗,他迅速地以窗臺上積聚的冰雪清理掉手中的毒粉,跟著他將一球捏實的冰雪填進布片里,關(guān)上窗后,他回身走向珉兒。

  "記住'苦肉計'對我是沒用的,拿著!"

  "什么東西?"珉兒看著聶驍強拉起自己紅腫的右掌,并將布包擱上。

  布包里的冰涼傳到了她的手上,她不禁訝異地望住他。

  "床上的毒粉我只大略處理過而已,上了床后就別再亂動,聽見沒?"他不待她作任何回應(yīng)就將她一把抱起,他將她放上床榻,并要小'?'也上去。

  把自己的披風(fēng)遞給兩人后,他便也依著床沿席地坐下。

  盯著聶驍?shù)暮竽X勺好一會兒,珉兒將視線調(diào)回了右手。她微微張開了手掌,跟著對著掌手那朵包了冰晶的半綻布包發(fā)起怔來。

  他……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是和她手中的冰晶一樣寒氣逼人,還是和傷了她的手的高熱一般熾烈難耐?為什么她總是勘不透?

  隨著掌心的溫度,布包里的冰逐漸融化,冰水的清涼一點點地帶去她熱脹的疼痛,也讓她不睜氣的眼皮因為舒適而一寸寸地往下墜。

  恍惚間,她竟不自主地癡想,倘若此人的個性也能像這寒熱中和后的舒緩,或許……就不會令人如此無以適從了吧。

  ???

  雞鳴二啼,窗外漸漸透進湛藍(lán)的寒光,燭臺上的蠟炬也已經(jīng)飄出一絲裊裊的余煙。張著一雙滿布血絲的黑眸,聶驍一夜未眠,反倒是床榻上的兩人睡得極沉。

  回頭望了床上一眼,他看見珉兒正以極不自然的坐姿讓丫鬟枕住腿睡著,她半掩在披風(fēng)底下的臉蛋,眉峰堆蹙,想必是非常不舒服,但一整夜了也不見她挪動身子或喚醒丫鬟。

  她是在貫徹他的警言,還是真得累攤了?

  又審視了一會兒,他伸了伸腿準(zhǔn)備叫醒她倆,然而就在此時,房外竟開始有了動靜,他不禁暗咒了聲。

  等了那些個家伙大半夜,居然挑在這個時候找麻煩!

  說時遲、那時快,紙糊的門上正無聲無響地被戳出一個小洞,洞里極迅速地探出一根細(xì)竹筒,"颼"地一聲,筒里強勁地噴出了道淡黃毒煙。

  嘖!又是這些了無新意的玩意兒。聶驍暗嘲。

  跟著他隨意送出了一波掌風(fēng)刮開窗欞,戶外的晨風(fēng)隨著窗戶的洞開涌進室內(nèi),幾乎是同一時間,他起身輕躍上床榻,抱起了珉兒就將她擺進窗邊的輪椅內(nèi)。旋即他取下幾節(jié)凝結(jié)在窗框上的冰晶,揮掌全射向另一端的紙糊門,不到眨眼工夫,前一刻才飄進屋內(nèi)的毒煙,就又隨著風(fēng)全從紙門上的破洞鉆出了房外。

  頓時,門外騷動頻起。

  聆進房外人那陣陣捂住鼻而發(fā)出的悶哼,聶驍臉上的鄙夷表情愈來愈明顯。

  "發(fā)生什么事?我……怎會坐在這兒……"門外的異響吵醒了珉兒,她急忙揉著雙眼想看清情況,而一旁的聶驍則及時按住了她的肩。

  他朝她低喝。"別動,把臉朝向窗外!"

  "為什么?是不是……"霎時,珉兒硬是瞠開了因睡眠不足而浮腫的眼睛,她慌張地探向床榻。"小'?'……小'?'呢?"她頻頻喚道。

  "唔……小姐,什么事?這……是什么味道?"床上的人這才聞聲坐起,她自然地掩住口鼻,但仍阻止不了一股猶如腐肉的腥臭味鉆進鼻子里,半刻她終于像意識到什么似的陡地自床鋪上站起。

  "別亂動!"聶驍迅速喝止。昨晚他只清除了鋪蓋上的毒粉,她這么一動極有可能讓其它地方的毒粉再掉落下來。

  但小丫鬟卻完全沒聽進他的警告,她驚慌地三步并兩步就從床上跳了下來。正如聶驍所料,小'?'過大的動作加上她不算輕盈的體態(tài),居然威力十足地將床帷、床柱上的毒粉全都震落了下來,而且還迎面撒了她一身。

  "這……這是什么?小姐……小姐救我!"小'?'臉色慘白,并像條跳蝦般蹦彈起來,她努力想拍掉身上的粉末,卻徒然。

  "別怕!小'?',我?guī)湍?"珉兒不顧聶驍?shù)淖钄r,兩手推著木輪就想向前,但是椅子也才動了那么一寸,聶驍就點住了她的穴。

  "別自不量力,又替我添麻煩。"他大掌一扳,將珉兒連椅帶人又轉(zhuǎn)向了窗外。

  "你對我做了什么?我怎……全身不能動,小'?'身上有毒粉……我得幫她拍掉,快幫她!"珉兒心急如焚。

  真天殺的麻煩!聶驍咒道,跟著他一個箭步上前想幫小'?'處理身上的毒粉,但門外的人卻又在這關(guān)頭開始了下一波的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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