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年朝
“好了嗎?老巫泰,我已經沒有多大的耐性再等下去了!”
已經是第六天了,風族的軍隊在午時便會抵達宮邸,到時要是再交不出一個完整的阿瑪泰公主,別說是這座固若金湯的城堡不保,就是泰族所有的每一寸土地,只怕都會被謎樣風給夷為平地。
想及此,迪佳泰龐大的身軀便不禁微微一顫,斗大的汗水更成串自額上滴落。
“稟首領,夢想花已在鐵鍋中煮沸,待藥水一冷,浸漬阿瑪泰公主周身,召魂儀式便可隨即開始!崩衔滋┕Ь创鸶病
“這需要多久的時間?風族大軍馬上就要到了啊!”一旁的伊拉泰顫聲追問,目光哀傷凄絕的注視棺木中的愛女,仿佛在做最后的道別。
“很快!泰夫人!我保證我會盡我所能,讓阿瑪泰公主盡快的蘇醒過來!
老巫泰信誓旦旦的保證,目光又移回面前的鐵鍋,細瘦的手臂不斷不斷的費力攪拌……
“謎樣!你敢違抗君命?”
一聲喝斥令在宮廷回廓上大步行走的男人頓下了步伐,繼而緩緩旋轉健壯修長的身軀,一雙凌厲得足以令人致命的金眸,有如雷電般的掃向來人。
“公主!”低沉渾厚的嗓音出自金眸男子,他那高大威猛的身子微微一欠后,又挺直得有如昂然不屈的天地。
“大膽謎樣!今天可是你迎娶阿瑪泰公主的良辰吉日,現在都什么時候了,你竟然還身穿獵裝不換宮服領軍出發(fā)?”洛風公主揮著手中的皮鞭婷婷踱來,不俗的嬌顏上含嗔帶怒,媚眼卻帶笑意的仰望高她兩個頭不止的謎樣風。
不難察覺洛風眼中對眼前男子的愛戀與傾慕,謎樣是風族少女們遙不可及的夢想,身為高不可攀的貴督軍,他還是九族中最具挺拔英姿的第一武士,洛風的愛慕自是無可厚非。
“怎么?不說話?風族的貴督軍成了啞巴了?”
銀鈴般的嬌嗔又響,靜默不語的謎樣風眼神冷冽,似乎對這恃寵而驕的洛風公主感到有些不耐,“是昊天王派公主來傳諭令的嗎?”他的語氣冷漠而力持恭謹。
“不是!”洛風撲哧一笑,媚眼直勾勾的瞅著眼前不可一世的高大將領,上前一步偎近他寬闊的胸膛,“我就不能私下來找你嗎?謎樣!”她的臉上擺上一臉哀怨,“自從你北征回宮,和她晴雨不定的怪異脾氣,謎樣風俊臉更冷,無法招架的退后數步,“公主若是沒有其他吩咐,末將就此告退了!崩淅涞脑捯粢宦,他果真旋過身子,大踏步的走出回廊。
“謎樣!”洛風發(fā)出震怒已極的尖吼。
聞言,謎樣頓下腳步,表情冷峻至極的轉回身,“公主還有何吩咐?”一樣不變的冷漠口吻,不帶嚴厲卻隱隱的飽含威協(xié)。
像冰!謎樣風就像他的名字——難以捉摸的風!而且…… 還是一塊沒有溶點的冰石,任誰也化不了他俊顏上的冰雪風霜。
對謎樣可不能來硬的,洛風這樣告訴自己!心高氣傲的她,硬是放緩了語氣,嬌顏上還堆起一抹討好的笑容,“我要你陪我一會兒,行不行?”
“大軍還需操練,恕末將無法奉陪!”謎樣風表情文風不動的冷冷拒絕,不待洛風反應,便又旋身離開。
“你……”洛風不敢置信的睜大一雙杏眼,他……他竟然就這么走了?無視她一國公主的威儀?
“謎樣!謎樣!你給我回來!”洛風厲聲大吼,手上的皮鞭跟著憤怒的吼聲揮落,“啪”的一聲打碎廊柱上的盆景,而謎樣風卻早已置若罔聞的走遠。
“謎樣!你這個渾蛋!”“啪”的一聲,又有數個盆景遭殃,“好!你狠!”洛風氣得渾身發(fā)抖,目光怨毒的瞪視謎樣風背影消逝的回廊盡頭。
“沒有人可以這么對我!謎樣風!你是第一個不把我洛風放在眼里的男人,總有一天,你會后悔的!”
洛風手中皮鞭再揮,砸爛一排盆景后,氣得緋紅的雙頰也滑下一行遭到羞辱的淚水。
西元一九九六年
芭達雅!椰子樹!海風輕拂的沙灘!
尋風滿意的閉上雙眼,飛機已經起飛,飛往她響往已久的芭達雅。
“第一次嗎?”鄰座的年輕男子笑盈盈的問她。
“嘎?”尋風納悶的睜開眼,迎上那張滿是青春痘的笑臉,“嗯!第一次!倍Y貌的點了點頭,她又再次閉上了眼睛。
她需要睡上一覺,想了一個晚上的萬年朝和那個謎樣風,又作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怪夢,此刻的她不需要男人的搭訕,而是睡!睡它個昏天暗地,然后在異國的夜晚好好的狂歡一番!
嗯!就是這樣!尋風滿足的暗忖。
“咦?這是什么?水晶嗎?”鄰座的男人不放過她,嘴里又冒出一句驚嘆。
不會吧!尋風暗暗哀鳴,聽說有些長舌分子可以在飛機上一路扯個沒完沒了,難道他也打算和她聊到泰國?
“應該是水晶吧!”尋風無奈的張開雙眼,早知道她就別把這星型鑰匙給套在頸項上,看來這男人好奇得緊,一雙眼睛直溜溜的在她鑰匙上打轉。
“你知道嗎?水晶可是一種有情有靈的石頭哩!”
“有情有靈?!”尋風勉強打起精神,拿起水晶細細打量了下,“我只知道它是石英的一種!北!她可沒什么靈氣,有看沒有懂啦!
“唉!你這說法太冷酷了!它聽到了可是會傷心的哦!”年輕男子皺眉道。
天哪!他不僅長舌,還是個大變態(tài)!石頭會傷心?哈!哈!哈!尋風在心里竊笑。
“你注意到了沒有?”男子低頭細細觀察星型鑰匙,“它是透明又帶點淡淡的紫色!
“嗯!”那又怎樣?尋風甚為不感興趣的隨口應了聲。
“你沒聽說白幽靈水晶可以養(yǎng)身、養(yǎng)氣。而紫水晶則是力與感情的放送,也許這水晶具有雙效合一的功用哦!”
拜托!誰來把這個瘋子帶走?尋風偷偷的翻了個白眼,在心中哀哀叫。
猛地,飛機發(fā)出一聲巨響,接著機身急劇傾斜、震動,嚇得尋風趕緊握座位把手。
“。 睓C艙中的乘客紛紛尖叫,杯盤餐具也被搖震得四散落地。
“亂流!應該是亂流!大家不要緊張!”
尋風身旁的年輕男子大叫,好似十分有經驗般的沉著。
然而劇烈的搖晃不斷,飛機似乎也失速的在急劇下墜中,機上廣播傳來的聲音被尖叫掩蓋,尋風的小臉整個刷的鐵青,全身輕顫的看著這幅亂象。
“不要!我還不想死!”她害怕的撫著心口,星型鑰匙冰涼的貼在她胸膛上,隨著她急促的心跳起伏。
“我才廿一歲,我還有錦繡前程,光明大道!不……我不要死!不要!”尋風啞聲的喊叫。
機身在搖晃,下墜,四周人影幢幢,仿佛鬼哭神嚎。
“不!我不要這樣不明不白的死!我不要……”
仿佛有股力量迫她直起身軀,搖晃不穩(wěn)的走向艙門。
“不要。
她聽見那鄰座男子的吼叫,然而腳步卻一個不穩(wěn)的跌向艙門,接著便重重的摔倒在地。
她的頭好痛!
尋風表情一陣痛苦的暈了過去,模模糊糊的意識中,心口上那塊“有情有靈”的石頭,仿佛冷冰冰的烙進她的體內,帶給了她周身的涼意……
萬年朝
“行了吧?午時已到,我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密室中,身披白袍的阿瑪泰被置放于十五味藥材齊備的鐵鍋中,僅僅露出那張柔美有如熟睡中的臉孔。
五柱線香裊裊生煙,密室中充滿檀香氣息,祭壇擺上五色果寶,而雙手執(zhí)劍的老巫泰已經展開召魂儀式。
“哆羅夜耶皤那樣……阿悉娑婆利……漫陀耶……”
老巫泰口中念念有辭著古語咒法,緊閉雙目舞著一種怪異的劍式,似舞蹈卻又勁而有力,接著劍尖莫名的畫出一簇簇駭人的白光……
“迪佳!”身后的伊拉泰驚駭的躲進丈夫的懷中。
“別怕!不過是法術而已!”迪佳泰擁住妻子,喃喃的安慰,一邊目不轉睛的注視老巫泰和愛女的動靜。
只見那簇白光愈來愈強,老巫泰口中的咒語也繼續(xù)不斷,接著一道更刺目的白光射出,直迸向祭壇上幾何圖樣的圓形羅盤。
“啊!”伊拉泰驚恐的尖叫。
那羅盤在白光驅使下,竟強烈的轉動起來,像一道光輪似的愈轉愈快。
“耶律耶拉婆悉……”老巫泰不斷的念念有辭,鐵鍋竟也飛快的轉動起來,水柱跟著四處飛濺,掩住了眾人的視線。
“阿瑪泰!阿瑪泰!”伊拉泰焦急的大喊,眼前水柱遮蔽了女兒的身影,教她深恐有所差池。
“般耶羅爍哪……律么悉……”老巫泰的咒語突然亮如洪鐘,震得迪佳泰夫婦耳朵發(fā)麻,忍不住痛苦的抱住自己的腦袋。
羅盤愈轉愈急,白光也愈加強烈,接著一聲巨雷聲,白光有如閃電般的躍向密室四周,令眾人一陣眼花目盲。
“永生咒……”老巫泰一聲厲喝下,詭異的景象驟止,密室又回復原來的平靜。
“阿瑪泰公主……”雙目凝向鐵鍋,老巫素不禁驚恐萬分的倒退一步。
“人呢?阿瑪泰在哪兒?”迪佳泰與妻子一同睜開雙眼,望著空空如也的鐵鍋,不禁驚懼的連聲迭問。
“人?”老巫泰雙目暴睜,老臉上滿是恐慌不信,“不!這是不可能的!”他拚命的搖頭。
難道他召錯了魂魄?不!這是不可能的事,即使召魂有誤,阿瑪泰的軀體也不該無故消失。
難道……老巫泰驚恐的望向“永生羅盤”,表情立時僵凝。
完了!羅盤指標出現了裂痕,看來他不僅是召錯了魂魄,而那魂魄更具有改變磁場的力量,藉著阿瑪泰的軀體去了她命中宿命的歸向!
“老巫泰!阿瑪到底到哪兒去了?”迪佳泰氣極的吼叫。
“我的女兒呢?”伊拉泰哭了起來,“阿瑪怎么不見了?你把我的阿瑪弄到哪兒去了?”
一陣恐懼彌漫老巫泰的心坎,教他腿軟的跪倒在地,“老巫泰該死!任恁首領處置!”
狩獵大會在冰雪嚴寒的高地中舉行。
酷寒的北風低吼的呼嘯而過,響亮的號角在冷空氣中熱鬧的高鳴,風族武士個個身穿綁腿獵裝,熟練威武的軀策者座下駿馬,在校場上排排成列,極具英姿。
一年一度風族的狩獵大會十分盛大,按照往例,擁有參與大會資格的只有風族的武士階級還有貴族階層,出身寒微之人是被大會摒除在外的。
風族是父系社會,注重門閥階級,有此規(guī)例并不為奇,除了貧民不具社會地位之外,一般婦女乃至昊天王的后妃,也都是弱勢的一群,必須依附男人維生。
也因此,此刻前來觀賞狩獵大會的婦女,身旁都有男人作陪,以防其他人的覬覦。
此刻,大會的鼓號已響,遠處卻飛來一只巨大的貓頭鷹在校場上盤旋,引來眾人一陣驚訝喧嘩。
“祥兆啊!昊天王!貓頭鷹乃是司夜之神,在白晝出現,那是祥瑞之兆,是咱們風族之福啊!”一旁的文武大臣紛紛耳語不斷,端坐上位的昊天王不禁面露微笑,摸著嘴邊的胡鬢頻頻頷首。
“謎樣!你看!”遠處策馬行來的火族二太子,仰臉望向在大會上盤旋的貓頭鷹,不禁興奮的拍了下身旁的謎樣風,“吉兆哪!你們風族大概要有什么喜事了!”
身著獵裝與黑色鑲滾金邊披風的謎樣風微微仰頭,金色眸子閃過一道銳利,凝視的望向那只巨鷹。
卻見那只盤旋在上空的貓頭鷹,像是找著了目標,粗嘎的叫了一聲,日盲的雙目像清晰能見似的,振翅飛向策馬前來的謎樣。
“嘩!它飛向貴督軍!”眾人一陣嘩然,仰首望著貓頭鷹飛振的方向,整個大會頓時鬧烘烘的有如市場。
十分出奇的,那只獵頭鷹飛到謎樣風寬闊的肩膀上,逗留了一會兒,又振翅飛去不復蹤影。
“貴督軍!喜兆耶!”眾人紛紛大叫,臉上莫不漾滿傾慕的笑容,真心的為這名風族的英雄祈福。
“哥!你看!他又搶了你的風頭了!”洛風不悅的揪了揪昊天王的衣袖,艷紅的小嘴嘟得可掛三斤豬肉,眼神怨忿的瞪視遠處策馬馳來的謎樣風。
“別胡說!今天是謎樣迎娶阿瑪泰公主的大喜之日,司夜之神的來到,不過是替他錦上添花罷了!标惶焱趵涞鸟g斥自己驕縱任性的小妹,他知道謎樣今天又讓洛風吃了一記閉門羹。
“既然是大喜之日,他怎么還有膽待在這兒,不去泰族迎娶自己的妻子?”洛風忿忿的啐了一口,“他分明是視君命如無物,不把你給放在眼里嘛!”
“洛風!”昊天王面露慍色的厲聲喝止。
“不說就不說嘛!”洛風悻悻的坐回原位,雙眸仍忿忿的盯住下馬走來的兩名高大男子。
為首的正是令群眾沸騰的謎樣風,而他身后跟著的則是火族的二太子凌火——目前留在風族為人質,是火族最具希望的下一任首領人選,也是謎樣風的拜把知己。
“參見昊天王!”兩人單膝跪下,行禮如儀。
“貴督軍請起,二太子也毋需多禮!标惶焱趺媛缎θ莸奶Я颂郑疽鈨扇似鹕。
“謝昊天王!”謎樣與凌火直起身軀,恭立于一旁。
“貴督軍!今日可是你大喜之日,怎不見你領軍到泰族迎娶阿瑪公主?”發(fā)言的是洛風,一雙杏眼怒睜,仿佛不扎謎樣風的痛處,她就心有不甘。
聞言,昊天王皺起一雙眉頭,不悅的瞥向洛風。
凌火也暗暗挑眉,抬眼望了望一旁面無表情的謎樣風。
只見謎樣風站出列,抱拳一揖道:“稟公主,迎娶之事,末將已派手下前往,區(qū)區(qū)小事不勞公主掛心!
話音一落,不待洛風回嘴,昊天王便急忙打斷兩人,“貴督軍,你穿著獵裝前來,想必是要參與狩獵,如今鼓號已響,你和二太子就盡速入列吧!”
“是!”謎樣和凌火應聲告退,上馬趨進狩獵隊伍之中,四周立時響起一片歡呼與喝采。
“兄弟!我說過,風族不是久留之地,待我登上王位,你就來輔助我一統(tǒng)萬年朝吧!”凌火策著馬,輕蹙眉頭的開口道。
謎樣輕撫馬鬃,一臉深思的望著眼前飛揚的旗幟,“別忘了我是風族人,凌火!”他語氣低沉的緩緩啟口。
“你難道還不明白現在的情勢嗎?”凌火憂心的望著好友,“你的聲勢已經壓過了昊天王,要不是目前戰(zhàn)爭仍頻,很快的,他就會將矛頭指向你了!
聽及好友的諫言,謎樣風俊美的側臉顯得深沉,卻仍是一副莫測高深的冷峻模樣。
“相信我!謎樣!”凌火重重嘆了口氣,“將阿瑪泰許配予你,根本就是昊天王的陰謀,一旦戰(zhàn)事完了,萬年朝恢復太平,他就會利用這件事,誣賴你勾結泰人,企圖篡謀王位!
“謎樣!”凌火皺緊了眉,“你務必要三思!”
鼓號再度鳴響,很快的就要展開狩獵競技,凌火的嘆息在鼓聲中顯得遙遠而不真實,似乎也對謎樣風起不了任何作用。
“凌火,與其擔心我,不如擔心你自己吧!”謎樣風面無表情的策馬離開,“你不在火族的這段期間,已經足夠讓有心人士發(fā)動政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