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答應(yīng)!”
莫念慈慌張地自椅子站起,驚愕地說道。
“你有選擇的余地嗎?”她大嫂吳明珠冷冷的說道。
“我不嫁,說什么我也不嫁!”莫念慈堅持地說。“于員外都已經(jīng)六十多歲了,而我……不,我絕不答應(yīng)!彼@著桌子踱步,一臉的堅決。
“你也快二十了,還不嫁人難道要你哥養(yǎng)你一輩子嗎?”吳明珠斂眉怒目,看得莫念慈心驚膽戰(zhàn)。
“我……我不會拖累大哥的!蹦畲让銖(qiáng)反駁道。
“你還不知道你已經(jīng)拖累我們了嗎?”
“我沒有!蹦畲燃泵q道。
事實上,這個家除了大哥種田所得的微薄報酬,其余的開銷都是她替人做針線活兒,以此來換取些微的溫飽。只是大嫂這兩年來又陸續(xù)生了兩個娃兒,一個又一個的娃兒,已經(jīng)把這個家給拖垮了,任她做再多,也不夠一家的開銷。沒想到,現(xiàn)在大嫂居然把腦筋動到她身上,還說是她拖累了這個家?
“念慈,你都快二十了!眳敲髦檐浵铝丝跉!拔覀兣⒆哟蠖荚诩敖O后就出嫁了,而你拖到現(xiàn)在還沒嫁出去,再拖下去要嫁就難了。我也是為你好啊,難得有人來提親,你就答應(yīng)了吧!
其實也不是沒人來提親,莫念慈在縣內(nèi)可是遠(yuǎn)近馳名的大美人,只是家世太差了些,家中貧窮到無立錐之地,連田都是向別人租來的,一些有錢人家是不可能娶她當(dāng)正室的。當(dāng)然,如果對方有錢,吳明珠也不介意讓莫念慈當(dāng)人家的續(xù)弦,只是讓她滿意的對象一直沒出現(xiàn),每次來提親的都是和他們一樣窮的年輕小伙子,真是氣煞人也。
莫念慈的婚事,也就這樣一年一年耽擱了下來。不過,這一次就不一樣了,吳明珠對這于員外可滿意極了。
這于員外名喚于太任,是去年才搬來縣內(nèi)的。一搬來就大手筆地買下了縣內(nèi)大半的土地,連他們現(xiàn)在耕種的土地都是于員外租給他們的,F(xiàn)在于員外看上了莫念慈,那不就表示他們家要開始走運了嗎?
“大嫂,我可以一輩子不嫁。”莫念慈哀求著!耙院笪乙矔J(rèn)真工作,絕不會拖累大家的。”
“你再怎么工作,能賺得了五百兩白銀嗎?”
“五百兩?”莫念慈驚呼出聲。即使她一輩子不眠不休地努力工作,也賺不了這么多!坝趩T外答應(yīng)給我們五百兩聘金,而且連我們現(xiàn)在耕種的田地都送給我們。”吳明珠講到這些,眼睛都發(fā)亮了。“這么好的人,你嫁給他也不冤枉了!
“大哥怎么說?”莫念慈抱著一絲希望問道。
“他沒有意見!眳敲髦椴辉谝獾?fù)]揮手!八(dāng)然也希望你能嫁個好丈夫!彼龔(qiáng)調(diào)道。
有錢就是好丈夫嗎?莫念慈悲哀地自問。如果爹娘還在就好了,他們不會容許這種事發(fā)生的。
幾年前,她的父親因病去世,撇下了他們孤兒寡母。原本學(xué)堂配置給夫子的房舍,也在父親驟逝后收了回去,一家生活頓時陷入困境。
莫念慈凄然地回想,他們曾經(jīng)是多么快樂。‰m然不頂富有,但生活總還過得去。父親去世之后,母親的身體也日漸孱弱,沒多久也撒手西歸,留下她和哥哥相依為命。
原本寄望大哥能苦讀詩書,將來光耀門楣,但那顯然是個奢望,大哥根本不是讀書的料,連在學(xué)堂當(dāng)個夫子也沒辦法,只得當(dāng)個出賣勞力的農(nóng)人。
不過,當(dāng)真百無一用是書生,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哥耕起田來,也差了別人一截,以致他們的生活每下愈況。自此后,性情溫和的大哥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有時竟暴戾得令人難以相信。
原本就溫和柔順的莫念慈,在這種情況下,很快便覺悟到,只有溫順和服從,才是自保之道。而大嫂她也變了,原本善良的小婦人,如今被生活給逼急了,敦厚的天性已然消失,現(xiàn)在竟算計起她的婚姻來了。
“大嫂,我不想嫁!彼俅喂钠鹩職饩芙^。
其實她從不曾拒絕過任何事,只要是大哥、大嫂提出的事,她都盡量做到,但如今事關(guān)她的終身,她可不能再沉默了。
不過一向柔順慣了的莫念慈,細(xì)細(xì)柔柔的聲音絲毫沒有任何威力,而吳明珠也不將她的話放在眼里。
“這事可由不得你!”吳明珠挑明道:“我已經(jīng)收了人家的聘金,再過三日,于員外就會派人來迎娶了!
“什么?”莫念慈如遭青天霹靂。“你現(xiàn)在才告訴我這件事,不是擺明了要逼我嫁嗎?”
“你要這么想也行。”吳明珠可不管!安贿^這件親事并不會委屈你,事實上,你還算是高攀人家呢!”
“我寧可不高攀!蹦畲鹊驼Z著,然后又抬頭看著吳明珠!叭绻也淮饝(yīng)呢?”
“不答應(yīng)?!”吳明珠露出冷笑,莫念慈心中一顫!澳且渤。反正你搶手得緊,除了于員外,還有人想要你!
“誰?”莫念慈追問著,希望有個較能接受的結(jié)果。
“麗春院!”吳明珠滿意地看到莫念慈的臉色霎時變得蒼白,“那徐嬤嬤跟我提過好幾次了,她也愿意花五百兩的銀子買你。以一個二十歲的姑娘而言,你的身價是很高的了。怎樣,你想去嗎?”
莫念慈腳一軟,跌坐在床榻上。
“你可以選擇!眳敲髦榱滔铝嗽,“三日后,不上于員外的花轎,那就上麗香院的轎子吧!”說完,便出門去了。
莫念慈淌下了淚珠,她是被賣了吧,兩種選擇都不是她所能接受的。她的幸福必須就此斷送嗎?而她甚至不曾享受過幸福啊。
此刻,一向柔順的莫念慈,心中生起了抗拒心。為什么她必須接受他們的安排?她一向服從,但瞧瞧她得到了什么下場?她被“賣”了,五百兩白銀!她該慶幸自己至少還有這么高的身價吧,她嘲諷地想著。
或許她該離開這個家不像家的地方,去自謀生計才是。莫念慈心中突然涌現(xiàn)這個念頭,不過馬上就打了退堂鼓。她不可能找到活兒的,而一個未婚女子要自立門戶。也是不容許的。而且,即使哥哥如此待她,有時又暴躁易怒,但這分愛仍是不減的。
如果她的犧牲,能讓大哥他們從此生活不虞匱乏。那……或許她該同意的。只是,那于員外已經(jīng)六十多歲了,莫念慈怎么也無法想像一個白發(fā)蒼蒼的男人,就是自己未來的丈夫!
唉!她該怎么辦才好?
莫念慈畢竟是上了花轎。權(quán)衡之下,服侍一個白發(fā)蒼蒼、齒危發(fā)禿的老人,總比服侍麗香院來來往往的尋芳客來得好吧,所以她含悲忍辱地上了花轎,被送往于家來了。
值得慶幸的,她至少還是人家的正室,若是再幫于員外生個孩子,地位就牢不可破了。這些話都是大嫂在她上花轎前的殷殷叮嚀,如果她的地位穩(wěn)固了,那娘家的經(jīng)濟(jì)支援也就更牢固,這才是她大嫂的主要目的。
但這些都不是莫念慈所擔(dān)憂的。此刻,她最擔(dān)心的還是即將來臨的洞房花燭夜。送入洞房后,于員外……不,說是老爺了,他又回到前廳敬酒。從他的聲音聽起來,他似乎很高興,可她卻緊張得很,真希望他永遠(yuǎn)也別進(jìn)來。
當(dāng)然,一如以往,她的愿望是不可能成真的。似乎才一會兒時間,老爺又回來了。
聽到他摒退左右的命令,莫念慈的心簡直要蹦出心口了、兩手在衣袖下握得死緊的坐在床上,一動也不敢。
慢慢的,她的紅蓋頭被掀開了,映入她眼簾的是個笑容滿面、醉態(tài)可掬的老者。在這之前,她從未見過于員外,不過眼前這個人該是她的夫婿吧。
此刻莫念慈有種想笑的沖動。她并不曾期待過自己未來的丈夫如同潘安再世一般俊美,但至少……至少不是個老頭子!眼前這人,雖然和藹慈祥的看著她,她的心仍是激不起一絲暖意。
“你不用怕呀,我不會對你怎樣的!庇诖笕坞m然喝了不少酒,但神智尚稱清醒,也很了解她的想法。
“對不起!币娝罢疽徊,莫念慈更往床里縮。
“好了,好了,你不用再縮了,我不會再前進(jìn)了!庇诖笕涡那椴⒉灰蛩呐e動而沮喪,他蜇身走至桌前,吃起放在桌前的小甜點。
而莫念慈,只是驚疑不定地瞧著他。
“我想,要你跟我圓房也不太可能吧?”于大任輕松地問道。
“圓房?”莫念慈臉一白,這個其貌不揚,身長不到五尺,聲音不似一般男人低沉,反顯有些尖銳,一頭白發(fā)加上細(xì)瘦如柴的身材,他要與她圓房!天!她要暈倒了,也許這樣她才有辦法忍受。
“干嘛嚇成那樣?”于大任有點受辱的感覺!芭c我圓房有那么可怕嗎?”
他知道自己的德性,不過這個如花似玉的妻子也未免太不給他留面子了,關(guān)于這點,他們可得好好溝通;畢竟他娶妻子就是為了面子,否則他何必費心娶來全縣最美的女人?
仔細(xì)一看,這女孩實在美得誘人,一點也不像個普通的農(nóng)家女,那一股高雅婉約的氣質(zhì)是一般莊稼女所缺乏的,也許跟她的爹親有關(guān)吧。聽說她爹死前還是縣內(nèi)知名的學(xué)堂先生,所教育出的女兒果然不差,困頓的生活并未磨去她與生俱來的貴氣。他相信,他這位夫人絕對傲視群雌。而他將成為通縣最有面子的男人。
“對不起!边@句話成了莫念慈的口頭禪。
“算了!庇诖笕螖[擺手!拔覀冄詺w正傳,談?wù)勀阕顡?dān)憂害怕的問題!
莫念慈瞪大眼,直勾勾地看著他,等待他說出重點。
“別怕,我不會與你圓房的!彼@人地宣布道!安恢故墙裉欤院笠彩且粯!
莫念慈大大地松口氣,但……“為什么?”她并不期待與他洞房,但他的話實在太讓人意外,她不得不問清楚。
“不必懷疑,并不是你的魅力不足,只是……”于大任略一猶豫,還是脫口而出,“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是嗎?”莫念慈自己演繹出一套結(jié)論,他必定是上了年紀(jì),所以才“不行”了,但……似乎還是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凹热荒恪馈瓰槭裁茨氵要娶我?”
于大任沉吟一番,決定實話實說。
“既然我們是夫妻了,我也就坦白告訴你,其實我是個太監(jiān)!
這句話更讓莫念慈訝異,“太監(jiān)!?但是你是太監(jiān)的話,何必娶我?”從沒聽過太監(jiān)娶妻的,而她居然成了一個太監(jiān)的妻子!
“不必驚訝,我真的是太監(jiān)。你總不去想要驗明正身才肯相信吧?”
“不必了!蹦畲染降脻q紅臉!澳恪氵沒回答我的問題!
“縣里沒有人知道我是太監(jiān),我也不打算讓他們知道!庇诖笕握f明道,“男人是很愛面子的,我即使不是完整的男人,可也忍受不了別人異樣的眼光!
他接著說:“去年自宮中告老回鄉(xiāng),就在這兒落腳,一切都很順利,我也成了縣內(nèi)舉足輕重的人物,不過,一個沒有妻子的人,總是會讓人懷疑是不是有什么隱衷。我可不愿辛苦建立的名聲就這么毀了!
“所以你娶了我?”莫念慈接口道。
“是的!庇诖笕说靡鈽O了!拔遗扇苏{(diào)查過了,而你是評價最高的,不僅貌美如花,又克勤克儉、性情溫順,是個非常適當(dāng)?shù)娜诉x!
“原來是這樣!蹦畲炔恢撊绾巫鞔稹!澳愀艺f了這些,不怕我泄漏出去嗎?”
“我相信你對家人的忠誠!庇诖笕伟劦馈!澳愦蟾缒欠N家庭,你都能任勞任怨地待這么久,我相信你是不會背叛我的。”
莫念慈悲哀地?zé)o言以對。
“那么,我們已經(jīng)知道彼此的立場了? ”他問道。
“你希望我怎么做?”莫念慈問。
“我知道你嫁給我是委屈了些。”于大任憐憫的說!暗热荒阋呀(jīng)嫁給我了,我希望你能看開些。私底下,我們不會同床共枕的,你不用擔(dān)心。但是……”他眼光忽然凌厲起來。“我不喜歡有個紅杏出墻的娘子,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懂。”莫念慈點點頭。這不就是要她守活寡嗎?
“那就好。”于大任欣慰地笑了!拔揖椭滥闶莻好女孩。只要你扮演好妻子的角色,讓我在外面抬得起頭來,我是不會虧待你的!
“我會的!蹦畲却饝(yīng)了。
“那好,你好好休息吧,戴著那鳳冠也頂累的!彼w貼地說!拔业絻(nèi)室去睡,這兒就讓你休息!
待他走后,莫念慈渾身乏力地跌坐在床上。一會兒后,她才虛脫似的脫去了身上的大紅新娘服,緩慢地將之折好。
她出神地輕撫著那火紅的衣裳。這一生唯一次穿禮服的機(jī)會她己穿過了,但她卻絲毫沒有新嫁娘的喜悅。而她的新郎……唉!他也沒有當(dāng)新郎的自覺。
虧得附近的女孩都羨慕她嫁得如此富有的夫婿,聘金和禮品多得今人眼紅,連迎親隊伍也是空前的龐大,讓她們嫉羨得眼都紅了。但這些外在的虛華又有何用,她的丈夫是個告老還鄉(xiāng)的太監(jiān),而她即將當(dāng)個活寡婦。
她的洞房花燭夜,在人單影只中度過,可以想見今后也將是如此,這種婚姻值得稱羨嗎?莫念慈掉下了隱忍已久的淚珠。
如果可以,她寧愿嫁個平民老百姓,雖不富足,但只要他們能相知相惜,再苦的日子她也能過。但如今,一切都已成泡影。莫念慈已經(jīng)不知道生活中還有什么是值得她期待的了。
任靖杰,是位世襲爵位的侯爺。在尸位累餐的王族間,他算是十分與眾不同,因為他并不以權(quán)位為重,反倒多次追隨將軍北征瓦刺,立下多次戰(zhàn)功,卻又堅不入宮受封,所以靖安侯的名稱雖十分響亮,卻極少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
正因如此,任靖杰反而能不受拘束地利用閑暇時間,到處游歷名勝古幽,享受自由的生活。這日,他帶著身邊唯一的侍衛(wèi),也是與他情同手足的兄弟冷如風(fēng),來到了通縣。
“如風(fēng),再過幾日就得回京了!比尉附苷f道,言下頗有不甘心之意。
“已經(jīng)出來兩個月了,難道你還不滿意嗎?”冷如風(fēng)一臉的警惕!霸俨换厝,老夫人會生氣的!
“別提娘了!比尉附芤荒槦o趣,“先找間客棧歇一下,我餓了!
兩人說說笑笑的,往街上走去,遠(yuǎn)遠(yuǎn)地便看見一座富麗堂皇的高樓,那高樓紅磚綠瓦,柱上雕刻了不少美麗的圖案。門上的中央一塊匾額,龍飛鳳舞地寫了"慶升酒樓”四個大字。
“這酒樓可真不同凡響!”任靖杰驚詫道。走過大江南北,看過不少客棧旅舍,很少有裝飾的如此美輪美奐的酒樓,那使連京城內(nèi)都少見呢。
“是啊!崩淙顼L(fēng)也大開眼界。
進(jìn)了酒樓,兩人還等了一會才有座位。這酒樓真是生意興隆,到處人滿為患。
吃飽喝足后,任靖杰傳來了店小二,問道:“小二哥,連家牌樓的老板是誰?”他好奇地問道。不知是否是他的錯覺,這酒樓的菜色,真有些神似宮中的御膳。
“是于員外。”小二驕傲地介紹道。“老爺子可是我們縣內(nèi)最出名的大善人,而這慶升酒樓也是遠(yuǎn)近弛名的地方,過往的旅客都要來一探究竟呢!客倌,您說這菜色還不錯吧?”
“是啊!比尉附苄χ狻R裕闫矫癜傩斩,這酒樓的菜色的確可屬一流!皩α,你們這里什么地方最好玩?”
“嗯……應(yīng)該是這附近的念慈園吧!
“念慈園?”任靖杰沉吟一番!罢垎柲莾河惺裁刺厣珕?”
“三個月前,我們老爺娶了一房美麗的妻室,于夫人可是我們縣內(nèi)第一大美人呢。老爺疼她疼得不得了!”小二口沫橫飛地說著,“才新婚不久,便斥資為夫人建了念慈園,以供夫人賞花游憩,園子就以夫人的閨名為名了。老爺待人極好,平日那園子也供大家入園欣賞,不過,太陽將落時,就不準(zhǔn)再進(jìn)入了!
“為什么?”
“那之后,整座園子便只為夫人而備了!毙《荒樸裤降卣f!澳銈冋f,老爺是不是很疼夫人?”
“的確。”任靖杰毫無異議地同意。
就他而言,實在無法想像有哪一種女子,值得男人嬌寵若此?活到二十六歲了,他也從末遇過一個他想珍惜疼愛的女子。這于員外可算是奇葩吧。
“如風(fēng),這念慈園可不能錯過!
“是!崩淙顼L(fēng)就知道他會這么說。
根據(jù)店小二所指示的路徑,不一會兒任靖杰他們就找到了念慈園,朱紅色的大們正敞開著,歡迎過往的人駐足欣賞。
兩人信步走了進(jìn)去。進(jìn)門的一條道路,都用光滑的云石砌成,像鏡子般如照映人面。走過了小徑,路的盡頭是一座亭子,四周松樹環(huán)繞,涼風(fēng)吹來更覺清爽。
轉(zhuǎn)過亭子,便看見一座玲瓏的假山,噴泉不斷地涌出。上了山坡向下一望,假山的四面,一片汪洋的碧水,從四面流聚到中間來。
在這個大池子的上方,建造了一座大樓,也就是“念慈樓”。樓懸空在池中,睡蓮浮在水面,一陣陣花香不斷地飄散到樓上。
這念慈樓造得十分華麗精巧,游廊上更擺滿了很多上等的花草盆景。樓內(nèi)則擺滿了名畫、古董,都是難得一見的上品。
“這念慈樓果真建得富麗堂皇,樓外的花園也十分幽雅脫俗!比尉附苜潎@道。
“我們侯府可不會輸給它!崩淙顼L(fēng)不表贊同。
“那怎么能相提并論!比尉附苄Φ,“一般的平民百姓,居然有這等手筆,可算難能可貴了。”
“少爺,園子也游過了,我們是不是該走了?太陽也快下山了!崩淙顼L(fēng)催促道。
“急什么呢?”任靖杰還戀戀難舍!斑@念慈樓內(nèi)不知住著什么樣的天仙佳人,能讓她的夫婿嬌寵若此?晉代有位石崇為他的愛妾建造了綠珠樓,照找看這念慈園可不輸給石崇那美輪美奐的金谷園。這于員外和他的夫人必定是令人稱羨的神仙眷侶。”言下之意似乎十分神往。
“何必羨慕?”冷如風(fēng)澆了他一盆冷水!爸灰阍敢,建一百座樓房也不是問題,而且多得是女子愿意讓你金屋藏嬌!
“謝啦!比尉附芫粗x不敏道!拔铱刹皇菨h武帝,建不了金屋的。不過,難道你對這園子的主人一點都不好奇嗎?”
“我對回客棧的興趣還比較大些。”好奇一向不是冷如風(fēng)的個性特質(zhì)。
“真無趣。”任靖杰撇撇嘴,從善如流地回頭在大門方向走。才走沒幾步,又不知不覺地回頭往念慈樓看去。這一看,他的目光就定住了。
只見在念慈樓的二樓,突出水面的樓臺上,坐著一位宮裝孺裙打扮的女子,任靖杰和她尚有一段距離,自是看不清她的真實容貌,不過由她窈窕輕盈的體態(tài),也可猜知容貌必定不俗。不知為何,見過無數(shù)美女的任靖杰,眼睛就是離不開她。
忽然,他臉色大變,身子一躍而上,施展絕頂輕功。將快落入水面的人兒撈了上來,幾個起落后又重回樓臺上,懷中的人兒驚魂未定地直瞅住他。
莫念慈愕然地睜大眼,看著這個抱住她的男人。
“你還好吧?”任靖杰關(guān)切地問著懷中的美人兒,上下地逡巡著,忘了把她放下。
“我很好。”莫念慈被他的眼光瞧得渾身不自在,掙扎著欲下地。
任靖杰這才發(fā)覺自己把人家抱得緊緊的,臉紅燥熱地放下她!皼]事吧?”他吶吶地再次確定。
“是的,謝謝公子救命之恩!
一時間,兩人只能無措地站著。
莫念慈驚魂甫定,不明白怎會發(fā)生這種事?前一刻,她還在欣賞著池中的蓮花,下一刻,她便已在這個男人的懷中了。
“你怎么會掉下去的?”他好奇地問道。
“我……我不知道!彼挥浀每粗且怀氐纳徎ǎX得它們好美,也好自由,自在地吐露著芬芳,而她……不知不覺地愈靠愈近,就這樣跌了下去。
深吸口氣,她偷偷抬睫打量眼前這位素昧平生的救命恩人,他有一張瘦削的臉龐,挺直的鼻粱和方正的下巴,濃濃的眉毛下有犀利的眼神,此刻他正拿那雙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看著她,好似在研究著她落水的原因。
任靖杰自知無禮,不過還是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看。方才遠(yuǎn)遠(yuǎn)地看她就已覺得她十分美麗,此刻近距離一看,更是美得出奇,梳成發(fā)髻的頭發(fā)因方才的意外而略微散亂,發(fā)絲在和風(fēng)的吹拂下,在頰邊微微飄動,襯得整個人更加柔美。
唉!她是如此的嬌小,甚至還不到他的肩膀,不過整體看起來自是十分賞心悅目。瞧她不安地站在那兒,有一絲羞怯,似乎不知要如何來應(yīng)付這種場面。在夕陽的余暈下,她有如一朵純潔美麗的花朵,看來楚楚動人,讓人忍不住呵護(hù)她。
“這位公子……”莫念慈被他瞧得燥熱起來。“這兒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她脫口而出。
“。?”任靖杰未料到她會說出這番話,一時無法反應(yīng)過來。
“對不起!蹦畲葹樽约旱臒o禮懊惱。“我不是不感激您的救命大恩,只是……這兒是不許外人上來的!
于大任極好面子,斥資建了這座園子,名義上是為她而建,實際上只是為了炫耀他的多金罷了。尤其最近他的生意蒸蒸日上,財源廣進(jìn),就更大手筆的為這座園子添購了許多古畫古玩。
不過,盡管如此,他還算貼心的為她建了念慈樓,只供她一人賞玩,外人是不得進(jìn)入的,何況是救命恩人這樣一個年輕男子,更是來賓止步。
“我了解。”任靖杰當(dāng)然知道他們兩人單獨獨處一室是極為失禮的,不過他就是舍不得走。“我馬上就下去。不過在我下去之前,能請教姑娘的芳名嗎?”他大膽地問出來,顧不得禮貌。
“我……”莫念慈稍猶豫一下。由他的眼神,她可以看出他對她十分感興趣。不過如果她說出名字,他眼中那簇火花就會消失了吧;奇異的,莫念慈居然想要他這樣看著自己,不想那簇火花消失!拔摇
不必她回答,已有人回答了他的問題。
“念慈!念慈!”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者,以略帶高亢的嗓音,人未到聲先至的由外奔了進(jìn)來。“聽說你掉到池子里去,沒事吧?”
“老爺,我沒事。”莫念慈急忙回答,邊抬眼看了看救命恩人,只見他先是愕然,然后露出一臉恍然大悟的神色,那抹火光果然消失。
“念慈?”于大任納悶地看著她,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才發(fā)現(xiàn)任靖杰的存在。“這位是?”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就是這位公子救我上來的!蹦畲冉榻B著。
“是這樣!”于大任心無芥蒂地笑了,似乎不覺得他們兩人單獨在一起有什么不對,他向任靖杰笑道:“謝謝你救了內(nèi)人,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在下任靖杰!彼穆曇羰チ诵┗盍。
“任公子,為了感謝你的救命之恩,今晚不如在舍下用膳吧!”于大任熱情的說道。
“不了,我回客棧就行了!比尉附懿蛔栽诘鼐芙^了。方才他還對人家的妻子有非分之想,這會兒叫他怎么有臉去接受人家的招待?
“不用客氣!庇诖笕尾蝗菥芙^的拉起他的手,往樓下走去:“舍下的菜色絕對比客棧好……”
莫念慈跟在后頭,慢慢的下樓去。適才略曾激動的心湖已然逝去,她又回到那個心如止水的莫念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