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琪很氣,她的臉色轉(zhuǎn)為蒼白,看上去更像一座大理石像。美麗的琪琪。她需要的不是這樣的男人。她需要一個理智的、冷靜的。聰慧的男人。
“其實我也知道,我對你不公平,”我說,“我太幼稚,我不夠冷靜。”
“我可沒那么想過。”琪琪的聲音比較緩和,“你別多心,我希望你的態(tài)度改一改,若果你有什么問題,我希望你提出來討論。”
“我不要討論!我們不是開會!我可以把事情告訴你,我是很想去看朱明,但是因為你的緣故,我沒有去找她,我怕你,你永遠(yuǎn)高高在上,永遠(yuǎn)超人一等,我發(fā)覺我只是一個小人物,無法與你接近?”我說。
琪琪看著我,有點激動,但是說不出話來。
我說:“不要問我是否愛上了她,我們也許只是朋友與朋友之間的關(guān)系,我是個幼稚的人,我需要時間了解自己。”。
琪琪薄薄的嘴唇顫動一下,她問:“你要去看她?”
“我想!蔽艺f。
“我尊重你。”
“我不要你尊重我!”我大喝一聲,“我只是你的未婚夫,不是你的父母師尊君王?”
琪琪蒼白的說:“家豪,你說得對,我們實在是沒有法子交通了!
“你以為我不難過?”我問,“你以為我當(dāng)初向你求婚只是兒戲?我對你的輕描淡寫真是憤怒,你是神祉,我是凡人,我請你憐憫我這個普通的人,好不好?”
琪琪轉(zhuǎn)頭便上樓。
我一個人大吼大叫摔東西,琪琪那夜沒有開過門,她連晚飯也沒有吃。
第二天我一早獨自開車到實驗室去。
真無聊。
我決不會解除婚約,我不是不愛琪琪,我也不是不懂得欣賞琪琪,我只是需要一段時間了解她,了解我自己。沒見到朱明之前,琪琪是我惟一認(rèn)識的女子,我根本不曉得世界上還有第二種類型的女人存在,一旦發(fā)現(xiàn)了朱明的熱烈,琪琪益發(fā)冰涼。
但是我不要與她解除婚約,除非是琪琪自動拋棄我,否則我不會離開她,這是一種道義,她是一個女人,女人跟過我之后流落了,我覺得塌臺的是我,不是她。
我想,就算我要離開琪琪,也要等她找到一個比我更好的男人才是,如果她找不到,我就得負(fù)責(zé)她一輩子,誰讓我當(dāng)初向她求婚呢?這便是做男人的難處。若果我現(xiàn)在離開了琪琪,她一時激憤,認(rèn)識一個不三不四的男人,每個人指指點點地說:
“這是方家豪以前的未婚妻。”那個男人也會問:
“你以前是方家豪的女人嗎?”無論怎么樣,我脫不了關(guān)系,人們總把我的名字帶在口里,不不,我是個驕傲的人,我不是唐,唐是個拆爛污,沒人格的男人。
我永遠(yuǎn)不會與琪琪解除婚約。
甚至對朱明,我也有一份歉意,我答應(yīng)照顧她,卻半途而廢,現(xiàn)在她無論發(fā)生什么事,都好像與我有關(guān),我覺得難過。
在實驗室里我無法集中精神,打電話到法科院去問琪琪那一班幾點鐘放學(xué),我開了車去等她。
琪琪放學(xué)了,她獨自走過校園,捧著一疊書,穿著黑色法科袍子,也沒有脫下來。
我叫她:“琪琪!琪琪!”
她愕然地抬起頭來,看見了我,眼神很復(fù)雜,陰晴不定,但是一忽兒就鎮(zhèn)靜下來,忽然微笑了,琪琪笑起來非常的美麗,像春天的花開放一般。
我竟叫她煩惱了,我這個幼稚的人。
“家豪,”她走過來,“你怎么有空?”
我竟瞞著她去看朱明,接朱明。
我拉起她的手,“琪琪。”
“你,你怎么了?”琪琪說著上車,“你看你,又哭了,你怎么能夠永遠(yuǎn)像女孩子?”她笑,
“唉,你這個人!”
我覺得她要求是這么低,她原來是想我先低頭,但是又說不出口。
琪琪拿出手帕來替我抹眼淚,嘆口氣說:“你真是娘娘腔。”
我們回到家中,又和好如初了。
我始終沒有去找朱明,這次去除非有善后的辦法,否則還是隨她便,她不是我的女人。
琪琪與我又進(jìn)進(jìn)出出的,仿佛是雨過天晴的樣子。
唐最近很少來,我不歡迎他,琪琪也不歡迎他。他這個人實在太愛說話,說出來的話又是大家不愛聽的話。
我從頭到尾厭惡這個人,闖了禍叫別人來替他善后,當(dāng)然他沒有要我多管閑事,他希望朱明自生自滅。
后來我放學(xué)便去接琪琪,要不便去吃頓飯,吃完飯看場電影。我們兩個人的經(jīng)濟(jì)都比較寬裕,可以用比較多的零用錢。有時候也去看看舞臺劇,但是我們兩個真的很少去夜總會,那是情侶的事,我們已不是情侶了。
提供精神很快的恢復(fù),一個女人就是一個女人,她外表再堅強,還是一個女人。歌兒不是唱嗎?哥是天上一條龍,妹是地下花一叢,龍不翻身不下雨,雨不灑花花不紅。
冷冰冰的琪琪原來也是紅花。
一夜我們在家看電視,幾乎是夏天了,白天有點熱,可以穿短袖,但是夜間還是涼的。唐來看我們,帶著他的洋婦,一定要去喝酒。
琪琪看著我,“去不去?”
我搖搖頭。
“不去恐怕他在洋婦面前沒有交待!辩麋髡f。
我不想逼人太甚,懶洋洋地說:“去哪里?”
“紅獅吧,近一點。”
我只好點點頭。
“去吧!辩麋髡f。
我給琪琪面子,不想她太難堪,何必要叫她看我面色做人?我們坐在唐的車子里去了。
我們只坐了一會兒,輪流買著飲料,為了琪琪,為了我們不常出來,我居然還裝著笑臉。琪琪不久就說要走,我向她眨眨眼。
我們早走,我與琪琪到了馬路便開始笑。
我想開車門讓琪琪進(jìn)車子,發(fā)覺車鎖匙落在酒館里,我聳聳肩,琪琪說:“我等你。
我回到酒館,唐不知是幾時溜走的,我向酒保拿回鎖匙,酒保取過小帳替我去取鎖匙,忽然看到朱明被一幫人擁著進(jìn)來,我見她,連鎖匙都忘接了,呆住。
朱明的頭發(fā)剪得非常短,像男人的西式頭,戴一副銀耳環(huán),穿一條長裙子,她胖了,胖很多,有種肆無忌憚的感覺,樣子迷迷茫茫,似笑非笑的。
我撥開人,走到她面前,“朱明!彼龥]有聽見。
她沒有聽見。
“朱明!
“茱莉,有人叫你。”她身邊的人提醒她。
“朱明”茱莉?
朱明抬起頭來,看住我。
“是我,家豪!蔽艺f。
她想起來了,“是的,你是我的朋友,”她笑,拉住我的手,她好像喝醉了酒似的,但又不像,“你好不好?”
“朱明,你現(xiàn)在住什么地方?”
“你記住我的電話,三三四八五二。
我默念一遍,“朱明——”
她已經(jīng)被擁到一個角落去坐下,有人送上吉他,叫她唱歌,那班人與她的同學(xué)不一樣,那班人非常的輕佻,非常的骯臟,我看了滿心不舒服。
但是我時間到了,琪琪在等著我。
我取了鎖匙走。到門口的時候,聽見她沙啞的聲音唱:
“告訴她不,不不不,
如果她問你要一個吻,
不不不不不!
我遲疑了一會兒,馬上推開門走了。
琪琪看著我問:“為什么這么久?又與唐說話了?”
我不出聲,我沒有把實情告訴琪琪。
我們開車回家。
她整個人變了,她完全墮落了。
第二天我打完電話又打電話,但是那個號碼沒有人聽,我?guī)缀跻詾橛涘e了號碼。最后有人來聽,卻又不是朱明。我問:“朱明在嗎?”那男人沒聽懂。我說:“是茉莉!蹦侨苏f:“她在睡覺。”
“告訴茱莉我來看她,你們的地址在什么地方?”我在電話中說。
那人說了一個地址。
我問:“你是誰?”
“你又是誰?”
我把電話掛上了。
下課我便開車去找朱明的屋子,她住在西區(qū)那條希僻街,看上去非常的破爛,根本許多地方已經(jīng)要拆除,都是瓦礫。我找很久,才在一間舊教堂旁邊找到她的家,我按鈴,一個紅頭發(fā)的女孩子來開門。
那女孩子長著一頭好頭發(fā),我記得以前朱明也是這樣的頭發(fā)。
“茱莉在不在?”我問。
“哦,朱明!彼f。
“是的,朱明。
她帶我進(jìn)去,那是老式宿舍,一間間的房間,客廳臟得像豬欄一般。
我走路的時間要小心地避開啤酒罐子與臟碟子。
朱明住在樓上的一間房內(nèi),我覺得這地方像間公社,但是沒有一個人愿意照顧它。
朱明并沒有關(guān)門,她和衣倒在床上,地方亂成一片,與以前是不能比了。她在熟睡,房間有窗子但是沒有打開,空氣悶得幾乎有一股異味,我覺得害怕,這是朱明嗎?這真是她?她蟋縮在一張小床里,一頭是汗,臉頰上泛著一種不健康的紅潤,一種可怕的呻吟聲不住的自她喉嚨里發(fā)出來,我去摸摸她的手,她的手心是滾燙的。
我急了,拉住那個紅發(fā)的女孩子問她要水。
“水?”她尖笑,“我們這里沒有供應(yīng)水已經(jīng)很久了,有啤酒,要不要?”
我呆呆的看著她。
“她生病嗎?不要急,一會兒就好的,我要出去了。
“她是怎么搬進(jìn)來的?”我問。
“米高帶她來的!
“米高呢?”
“米高搬走了,她沒有走。”紅發(fā)女郎笑笑,像是怪我多管閑事,然后走了。
我看著朱明,心中痛苦的猶疑著,如果我馬上。走還來得及,她不會知道。但我們大家是中國人,是同胞,她到了這種地步,我不能見死不救。我馬上決定了,我要把她搬出去,我不能再計較到后果,但愿琪琪也能看到她現(xiàn)在的情形。
她床底下有只小箱子,我拉了出來,掃掃上面的灰,看她有什么重要的東西,全收了進(jìn)去,骯臟的舊衣服任它撇在一邊,有一疊沒有拆閱的家信,幾本書,一本照片簿,還有旅游證件與身分證都在皮箱內(nèi)。
我搖她,“朱明,朱明!”
她沒有醒,轉(zhuǎn)一個身。我的經(jīng)驗告訴我,她又是服了什么藥物了,我把她簡單的行李先搬走,然后急步搶進(jìn)屋子里,把她抱起來,也放進(jìn)車子里。
等到開車的時候我才知道麻煩,帶她到什么地方去呢?家中不能容納她,找房子不是一天兩天可以成功,到旅店去找房間,人家看見她這個樣子未必肯租。我把車子盡在市區(qū)中兜,心急如焚,朱明沒有醒,她不停的冒汗,呻吟,我并不后悔把她帶了出來,她會死在那個地方,死了也沒有人知道。
我終于把她送進(jìn)醫(yī)院里。
我對院方說她有急病,昏迷不醒,我只是她的普通朋友。
醫(yī)生在急癥室內(nèi)看看她的瞳孔,問:“有無親人?”
“無!蔽艺f著,鼻子先酸了。
“我們要給她洗洗胃部,那里有表格,你去填了再說吧!贬t(yī)生吩咐著。
我的心反而定了下來,在醫(yī)院里總是沒錯的。
隨后有兩名護(hù)士走出來對我說:“那位是你的同學(xué)?請你跟我們進(jìn)來一次。
醫(yī)生在病房內(nèi),朱明的床用屏風(fēng)圍了起來,朱明已經(jīng)換了白衣服,醫(yī)生把上衣的袖子拉高,我看到她手臂上布滿了黑色與紅色的斑點,開頭我并不明白,只覺得汗毛都豎了起來。
那一群斑點像螞蟻一般,十分丑陋肉酸,后來我忽然明白了,這是針孔嗎?我恍恍惚惚地想。
我愕然的看著醫(yī)生,我囁嚅地說:“我不知道 ……”
“當(dāng)然,我們要把她送進(jìn)特種醫(yī)院,如果她不介意的話,可是現(xiàn)在你能不能充任她的監(jiān)護(hù)人呢?”
“可以的。
“她發(fā)熱,注射器不潔凈常常會引起死亡,這些人根本不知道他們在玩弄生命,生命是一去不回的東西。
“她暫時住這里?”我問。
“當(dāng)然,她不能出院,有什么事我們通知你好了。
“你一個人住?”
“不,我與我未婚妻同居。病人是我的同學(xué),我們都是中國人。
“那自然。”醫(yī)生很了解,“現(xiàn)在沒有什么特別的事,你如果沒時間可以先走,我們會得派人日夜照顧她!
“謝謝,謝謝。”我說。
我看了朱明一眼,她還沒有醒,護(hù)士們捧來了器皿,預(yù)備替她抹身。我走了。
那么可怕,簡直不能置信的事實,朱明已經(jīng)迷失她自己,她連生命也不要了。生命真的是一種負(fù)累?她活得這么累。
我一整夜都做惡夢,長發(fā)的朱明,短發(fā)的朱明,朱明在病床上呻吟,一下子叫唐,一下子叫我。驚醒已是八點了,琪琪有早課,她已經(jīng)出了門,我連忙穿好衣裳開快車到醫(yī)院,護(hù)土帶我去看朱明。
朱明坐在床上,呆呆的看著窗外,她已經(jīng)清楚了。
我走過去叫她一聲,她轉(zhuǎn)過頭來,看牢我,一時記不清楚我是誰,待看清楚了,忽然之間變了神色,不想相認(rèn),過了很久,她說:“我怎么會變成這樣子了?”她的聲音顫抖著,我只好握住了她的手。
我說:“不要緊,醫(yī)生會幫你的忙,你放心好了!
她哭:“我對不起你們,家豪,我太不爭氣,我實在沒有法子,我活不下去!
我說:“胡說!年紀(jì)輕輕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為什么活不下去?還是為了兒女私情嗎?”
朱明只是哭,一種絕望的哭。
“你老是這樣,又怎么能怪朋友疏遠(yuǎn)你呢?”我溫和的說,“美好的日子總在前面,你轉(zhuǎn)一個彎,說不定就碰到好東西了。”
她尖叫說:“我疲倦,我疲倦!
其他的病人都把頭轉(zhuǎn)過來,我把她的頭埋在我胸前,她悶悶的號叫著。
“朱明,從醫(yī)院出來,你便成為一個新的人,我替你搬進(jìn)青年會去住,好不好?”
“沒有人喜歡我,家豪,我總是替別人帶來麻煩,家豪,真的,你想想,你與琪琪——”
“你放心休養(yǎng),你要答應(yīng)自己,要恢復(fù)以前那個朱明,明白嗎?朱明是永恒的,朱明還要畫‘星星的碎片’,朱明是一個好朋友,好女兒,好學(xué)生,你要回到學(xué)校去,這么一點點小的打擊就粉碎了你,太不爭氣了!
她還是哭。
“明天醫(yī)生會把你調(diào)到專門醫(yī)院去,你明白嗎了我會來看你,等你痊愈以后,我們再為你介紹新朋友。除非你自己愿意幫助自己,否則沒有人能夠幫助你,你明白嗎?”
護(hù)士過來問:“怎么?她又不高興?”護(hù)士的笑容使人精神一振。
“她在哭,哭完就沒事。”我說。
護(hù)士沒奈何,只好聳聳肩,“你安慰安慰她吧!
我說:“你看,并沒有人不喜歡你,也沒有人會看不起你,就算十個人當(dāng)中有五六個人不喜歡你,也是很普通的事,要求不可以那么高,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也不要把別人看得太重。你努力畫你的畫就是了!
朱明坐在那里不出聲,過一會兒忽然打兩個呵欠,我知道是為什么,她掩住了臉。她的藥癮發(fā)了。我沒有問醫(yī)生她注射的是哪種藥品,我不想知道得太詳細(xì)。
“我走了,明天轉(zhuǎn)醫(yī)院,我再來看你。”
“你不要來了,家豪,我聽你的話就是,我與你無親無威,你這樣為我,我是很感激你的!
“那么朱明,就算看我的面子,振作起來如何?”
她點點頭。
“唉,朱明,你答應(yīng)過的事要算數(shù)呵。”
她又哭了。
“別哭,你別哭!蔽艺f,“只要你從頭開始,朱明。”
她轉(zhuǎn)一個身,背著我。
“我走了,”我說。
她不睬我。我轉(zhuǎn)身向大門走去,護(hù)士笑問:“你女朋友?”
我搖搖頭,答道:“不,我的朋友!
到家,琪琪說:“這么晚,你到哪里去了?”
她是說,不是問,她并沒有期望我會回答她。
我非常非常的疲倦,連洗澡都不想去,電視上正在演一項非常精彩的節(jié)目,我躺在沙發(fā)上,忽然睡著了。
做夢看見朱明躺在醫(yī)院中,神經(jīng)系統(tǒng)出了毛病,人像一棵菜似的,活還活著,但是沒有知覺,我發(fā)狂的叫她,她不應(yīng)不睬,她就那么躺著。我去求唐,也許她看見他會醒過來,但是唐嚴(yán)詞拒絕,我絕望的哭了,掙扎號叫,但是沒有眼淚。
“家豪!家豪!”
琪琪用力地推我。
我睜開眼睛,看著琪琪,又看看電視機(jī),電視正在播映廣告:“棕攬洗潔晶,不傷皮膚……”一個美女愉快地洗著碗碟,一片升平的樣子。
琪琪問:“你做噩夢?怎么發(fā)出這么可怕的聲音?”
是噩夢,認(rèn)識朱明,愛上朱明便是一個惡夢,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情感,從此以后我不再會有平安的日子過了。
我抬起頭來看著琪琪。
琪琪問:“你有什么話要跟我說?”
“你怎么知道我有事要說?”我反問。
“當(dāng)然,那時候你向我求婚時,表情就是這樣!
我低下頭,叫我怎么開口呢?我不是說過不會主動與琪琪決裂的嗎?任何人都要說我是個傻子,放棄這么優(yōu)秀的女孩子,而去遷就一個垃圾堆中揀來的,朱明并不愛我,我是知道的。
琪琪問我,“你要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