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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不 母親與戀人
作者:亦舒
  第一次認得芝兒,是朋友介紹的,大家在吃茶,我遲到,走到他們那一桌前,看到一個女孩子在那里笑得前仰后合,一連串爽朗的笑聲。  

  這種笑聲足以驅逐任何陰霾,我因而向她看了數眼。  

  她有直頭發,穿件白T恤,脖子上細細一條項鏈。牙齒雪白,耳朵上戴貝殼耳環。  

  很清爽悅目,難得的是她絲毫不帶造作。  

  這年頭漂亮的女孩子多,但是多數是矯情的。她根本沒看到我,笑完之后一股勁的聽人說話。  

  這時候有人介紹:“芝兒,這是世杰!  

  她明快的轉過頭來,“世杰,真是好名字!甭曇艉苤蓺狻  

  我馬上喜歡了她,很主動地端一張椅子坐在她身邊。  

  她在喝一瓶Perrier礦泉水。  

  一個人的愛好與她的個性多數有點類似,她一張臉便如礦泉水那么透明。濃濃的眉毛,圓圓的眼睛。  

  吃完茶她先走,和煦地向每一個人說再見。  

  我沉吟一會兒,問在座的朋友,誰有她的電話。  

  他們說:“世杰,我們只能把她公司的號碼給你,因沒有征求過她的同意!  

  我不介意,見面只短短時間,我已知道她是我喜歡的女孩。  

  打電話到她寫字褸,我了解她在律師樓辦公。  

  “芝兒?”那邊說:“請等一下!  

  接通之后芝兒親切地說:“這是芝兒,那一位?”  

  “世杰,記得嗎?名字很好聽的那個!  

  “啊是,世杰,好嗎?”  

  “好好。”我有點緊張,“他們把這個號碼告欣我,你不介意我用吧?”  

  “不,當然不,我把住宅號碼也告訴你好嗎?”她說。  

  我求之不得,馬上接受下來。  

  然后我們約好去吃飯,事情是那么開始的。  

  我們在一起很愉快!她真是好伴侶、了解,熱情,坦率,成熟。  

  她有一個嗜好,喜歡看話劇。我經常陪她去,有時甚至預先買好票子,令她驚喜。  

  就像許多追求的故事一樣,我太喜歡見到她,以致自周末約會演變成周日約會,最后我希望天天兒到她。  

  她思想作風都很新,自己獨居一層公寓、我常常在她的客廳坐到深夜才告辭。并沒有什么不軌行動,因為大家都是成年人!而且有太多的自由,我們反而控制得很好。  

  她告訴我在紐約念法律學校的經過,同來足足找一年才尋到職位,說得很是投機,我們有很多觀點是相似的,因此相處十分融治,有點像戀愛,又有點不像。  

  芝兒也這么說:“戀愛似乎不該這么心平氣和!  

  心平氣和,是的,就是這四個字。開會時,閑時,當她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我一想起她,心內有種溫柔的牽動,同時又有種安全感。  

  因為她從不發脾氣,弄嬌嗔,她對我是這么慈善,這么公平。她工作應酬有時候也很忙,家中電話常沒人接,但是一兩天之后,她總會推掉約會與我見一次面,來聽電話的時候總是明快地:“啊世杰,這幾天我工作很緊張,秘書拒絕把電話接進會議室呢,老板的吩咐!  

  是以我的心永遠是踏實的。  

  半年之后,我考慮到結婚,奇怪,以前我也遇見過很多女孩子,但是卻未曾考慮到要與她們結婚,但是芝兒實在太適合我了,我知道像她這樣的女孩子可遇不可求。而且我們終于發生了關系。  

  那是一個下雨天,我與芝兒同樣地直一歡下雨天!陰涼,清新。從早上到夜里,我們一起聊天。  

  入暮時在她家吃羅宋湯與法國面包,并且喝了一點酒。  

  聽著音樂的時候我很自然地親吻她。每次接吻都是激情,她很大方很可愛地吻我鼻子、眼睛、嘴唇,連親吻都是如此自然。  

  這年頭把愛與性分開是十分困難的事,而且也沒有必要這么做。早上在淺藍色的床褥上看到芝兒的臉,心中滿足感是難以言喻的,這么秀氣漂亮的臉。  

  我撫著她的頭發,問:“芝兒,我們結婚好嗎?”  

  她一怔,隨即笑了,“世杰,”她說:“你知道不必與我結婚,我也一樣高興!  

  “不不,并不是我內疚!”我說:“我實在愿意與你共渡此生!  

  她起床,用一條白毛巾包住身體,背住我不出聲。我詫異,把她轉過來,她哭了。  

  “芝兒!  

  她笑,抱住我的腰。  

  當時我不明白,不久我便知道了。  

  我一直住在家中,家里有母親。父親已經去世。  

  我沒有把芝兒帶回家,做母親的總有一個錯覺,如果兒子把女朋友往家中帶,這一定是未來媳婦。  

  我沒想到母親自己先知道了。  

  “世杰,”她問我:“你最近認識一個新女朋友是不是?”  

  “是,”我非常愉快,“媽,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外邊傳揚沸騰得很呢!”母親的面色沉下來。  

  我以為她不高興是為我沒早通知她,這種事情,她得的是二手消息,難怪要生氣。  

  我陪笑:“媽媽,是誰說的?沒有到那個地步,你別多心,改天我把她帶回來給你看。”  

  “給我看?為什么給我看?”  

  “媽媽——”我怔住。  

  “你自己才要看看仔細呢。你知道她是什么人?”  

  我努力解釋,事情鬧大了不好,對芝兒會有影晌。我說:“媽媽.你會喜歡她的,我保證!  

  “是嗎?”媽媽既生氣又擔心的問:“你那么肯定?那么請問她甚么年紀?她的歷史你知嗎?”  

  “我的確是不知道她什么年紀,但是這有什么重要呢,不過是廿多歲罷了,有什么歷史?”我笑。  

  “世杰,外面的人--”  

  “外邊的人是誰?”我有點生氣。  

  “外邊的人都知道她是個離婚婦人,還有一個小孩子!  

  我懷疑我聽錯了,“什幺?”  

  “我也是聽來的,你為什么不問問她?如果她喜歡你,不該瞞你!  

  我的心沉下去,半年了。她為什么瞞我?  

  “媽,你放心,我會去問清楚,你放心好不好?”  

  “行,我放心。你這么一表人材,還怕找不到女友?別連聲名也帶壞了!  

  我沒話好說。馬上把芝兒約出來。  

  我們坐在車子里兜好久的風,然后上她家半。  

  她問:“你有心事嗎?”  

  “有!  

  “甚么事?我可以幫得看忙?”  

  “芝兒”我凝視她,“不要騙我,告欣我,你是否結過一次婚?是否有一個孩子?”  

  她臉色馬上變了。我知道一切是真的。我充滿內疚。我說:“對不起,芝兒!或者你在等待時機成熟才與我談及這個問題,但是人們已經把這件事告訴我母親。很抱歉!  

  “我很抱繳!彼f,“中國人的社會仍然是中國人是社會,我很抱歉,世杰!  

  “這又有什么關系呢?”我溫和的說:“對我來說,我不在乎,我只是生氣世上有那么多飛短流長的人,我還是一樣鐘愛你!  

  “‘還是一樣……’”,她喃喃的重復,“因此你的人格更偉大,是不是,因此你是我的救世主,是不是?”她目光中第一次有怨憤的神色。  

  “不不,芝兒,你結過十次婚也好,這與我無關,過去的事我說甚么都不會在乎,我只知道我與你太投機太愉快,我向你求婚一點也不沖動。”  

  “你真的可以對我的過去置之不理?”她問。  

  “當然可以。”  

  “你不想知道我的前夫是什么人,我的孩子是男是女?現在他們住在甚么地方?”  

  “不不,我不想知道,如果你不想說的話,我便不想知道!蔽蚁蛩WC。  

  “那么好,我以后再也不提!敝赫f。  

  “你會考慮我的求婚嗎?”我問。  

  “太早了!敝赫f:“我不認為事情有這么順利,一個人年輕的時候往往把婚姻視為兩個人的事,實際上婚姻牽涉甚廣。”  

  “我會說服我母親。”我說。  

  “何必呢!敝赫f:“母親只有一個,而天下有那么多可作賢妻的女孩子,討個處女,別羞辱了你家門楣。”  

  她以很溫柔的語氣來說很嚴厲的話。女人都像貓,平日那么溫柔,要緊關頭尖爪子還是露出來。  

  “但是我不怪她,當然一個人必須保護自己!  

  我握住她的手,誠懇的說:“芝兒,世上沒有第二個你!  

  她低下頭,眼淚淌下來。  

  我跟母親說:“我們有什么門楣呢?父親去世的時候我不過十二歲。他也不過保險公司的小職員,我念大學一半靠獎學金一半靠姊夫救濟。我們家實在很普通。我至今環境也并不是很好。”  

  “我等你回來,足足等了十年,好容易捱到你念完博士……”  

  “媽媽,這十年的日子你總要過的,怎么說是為我捱的呢?當然我感激姊夫幫我的忙,但是媽媽,你這樣說,不公平之余,還使我心理負擔很重。”  

  媽媽臉色變好幾次,“當然啰,你現在是這么說,因為你現在不需要我喂奶洗尿布了!  

  我突出來,“媽媽,這些臺詞是誰教你的?臺語片咸豐年的對白,當然每個母親都為孩子喂奶洗尿布,這是母親的天職,我知道是辛苦的,但誰叫你把孩子生下來呢?快別這么說話!”  

  媽媽真是可愛,她嘆口氣,“唉,現在的孩子,簡直油嘴,說什么都不領情,說什么也等于白說!  

  “別反對我,媽媽!  

  “我不喜歡她。”  

  “媽媽,你還沒見過她,怎么知道你會不喜歡她?”  

  “她都有自己的孩子,說不定常住你家中帶,說不定以后再生孩子,她會不喜歡。”母親很煩惱。  

  “媽媽,”我說:“請不要這樣想,陌生人家的孩子,你也對他們很好!  

  “可是媳婦的孩子……”母親悻悻地,“叫我向親友怎幺交代呢?”  

  我笑問:“何必向他們交代呢?”  

  “哎,世杰,你自然不明白的,你的生活圈子與我的相差三十年,你的朋友不在乎,我的朋友想法可不一樣呢,對媽媽公平點好不好?”  

  “是是,我忽略了這一點!  

  “何必偏偏選中她?”母親很不服氣,“聽說年紀也不小,都廿六七歲,與你一樣大!  

  “媽媽,”我說:“感情這件事,很難解釋,你說得對,那么多女孩子,我就是看中她,你得相信兒子的眼光,母親,兒子的眼光遺傳自你。”  

  母親不響。  

  我摟著她的肩膀,“媽媽,放心!  

  “我還是不喜歡她。”母親委委屈屈的說。  

  我知道媽媽看在我的面上,是會讓步的,  

  我興致勃勃地告訴芝兒,芝兒很禮貌婉轉地說:“不,我覺得去見你母親很不方便,我又不是想跟你結婚,這樣隆重,真是的。”  

  “為什么?”我很失望,“芝兒,當然我們是會結婚的!  

  “不不!我想過了,”,芝兒說:“我不適合結婚。”  

  “胡說,別人我不知道,你最適合嫁我!  

  芝兒很感動。“世杰,認識你簡直是我畢生的幸運,謝謝你!  

  我很難過,“芝兒,這是什么意思?或者你有過一次很不幸的經驗,但是你還如此年輕,來日方長,何必這樣倔強?來,讓我抱抱你!  

  我把她擁在懷里,她哭了。  

  可憐的芝兒兒,我要加信的保護她,別人怎么說有什么關系?我們的生活不過是兩人的世界,我惱。  

  與她生活在世界上,不是為了裝飾別人的是非標準。我唯一希望獲得的諒解,是來自我的母親,因為我也很愛她。  

  媽媽說:“雖然我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如果這樣會令你快樂,我還是覺得安慰的!  

  “媽媽,你真是好!蔽艺f:“我很感激!  

  “我也不明白這些事理,但是眼看見兒子快樂,我也會快樂!  

  我的眼睛濡濕。不是許多人有一個這么明理的母親,我真幸運。  

  芝兒,我們的荊棘已經除掉了。  

  芝兒說:“在我沒有見遇你母親之前,或者你要見見我的母親?”  

  “你的母親。”我驚訝,“她從紐約回來了?”  

  芝兒的家人都住綱約。  

  “是的,回來看我。”  

  “很突然呢。”我說。  

  “因為我說……我在考慮結婚!敝赫f。  

  “芝兒!”我的心情又完全恢復狀態!拔液芸鞓,你到底被我說服了。”  

  芝兒顯然也振奮得很!澳氵@對白像國語文藝片裹的!  

  “是呀,但不是這么說!不足以證明我劉你的感覺!  

  芝兒與我都笑起來。  

  她看上去這么年輕爽朗,簡直不像有過一次不愉快的婚姻。不管像不像,她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不變。我永遠愛她。  

  芝兒的母親住在半島酒店。  

  她是一個美婦人,一眼看上去簡直與芝兒年紀差不多。而且瞧得出很有錢。芝兒的母親跟我的母親簡直是兩回事。  

  她看到芝兒,埋怨連篇!“芝兒,你看你的樣子!瞧!好的襯衫都沒一件了,你在干嘛?人也瘦,原本我是不想你獨自回香港的!”  

  芝兒只是笑。  

  她母親完全沒看到我。  

  “媽媽,這是世杰!敝鹤屛艺镜角懊嫒ァ  

  她上上下下把我打量一番,詫異地看牢芝兒,“就是他?”  

  芝兒答:“是!  

  她很不愉快,“真是的,芝兒,自火堆中出來,跳進油鍋中,我實在是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但是我知道這個美婦人不喜歡我。  

  “媽媽,我了解到婚姻生活是很私家的,我們并不需要交游廣闊,生活豪華!敝赫f。  

  美婦人擺擺手,“芝兒,但是人家還嫌你不是處女,你何必到這種鄉下人家去受氣?他們沒有知識!”  

  芝兒笑,“母親,你太粗魯,對著世杰批評他的家庭!  

  我臉上麻辣辣地不知所措,心中隱隱覺得不妥,我從不知道芝兒來自這么富有的家庭。  

  “芝兒,回紐約來,你不能夠做小家庭主婦的!  

  芝兒說:“媽媽,當然可以!  

  “你受不了這種腌臜氣!  

  “沒有人會給我受氣!  

  她轉向我,“那么好!世杰,你能夠給我女兒什么東西?”  

  我遲疑地說:“愛!  

  “應允與行動往往是兩件事!彼⒅摇  

  “是,我會盡力而為!蔽艺f。  

  “物質上呢?”她問。  

  “我在大學教書,一個月拿六千多港幣,有房屋津貼!  

  “你以為能滿足芝兒?”她問。  

  “我的天!”芝兒笑,“媽媽!不是每個人都要開摩根跑車才可以上街的,”  

  芝兒的母親顯然很心煩,“我不懂得!”  

  “媽媽,你不需要懂得,我只需要獲得你的允許!  

  我站在一邊,心中滿不是滋味。她為什么歧視我?或者我不是百萬富翁,但是我愿意負責任,愿意盡量愛芝兒。  

  芝兒媽媽嘆口氣,坐下來,她問我:“年輕人,你婚后打算與母親同住嗎?”  

  “我母親只有我一個兒子,自然與我住!  

  “你聽過孔雀東南飛的故事嗎?”  

  我笑一笑!“我母親與我皆不是戲中的主角。”  

  “小家庭中有一個老人,你覺得會方便?”她問。  

  芝兒搶說:“媽媽,這是我的困難,你別替我擔心!  

  “那么好,你安排個時間,咱們親家總得見個面!  

  “媽,到時你穿個旗袍,”芝兒提醒她,“別袒胸露背的,人家老太太可吃不消!  

  我忍不住微笑。女兒教訓起母親來。  

  芝兒媽媽氣得差點沒昏過去。  

  我們倆乘機告辭出來。  

  我說:“你媽媽是這么漂亮!  

  “是的,她看上去如此年輕,四十五了呢!敝赫f。  

  “你沒說過你家這么有錢!蔽艺f。  

  “不,我家并沒有錢,母親跟我親生父親離異后,改嫁一個富翁,她是富有的,自然!  

  我意外地看著芝兒,這些我還是第一次聽她說起。  

  芝兒慎重的說:“別告訴你媽媽,她不會接受!  

  我苦笑。  

  終于在正式見面之前,我說服芝兒先去見我的母親。  

  母親開頭很不自然,有點苦澀。  

  芝兒買了四種水果,四色蜜餞,靜靜地坐在角落,一聲不晌,臉上個沉靜的微笑。  

  母親坐在大客廳中,又不開燈,有點暗,讓芝兒坐對窗處,她自己背著光,以慈禧太后式的目光逼著芝兒,芝兒一派自在,不以為意。  

  我暗暗禱告,天啊天,一切包涵,芝兒,給我面子。  

  母親與芝兒攀談數句,都很客氣。  

  “你是大學畢業生?”  

  “是!  

  “婚后不介意與老太婆同住?”  

  芝兒很簡單的說:“不介意。”  

  母親想一想,終于取出一只翡翠戎子,一串珍珠項練,替芝兒戴上。再想想,把自己脖子上的一只墜子也取下給芝兒。  

  “都是些不值錢的東西,留作紀念吧!  

  芝兒又明潔的說:“我很喜歡!  

  “好好,”母親總算笑了:“那么星期日請令堂到我們家來便飯吧。”  

  “是。”  

  我們到外頭去喝咖啡。  

  我問:“為什么不多說話?”  

  “多說多錯!彼f。  

  “其實我母親不介意獨居。”  

  “看情形才說吧!敝核坪跣赜谐傻摹  

  她的白襯衫配著米黃的珍珠練子很好看。  

  芝兒愉快地告訴我!“我一直想買串珍珠,不過又嫌貴,F在可好得很!  

  她很愛我!盡量使我高興。如果她真想要,別說一串,一百串也得到了。  

  母親說:“芝兒這女孩子很厲害!  

  “她有什么厲害?”  

  “不聲不響的!  

  如果她又聲又響,她也是厲害的。婆婆總愛把媳婦說成是個厲害的女人。  

  “母親!蔽遗呐乃谋巢,安慰她。  

  星期日,我開車去接芝兒媽媽,她穿黑色累絲旗袍,齊胸的養珠項練,她揚揚手,很不耐煩,問我:“世杰,為什么要我去拜見她?為什么令堂不能稍移玉步到酒店來?我已經賠出女兒,遲要賠上自己?”  

  “媽!敝翰豢蜌獾卣f:“人人說你年輕,你再嚕蘇下去,也就是個近五十歲的老太太。”  

  芝兒媽媽連忙噤聲,我幾乎沒笑出聲來。  

  我們到了家。  

  芝兒媽媽又高興起來,“哦,舊式洋房,我最喜歡這種房子,氣質好!  

  我點點頭。  

  母親見了“親家姆”,非常驚異。沒想到對方這么時髦美貌。  

  芝兒媽媽帶來四幅衣料,很客氣地呈上,并且得體地說好話。母親只能受下。  

  “芝兒的親戚都在外國,這里只有她一個人,老太太多照顧點!  

  “是!蹦赣H得體地說:“我家的媳婦一向沒人敢欺負,是不是,世杰?”  

  芝兒媽媽點黯頭,喝過茶。告辭。  

  我們送她回酒店,她說:“世杰母親年紀大點,看上去是個正派人,正派人最可怕之處是愛替天行道,芝兒,你當心一點。”  

  為什么一家人要活得像間諜斗間諜?我不明白。  

  “有什么不如心,回紐約來!  

  芝兒答:“我有分數!  

  “芝兒,我是真舍不得你。”芝兒媽媽眼睛都紅了。  

  芝兒看看我,眨眨眼。  

  “芝兒,你連一枚象樣的首飾都沒有。訂婚戒子呢?”  

  “我們不想訂婚,媽媽,”芝兒說:“一切從簡!  

  “唉!  

  “媽媽,你別嘆那么多氣好不好?”芝兒說:“我會很幸福的,真的!  

  “芝兒——”  

  芝兒與母親擁抱。  

  我的母親卻說:“也四十多歲了,怎么還打扮成那樣!看倒是看不出來,仿佛只有三十多歲,保養得這么好,大概狐貍精的道行不過如此!  

  兩個母親活在不同的世界里,卻有一個共同點:怕自己的兒女會上對方一個大當。  

  我說,“媽媽,狐貍精只能稱‘大仙’,不然他們會被得罪的!  

  “呸,”母親笑,又正容說:“你不去問清楚?芝兒怎么處置她前夫的孩子?別也抓了來一起住!  

  媽媽不知道芝兒家很富有,她的夫家也是華僑中佼佼者!兒子決不能跟外姓人住。  

  “孩子住在瑞士,跟他父親,只準芝兒去看他,他不能探訪母親。”我說;“母親不必多慮!  

  “哦!瑞士?”母親問:“是個好地方,是不是?”  

  “是的!蔽蚁胛乙惠呑右沧〔涣巳鹗。  

  我不知道芝兒是怎么與這個男人分手的,看情形他的條件勝我十萬倍,但是我不能判芝兒的歷史妒忌,也不想追問,慢慢我會知道一切,真相遲早會得呈現,我們將自相處一輩子,何必心急?  

  婚禮終于舉行了。老天。  

  我們在大會堂注的冊。  

  母親穿深灰色嗶嘰禮旗袍!黑襪子,黑鞋,插一朵紅花。  

  芝兒媽媽穿粉紅色禮服,戴頂寬邊草帽,帽沿有面網有絹花,肩上披白色狐貍披肩,鏤空高跟鞋。  

  兩個母親,兩種顏色。  

  芝兒則穿白色簡單的禮服,脖子上是她婆婆送的珍珠。  

  每個人的面色都很慎重。  

  我們簽好字,在花園中拍照。  

  我覺得很滿足,但是也很困惑,結婚是兩個人的事嗎?那么芝兒的母親與我的母親為什么占  

  這么重要的位置?  

  芝兒說:“我們只是給她們面子,她們再反對也是沒有用的,因此她們也懂得什么時候該下  

  臺!  

  但是母親們仍然喜歡插手子女的戀愛,母親們期望子女與她們喜歡的人結合。處處加以干涉,表示母愛的權威。她們總覺得子女結婚是離開她們的表示,長大了,飛走。母親們沒有想到子女有他們的生命,有他們的生活。唉。  

  婚禮之后,芝兒媽媽回紐約,芝兒在我們家老房子定居下來。  

  我們相處很好,芝兒收斂婚前的豪爽!是個好媳婦,母親的掛慮是多余的!我們會愉快地共渡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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