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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 有人哭有人不
作者:亦舒
   
  雪珊放學(xué),扔下書包,到書房去找母親,還沒進房門,就聽到父母在聊天。

  于太太說:“王耘今天來信,他終于離了婚!

  雪珊一怔,靠在門框上,沒有出聲。

  于先生應(yīng):“唔,終于分手了。”

  “馬桂芳真是一個可怕的女人,王耘怎么娶她的,不可思議!

  于先生答:“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什么都是注定的!

  于太太又說:“若不是去年一起渡過假,真不知女人討厭起來可以到那個地步,虧王耘承受她這些年!

  “算了,王耘說.稍后他想到我們家來小住!

  “馬桂芳會恨死我們!

  “管她呢,我已經(jīng)叫王耘盡快收恰行李,無限歡迎!

  雪珊聽到一室里,輕輕躡足回到房中,掩上門,躺在床上發(fā)呆。

  王耘離了婚。

  雪珊從來不知道有王耘這個人,直到去年。

  王耘是于先生的學(xué)生,他念博士那兩年由于先生輔導(dǎo),雪珊當(dāng)時才幾歲大,王耘到過于府好幾次,他沒有注意到那小女孩,那小女孩也沒對他加以青睞。

  當(dāng)年,對王耘來說,最重要的是那本論文,對雪珊來說,世上最可愛的,是她手中的芭比娃娃。

  直到去年,王耘事業(yè)有成,回到東方來拜見師父師母,雪用才對他有印象。

  王耘已經(jīng)結(jié)婚,帶著妻子。

  他看到雪珊的時候,心頭一震,身不由主,轉(zhuǎn)過頭去,不敢逼視。

  哪個少女不是雪白粉嫩如一朵蓓蕾般可愛,但雪珊是另一樣的,她長得極高,接近一七0公分,長頭發(fā)梳條辮子,小小短裙子,一件棉背心,小孩子面孔,成熟女子身段。

  當(dāng)夜,王太太馬桂芳就抱怨,“于教授才智過人,怎么不管教女兒!

  王耘不出聲。

  “不小啦,足足十七歲,還穿得那么暴露,見了人摟摟抱抱,也不避忌,小十三點!

  王耘不得不說話:“她九歲的時候我就認(rèn)識她!

  馬桂芳酸溜溜,“沒想到你有那么精采的過去!

  他們住在客房里,馬桂芳毫無禁忌地在別人家中批評別人的女兒,偏偏被于太太聽到,好不惱怒,只是按捺著不響。

  王耘這次造訪,半公半私,一邊渡假,一邊參考于教授最新的研究報告。

  于家在離島有一間屋子,一到夏天,整家去小住,雪珊在沙灘上連日玩耍,曬得金棕色。

  她正在學(xué)滑水,王耘樂意指點她一二,王大大更加不高興,怒氣往往形于色。

  于太太把女兒叫到房中訓(xùn)話:“不要與王耘太接近!

  “為什么?”雪珊一點不知就里。

  于太太痛惜地看著女兒,還真正是一個孩子呢,天真未鑿,不通世情,眉頭眼額,統(tǒng)統(tǒng)看不出來,行事光明正大,問心無愧.

  “人家王太太不喜歡了!

  “沒有呀,王太太對我很好,還問我多大歲數(shù),念第幾班!

  “你還是同小周小林他們玩吧!

  雪珊有點失望,“但是我喜歡王耘!

  不得了不得了,“跟你講王太太不高興。  ”

  “好好好!毖┥簯(yīng)著。

  “別當(dāng)耳邊風(fēng)!庇谔。

  雪珊可不曉得如何避開工耘。

  她對他有難言的好感,小周同小林不能與他比。

  王紜細(xì)心,周到,雪珊學(xué)了兩年不成功的滑水,  在他指導(dǎo)下,大有進步,她喜歡聽他說故事,講笑話,他點的菜,她全愛吃,他挑的電影;她覺得好看。

  怎么疏遠(yuǎn)他?雪珊不懂。

  一天,在早餐桌上,馬桂芳抱怨天氣,“熱死了,我想我會中暑,王耘,我們提早回去也罷,我想家。”

  馬桂芳土生土長,是個美國人,娘家住馬利蘭州,  是個好地方。

  大家都沒有反應(yīng)。

  雪珊孩子氣,問她:“下午我們不如到城里逛!

  更給馬桂芳發(fā)牢騷的理由:“你們生活真無聊,不是逛街,就是喝茶,  要不搓麻將!

  于太太咳嗽一聲,“雪珊,去把早報取來!

  雪珊走開,于太太才說:“桂芳,你想做什么,我來陪你!

  馬桂芳無禮的說:“你們把王耘交還給我,萬事皆休。”

  于太太一呆,再也笑不下去。

  王耘忍不住說:“桂芳,你怎么了?”

  馬桂芳怒道:“到了兩個星期,獨處時間不超過三五個小時。”

  于先生大太連忙站起來避席。

  王耘同她說:“你很清楚我們并不是來渡蜜月!

  “你讓那小妖迷住了。”

  “桂芳,閉一閉嘴巴好不好!

  “你干嗎不叫我閉眼睛,把丈夫讓給別人?”

  “桂芳,在家你口口聲聲喊悶,才把你帶來渡假,你為什么不好好享受這個假期?”

  馬桂芳把面前的碗碟統(tǒng)統(tǒng)一推,出去了。

  于太太很生氣,“千里迢迢,跑到人家家里吵架!

  王耘再三道欺。

  于太太以老賣老,  “王耘啊,君子愛人以德,你要教一教桂芳!

  于先生瞪她一眼,“你少一句好不好,王耘已經(jīng)夠煩。

  于太太笑,“看,馬上教我了!

  王耘到后園躺在繩床上,悶悶地晃動。

  雪珊過去陪他。

  “對不起!毖┥赫f。

  “關(guān)你什么事!

  “我是那只小妖呀!

  王耘無地自容,“雪珊,別聽她的,我們的感情已經(jīng)很有問題,她不過借題發(fā)揮,拿你出氣!

  雪珊問:“她為什么不快樂?”

  “她所要的,我不能滿足她!

  “她要什么?”雪珊詫異,“我認(rèn)為你什么都有!

  “你真這么想?”

  “你長得英俊,父親說你甚有才華,又有份好職業(yè),還欠什么?”

  王耘微笑,“可惜你是小女孩,否則我真得到一個紅顏知己!

  雪珊笑,“我們?nèi)ビ斡救绾??br />
  王耘還未應(yīng)允,于太太已經(jīng)叫女兒:“雪珊,讓王耘靜一會兒!

  雪珊只得說;“稍后再見!

  于太太對丈夫說:“叫王耘搬到旅館去吧!

  “我們問心無愧!

  “算了,我最怕聽人吵架!

  雪珊十分不舍得,又沒有發(fā)表意見的機會,悶悶不樂。

  于先生說,“我找王耘說說!

  馬桂芳一連兩天沒回來,王耘想走也不能走。

  于太太全擔(dān)心地問:“桂芳會到哪里去?”

  “親戚家吧!

  “你不去找找她?”

  “她會出來的。”

  “王耘,始終是夫妻,她這樣吃醋,可見是愛你的!

  “我不再需要這種愛,師母,一言難盡!

  于太太又同丈夫說:“我想把雪珊送到二妹家去稍住。”

  于教授老實不客氣的說:“庸人自擾!

  于氏夫婦差點沒吵起來。

  結(jié)果,雪珊還是被送到阿姨家中,與表姐同房。

  表姐是大學(xué)二年生,比雪珊懂得多。

  “你愛上了他吧!

  “誰?”

  “那個叫王耘的人!

  “我很想念他,那就是愛?”

  “初步差不多是這樣!北斫銥樗治。

  雪珊問:“他可愛我?”

  “他們成熟的男人見識多廣,不容易愛人,但是雪珊你長得實在動人,又很難說!

  雪珊笑,“你比王太太還多心,我們不過是好朋友罷了。”

  “你那口氣似女明星辟謠!

  雪珊在阿姨家中接到王耘電話。

  他約她吃飯。

  雪珊欣然赴約。

  王耘十分內(nèi)疚,撥電話的時候也再三警告自己:  這是不對的,對方只是一個小女孩子,但他完全不愿意控制自己,在于教授案頭找到號碼,立即撥給雪珊。

  他只是希望看到雪珊的小面孔。

  雪珊沒有讓他失望,她那雙晶亮的眼睛已經(jīng)使他如服下一帖清涼劑,過去幾日的煩惱消失無蹤。

  雪珊問他:“你找到王太太沒有?”

  王耘點點頭。

  “她在什么地方?”

  “住在旅館,昨天叫我把衣物送了去。”

  “你沒有去陪她?”

  “見面會吵架!

  “有那么糟?”

  “你還沒見過人生丑陋的一面!

  “是我還沒有!毖┥何⑿。

  王耘深深嘆口氣,難怪馬桂芳要妒忌,連他都覺得雪珊的純潔使他自慚形穢。

  “你很快要回去了吧?”

  “我不走,你就不能回家!

  “不是因為你,我本來就常常到阿姨家住!

  王耘苦笑,沒想到雪珊反而安慰他。

  “來,我陪你走走散心!

  “有甚么好建議?”

  雪珊搖頭,也許馬桂芳說得對,城市人沒有什么可做的,生活無聊。

  王耘說:“我還是送你回去吧,叫師母知道,會逐我出師門!

  “我母親并不是那樣的人!

  “你這樣的年齡,太危險了!

  “是的,過幾年,又怕被我們纏住,再等三五年,  又要忙事業(yè),然后就老大了,再也沒人追求,做女孩子也不容易啊,這是表姐說的!

  王耘忍不住笑。

  “我們一起走,”雪珊說:“我也要回家拿東西。”

  王耘想反對,一接觸雪珊坦然無懼的目光,自動噤聲。

  在渡輪上,他們玩紙牌,聽音樂。

  這樣簡單的娛樂,雪珊玩得津津有味,全神貫注,王耘忍不住想,在她天真的腦海中,沒有什么是不美好的吧,每一個早晨都可以令她快樂雀躍。

  呵王耘真不能置信自己也曾經(jīng)這么年輕過。

  一半是為著憐惜自己逝去的青春,他愛上雪珊的青春。

  牌局上他輸?shù)靡粩⊥康,雪珊搖著頭取笑他,“嘖嘖嘖嘖嘖!

  王耘只是笑。

  可惜航程只有一小時,如果有二十四小時就好了。

  雪珊同王耘說一個故事:“有一位老伯伯與表姐同船,船久久不開,表姐不耐煩抱怨,老伯怪表姐不夠浪漫:船幾時開航又有什么關(guān)系!

  “你表姐怎么說?”

  “表姐同我說,不能有浪無類呀,  碰到心儀的少年,表姐并不介意等上三五個小時!

  王耘笑。

  “但從此以后,該位老伯到處宣揚我表姐不夠瀟灑不夠浪漫!

  王耘答:“那是必然的,他不為自己找藉口,斷然活不下去。”

  “但是這樣說,會傷害表姐呀!

  王耘想想,“人總得保護自己,危急時哪會替人著想!

  “你會不會保護我?”雪珊問。

  “我會的,我會先護你!

  雪珊似有先兆。抵達家門,按鈴,來啟門的是于太太。

  于太太一見雪珊與王耘雙雙回來,心中聲聲叫苦,事到如今,也無謂苛責(zé),她只是輕輕說:“王耘,桂芳等你半日了,你先進去吧!彼D(zhuǎn)過頭來對女兒說:“雪珊,你跟著我!

  王耘一看,知到她訂了歸期,后天上午八點鐘的班機。

  馬桂芳說:“走不走隨你,若你不準(zhǔn)時出現(xiàn),我回去便賣房子解散這個家,反正你護照已經(jīng)到手,再也不必?fù)?dān)心!

  王耘不同她吵,一句來一句去,成何體統(tǒng),無論誰是誰非,他都應(yīng)該忍聲吞氣,讓一讓她。

  馬桂芳說:“整件婚姻是錯誤!

  王耘看著窗外。

  “你為什么不說話?”

  王耘仍然維持緘默。

  “我這就走,再見?”

  馬桂芳一腔怒火無法發(fā)泄,臨出書房前一腳踢翻了茶幾,打破教授的一只朱砂茶壺。

  王耘連忙拾起碎片。

  馬桂芳一陣風(fēng)似去了。

  于太太進門來,搖搖頭。

  “師母,對不起,我賠給教授!

  “這個女子一點修養(yǎng)涵養(yǎng)都沒有,資質(zhì)這么普通的人,態(tài)度如此狂妄囂張,有什么用?我們旁人受她一句半句,當(dāng)可一笑置之,她自己卻要承受一切后果,恐怕沒有好處。”

  “師母說得對,自作自受!

  “當(dāng)然,自由社會中,人家是殺不了你的,非得自殺不可!

  王耘看得出師母是真動氣了。

  他低頭默默坐著。

  “這只茶壺你師傅用了多年了。”

  王耘心中氣苦,  面色很壞。

  “你靜一會兒吧,王耘,我也不敢再留你了,你跟你那賢妻走吧!

  王耘只得點點頭。

  雪珊在門外聽見,急起來,“媽媽,你趕他走?”

  “趁他們兩夫妻沒動手拆屋之前,送走他們,也是明智之舉。”于太太沒好氣。

  “媽──”

  “這里沒有你的事,我還沒說你呢,我怎么樣叮囑你?你都當(dāng)耳邊風(fēng),雪珊,我對你十分失望,一點點小事就顯出你沒有絲毫自制能力!

  “師母,這與她無關(guān)。”王耘為雪珊辯護。

  “你更混帳,你是雪珊的大師兄,你想害她?弄得不好,她年紀(jì)輕輕便有個拆散他人家庭的罪名,那里都不用去,甚么都不用做!

  雪珊輕輕說:“我不是那樣的人!

  于太太斥責(zé)道:“看熱鬧的群眾才不管你是哪一種人!

  “我這就走,師母!

  于太太拂袖而去,“雪珊,你跟我留在家里!

  母親出去之后,雪珊問王耘:“你怪我嗎?”

  “我剛想問你同樣的問題。”

  “你同王太太一起走?”

  “事情已經(jīng)到了非解決不可的地步。”

  雪姍聽得出他聲音中的苦澀。

  回去或大吵一場。,或大打出手,很快會有結(jié)果!彼R煌,“對不起,雪珊,我不應(yīng)該對你說這些話!

  “沒有關(guān)系,我明白!

  “我得出去買一只茶壺。”

  “我跟你去。”

  “師母會罵的!

  “給她罵好了。”

  “雪珊,  這不大好!

  “別管,反正你歸你上船,我隨后來,母親怪不到你身上,再說,大船又不是你的,怎么不讓我搭?”

  王耘無奈。

  他收拾衣物.挽著箱子向師母道別。

  于太太嘆口氣,“有沒有地方?”

  “一定有。”

  “那么再見!

  王耘走了。

  雪珊同他一班船。

  她陪他坐在甲板上,“人家會以為我們私奔!

  “雪珊,你把事情看得太簡單了。”

  “我覺得你們把事情弄得過份復(fù)雜才真!

  “答應(yīng)我一件事。”

  “什么事?”

  “不要相信有婦之夫!

  “啊!

  “他們一天不離婚,就是一天不愛你!

  雪珊咀嚼這句話。

  “你呢,你會離婚嗎?”

  “待我辦妥手續(xù),才回來見你。”

  雪珊說:“那會是多久之后?”

  “我不知道,一年、兩年,可能更久!

  “那是一段長時間!

  “是的,你會等嗎?”

  “我不知道!毖┥禾拱椎脷埧,“很多事情會在這段時間內(nèi)發(fā)生,誰曉得,可能我會愛上小林,同他結(jié)婚。”

  王耘搖頭苦笑。

  小女孩子,連騙人都不屑。

  王耘益發(fā)欣賞這一份真誠。

  上了岸,王耘與雪珊踏破了羅街找一只舊宜興茶壺。

  千辛萬苦,才找到一只樣子相仿的,決定高價買下,伙計卻問,“要幾只?”

  笑得他們打跌,原來是仿造的古董,成打地擱在倉里。

  由雪珊把茶壺帶回家,分手的時候,雪珊并沒有哭。

  而王耘,第二天就跟妻子回了紐約。

  于太太看到茶壺,也不聞不問。管教子女,要時緊時松,一味死綁,會生反效果。

  王耘一走,于家松口氣。

  他并沒有寫信給雪珊,雪珊也沒有打聽他的住址。

  她要應(yīng)付考試升預(yù)科,一晃眼就一年。

  沒想到今天放學(xué)回來,再度聽到王耘的消息。

  這一年,雪珊長大很多。

  沉著了,文靜了,話少許多,思考能力也增強,一年,對于中老年人,可能只是另外一個三百六十五天,對于少年人,足以起無窮變化。

  雪珊對表姐說:“王耘要回來了!

  “他離了婚?”

  雪珊點點頭。

  “現(xiàn)在你可用比較客觀的眼光看他!

  雪珊說:“不知道他真實面目如何!

  表姐說:“肯定比都爾斯張成熟!

  “都爾斯是很有內(nèi)涵的一個人!毖┥嚎棺h。

  “得了得了,這樣護著他,可見是喜歡他的!

  “都爾斯對我體貼,物理一科沒有他同我補習(xí),肯定我還在夢游!

  “雪姍,知恩莫忘報,很好很好!

  “我同都爾斯可不是夏季羅漫斯!

  “告訴我雪珊,你有沒有愛過王耘?”

  “我不知道。”

  “想清楚點!

  “短暫的一剎那或許,我不能肯定,去年夏天天氣美得驚人,在那種藍天白云底下,不戀愛一下,有負(fù)光陰!

  “他知道你這種態(tài)度嗎?”

  “當(dāng)然他知道,他又不是三歲,不過,別以為他離婚是為著我,純?yōu)樗约!?br />
  “這我們都知道!

  雪珊說:“我倒想再見他。”

  “你會哭?”

  “我想不會!毖┥盒。

  表姐聳聳肩,“有人哭,有人不!

  雪珊去同都爾斯說:“我的舊情人要回來了!

  都爾斯看她一眼,“只有中年女人才有舊情人!

  雪珊笑,“我開始得早!

  都爾斯問:“幾時,三歲?”

  他們倆大笑。

  年輕的時候,什么都可以笑得前仰后合。

  王耘卻不這么想。

  同一幢別墅,同一個師父,才隔了一年,已是百年身,離婚手續(xù)把他搞得焦頭爛額,馬桂芳聘了律師同他打官司,房子車子家私雜物統(tǒng)統(tǒng)歸她,王耘連工作都辭掉,放棄了護照,前來投奔于教授。

  幸虧于先生見義勇為,替他找到教席。

  他見到了小師妹。

  雪珊更加出色了,見了他,伸出手來,不卑不亢的與他一握,就好像第1次見他一樣,略見生疏,但是笑容甜美,足使觀者忘憂。

  王耘的希望在該剎那幻滅。

  少女如玉,他無意出丑,還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使工作上了軌道再說吧。

  王耘若知道雪珊心中想什么,會傷痛欲絕。

  雪珊同表姐說:“在街上我不會認(rèn)得他!

  王耘臉色棕黑,似敷著薄薄一層污垢,非肥皂清水可以洗得凈,頭發(fā)白多了,滿腹心事,澀于言笑,活力似舍他而去。

  雪珊說:“看上去很老!

  “他有多大?”

  “從未問這!

  “他一定吃了苦!

  “非常非常憔悴!

  “現(xiàn)住你們家?”

  “不,搬到大學(xué)宿舍去了!

  “不再回美國?”

  “我想不會吧!

  “有沒有約會你?”

  雪珊答:“他很會做人,過去的已經(jīng)過去,他問我有無空去看畫展,我說對藝術(shù)沒興趣!

  “你昨日陪都爾斯張去看嶺南派國畫!

  “那是都爾斯!”

  “呵對不起!北斫阈Α

  “明天晚上我們?nèi)ヌ,你要不要來??br />
  “雪珊,你不再給王耘機會?”

  雪珊訝異地說:“他那里有時間?三四十歲的人了,一切需要從頭開始,誰好意思去打擾他?”

  說完之后,雪珊略帶歉意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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