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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 她還是愛那個家伙多一點(diǎn)
作者:亦舒
   
  每星期五下午,可堅的心便活躍起來。

  他在一街美國銀行做事,周末足足有兩整天假期,碰巧禮拜一是公眾假期的話,一連三天,松弛得渾身酥軟,暢快得難以形容。

  生命對這位廿七歲的管理科碩士來說,像雪白細(xì)滑沙灘上的陽光輕風(fēng)。

  都說可堅是個沒有煩惱的人。

  家境好,學(xué)業(yè)一帆風(fēng)順,性格平和,外型可以打八十五分。

  可堅最難得之處,是并不想出人頭地。

  他有兩個哥哥,老大是頂尖科學(xué)博士,參予許多國防計劃,弄得不能夠自由出入境,每次回家探親,要經(jīng)過多項申請,忙得長年累月見不到父母。

  不不,可堅說:才不要像大哥那樣偉大。

  二哥是位藝術(shù)家,從事寫作,享有盛名,但創(chuàng)作是一門吃苦的事業(yè),二哥性子古怪,情緒不安的時候,生人勿近。

  所以可堅也不要像他。

  自小,可堅決定向一個目標(biāo)出發(fā):做一個開心快活人。

  念一門比較輕松的功課,專業(yè)科目太辛苦,誰高興老壽星找砒霜吃,找一份游刃有余的工作,周末,一定要用來玩,他不喜歡咬牙切齒搏殺。

  相由心生,可堅有種瀟灑自在的氛質(zhì)。

  而且他真懂得玩的門檻,十分受異性歡迎。

  二十六歲生日那天,可堅同自己說:要找對象了。

  于是,他暗暗留意起來。

  大哥與二哥一直獨(dú)身,瘋狂努力,每踏出一步,不知要花多少力氣,可堅佩服他們,但絕不打算模仿。

  三十歲結(jié)婚,生兩個孩子,舒舒服服安居樂業(yè),才是正經(jīng)。

  過沒多久,在一個偶然的場合,可堅遇見高婉玉。

  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但凡談過戀愛的人,都知道可意合而不可言傳,勉強(qiáng)要解釋的話,只能夠說,可堅當(dāng)時的目光專注地放在她身上,心中微微脹滿,略為不安,有點(diǎn)徬徨,又充滿喜樂,十分矛盾。

  以前,看女孩子,被女孩子看,都不會產(chǎn)生這種感覺。

  高婉玉身長玉立,有著雪白的皮膚,以及現(xiàn)代的五官。

  比她長得美的女性還是有的,但她多出一點(diǎn)點(diǎn)味道。

  她自然,爽朗,大方,你可以把她當(dāng)兄弟,雖然可堅沒想過要那么做。

  可堅即時挽人介紹。

  交談幾句,他已決定約會她。

  他問:“星期六有空嗎?”

  高婉玉像已有準(zhǔn)備,只沉吟一刻,便答:“有!

  “我指一整天,不是單吃午餐那種!

  高婉玉訝異地笑,“你有什么好節(jié)目?”

  可堅很有信心,“包我身上。”

  結(jié)果,他接她出去,玩了一整天,曬得鼻子脫皮,大腿酸軟,筋疲力盡。

  他說話風(fēng)趣,應(yīng)對得法,高婉玉時時被他引得大笑,兩肋刺痛,她告訴他,她許久沒有玩得這樣高興。

  是這樣開始的。

  以后一到禮拜五,可堅的心便活躍起來。

  他習(xí)慣在下午三時許打電話到她公司。有時候她在,有時候出去開會,但一定盡快復(fù)電。

  每個周末,他倆都在一起。

  她沒有約會其他人,他也沒有。

  平日,可堅不去騷擾她,他不喜婆婆媽媽,天天問候。

  一個一個星期過去,可堅卻發(fā)現(xiàn)奇怪的現(xiàn)象,那便是,四個月前,同四個月后,他們的狀況,滯留在同一階段,沒有進(jìn)步,也沒有退步。

  怎么會呢。

  可堅困惑的想,四個月份,十六個周末,順其自然,已經(jīng)可以做許多事。

  他暗暗留意,原來每次他想進(jìn)一步表示,都被高婉玉含蓄地,不露痕跡地?fù)蹰_。

  為什么?

  也許她不是激進(jìn)派,也許她還要看清楚。

  有的是時間,小姐都不急,怕什么,慢慢來,慢慢來,可堅就有這種風(fēng)度。

  可堅撥電話給婉玉,這次,接聽的正是她本人。

  “我是你神秘的仰慕者!

  “可堅,明天有什么節(jié)目?”

  看,她不是不喜歡可堅,聲音盼望而快活。

  “你還沒有到過我家,我也沒有到過你家,上午,你來我家,下午,我去你家!

  婉玉笑得打跌,“這算哪一門節(jié)目?”

  “互相增加了解嘛!

  婉玉沉靜下乘,她還是不想進(jìn)一步。

  “這樣吧,”可堅不想勉強(qiáng)她,“你先了解我多一點(diǎn)!

  婉玉不大好意思。

  “我來接你。”

  每次他都去接她,好幾次婉玉表示在約會的地點(diǎn)等即可,但可堅始終堅持接送,這是他最低限度可以做到的事,叫約會的女郎自身跑去癡癡等待,算哪一門的學(xué)問?

  不是他,他不做那樣的事。

  “明天見!

  高婉玉是位文明女性,她從來沒有問過,可堅平時做些什么,同誰來往,有無想念她。

  她從來不問這一類問題,像是從來沒有好奇心。

  可堅也不問。

  表面看來,真是天生一對。

  星期六。

  可堅一早起來,到街市置齊配料,做了冷奶油湯及海鮮沙律,又把珍藏的一瓶八0年利斯令白酒取出來,才駕車去接婉玉。

  婉玉一貫在樓下等他。

  她穿著便服,淡妝,睡足了,眉目間精神奕奕。

  一般事業(yè)女性喜歡把自己弄得筋疲力盡,十分憔悴,公私兩忙,籍以自重,高婉玉倒從來不是這樣的。

  她沒有黑眼袋,不抽煙,不浮躁。

  婉玉有股悠然的姿態(tài),不懂養(yǎng)生,還做不出來,她的一套:“事,總要做,工作,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天天拚命,弄得蓬頭散發(fā),太折辛苦了!

  當(dāng)下她上了車,對可堅說:“我還不知道你住在哪里!

  “所以呀!

  他熟練地開動車子。

  可堅已知道婉玉怕風(fēng),只把窗子搖下三公分左右,這一點(diǎn)小小體貼,令得高小姐向他微笑。

  他總是這樣令人舒服,婉玉想。

  可堅吹起口哨來。

  駛近他公寓的時候,婉玉神色有異,最后停車,可堅注意到,便說:“有什么事?”

  “沒有,”婉玉答:“我有位朋友,他也住這里。”

  “是嗎,真巧!

  婉玉像是有點(diǎn)迷惘,有點(diǎn)感慨。

  細(xì)心的可堅看到,但不加追問。

  洋派的人總比較注重他人的私隱。

  可堅用鎖匙開了門,“請進(jìn)!

  公寓面積不大,裝修整潔美觀,男性王老五慣用白黑灰,但可堅選了淡藍(lán),特別明亮。

  書房內(nèi)有一具金色式士風(fēng)。

  婉玉一見,異常高興,“可否奏一曲助興?”,

  “飯后表演,不礙胃口。”

  婉玉又笑。

  她走到小小露臺去站定,像是看海景,但背影似有無限感觸。

  可堅準(zhǔn)備好了,叫她。

  蒜茸面包香氣撲鼻,婉玉極餓,吃了半條。

  餐后,可堅端出咖啡。

  婉玉贊不絕口:“可堅,有多少位朋友認(rèn)識你的烹飪技術(shù)?”

  “你。”

  “什么?”

  “你一個人。”

  “啊。”

  “這是一個秘密,別說出去,拆穿了就不值什么!

  過一會兒,婉玉說:“太周到了!

  “不客氣,要點(diǎn)水果嗎,有新鮮覆盆子!

  “下午再吃!

  “過來聽音樂!

  可堅取過式士風(fēng),背著婉玉,扭一扭腰,做一個舞臺姿勢,婉玉又笑。他鼓起氣,吹奏起來。

  是一首老得不能再老,老掉了牙的情歌,老得婉玉七歲時便聽過,她相信她父親在七歲也聽過的,我不能停止愛你。

  在這個夏天的下午,坐在王老五之家,聽可堅表演該支舊歌,高婉玉的心受到極大的震蕩,她覺得全身的水份要往頭上涌,聚到臉上,化為眼淚。

  樂聲停止的時候,可堅才轉(zhuǎn)過頭來,乘機(jī)俏皮的問:“你愛我嗎?”

  婉玉忍不住,淚水如涌,要用雙手掩住。

  可堅大吃一驚。

  他是世故老練的小伙子,當(dāng)然知道,這樣的眼淚,不可能為一個認(rèn)識才十六個禮拜的人而流。

  他維持緘默。

  可憐的婉玉,原來受過創(chuàng)傷,什么,難道那家伙,他也玩式士風(fēng)?抑或,曾經(jīng)一度,他與她在一起聽過此歌?可堅知道,任何微絲細(xì)事,都會令女孩子觸景生情。

  他輕輕遞一塊手帕給她。

  然后走到廚房,靜靜做了一杯濃濃的普洱茶,放在她面前。

  婉玉哭了很久。

  待她哭完,跟前的茶已經(jīng)由熱變溫,她取起,喝一大口,停下神來。

  可堅看著她微笑。

  婉玉一雙妙目腫起,楚楚可憐。

  可堅說:“沒想到我的音樂感人肺腑!

  婉玉嗤一聲笑出來。

  “洗手間在這邊!

  婉玉進(jìn)去梳理,可堅暗暗嘆口氣。

  難怪呢,難怪不肯進(jìn)一步表示什么,看情形,她好像還沒有忘記那家伙。

  她出來了。

  “對不起,可堅!彼秒p臂抱胸前。

  可堅擺擺手。

  “你吹奏得太好!

  可堅說:“來,我們出去兜風(fēng)!

  “我沒有掃你興?你仍然喜歡我?不趕我回家?”

  可堅凝視她,過了一會兒,他吻她的手背,“我總是愛你的!

  “真的可堅?”

  “真的。”

  婉玉又振作起來,與可堅外出。

  落到樓下,駛出車子,他們的車迎頭碰上另一輛房車,私家路狹窄,可堅后退讓賢,對面那位司機(jī)打一個招呼,直駛而去。

  可堅注意到婉玉的神色不比尋常。

  他認(rèn)識那位車主,可堅在這座大廈里住了有三年,對鄰居并不陌生。

  他見到婉玉雙目看牢倒后鏡,直到那部車消失在角落上。

  可堅閑閑的說:“那是唐醫(yī)生的車!

  婉玉垂下眼睛。

  她認(rèn)識他,毫無疑問。

  事實(shí)上她說過她有朋友住在這里。

  簡單的推理:那朋友即是唐醫(yī)生。

  可堅再淡淡的說:“唐醫(yī)生新婚!

  他已完全明白了,她也知道他百分之一百明白。

  這樣也好,他那么聰明、體貼、了解。

  車子往郊外駛?cè),公路不是很擠,天氣上佳,但,婉玉沒有再說話。

  直到黃昏,她要求回家的時候,都沒有再說什么。

  不過可堅卻覺得他與婉玉的距離反而拉近了。

  男女關(guān)系,一向不可理喻,可堅不能解釋。

  在她家門口,他與她道別。

  像往日,她沒有請他進(jìn)去。

  可堅反而安心,連他都進(jìn)不去,可見保安嚴(yán)密,沒有啥人進(jìn)得去。

  可堅有一絲頑皮的想法,或者他會像孫悟空那樣,變作一只小小蚊蚋,嗡嗡嗡,趁婉玉不察,跟隨在她身邊。

  可堅笑了,可見是真喜歡那女郎,不然怎么肯變蚊子。

  回到家,夜未央,樂未央。

  在電梯大堂中,可堅又碰到他的芳鄰,唐醫(yī)生。

  他向他點(diǎn)點(diǎn)頭。

  他也向他點(diǎn)點(diǎn)頭。

  電梯門找開,兩個人一齊進(jìn)去。

  電梯往上升,可堅的涵養(yǎng)功夫見了功,他一言不發(fā),沉默如金。

  唐醫(yī)生沉不住氣,輕輕問道:“下午在你車上的那位,可是高小姐?”

  噫,他還記得她。

  “是,高婉玉小姐。”可堅大方的答。

  唐醫(yī)生猶豫一刻,“我們……是朋友!

  “啊!笨蓤圆恢每煞。

  “你與高小姐也是朋友?”

  “我們是好朋友。”

  “她好嗎?”

  “好,非常好,你看不出來?”

  “她,有沒有認(rèn)出我?”

  唐醫(yī)生完全越了火位。

  這家伙,既要面子,又要里子,明明是他去同別人結(jié)婚,又巴巴的希望人記得他。

  可堅揚(yáng)起一條眉毛,看著唐醫(yī)生。

  那家伙不安,解嘲說:“我只是隨口問問!

  “沒有,”可堅答:“她沒說認(rèn)識你!

  說完之后,覺得非常暢快。

  唐醫(yī)生的面色一變,他覺得更加值得。

  電梯門打開,可堅踏出去。

  總不見得要為這樣的理由搬家吧。

  回到家中,坐下來,可堅才覺得寂寞。

  不,不是他自己寂寞,他是無憂無慮的快活人,他代高婉玉寂寞,她感染他。

  他思念她。

  奇怪,剛剛才分的手。

  他取起電話,撥了她的號碼,電話鈴響了很久很久,他剛想擱下,她倒來聽了,他覺得騷擾了她,一時沒有開口,她“喂,喂”地詢問,可堅才說:“是我!

  輪到婉玉不出聲。

  “明天打算出來嗎?”他問。

  “我不知道。”

  “那我明早再問你!

  “這樣吧,明天請到舍下座談!

  可堅受寵若驚,“太好了。”

  “但是我不會烹飪。”

  “我會!

  “我家廚房什么都沒有。”

  “不要緊。”

  “明天早上十一點(diǎn)!

  “一言為定!

  不過可堅仍然寂寞。戀愛很少是快樂的,有時想到這一絲快樂懸于一線,也凄涼得想哭。

  從臥室窗戶看出去,可堅看銀盤似的月亮,照無眠。

  星期天,他精神不是那么好。

  但還是跑到街市去買了一斤鮮蝦仁,回來剝殼,預(yù)備到婉玉家去做香噴噴的揚(yáng)州炒飯。

  在停車場,他碰到唐氏一族。

  唐夫人笑:“早,到哪兒去。”

  可堅回道:“去朋友家開大食會,你們呢?”

  “我們上禮拜堂!

  可堅駛出車子。

  也許,還是搬家的好。

  聽說舅母有現(xiàn)成的公寓出租。

  高家比他想像中要大許多,一家六口住都剛剛好,婉玉卻像是利用了每一間房間,并無浪費(fèi)地方。

  她說:“我不大喜歡應(yīng)酬、外出,所以把家弄得舒服點(diǎn)。”

  “有沒有家務(wù)助理?”

  “周末休息!

  現(xiàn)在的女孩子真能干,獨(dú)當(dāng)一面,不但經(jīng)濟(jì)獨(dú)立,而且享受豪華。條件差些的異性,自慚形穢,只得一味抱怨女性已失去賢良淑德之實(shí)。

  露臺就在海邊上,鼻端一股浪花的香味,似住在夏威夷。

  婉玉遞給他一杯礦泉水。

  書房的書架上,有許多鑲好框子的照片。

  可堅一一細(xì)看,婉玉不時在旁解釋,她笑說:“這就是我的前半生!

  有一張是她與唐醫(yī)生合攝,她略去不提,可堅也不問。

  然后婉玉問可堅:“我倆是否走在正確的軌道上?”

  可堅一怔,“當(dāng)然是,為什么問?”

  “會不會太文明,太像弟兄姐妹?”

  可堅駭笑,“應(yīng)該像什么,人狼、人猿?”

  “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你指什么,你認(rèn)為應(yīng)該趁火勢燃燒起來,融融大火,片刻燎原!

  “是,是那樣。”

  “火熄后呢?”

  “什么?”

  “火總會熄滅,你知道,當(dāng)一切化為灰燼,只余一縷青煙,一堆焦炭,你有沒有見過火災(zāi)之后的廢墟?非常丑陋,而且清理起來,極費(fèi)精神。”

  可堅說得十分幽默含蓄。

  婉玉當(dāng)然沒有錯過他話中的訊息。

  “濃煙已足以致命,烈焰更使人皮焦肉爛,可怕可怕可怕。”

  婉玉垂頭。

  “你要不要吃金包銀的炒飯?”

  “吃不下!

  “聞到香味你就會改變主意!

  可堅笑笑到廚房張羅。

  婉玉想,這小子,真有他的一套,確是個人材,可愛溫文,又關(guān)懷朋友,洞悉一切,原諒一切。

  不抓緊的苦,瞬息間落在別人懷抱,但,她渾身尚在灸痛,短期內(nèi)不能有什么作為。

  今天,恐怕他會攤牌,誰有空等誰一輩子,莫糟塌人家錦繡前程。

  可堅在廚房,也不是那么好過。

  那家伙,無端端傷害少女一顆無瑕的心,卻不曉得這一類傷痕極難痊愈,致命的是她從此失去自信,也對人不再信任,血液中滲進(jìn)苦澀,自彼時起,她看世界,目光少不免遲疑、偏激、感慨,薔薇色重真一去不返。

  那醫(yī)生該死。

  婉玉探頭進(jìn)來問:“進(jìn)行得如何?”

  “我怕到館子吃飯,你呢?”

  “哎呀,你找到志同道合的人了,我看到餐廳的菜單就欲哭無淚!

  “那么,想不想每天嘗家常小菜?”

  婉玉避重就輕,“誰耐煩天天做這種瑣碎吃力的事,我那位幫傭,她也不懂燒飯。”

  “或許,另有大師傅肯為你服務(wù)呢。”

  婉玉笑,“你?”

  “可不就是在下!

  “你在家也天天弄吃的?”

  “不可思議吧!

  “誠然!

  “做一人量與二人量差不多工夫!

  “這是一個很大的應(yīng)允!

  “我知道!

  “承諾許下了最好將之實(shí)現(xiàn)。”

  “我看上去像那種言而無信的人嗎?”

  “不像。”

  “那么請你詳細(xì)考慮!

  比可堅做得再好再漂亮,是不可能的了。

  下午,他們在家玩沙蟹。

  可堅一直輸,在莫名其妙的情況下都輸,在十拿九穩(wěn)的情況下也輸,不可理喻。

  明明手上已經(jīng)一對皮蛋,對方卻會冒出三雙二。明明三只愛司,婉玉還瞎跟,結(jié)果爆出順子。

  結(jié)帳,竟輸?shù)粢磺Ф嘣?br />
  可堅瞪大眼,“有人出老千!

  婉玉問:“你指誰?”

  “你說呢,屋里只有兩個人。”

  “你,”婉玉說:“你要叫我高興!

  可堅見她完全明白,便會心微笑。

  “為何手法精巧如斯,我一點(diǎn)看不出來!

  可堅說:“來日方長,慢慢說你聽!

  “不好意思收這個錢!

  “不妨,這是采頭!

  “可堅,你對我實(shí)在太好。”

  “你值得我這么做!

  當(dāng)夜,可堅盡興而返,他又不想搬家了。

  他再次碰見唐醫(yī)生。

  這趟,可堅老實(shí)不客氣問:“你故意在此等我?”

  唐某點(diǎn)點(diǎn)頭。

  “卻是為何!

  “你同婉玉,快了吧!

  可堅看著他,說不出的訝異,他想念她,他真的尚未放得下,那么,又如何舍棄她?

  “是不是快結(jié)婚了?”

  “可以這樣說!

  “她有沒有提起我?”

  “沒有!笨蓤哉f老實(shí)話,且補(bǔ)充一句:“從來沒有!

  唐醫(yī)生低下頭,隔了一會,才說:“替我問候她!

  可堅馬上說:“有機(jī)會的話!

  他終于帶著無限惆悵離去。

  可堅目送這個怪人。

  他吹起口哨來。

  不要緊,雖然目前,她好似還是比較愛那人多一點(diǎn),但該人已經(jīng)沒有時間,沒有機(jī)會。

  可堅不在乎從前,過去,消失的人與事,今日才最最重要。

  他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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