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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女圖 不寄的信
作者:亦舒
  打完壁球,渾身汗,林玉貞用毛巾擦了擦額角,吁出一口氣,運動就是這點好,心身愉快。  

  朋友說:“一起喝杯咖啡吧!  

  玉貞推辭,“我有事要回家。”  

  另一位女友笑,“玉貞要回去等電話。”  

  “玉貞,你還在等黎尚強回來?”  

  玉貞無奈,“約好每周六通電話!  

  朋友們交換眼色,不再言語,片刻,便道別離去。  

  玉貞這時才發覺隨身帶的旅行袋不在腳下。  

  咦,到什么地方去了?幸虧里邊只有幾件舊衣服,一瓶洗頭水。  

  呵,原來在更衣室角落。  

  她抬起旅行袋便走。  

  尚強與她是大學同學,背境極其相似,父母均于六七年前移民加國,選溫哥華落腳,子女順利升學,漸漸習慣此地生活,開頭少不免抱怨這個那個,后來華人聚居成風,設施越來越過到,也就不大言語。  

  轉眼間小玉貞大學畢業,她在銀行找到一份工作。  

  同學黎尚強對職業卻十分挑剔。  

  他這樣說:“我總想這份工作將來會演變成我的事業,溫埠什么都好,卻極難找到理想職業,我要求更大的發展!  

  他決定回香港去。  

  尚強中英法文均十分優秀,實在不甘服雌,畢業后三個月便返回原居地,住在祖父母家中,迅速在一間貿易行找到工作,如魚得水,不到一年,連升兩級。  

  他走的時候,并沒有應允過什么,只說:“每周六我們通電話!  

  他沒有爽約。  

  去年圣誕回來探訪父母,帶來一只金表送玉貞。  

  笑道:“這是唯一比溫埠便宜的東西了。”  

  他比從前更加豪爽活潑可愛。  

  說真的,玉貞不舍得他走。  

  她也有其他的男朋友,但是他們總比較笨,而且也欠體貼,吃一頓飯,帳單來了,只付自己那一份。  

  不能同尚強比。  

  尚強一走,她的世界漸漸乏味。  

  他同她說:“到香港來,包你一星期內找到工作!  

  “我不比你,我家里沒人!  

  “我替你找地方住!  

  玉貞又舍不得離開父母。  

  “來探險吧,趁年輕,看看這世界。”  

  玉貞躊躇。  

  尚強笑,“你想來,便通知我!  

  玉貞與母親說起,林太太訝異,“真是風水輪流轉,從前年輕人巴巴的都想出國鎮金,現在卻忙著回流!  

  玉貞笑,“東風壓倒西風。”  

  林太太頷首,“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玉貞說:“我只擔心我受不了高度競爭的壓力!  

  知女莫若母,“你是不舍得尚強吧!  

  玉貞吁出一口氣。  

  “你自己考慮清楚吧!  

  玉貞在其他事上并不見得那么猶疑,可是這次是例外。  

  當下她自體育館回到家里,好好淋了一個浴,正擦干濕發,尚強的電話來了。  

  寒喧之后,他說:“聽著,玉貞,下星期公司派我到巴黎去,我恐怕不能依時依候給你電話了!  

  玉貞一怔,繼而黯然,這是一定會發生的事,戀人們就是這樣逐漸疏遠。  

  出差云乎哉只是一個籍口,她若接受,大家好下臺,否則徒然自討沒趣。  

  表面上她若無其事,“沒問題!  

  “回來時我們再如常通話。”  

  “可以。”  

  一大陣沉默死空氣。  

  長途電話中都不知說些什么都好,就真十分昂貴了。  

  還是玉貞先解圍:“改天再談吧,媽媽叫我。”  

  尚強如釋重負,“你若來港,記得通知我!  

  “一定。”  

  她林玉貞還不致于要成為任何人的包袱。  

  玉貞再取過毛巾擦頭發,不知怎地,她嘴角帶著一絲微笑。  

  五六月正是溫埠最美麗的季節,要分手,趁這個初夏也好。  

  林太太進來看見,詫異道:“笑什么?”  

  “沒什么!  

  玉貞取過行李袋,拉開拉鏈,咦,這不是她的東西,一樣是深藍色的袋子,這一只卻不是那一只,拿錯了。  

  玉貞充滿歉意,希望不要給那個人帶來不便才好。  

  只見旅行袋里有一套小號女裝運動衣,一盒化妝品,還有,一封信。  

  信封上當然寫著地址。  

  玉貞放心了。  

  馬上去歸還。  

  收信人是香港跑馬地盛鋒大廈十三樓五號A座王志華。寄信人是溫哥華列治文邊臣街三三四O號李玉芬。  

  玉貞同母親說:“我出去一會兒。”  

  “玉貞。”母親喚住她。  

  “什么事?”  

  “好的男孩子是很多的。”  

  “我知道。”玉貞笑了。  

  卻很少母親有那么諒解體貼。  

  玉貞的車子朝列治文區駛去。  

  把旅行袋歸還,換回自己那只,也就功德完滿。  

  找到三三四○號,按鈴,一位華人太太出來應門,她手中抱著一個三四歲小女孩。  

  玉貞連忙說:“我找李玉芬!  

  那少婦一怔,“我們姓杜。”  

  玉貞核對地址。  

  “住址沒錯,但此處并無李玉芬其人!  

  玉貞沒想到節外生枝。  

  這表示她已無法歸還旅行袋。  

  她不由得打聽:“你們搬進來多久了?”  

  “一年多!  

  “上一手戶主可姓李?”  

  那位杜太太笑,“不清楚!  

  人家已經很客氣,總不能再要求進內喝一杯茶。  

  玉貞搭訕地告辭,“玫瑰種得好極了!  

  “唉,本來還開得多,昨晚叫一只鹿走過來吃掉大半,氣壞人。”  

  玉貞忍不住笑。  

  那杜太太說:“除蟲、剪枝、灌溉、施肥,結果成為鹿的宵夜!  

  玉貞說:“在附近噴些殺蟲水,動物怕那氣味,便不敢放肆。”  

  “有效嗎?”  

  “家母是那樣做!  

  玉貞回到車上。  

  這封信,到底是多久之前寫的?怎么還是幾年前的回郵地址?  

  該不該替她寄出呢?  

  玉貞回家,在寄信人地址上,改了她自己的地址,即使寄不到,也能打回頭。  

  玉貞把信丟進郵箱。  

  她又到體育會去貼告示。  

  “某月某日某時取錯藍色旅行袋,請與林玉貞聯絡……”  

  事發后一星期,一點回應也無。  

  又是周六。  

  下午六時,電話鈴不再響。  

  林太太反而松口氣,她不愿意看到女兒傻瓜似坐著等電話,什么年代了,這種癡心變得可笑愚昧。  

  “來,陪媽媽到香奈兒店去!  

  “我們不如逛公園!  

  “我怕曬出雀斑來!  

  “則中點,去喝下午茶吧!  

  林太太忽然說:“你那雅正表妹好似很適合香港!  

  “她是比較活潑!  

  “是呀,老實人恐怕不會適應。”  

  玉貞知道母親不想她回流。  

  “玉貞,你那輛車舊了,媽媽替你換一輛小跑車。”  

  “平治五○○。”  

  “啐,福土哥爾夫已經很好。”  

  “寶馬三字頭!  

  “你要那么快的車干什么?”  

  “追男孩子方便些,就寶馬吧!  

  林太太頷首,“開車小心。”  

  等于是答應了。  

  一星期后,那輛白色小跑車已在路上奔馳。  

  并不能補償黎尚強的聲音已經消失。  

  可是玉貞感激母親一番好意,她是真想她高興。  

  玉貞盡力出去結交新朋友。  

  打扮得極之漂亮,時髦的衣飾,爽朗笑容,使男孩子傾倒不已。  

  但是,她心中仍然記掛尚強,總會過去的吧,她嘲弄地想,沒有不過去的人與事。  

  她算算時間,那封信,寄出也已經有大半個月了,不知收件人看了反應如何。  

  那天晚上,她就接了一封快速郵遞。  

  是一封信。  

  誰,誰那么急找她,是尚強嗎?  

  信拆開來,不,是一個叫王志華的人。  

  名字好熟,在何處見過?阿是,是旅行袋里那封神秘信的收件人。  

  “林玉貞小姐,你不認識我,今天接到你轉來的信,閱后,震驚甚,信由李玉芬所寫,玉芬是我三年前的女朋友,因誤會分手,不久我聽說她另外結識異性,并已訂婚,故只好不了了之。  

  “今日讀到她在當時寫的信,原來她對我一片情深,不能遺忘,我深為感動,真不明白那封信為什么沒有立刻寄出,否則誤會當可冰釋。  

  “我已決定赴全力尋找玉芬,一有結果,必定通知你,你若不嫌棄我這樣的人,請隨時電三五六七八聯絡,王志華。  

  玉貞愣住。  

  他們倆是一對情侶,分手后懷念對方甚,卻因個性剛強,彼此不肯低頭,白白錯過一段好姻緣,直到他讀到她親筆寫的那封信。  

  那原是一封不寄的信,收在旅行袋內不見天日已有三年,事主根本不打算寄出,所以內容可能至為真摯。  

  三年已經過去了。  

  也許寫信人已經同別人結婚生子,再也來不及了。  

  玉貞撥通電話。  

  “王志華嗎,我是林玉貞!  

  “呵,林小姐,你是怎樣得到那封信的?”  

  玉貞把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多謝你這個好人,多謝你!  

  “王先生,恕我冒昧問一聲,你還沒有找到對象嗎?”  

  “沒有,”他嘆氣,“總是想著她!  

  玉貞微笑,鼻子有點發酸。  

  “有她的消息嗎?”  

  “正在打探,聽說她去過多倫多。”  

  “我相信她此刻仍在溫埠。”  

  “當然,旅行袋在溫哥華出現了嘛。”  

  “不錯。”  

  “林小姐,你如果有消息,請第一時間通知我。”  

  “一定。”  

  玉貞掛了電話。  

  、心中十分舒服,她愿意看到有情人終成眷屬。  

  希望有人對體育會那段告示有個支持。  

  說也奇怪,第二天就有人撥電話給她。  

  “林玉貞小姐?我叫周桂芝。”  

  “周小姐有何貴干?”  

  “是那只旅行袋──”  

  “呵,我們拿錯了對方的旅行袋,現在可以物歸原主了!  

  那位周小姐咭咭笑,“可是旅行袋原本不是我的!  

  “它屬于李玉芬是不是?”  

  “你已經知道了,玉芬到多倫多去之前把一大堆雜物贈予我!  

  “可以把李小姐的地址電話告訴我嗎?”  

  “你為什么要找她?”  

  “周小姐,請撥冗出來喝杯咖啡,我講一個故事給你聽!  

  “好,二十分鐘后在體育會門外見!  

  周桂芝聽了故事后一聲不響把李玉芬的電話住址寫出來交給玉貞。  

  “多謝合作幫忙。”  

  “我見過王志華,他倆確是一對!  

  “慢著,李小姐在多倫多可有新人?”  

  “沒有,她對他念念不忘!  

  玉貞歡呼。  

  周桂芝看在眼內,笑說:“你真是個熱心人!  

  “我要回去打電話!  

  “先把旅行袋交還再說!  

  “是是是!  

  她倆把旅行袋換過來。  

  這個時候,周桂芝忽然說:“對了,我在你旅行袋內發現一封信,我怕有所耽誤,代你寄了出去。”  

  玉貞張大了嘴巴。  

  信,什么信?  

  “你忘了?”周桂芝納罕,“一封寄給……”她加以思索,“寄給黎尚強先生的信!  

  玉貞嘴巴張得更大。  

  旅行袋里有一封那樣的信?  

  “喂,你怎么不說話?”  

  玉貞連忙說:“我有事,要先走一步,我們日后再聯絡!  

  忽忽趕返家中,打開抽屜,尋找她寫過的信。  

  那些信一封封均有編號。  

  一到二十,全是她想寄給黎尚強的信。  

  果然,少了第十三號。  

  玉貞抬起頭,她想起來了,有一日,她實在太想尚強知道她對他思念甚深,放把信帶出去付郵。  

  到了郵局,又躊躇起來。  

  他都好像不在乎,她又何必苦苦相逼,不如各安天命,大家都還年輕。  

  一猶疑,那封信便留落在旅行袋里。  

  玉貞還以為她已把它檢出收好。  

  她掩住臉嘆口氣。  

  不知尚強看到了作何感想,這次林玉貞多丟臉。  

  她就是要面子,不然早就把信寄出。  

  慢著,且莫自憐,先聯絡王志華。  

  王志華在公司里二聽玉貞的聲音就問:“怎么樣,有消息?”  

  “恭喜恭喜!  

  “她有無對象?”  

  “情況與你相同。”  

  “啊。”松了一口氣。  

  “王先生,容我進一言!  

  “你請說!  

  “你干脆親自走一趟多倫多吧!  

  “對對對!  

  她把電話地址告訴他,“祝你好運。”  

  “林小姐,謝謝你!  

  玉貞苦笑。  

  “難得有你這樣的好心人!  

  玉貞自問沒有這樣幸運,她垂頭回到家中。  

  林太太看到如此情況,不動聲色。  

  過一刻同女兒說:“我們母女倆不如去歐洲旅行!  

  “媽,不用了,我很好。”  

  “去散散心嘛!  

  “媽媽,今日歐洲已不比你年輕時留學那個歐洲,挺亂的。”  

  “那么,咱們走內海去阿拉斯加游七天。”  

  “你去吧,媽媽,我來看家,你好放心。”  

  林太太看著女兒的俏臉,好似真沒事了,到底年輕,恢復得快,林太太不禁想起當年她的一宗失意事來,她可是熬了近十年才能將心情完全平復。  

  玉貞的情況并沒有母親想像中那么樂觀。  

  她對異性的約會越發不投入。  

  坐到一半已經想走,對方說什么,一句聽不入耳。  

  她又不是急于想找對象,如此勉強實在沒有意思,又怕不出來一段日子,人們會以為她已到修院修行,故此很苦悶地敷衍著男伴。  

  她那封編號十三的信怎么樣了?  

  照說,三五天已可寄到,可是,黎尚強一點反應也無。  

  對,他出差到巴黎去了,家里無人收信。  

  他什么時候公務完畢回家?  

  還有,回家看了那封信會不會不了了之,毫無表示?  

  想得頭都痛了。  

  往往半晌才回過神來呵地一聲歉意笑笑,“對不起,你說到──”  

  對方也不很介意,年輕女孩子精神恍惚之時也自有其可愛之處。  

  幸虧對于工作,玉貞依舊丁是丁,卯是卯。  

  一天晚上,玉貞正在看電視新聞,林太太張望進來,“電話找你!  

  “林小姐,我是王志華!  

  玉貞立刻笑起來,“你在什么地方?”  

  那王志華也一直笑,“我在多倫多。”  

  “找到玉芬了?”  

  “一見了兩,四肢百骸全部放松,可憐,原來整整三年以來,全身都不自在,難怪那么痛苦,坐立不安。”  

  形容得真好,玉貞可不就是這種情況。  

  “我也沒說什么,一切仿佛已經有了默契,我把母親的訂婚戒子帶在身邊,一見面就呈上去,她收下了!  

  女孩子到底是女孩子,“有幾卡拉?”  

  “母親說近四卡拉的方鉆,顏色最白,無瑕疵。”  

  玉貞稱贊道:“不大不小,剛剛好!  

  王志華說:“她瘦了很多。”  

  “但仍是你眼中的蘋果。”  

  “一點都不錯。”  

  玉貞吁出一口氣,有情人終成眷屬,故事完美結束了。  

  “想給你寄帖子,你會來喝喜酒嗎?”  

  “也許,婚期約在什么時候?”  

  “我會與你保持聯絡!  

  電話說到這里為止。  

  不知怎地,玉貞在這個時候,默默流下淚來。  

  一直都沒有哭,忍到滿以為一切已成過去,卻又忍不住傷、心起來。  

  第二天上班,一位同事說:“玉貞,有人打電話來問你什么時候當更。”  

  玉貞問:“是誰?”  

  “說是客人!  

  若干客人不諳英語,指明要玉貞招呼。  

  玉貞掛好外套。  

  洋女同事說:“仙德拉回香港去了,你們真好,可以兩邊跑,什么地方環境好到什么地方,不比我們,卡死在這里,十年后加薪五百,仍坐這張臺子,不被裁員已經很好!  

  這話里酸溜溜味道人人聽得出來。  

  玉貞不語。  

  “你也會走的吧?”  

  玉貞笑笑。  

  洋女嘀咕:“有史以來,都沒有那么多加國國民在外國生活。”  

  這也是事實。  

  玉貞午膳時間是十二時正。  

  她披上外套去小食店時被人叫住。  

  “玉貞!  

  那聲音很熟很熟,玉貞站住,淚盈于睫,卻沒有立刻轉過頭去。  

  想得太厲害了,一定是幻覺。  

  那聲音追上來:“玉貞,是我。”  

  玉貞這才定一定神,若無其事地問:“你怎么來了?”  

  是黎尚強,笑瞇瞇,雙手插在口袋里,走到玉貞身邊停下。  

  他這樣回答:“我給你送這個來!  

  取出一只小小絲絨盒子,打開,里邊是一只戒指。  

  玉貞沖口而出,“這不是伯母那只嗎?”  

  “是,請你收下。”  

  玉貞把戒子套在左手無名指上,“剛剛好!  

  黎尚強放下心頭一塊大石,吁出一口氣。  

  “你怎么來了?”  

  “我從巴黎回家,看到你的信。”  

  那封信。  

  “我一直以為你不在乎我,直至我看到了那封信。”  

  玉貞不語。  

  她幫人做了件好事,人家也幫她做一件好事。  

  “我從沒讀過那樣好的信,我對我們二人的感情再也沒有猶疑。”  

  “可以先打一個電話來。”  

  “不用了,親自走一趟比較好。”  

  尚強握住了玉貞的手。  

  這時,商場開始忙碌,人來人往,可是一對年輕戀人沉醉在失而復得的感情里,對環境已無感覺。  

  他倆緊緊握著手不放。  

  “來,我們去把好消息告訴伯母!  

  玉貞說:“嗯,她不一定高興!  

  “別擔心,今早我已經見過她!  

  “什么!”  

  “我與她坦言一切,開始她有點冷淡,大約是怪我回流,后來為我誠意感動,她說:‘玉貞的快樂即我的快樂’。”  

  玉貞低頭,“媽媽最愛我!  

  “我們都很幸運!  

  玉貞說:“回去向她匯報我已收下指環!  

  “還有──”  

  “還有什么?”玉貞意外。  

  “我問伯母可否與你一起回去發展事業。”  

  “太過分了!  

  “她說她從來不是霸住子女那種母親!  

  玉貞瞪著黎尚強。  

  “考慮考慮,那邊機會的確高很多!  

  “我先回銀行告假,你在這里等我。”  

  “不不不,玉貞,我再也不會在結婚之前讓你走出我視線之外!  

  玉貞嘆口氣,“那么,回家打電話來告假也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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