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以匡準(zhǔn)時抵達(dá)辦公室。
案頭有一封請?zhí)?br />
他拆開看,請?zhí)蠈懼叭A南大學(xué)舊生會籌款晚會”。
以匡的心一動。
請?zhí)蠜]有郵票,他揚聲問秘書:“是派人送上來的嗎?”
“那張請?zhí)?是,由專人送上!?br />
噫,誰是搞手?華大每年有數(shù)以百計畢業(yè)生,人人都接手送請?zhí),那排場真非同小可?br />
請?zhí)懈街庑拧?br />
以匡坐下來讀。
“呂師兄,你是華大建筑系高材生,今日在社會上名利雙收,已是成功人士,母校今年三十五周年,打算擴建圖書館等設(shè)施,你必定慷慨解囊,大方饋贈,附著捐款表格……”信倒還算寫得流暢。
以匡抬起頭來,同秘書說:“寫張萬元支票吧!边B請?zhí)唤o秘書。
“屆時你可會出席?”
“我有空嗎?”
“八月十七日晚,”秘書查一查,“你沒有約會!
“可是我不喜歡賣物會!
秘書提醒他,“是你母校呵!
“倫大也是我母校,年年籌款不下十次八次,舊生都窮了!
“這信里說,當(dāng)晚賣物籌款,你一則要準(zhǔn)備一樣禮物,二則要踴躍認(rèn)購!
呂以匡搖搖頭。
“一定很熱鬧!
以匡想說他怕人多。
“同朱小姐一起去吧!
以匡只是笑。
傍晚,見到了女友朱明中,他卻告訴她:“華南大學(xué)搞舊生會!
“呵,”朱明中抬起頭,“華大的舊生會沉寂了許久,如今可是想復(fù)興?”
“搞手似很有魄力!
“你是代表建筑系了?”
“華南建筑系自有劉潤東及陳曉新等名則師主持大局,我算老幾?”以匡笑。
“各盡綿力嘛。”
以匡問:“你可愿陪我出席?”
朱明中笑,“你一向都不大與老同學(xué)來往,這次可以乘機敘舊。”
以匡也笑,“所以要你作伴呀,舊生見了面少不免比身家比成績,我呂以匡雖然什么都差一截,可是身邊有如花美眷,也就毋須汗顏了。”
好話誰不愛聽,朱明中覺得很受用。
她隨即想起來,“你猜,你會不會見到張嘉宜?”
以匡沉默了。
張嘉宜,華大美術(shù)系學(xué)生,與他同屆畢業(yè)。
過半晌他說:“她不住本市。”
畢業(yè)后她往巴黎深造,偶爾只回來探親。
朱明中提醒他,“才十多小時飛機,往返非常方便!
張嘉宜是呂以匡大學(xué)時期的女朋友。
他抬頭問:“明中,你不妒忌嗎?”
朱明中睜大眼睛,“啐,把我說得如此不堪。”
“不是說愛情揉不下一粒沙嗎?”
明中嗤一聲笑出來,“真受不了你那文藝腔!
“你從來不妒忌!
“以匡,你能把張嘉宜的事從頭到尾告訴我,也就證明我倆關(guān)系穩(wěn)固,過去的事已經(jīng)過去,我才不會計較你從前女友!
明中自信十足,是個時代女性,她心想,那位張女士與以匡同年,比她大上四歲,是位老大姐了,她哪里會在乎她。
況且,朱明中家境好,人長得標(biāo)致,事業(yè)一帆風(fēng)順,正是要人有人,要才有才,條件優(yōu)秀到極點,比誰都不吃虧,她才不怕面對呂以匡的舊女友。
聽以匡說,是那位張女士主動與他分手,使他沮喪了頗長一段日子。
能在舊生會見到張嘉宜也好,朱明中想,她可以為以匡出口氣——你不要他,多謝多謝,他已經(jīng)找到個好十倍的女伴。
這時呂以匡才說:“好,我決定出席舊生會。”
未必會見到張嘉宜,不過,見到也不怕,他又不欠她什么。
公事忙,這件事也就暫時擱下。
這幾年,張嘉宜的倩影一直不時在呂以匡腦海中出現(xiàn)。
以匡記得得張嘉宜,永遠(yuǎn)秀麗脫俗,文靜可愛。
不過,以匡聽許多人說過,記憶最擅長愚弄人,也許,此刻見面,呂以匡會發(fā)現(xiàn)張嘉宜不過是個至普通至平凡的女子。
是少年人的愛情美化了對方,以致印象與現(xiàn)實脫節(jié)。
她可能已經(jīng)結(jié)婚,已經(jīng)發(fā)胖,已經(jīng)庸俗,面對面都認(rèn)不出她。
舊生會收到呂以匡支票,致函道謝。
那封信寫得活潑生動,令呂以匡莞爾,他十分想見一見這位小師弟或是小師妹,想必文如其人,聰明機伶。
信如此說:“呂師兄,多謝大力捐贈,凡捐款達(dá)五位數(shù)字者,可坐在頭十席之內(nèi),屆時可獲眾多艷羨目光,你準(zhǔn)備了禮物嗎?拍賣品如果名貴實用,一定更多人贊賞!
那么會敲竹杠。
秘書問:“買件什么禮物?”
“玻璃杯一打!
“不大好吧!
剛巧朱明中在一旁,她說:“前些時候,我買了一對四七年制萬寶龍鋼筆,不如捐出拍賣,會中想必有好此道者!
秘書笑道:“這就不失禮了!
“好,”呂以匡笑,“傾家蕩產(chǎn),在所不計!
朱明中訝異,“說得這么嚴(yán)重?索性玩大一點,捐一輛汽車。”
“小姐小姐,夠了夠了,一對金筆已夠!
果然,舊生會代表親自上門來領(lǐng)取獎品。
那是一位年輕時髦的小姐,名叫羅家泳。
呂以匡笑著迎接她,“原來是師妹,請坐請坐!
羅家泳一頂高帽子送上來,“呂師兄,我亦是建筑系學(xué)生,將來成就若有師兄的一半,已經(jīng)足夠光宗耀祖!
是名小滑頭,不過,社會最需要如此人才。
呂以匡把那對筆交給她。
沒想到她是識貨之人, “嘩,十八K黃金黑漆云頭法式裝飾藝術(shù)配原裝絲絨盒子,謝謝謝謝!
“師妹,我向你打聽一個人。”
“誰?”
“八四年美術(shù)系的張嘉宜,她會出席嗎?”
羅家泳這小聰明仿佛已猜到張嘉宜是呂以匡的什么人,她笑笑答:“我?guī)湍愦,稍后?fù)你!
“謝謝你!
“不客氣,呂師兄,人人如你這般慷慨,三間圖書館都不成問題。”
她告辭。
下午就有復(fù)電:“呂師兄,我是羅家泳,我已查過,張嘉宜已允出席!
呂以匡的心咚一跳,“她捐什么禮物?”
“一只三零年代徠儷水晶大果盤,底價七萬!
這么闊綽。
“呂師兄,早點來!
呂以匡笑,“知道了!
舊生會舞會若成功,真得多謝這位能干的小師妹。
張嘉宜會出席。
許久沒有見到她了。
一定不能叫她失望。
呂以匡很少照鏡子,那天下班,他仔細(xì)在鏡子中看清楚自己,五官、體型、姿勢都還過得去,可以說同大學(xué)時期沒有太大的分別,只是眉頭不知恁地一直深鎖,皺得久了,已成習(xí)慣。
父母老是說他這點,一次,他問女友:“家母說我似滿懷心事,你看如何?”
明中不加思索,“我覺得你很有深度!
以匡笑了。
在明中眼里,他好象沒有什么缺點。
心中時常掛著張嘉宜亦可以接受,那是他青年時期的好友嘛,他若反臉無情,她也不會喜歡他,她不會選一個冷酷無情的人。
以匡與明中的感情是順利的,他老覺得是運程轉(zhuǎn)了,卻沒想到,事在人為。
在大學(xué)里,呂以匡是拿獎學(xué)金的苦學(xué)生,生活費靠替孩子們補習(xí)而來,父親在政府機關(guān)作司機,家住廉租屋,他連替換的襯衫都不多一件,弟與妹都小,未有獨立能力。
張嘉宜不嫌,張母一聽就嚇怕了,幾乎沒有用手絹捂起鼻子來。呂以匡一直看伯母的臉色,抬不起頭來。
在電話里,伯母從來都說“嘉宜不在家”,跟著說:“她補習(xí)去了,你呢,你不用做功課嗎?呂同學(xué),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以匡十分羞愧。
第二年,張家就把嘉宜送出去避開不及格的追求者。
伯母指桑罵槐,“呂同學(xué),狂蜂浪蝶太多,叫我擔(dān)足心事,你說是不是?”
以匡不再打電話,改為寫信,但是嘉宜也不常常收到他的信。
嘉宜長得太美太好,追求者實在不少,但是她對他另眼相看,卻是事實。
每次見面,幾乎都有張家的司機在一旁監(jiān)視。
那司機老劉卻是好人,時常把車子停好借故走開,“小姐,我去買張報紙”,或是“趙媽叫我去買十斤米”,一去大半個小時,好讓年輕人說幾句話。
嘉宜十分溫柔,可是也有主張,盡管母親百般阻撓,她仍然約會呂以匡。
不過到最后,她也憔悴了。
“以匡,我倆不會有結(jié)果!
以匡最怕聽到這樣的話,低下頭來,十分辛酸。
那時他已考到倫大獎學(xué)金,原以為父母會得歡欣,誰知他父親一聽,嘩呀一聲一聲叫出來,“什么,你還要讀下去?我還待你速速出身找工作幫家呢,弟妹要學(xué)費,我行將退休,求求你,不要再讀了!”
以匡受到很大的震蕩,也相信他不能再分心談戀愛,故認(rèn)為分手亦是明智之舉。
是自那天開始,兩人就疏遠(yuǎn)了。
稍后嘉宜被送到法國去留學(xué)。
她一走,呂母反而是最高興的一個,逢人就說:“那女孩一離了以匡跟前,以匡運程就轉(zhuǎn)!
她不喜歡她,又不是公主,卻一味嫌人。
倫大的獎學(xué)金原來附有一筆豐裕的生活費,呂父升了作主管,還有,弟妹也找到了兼差,窮人的孩子早當(dāng)家,他們比大哥還爭氣。
英法海峽只需飛一小時,可是以匡從來沒去探訪過張嘉宜。
他沒有她的地址。
她也一直沒有跟他聯(lián)絡(luò)。
畢業(yè)出來,呂以匡的事業(yè)象風(fēng)送騰王閣那樣,呼一聲就飛上青云。
那時,呂父又不愿退休了,做得不知多高興,時時與老同事談起長子如何得力出息,召來許多艷羨的目光。
時機成熟,以匡與好友自組公司,到了今日,已打出局面。
困苦已成過去。
路過張家,他還認(rèn)得那幢半獨立小洋房。
以匡驚訝,原來那么小那么舊,飛機又時在屋頂飛過,震耳欲聾。
在記憶中,張家的圍墻又高又窄,高不可攀,穿校服的呂以匡每次走近,胃液便驚惶地竄動。
一比較,朱家要威煌得多了,背山面海、綠草如茵、私家泳池,可是朱伯母卻一點也沒有白鴿眼。
一開頭就客氣得不得了,把以匡當(dāng)上賓,朱先生更介紹生意給以匡。
人夾人緣。
以匡卻沒想到,此一時也彼一時也,在今日,即使是勢力的張?zhí),見到如此精光燦爛的一個人,也會換上另一副嘴臉吧。
明中與以匡發(fā)展順利。
朱太太翻時裝雜志,看到婚紗,已經(jīng)留神,“明中,這件好看!
明中笑著回媽媽,“我自有主張!
不忙結(jié)婚,多享受一陣被追求的幸福感不遲。
朱明中不知男友時常做一個噩夢。
在夢中,他去探訪女友,伯母出來,忽然之間,嘴臉變了,朱太太變成張?zhí),雙臂抱胸前,嘴角輕蔑,對以匡說:“呂同學(xué),命中有時終需有,命中無時莫強求,是不是?”
真可怕。
驚醒后,以匡總是份外用功工作,原來這些年來,鞭策他,使他百尺竿頭更進(jìn)一步的,是這位伯母。
不知是討厭她還是感激她好。
成功是最佳報復(fù),生活得好更加是。
可是以匡卻無意拖著朱明中招搖過市,做得更好是為自己,不是為那些曾經(jīng)一度看死他的人。
“何必去理會那些虛榮膚淺目光欠準(zhǔn)的人想些什么。”朱明中一直那樣說。
在許多事上,明中比他瀟灑豁達(dá)。
那么長的一段日子里,以匡一直沒有再見過張家的人。
第二天,老同學(xué)鄧植唐撥電話過來:“以匡,去不去舊生會?”
“去呀!
“捐了款沒有?”
“稍盡綿力!
“屆時可以見到許多老朋友!
“可不是!
“我最不愿見到宋立成!
以匡笑,“你同他有什么過節(jié)?”
“他最會拍教授馬屁!
“罷呦,阿唐,各施各法!
“以匡,說真的,大家都喜歡你,你最正直!
“什么時候我的真面目揭露出來,才嚇壞你們!
“說真的,華大也該搞好舊生會了!
以匡也感慨,“不知不覺,畢業(yè)已經(jīng)那么久!
“三十多年前畢業(yè)的師兄,此刻都禿了頭吧。”
“屆時便可知你我再過廿年是怎么模樣。”
兩人哈哈大笑。
以匡不知道朱明中比他更注重這次聚會。
她特地去找新舞衣。
“不要太隆重華麗嬌俏,免得人以為我刻意去搶鏡頭別瞄頭,象是前世未出過鋒頭,要一件精致大方考究低調(diào)的晚服!
有,大都會什么都有,只要付得起代價。
明中挑了件皺紗純黑細(xì)吊帶的半低胸裙,配搭主綢晚裝同樣長的大衣。
沒有皺邊蝴蝶結(jié)亮片或任何裝飾,端的十分素凈。
明中問母親借一副鉆石珍珠耳環(huán)。
朱太太訝異,“何事如此隆重?”
明中笑而不語。
“是見哪個重要人物?”
明中終于托出:“也許會見到以匡從前的女朋友!
“啐,她與你有什么相干?”
“打扮得整齊點,是以匡的面子!
“這倒是真的!
“當(dāng)年,她家看不起以匡!
朱太太不置信,“亮眼瞎子。”
“可不是,”明中微笑,“所以更要襯托起以匡!
朱太太笑了,“可要項鏈?zhǔn)骤C戒子?”
明中搖頭,“只要一副耳環(huán)!
朱太太端詳女兒,“已經(jīng)足夠,說真的,怎么會有人看不起以匡這樣的乘龍快婿?”
朱明中的生意充滿憐惜,“也許,他是只丑小鴨,要到今日才變成天鵝。”
她借了大哥的平治跑車去接以匡。
那輛跑車仿它五十年代鷗翼同伴的色系:鮮紅真皮座位,銀灰色車身。
以匡看見了,訝異地問:“怎么一回事?”
“好叫人刮目相看!
以匡先是一怔,然后笑得彎下腰來。
明中微慍,“笑我?”
“可愛的明中,一輛跑車能令人肅然起敬?”
朱明中也笑吟吟,“你會奇怪,本市有多少如此膚淺的人!
“你會因此覺得滿足?”
朱明中哈哈笑,“我只不過想滿足那些人的目光,從中獲得樂趣!
呂以匡既好氣又好笑。
他并不注重這些,可是也不反對明中那樣起勁。
那一日他與業(yè)主糾纏到傍晚六點,十分勞累,幾乎不想到任何晚會去。
明中在會議室等他。
他一出來看到她明艷照人,精神又來了,刮一個胡鬢,洗把臉,換上黑色禮服。
明中幫他結(jié)領(lǐng)花,“你看,現(xiàn)在都是女子等男伴妝身!
“我是巴不得回家看報紙睡覺。”
“他們都說呂以匡那樣怕應(yīng)酬都接得到生意,真是奇跡!
以匡笑了。
明中凝視他,“我愛你,以匡!
“我也是,明中!
“你也是什么?你也是天稱座,抑或,你也是在等一句我愛你?”
以匡終于說:“我也愛你!
說出口如釋重負(fù),并不如想像中肉麻。
滿以為明中或許會淚盈于睫,但是她沒有,反之,她得意洋洋地說:“你不說,我也早就知道!
以匡氣結(jié)。
由明中風(fēng)馳電掣地把車子開到目的地。
小師妹羅家泳在宴會廳門口等著招呼客人。
呂以匡走進(jìn)會場,發(fā)覺會方把舊生捐出拍賣的物品都放在一張長桌之上,各附一張表格,以真實標(biāo)價四分之一作為底價,公開競投。
投標(biāo)者需寫上愿意付出的價格及電話號碼。
以匡一眼便看到張嘉宜捐出來的水晶盆。
他不作聲。
他原本以為自己會馬上將之以高價買下,可是沒有,現(xiàn)場氣氛熱鬧,競投桌上精品如云,以匡反而看上一副古董款式珍珠鑲玫瑰鉆的耳環(huán),他填上合理價格。
然后,他被老同學(xué)饒永進(jìn)及俞宗岱看到了,拉住講個不休。
那感覺是不一樣的,什么都可以講,什么都值得笑,象是回復(fù)到穿校服的季節(jié)去,除卻面具,放下你虞我詐。
正在樂,饒永進(jìn)忽然說:“喂阿呂,你是唯一的單身漢,什么時候拉埋天窗?”
以匡說:“快了。”
俞宗岱卻說:“我們以為你一直愛張嘉宜。”
以匡一愣,沒想到他們都知道此事。
饒永進(jìn)說:“張嘉宜自法國回來了,就在那邊!
俞宗岱說:“來,阿呂,我們過去同她打個招呼。”
以匡說好。
他們穿梭經(jīng)過擁擠的人群,以匡還沒到她身邊就已經(jīng)看到她。
她還是那么漂亮。
身型苗條,臉容秀麗,表情溫婉,正與女同學(xué)聊天呢,慢著,她也看到呂以匡了,朝他招呼。
以匡心平氣和地走過去,“好嗎,嘉宜,許久不見。”
張嘉宜回答:“我很好,謝謝你!
這時四周圍的人都識趣地走開。
以匡順口問:“伯母好嗎?”
張嘉宜黯然,“她于三年前去世!
“呵,我一直不知道。”
“她身體一向不好!
以匡連忙改變話題,“今天真熱鬧!
“舊生會終于辦起來了!
以匡對自己訝異,怎么說話不痛不癢,對張嘉宜似一個陌生人。
這時有人把手穿進(jìn)他的臂彎,呵,朱明中過來了,呂以匡握住她的手。
再抬起頭,張嘉宜已經(jīng)被另外一些人包圍,在說華裔畫家在巴黎開畫展的艱辛。
以匡與明中入席。
明中輕輕說:“仍然很漂亮。”
以匡很覺安慰,“是!
“沒有變得庸俗臃腫。”明中似說出以匡心聲。
“是。”
“幸虧如此,否則就太令人失望了!
以匡笑而不答。
“在我眼中,她卻有點過時!
以匡還是笑。
“那種古玉手鐲,與任何現(xiàn)代服飾不配,只宜穿袍褂時戴,你說是不是。”
以匡詫異,“是嗎,我沒看見!
那天晚上,他終于投到了那副耳環(huán)。
可是臨走之前,以匡發(fā)覺張嘉宜那只水晶盆仍然乏人問津。
“還沒開始跳舞呢!泵髦锌棺h。
“明天一早還要開會!
“我一直都聽你擺布!
羅家泳在門口送客。
以匡對師妹說:“辛苦你了。”
羅家泳看看他身邊,笑問:“女朋友呢?”
“去拿外套!
羅家泳乘機問:“有沒有見到張嘉宜?”
以匡點點頭。
“仍然很漂亮!
“是!
“不過有點過時。”
“?”
“她的頭發(fā)梳得太緊,你沒有看出來?”
以匡只是笑。
“我覺得還是朱小姐與你相配!
以匡這次坦白了:“我也認(rèn)為如此!
羅家泳這鬼靈精忽然說:“舊生會真好,可以讓人知道,舊夢讓它過去算了!
呂以匡終于答:“是。”
一邊朱明中用興奮的聲音說:“我那對筆有人以六萬元投得。”
以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