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火竞技-中国知名电竞赛事平台

首頁 -> 作家列表 -> 亦舒 -> 天秤座事故
加入收藏 - 返回作品目錄
天秤座事故 第十章
作者:亦舒

  房東太太要請她們吃飯,日朗不好推辭,在那狹小的客廳里坐了下來,有一碟子炒菠菜非常香甜,日朗意外地吃了好多。  

  母親的衣物已經收拾好,用一輛轎車便可載走,家具全用新的,大部分已送到新居。  

  母女二人沒有談話,各自低著頭。  

  房東太太熱心,是真的不舍得:“姚小姐,住了那么久,自己人一樣,看著我們家老二與老三中學畢業出來找事做,又教他們寫求職信……從來不欠房租,克勤克儉過日子,姚小姐真是好人!  

  日朗從來沒想到母親在別處是那樣受尊敬的一個人。  

  “姚小姐,以后有空來看我們!  

  掌燈了,日朗說:“我們真的要走了!  

  她替母親拎起兩件行李出門。  

  日朗早已練得力大無窮,一口氣朝電梯走過去。  

  只聽得母親在身后嘆口氣,“總算離了這里!  

  由此可知她并無留戀。  

  倒是日朗,對房東太太的盛情十分感動。  

  如果焦日朗有一個那樣的家庭,那樣的母親,也許一輩子走不了那么遠。  

  她把母親載到新家,替她把行李提上去。  

  那是一幢新廈,光潔明亮,處處透著油漆味,許多單位還在裝修。  

  日朗聽到母親喃喃道:“不可同日而語!  

  這已經是欣賞感謝語了吧,這些年來,日朗從未聽過母親稱贊一句半句。  

  用鎖匙開了門,把行李拎進去,日朗忍不住四處巡視了一下。  

  那單位小是小得不能再小,可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方向不錯,空氣流通,一個人住不知多自在。  

  日朗在心中說:“岑介仁,謝謝你!  

  當下她對母親說:“所有賬單我來付好了!  

  母親忽然說:“我也有收入!  

  日朗不再客氣,“那好,有需要再通知我。”  

  她取過手袋要走。  

  滿以為母親會叫住她,給她一杯茶,然后訕訕地問:“日朗,你不再恨媽媽了嗎?”那么日朗可以趁勢道:“媽媽,我從來沒有恨過你,都是環境把我們逼成這樣!蹦敲茨概g的誤會從此冰釋,像姐妹般融洽地生活下去。  

  可是沒有。  

  日朗在走廊逗留了一會兒,等母親喚她,可是沒有,母親已經扭開電視,并在沙發上看起文藝節目來。  

  日朗只得啟門離去。  

  母親大抵永遠不會軟化,她的一顆心已經麻木。  

  的確是環境把她們逼成這樣。  

  岑介仁撥電話問她:“新居如何?”  

  “很好,很喜歡!  

  “你聲音卻似悶悶不樂!  

  “介仁,你說得對,兵不厭詐,錢不嫌多,一味清高,叫老的小的吃苦,真不是辦法!  

  岑介仁很高興,“所以,我們要結婚,其實可以結婚的,彼此終于有了共鳴共識!  

  “到了母親舊居,只見她廢物奇多,一只箱于疊一只箱子,像五十年代那種做法。床單被褥似許久未洗——”日朗語氣迷惘。  

  “日朗,日朗,她已經搬出來了!  

  “是,是,她現在可以隨時洗滌衣物。”  

  “焦日朗,你能同王首文與孫敏如申訴這種心事嗎?”  

  “咄,關他們什么事?”  

  “所以,他們地位不如我!贬槿恃笱蟮靡。  

  “假如這樣算,那,你的地位還不如范立軒!  

  “立軒好像在考慮跟她的伴侶回祖國!  

  “英國不好。俊  

  “不是不好住,日朗,多少達官貴人住倫敦,麗晶公園附近弄間住宅,勞斯萊斯或賓利代步,不知多舒服!贬槿视謥砹,“荷包沒有錢,怎么可以說人家地方不好?”  

  日朗唯唯諾諾,“是是是,多謝指教!  

  岑介仁一口氣說下去:“念大學沒用,你讀過嗎?平治汽車無用,它當然不會飛!金錢不是萬能,你享受過它的功用嗎?吃不到的葡萄就說葡萄是酸的!  

  日朗大吃一驚,“岑介仁,你更年期到了!  

  岑介仁回她一句,“始終只有你最關心我!  

  他掛斷電話。  

  日朗苦笑,老岑對金錢的態度一向偏激,奇是奇在越賺得多越覺得它的重要。  

  日朗與他剛相反。  

  那夜,日朗夢見自己只有十九歲,考取獎學金,正在讀書。  

  放了學,不知恁地,沒有回宿舍,在路上逐門逐戶敲,“媽媽,我媽媽在嗎?”人家來應門,都說不認識。日朗又渴又饑又倦,仍不放棄,終于有一扇門打開了,那主婦正是她母親,廚房傳出烤肉香,但是母親冷冷看著她,她不敢提出要求,門很快關上。天黑了,接著下起大雨。  

  日朗的夢也醒了。  

  她用雙手搗著臉。  

  老莊說得對,是焦日朗不住想回到過去尋找失去的童年與少年的她,同天秤座時計的功用沒有什么關系。  

  她又瘦了。  

  多喝了一杯咖啡,已經沒有時間化妝,她匆匆忙忙下樓去,有一輛車對著她響號。  

  一轉過頭去,日朗看見孫敏如。  

  那張俊朗的臉在清晨特別可喜,日朗身不由己地走過去,稀罕地靦腆,一想到臉上沒妝,一定難看,連耳都燒紅。  

  一方面訝異,咦,怎么搞的?怎么回到二十一二歲那般情懷去了?  

  孫敏如下車來,“早。”  

  日朗點點頭。  

  “好幾天沒見你,”他解釋,“我猜我得加把勁!  

  日朗最怕人家對她好,鼻子一酸,險些兒淚盈于睫,只得垂下頭,強自鎮定。過了一會兒,咳嗽一聲,才說:“去喝杯咖啡吧,不然沒有精神開工!  

  內心忽然雀躍,老莊,老莊,我要求的,正是這種感覺,這孫敏如就是那個人吧?  

  焦日朗許久許久沒有患得患失了。  

  一路上他們很沉默。  

  日朗想問書店生意好嗎,可是他根本不在乎賺錢。  

  她靈機一動,不避嫌地問:“股票市況如何?”  

  孫敏如有點意外,“你看好哪一只?”  

  日朗坦白地說:“我一無所知,我一生并無買賣任何股票!  

  孫敏如吃一驚,“從不?”  

  “我不擅投資,亦不喜賭博!  

  孫敏如頷首。  

  “有一個朋友托我問。”  

  “你若放心的話,開一個戶口,我可以替你做!  

  這大概已經等于大開方便之門。  

  “日朗,這些年來,你老老實實,只賺一份薪酬?”  

  日朗不服氣,“我吃用并不比人家差。”  

  孫敏如笑了。  

  日朗說:“我有一位朋友,也一味擔心我無以為繼。”  

  “那他很關心你。”  

  “是,但他不尊重我的意愿!币驗獒槿逝掠嗌疹櫵。  

  沒有妝奩,又不擅理財,雙手遲早做不動,最終成為配偶的負擔,岑介仁的算盤何等精妙,故關懷歸關懷,他不會覺得焦日朗是賢妻。  

  日朗太了解他了。  

  那天早上,日朗只喝了半杯黑咖啡,她一直呼救:老莊,是不是這個人呢?假如不是,我就無謂浪費時間了,一切從頭開始,這樣吃苦,是為何來呢?  

  只見孫敏如看著她微笑,“不知怎的,我有點兒緊張!  

  日朗喜出望外,“真的?那多好,呵,不,我的意思是,唉,我也是!  

  可是回到辦公室,焦日朗又是另外一個人。  

  所以她越來越喜歡辦公,皆因在這方面得心應手,無往而不利。  

  車子到了天秤座書店,孫敏如邀請日朗喝一杯茶。  

  那雅致的地方其實是他私人書房以及茶座,挪到大街的店堂來,不但可與眾同樂,解除寂寞,且可在公司賬目中扣除稅項,何樂不為。  

  難怪岑介仁一天到晚教訓她:“日朗,你先要節聚一點錢,否則什么都不要談!  

  一早喝口清洌的龍井,提神醒腦。  

  孫敏如不慣自己動手,把家里老傭人請了來沏茶。  

  那女傭白衫黑褲均漿熨得筆挺,想必又另有人服侍,身分相當于第二層主子。  

  日朗盡情享受這一點點難能可貴的閑情,她輕輕抬起頭來,想說聲謝,意外地發覺孫敏如正凝視遠方。  

  日朗不由得轉過頭去看他的目光落在何方,一看之下,忍不住苦笑。  

  只見書店玻璃窗外站著日朗的新同事瑞云,她分明前來找日朗,也看到日朗坐在店內,正在躊躇,不知是否應當與大姐打招呼。  

  年輕的她穿了一身粉色服飾,在清晨的陽光下清麗動人,難怪吸引了孫敏如的目光。  

  日朗低下頭,再牽牽嘴角苦笑一下。  

  原來,那人還不是孫敏如,唉,不知還要等到幾時去,太刺激了。  

  焦日朗是下慣決策的人,立刻速戰速決,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何必躊躇留戀。  

  她伸手招瑞云進來。  

  瑞云一推開玻璃門,孫敏如已經站起來迎接。  

  他一臉神情是不置信的訝異,像是在說:什么,天下竟有如此標致人物?可叫我遇上了。  

  在該剎那,他撇下焦日朗,轉移了目標。  

  日朗只惆悵了一分鐘,失望了一分鐘,以及唏噓了一分鐘,隨即恢復愉快的神情,大大方方地說:“來,我替你們介紹!  

  這時,反而是孫敏如與瑞云不好意思起來。  

  日朗問:“找我?”  

  “是,我老板說今早與你有約。”  

  “你怎么曉得我在此地?”  

  “秘書的揣測正確!  

  日朗頷首,這里已經沒有她的事,焦日朗扮演的角色可能只是為著做中間人介紹他們二人會面。  

  日朗說:“我先走一步!  

  瑞云連忙道:“我也有事!  

  她尾隨日朗返回寫字樓。  

  日朗略為安慰,噫,總算不是輕狂人物。  

  在電梯中,那年輕的天秤座少女還是忍不住問:“大姐,那位孫敏如,是你的朋友嗎?”  

  好一個焦日朗,不慌不忙,笑容滿面,淡淡地說:“孫氏可能是公司的大客戶!  

  瑞云松了一口氣。  

  天秤座的女性聰明過人,一聽即明,不用多說。  

  那一整天,日朗的精神都不算十分集中。  

  傍晚,日朗尚未下班,孫敏如的電話來了,日朗猜想他是要交待一些什么,可是說不出口。  

  他說了兩只股票的名稱,吩咐日朗什么時候入,什么時候關口出。  

  日朗親筆記下。  

  最后,他問:“瑞云是你的下屬嗎?”  

  “不,她在另一部門工作。”  

  孫敏如沉默了。  

  大姐就是大姐,日朗忽然輕輕說;“在沒有看到更好的之前,我們會以為身邊的已是最好,幸虧尚無任何允諾,大可見異思遷!  

  孫敏如在另一頭深深感動,更說不出話來。  

  焦日朗好人做到底,“你去好了,不要緊!  

  從此又多了一位手足。  

  半晌孫敏如說:“我們維持聯絡。”  

  “當然!比绽史畔码娫。  

  說也奇怪,她反而有種輕松的感覺。  

  她伏在書桌上寧一會兒神。  

  忽然聽到一個人惋惜的聲音:“你應當爭取!  

  日朗“嗤”一聲笑出來,“老莊,是你嗎?我還以為你會了解我!  

  “你太會知難而退了!  

  “老莊,你我都知道孫敏如還不是那個人!  

  “說得也是!  

  “你應當早些告訴我,免我浪費時間!  

  “我也不十分肯定。”  

  “你們天秤座人,原來并非法力無邊!  

  “可是,我們使你們母女冰釋誤會,互相諒解!  

  “才沒有!  

  “還說沒有?”  

  “不過我們會努力!  

  秘書此際推門進來,訝異地問:“焦小姐,你同誰講話?”  

  日郎意興闌珊,“我做得精神崩潰,已染上自言自語癥候!  

  秘書笑,“這里誰沒有這種毛。俊  

  “不必擔心!  

  “暫且隨他去,先下班再說!  

  日朗收拾東西出門,路經街角,不禁抬頭朝天秤座茶室看去。  

  在玻璃窗內,坐著的赫然是瑞云與孫敏如。  

  人生如戲,今早在室內努力演出的是焦日朗。今晚焦日朗已是檻外人、觀光客。  

  她笑一笑,低頭匆匆離去。  

  回到家,她把股票名稱以及行情通知岑介仁。  

  岑介仁不停地道謝,但酸溜溜問:“你同他,快了吧?”  

  “什么快同慢?我同任何人都是君子之交!  

  岑介仁聽她口風有變,不禁大為可惜,“日朗,要是喜歡,就得爭取!  

  “這是什么話!”  

  “忠言逆耳!  

  日朗溫言道:“還不致于喜歡到那種地步!  

  岑介仁突然問:“比起當年我同你又如何?”  

  這種問題在今時今日怎么難得到焦日朗,她應對工夫已經練至第九層,立刻回答:“我記憶不太好,這種事,沒有比較!  

  “我覺得每次約會,你都很高興。”  

  “正確,介仁,你一直是個好伴侶。”  

  “至少你不恨我!  

  “不,我不恨。”  

  “但是你也不愛。”  

  “你說得對,介仁,你觀察入微!  

  岑介仁悻悻然,“然后,每個人都是你的好朋友。”  

  日朗笑。  

  “要叫一個女子恨惡,也不是容易的事吧?”  

  日朗吃一驚,“這不是你的目標吧?”  

  “不愛我,至少也恨我!  

  “呵,心理變態了。”  

  “別說出去!  

  “最近同誰相處?保不定我一妒忌,就到處宣揚!  

  “日朗,太抬捧我了!  

  “好好生活,多多發財!  

  “我想念你,日朗。”  

  “我也是,介仁。”  

  “一定有辦法解決我們之間這個死結!  

  “是,閑時想想可供消遣,現在我要掛線了。”  

  岑介仁真有趣,希望往后的日子里,他繼續同她來往。  

  想他那樣做也不難,總要有好處給他。  

  世上每一件事,都要付出代價去換。  

  母愛也是呀,首要條件是要聽媽媽的話。  

  母親的電話跟著來了。  

  她從來不說自己是誰,“日朗,我打算做幾個菜請你,幾時有空?”  

  她,入廚?日朗訝異。  

  記憶中母親從來不動手,廚房往往連一杯熱水也找不到。過年過節,家家戶戶熱騰騰的菜肴做出來,焦家卻沒有這回事。  

  多年來日朗已經習慣,變成一個不過節的人,最受同事歡迎,每次節日,她都自動獻身,留下當值。  

  日朗建議,“我請你在外頭吃!  

  可是母親堅持,“對我手藝沒信心?”  

  “那好,明日或后日晚上七時正吧!  

  “你可以帶一個朋友來。”  

  日朗苦笑,朋友?呵,是,朋友。  

  她決定叫范立軒。  

  母親指的人當然是異性朋友,多么不巧,早一日還可以約孫敏如。  

  立軒卻說:“你應該一個人去,她許有話同你說!  

  “我就是怕她開口,有外人在,容易應付。”  

  “好不容易打開多年僵局,給她一個機會,冰釋誤會!  

  日朗沉默一會兒,“我的童年及少年因他們二位泡進溝渠,我還沒準備放棄這筆賬!  

  “過去已是過去!  

  “立軒,就因為過去的不會回來,我才懷恨在心!  

  立軒感喟,“既然如此,不必勉強!  

  “她干嗎請我吃飯?”  

  “酬謝你!  

  日朗苦笑。  

  “也許,因為她終于擁有一個像樣的家,便把多年隱藏的才華施展出來,你是第一名觀眾。”  

  日朗不語。  

  “不是不值得同情的!  

  立軒的意思其實是可憐。  

  日朗嘆口氣,躺在沙發上,渾身平睡,才知道自己有多累。  

  一眼看到那只天秤座時計正在茶幾上。  

  誰,誰把它取出來?日朗順手把玩。  

  “給你換上新電源了!  

  “老莊,你怎么做得到?”  

  “搖控。”  

  “我將會有何得益?”  

  “得益得名得利,地球人牽掛的莫非這些,難怪痛苦多樂趣少。”  

  日朗忽然動氣,“去,把時計取回去,我不稀罕!  

  “什么,你不想回到過去?”  

  “咄,過去的事我豈不比你更清楚百倍,我努力將來還來不及呢,沒空到過去逛!  

  “那么,你不希祈到未來觀望嗎?”  

  “未來遲早要來,急什么,更不用提早知道。”  

  “噫,焦日朗,你有點與眾不同!  

  “老莊,這話是褒是貶?”  

  “日朗,把時間留著作紀念吧!  

  “慢著,老莊,你幾時派人再來開一家酒館?”  

  老莊笑呵呵,“此事不由我作主!  

  “請你把事實反映上去!  

  “遵命!  

  “有空常來陪我說話!  

  “這是最后一次了。”  

  “呵,你終于要把儀器交還!  

  “正是,日朗,再見!  

  日朗無限惋惜,“我與你們友誼長存,在你們處我得益良多,我獲得機會反省過去,瞻望將來,家母因此與我初步諒解,我十分感激!  

  日朗得不到回復。  

  “老莊、老莊?”  

  靜寂一片。  

  談話已經結束了。  

  日朗不甘心,“老莊,再多講幾句嘛。”  

  沒有音訊。  

  日朗頹然倒下。  

  過一日,日朗與立軒到母親家作客。  

  出乎意外,母親的二菜一湯居然做得清淡可口。  

  因為有立軒這個外人在,大家都沒有多講話。  

  看到母親總算有個家,日朗有點寬慰。  

  姚女士忽然問:“你們在外做事,人面也算得廣吧?”  

  立軒微笑,“牛鬼蛇神,魑魅魍魎,什么都見過!  

  “總有好人吧?”  

  “好人?好人。”立軒仍是笑。  

  日朗更正,“好人比壞人多!  

  “什么樣的人最有趣?”  

  日朗笑答:“天外來客最稀罕。”  

  姚女士看著兩個時代女性,“總找得到伴侶吧?”  

  “慢慢來,看仔細點,挑得準!  

  姚女士抬起頭,想了很久,目光凝視遠方,像是記起前塵往事,又似感慨萬千,終于說:“這同眼光無關,反而與命運掛鉤!  

  立軒微笑答:“阿姨,現代女性選擇比較多!  

  姚女士立刻說:“祝你們幸運!  

  日朗很寬慰,母親能做到這樣,她已經十分滿足。  

  是她先走對了這第一步。  

  飯后兩人告辭。  

  在街上,日朗問立軒:“你送我媽那一小盒禮物是什么?”  

  “香水香皂!  

  日朗點點頭,“那時她老到我家來不告自取!  

  “日朗,從前何故對阿姨吝嗇?”  

  “報復!  

  “你對別人最慷慨大方不過。”  

  “因同別人無親無故無仇!  

  “是有這種怪人,關系越是親厚越是計較。”  

  日朗不語。  

  “后來又是怎么看開的呢?”  

  “我做了一個夢。”  

  “夢,什么夢?”  

  “我回到過去,自己還是一個幼嬰的時候,看見母親抱著我,又替我沐浴……彼時,總是由她養活,忽然心平氣和,無話可說。”  

  立軒微笑,“開頭的時候,我們還真都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的。”  

  “是,我們受生活所逼,身心漸漸起了變化,運氣好的變化,運氣差的退化!  

  “努力呢,我們不用勤力向上嗎?”  

  日朗笑,“那是份內之事,此刻這個社會,只有巴結得過分的人,誰敢怠慢!  

  “來,我們去喝杯咖啡談談!  

  這么空,可見已與男性伴侶疏遠。  

  他們到咖啡座坐下。  

  日朗說:“看,將來看是有什么叫我舍不下的,就是本都會這個喝茶的地方!  

  一坐下,發覺四方八面都是熟人。  

  左邊靠著磨沙玻璃的是梁兆平與霍永錦夫婦及幾個朋友。  

  那梁兆平一見日朗,立刻過來打招呼,握著日朗的手不放。  

  日朗笑問:“下一站又該往何處?”  

  梁兆平興奮地說:“新歐洲地圖終于發行了,你看到沒有?日朗,我將隨國家地理雜志去拍攝歐洲新貌!  

  霍永錦在后邊朝焦日朗眨眨眼。  

  “永錦,”日朗站起來,把霍永錦左手合在雙手中搖,“大家都好嗎?”  

  “日朗,還過得去!  

  “朋友在叫你們呢!  

  霍永錦說:“日朗,改天我們一起吃飯!  

  “當然,隨傳隨到。”  

  “日朗,這樣客氣,折煞我矣。”  

  他們賢伉麗歸了原位。  

  范立軒說:“日朗,怪不得阿姨說你人面廣!  

  話還沒說完,有人在一側輕輕叫:“日朗!  

  日朗抬起頭,那人卻是英俊沉郁的王首文。  

  “王兄,別來無恙乎?”  

  “尚可,日朗,為何電話都不給我?”煞有介事低聲抱怨。  

  “你大可叫蘇思宏來約時間!比绽市。  

  誰知王首文說:“蘇某已經退休,移民到溫哥華釣魚種花滑雪去了!  

  日朗對這個蘇思宏頗有點好感,“好家伙,果然退下去了!  

  “是呀,苦忙之際,有點羨慕他!  

  “現在誰頂他的位置?”  

  王首文身后跟著一個英俊的年輕人,與他宛如兩兄弟,立刻朝日朗展開笑臉。  

  王首文當下說:“我還有點事,先走一步,日朗,容后再約。”  

  日朗與他道別。  

  立軒十分訝異,“日朗,你幾時認識了一班如此精彩人物?”  

  日朗扮一個鬼臉,“范立軒,當你閉關練功之際,世上發生了許多新鮮事,待你有空,慢慢一件件說給你聽!  

  “都是你的朋友?”  

  焦日朗十分惆悵,“是,都是好兄弟。”  

  立軒抬起頭,“噯,岑介仁過來了!  

  日朗笑,“別開玩笑,哪有這么巧?”  

  “真的,就站你身后,帶著女伴。”  

  日朗不信,別過頭去。果然,身后站著岑介仁,帶著女友,卻不避嫌洋派地低頭吻日朗額角。  

  日朗有點尷尬,故對那女孩子說:“我是老岑的太婆。”  

  誰知那少女十分具有幽默感,竟回道:“我是他叔公!  

  焦日朗大笑。  

  范立軒嘖嘖稱奇。  

  岑介仁想拉開椅子就坐,可立軒說:“老岑,我與日朗有話要說。”  

  老岑遺憾地說:“改天吧,日朗,改天再約!  

  他一走開,立軒就說:“焦日朗,你太成功了!  

  日朗收斂笑容,“立軒,你仔細想想去,這正是我最失敗之處。”  

  范立軒一凝神,立刻明白日朗所指,不禁苦笑。  

  日朗吁出一口氣,到這一刻才有時間拿起咖啡喝一口,卻已經涼了。  

  她喚侍者替她換熱咖啡。  

  忽爾聽到咖啡室門口有輕微爭執聲。  

  日朗天性不喜看熱鬧,但不知怎地,這次卻有第六感,覺得事情與她有關。  

  她抬起頭張望,噫,不得了,是王首文與人對恃,那人竟是孫敏如。  

  日朗立刻明白了,站起來,撇下范立軒,走到門口去調解。  

  果然,只見孫敏如帶著瑞云,那瑞云一身黑衣,長發披肩,肌膚勝雪,看上去有七分像晨曦。王首文從頭到尾,未能忘記那一段事,免不了多看了人家的女伴幾眼,于是歷史重現,又因一個標致少女與人起沖突。  

  日朗一個箭步向前,先喚往瑞云,“真湊巧,都在這里,請聽我一句話!  

  這幾個人一見是焦日朗,立刻齊齊禁聲。  

  日朗施展大姐風范,同孫敏如說:“你把我師妹帶往何處?”  

  孫敏如賠笑,“日朗,樓上有一宴會!  

  “還不速去?”  

  瑞云連忙答:“是。”低頭把孫敏如拉走。  

  日朗和顏悅色看牢王首文,“這又是何苦呢?”  

  王首文不語。  

  “人不能往回走,你要尊重當年的抉擇!  

  “日朗,你認識那位小姐?”  

  日朗忽然狡黠地頷首,“我會介紹給你,大家公平競爭。”  

  王首文笑了。  

  “今天不算,今天好好回去吧。”  

  “再謝謝你,日朗!  

  日朗目送王首文離去。  

  范立軒已付了賬,手持日朗大衣手袋站著說:“這咖啡怎么喝得成,全世界熟人都要同焦日朗女士敘舊!  

  日朗笑著接過外套。  

  范立軒說:“我今晚嘆為觀止,五體投地。”  

  日朗亦自豪,“我對場面調度的能力還不錯吧?”  

  “控制一流!  

  這些年來的苦苦學習總算沒白費工夫。  

  日朗抬起頭,“可惜還有兩位好友不在此地!  

  “誰?”范立軒問。  

  是老莊與晨曦,日朗與他們可能已永遠失去聯絡。  

  “你不認識他們!  

  “出了國嗎?”  

  “是,他們離開了本土!  

  “我還以為你說文英杰。”范立軒感喟。  

  “噫,對,文兄也不在此地。”  

  “多可惜你倆沒有再發展下去!  

  日朗只是微笑。  

  華燈已上,推開玻璃門出去,日朗滿眼是一圈圈炫黃的燈光,一時不留神,沒有看清路上,腳底一滑,膝頭一軟,竟要摔倒。  

  電光石火間,日朗心中想:糟糕,這一跤,只恐怕要受傷,怎么辦?怎么辦?  

  說時遲那時快,忽然有一只強壯有力的手臂緊緊把她扶;然后,從容不迫協助她站定。  

  日朗驚魂甫定,大聲嘆息,先看看全身上下有無損傷,再連聲道謝。  

  這人簡直是救命菩薩。  

  一邊范立軒已替日朗拾起地上手袋。  

  日朗定神一看恩人,倒是呆住了。  

  只見他高大英俊,氣宇不凡,正微微向日朗欠身,微笑,但不說話。  

  日朗心中升起一股無法形容的微妙感覺,她站在那里發呆,這是什么人?為什么日朗想,這人如果開口叫她跟他走,她會立刻考慮回家收拾包袱?  

  她竟心不由主地開口問:“先生貴姓?”  

  話一出口,日朗滿臉通紅,她不相信焦日朗會說出這樣四個字來。  

  可是那位先生卻大大方方,自自然然地答:“我姓原!  

  “呵,是原先生!  

  日朗站在街角,竟無意離去,心中直問:老莊,是他了,我知道一定是他了。  

  范立軒在一旁輕輕拉她衣角,暗示她控制自己。  

  日朗清清喉嚨,不甘罷休,“我叫焦日朗,我們日后如何聯絡?”  

  范立軒聽了大吃一驚,瞠目結舌。  

  可是那位原先生似乎對女性刻意兜搭已經司空見慣,笑一笑,“焦小姐,我的聯絡號碼是2902282。”  

  日朗立刻緊緊記在心中,并且把自己的名片交他手中。  

  原先生微笑地抬起頭,看到夜空里去,“焦小姐,今夜月明星稀,可清晰地看到天秤座,我相信,我們有位共同朋友!  

  日朗張大嘴,太好了,“老莊!”  

  原先生又笑,“可不就是他,他著實牽記你呢!  

  呵,那么說來,二人可談的話就不止一點點了。  

  “焦小姐,我會同你約時間!  

  他翩然轉身離去。  

  日朗猶自怔怔站著,范立軒推之不動。  

  老莊,謝謝你,她心底想,你終于叫那人前來報到了。  

  日朗心花一朵朵開放。  

  范立軒在一旁悻悻然,“看你那輕狂相!當心下場!”  

  下場?咄,誰管那個。  

  她焦日朗已經找到多年來要找的人,那才是正經。  

  日朗大力挽起立軒手臂,“這位原君,我有預感,不會成為我的好兄弟。”  




Copyright © 看言情小說 2024All Rights Reserved 版權所有
本站收錄小說的是網友上傳!本站的所有社區話題、書庫評論及本站所做之廣告均屬其個人行為,與本站立場無關!
執行時間:0.0373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