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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丈夫 第四章
作者:葉小嵐

  第二天到了自修課時間,若蟬才明白了「致命的吸引力」對她說的:明天你就知道。

  校務主任范伯淹不知如何風聞她利用自修課,和學生們一同閱讀他認為的課外「毒」物,跑來抽查臨檢,當場逮到她手上拿著一本最新的浪漫愛情小說,正「口沫橫飛」地和女孩們談得「興高采烈」、「興趣盎然」——這是范伯淹的說法。

  他算是相當客氣的——雖然板著瞼——馬上把她連同小說一起請到校務處。

  「我想我那天也許沒有表達清楚!狗恫瓦呎f邊慣性地用手指爬梳他頭兩側的頭發!杠嚴蠋,我是希望你禁止或阻止她們再看這種書,或至少不準帶到學校來。現在她們居然在課堂上堂而皇之的討論內容,這……」

  「這是我的意思,主任!谷粝s接下去!赣行┦拢残越品炊鴷斐煞葱Ч。這件事,我覺得便是其中之一!

  「如果其他班級的學生知道了,全部起而效法,學校豈不是成了愛情小說研習中心了?」

  「我相信其他班級已經聽聞了,否則不會驚動主任,不是嗎?」

  「并不是有人打小報告,你做得這麼公開,你的做法令其他循規蹈矩的老師很難帶領學生,這一點,不用我說,你應該知道的!

  「主任,這種事,就和性一樣,越禁止或阻止這些青春期的孩子,她們會越好奇。你我都經過她們現在這般年紀,對愛情充滿憧憬和幻想,不分男女,人皆有之,很正常的嘛。」

  「話是不錯,但她們來學校是接受正規教育,學習知識,不是來研究如何戀愛。你的做法會誤導她們的。」

  「與其讓她們非要滿足她們的好奇與向往,又在受禁制之下偷偷摸摸,我倒認為帶領她們用正確的心態看她們想看的書,不但可以避免她們在其他課堂在底下偷看,同時若書中有對男女情事描寫得太過火的情節,正好藉機引導她們明白『只要我喜歡,有何不可』應該有個限度,使她們了解小說中有些愛情文化是違反正當、善良風俗的,以及那種行為、思想對她們的將來可能引發的不可挽回、彌補的影響!

  范伯淹的表情顯然仍不贊同,卻也無言以對。

  「像你現在手上這一本,書中有個人物,因為受了些工作、感情上的挫折、打擊,便放任自己縱欲以為發泄?戳诉@樣的內容,青春期的孩子心態稍有偏差,又缺乏人指引,很容易就會把自己幻想成小說中的角色,玩火自焚,後悔莫及。」

  「這個……你說得是有幾分道理,不過其他……」

  「其他班級的學生或許羨慕有一班可以堂而皇之看愛情小說,但如果她們的導師能以類似方式,或找些有益學生身心的課外書籍,找個時間,和學生一起閱讀,而不是消滅掉我們這一班師生共讀的樂趣,豈不很好嗎?」

  掌聲忽起,跟著「致命的吸引力」平空出現,坐在范伯淹桌子一角。

  若蟬眼也不眨,心知此刻他是隱形的。

  范伯淹給駁得理直不了,氣也壯不起來,一句話不說地瞪著她。

  「我不是帶頭和校方作對,主任!谷粝s委婉地又說!钙鋵嵉搅俗孕拚n的時間,上了一整天課,學生們多已經疲累了教科書,會看書自修用功的,有,這類學生無時無刻不在讀書,所以我這麼做,等於給她們一個讓自己輕松一下的時刻。我想,請你允許我們繼續一陣子,倘若如此對她們的學業成績有負面影響,到時自然終止,我覺得比拿規定或禁制牽制她們好!

  范伯淹思考良久,只說:「我考慮一下!

  若蟬走到走廊時,「致命的吸引力」在她旁邊再次大聲鼓掌。

  「那句『不是消滅掉我們這一班』的消滅兩個字,用得太絕、太妙了!」他贊道。

  她斜瞄他全身一  眼。ARMANI白色圓領純棉T恤,BYBLOS白色直筒西裝褲,LOAFERS白色便鞋,加上仔襟白色西裝,也是ARMANI的。

  「你這一身也不錯呀。」她有一半是由衷的!改氵@個現代神仙、老虎、狗,對名牌服飾相當有研究啊。」

  「我有高人指點!顾麛D擠眼睛!高@次你給我的姓名又嫌長了點。」

  「什麼姓名?」

  「神仙老虎狗。你折衷一下好不好?忽而太長,忽而太短。」

  若蟬抿嘴一笑!改阕兓f千,來去自如似神仙……」

  「我本來就是神仙。」

  不理會他的抗議,她繼續說:「你花我的錢像吃角子老虎,你像小狗似的到處跟著我!

  「哎吔,你罵人哪!」他大叫。

  「我指出事實而已!

  「非也。我哪有到處跟著你?我只在緊要關頭出來保護你!

  「哈!」

  「昨晚我沒有告訴你今天你會被突擊,因為我不能在事情發生之前對你提出警告,這叫天機不可泄漏。神仙有神仙的規矩。但是我給了你提示啦!

  「嗟,今天的事,就算你先說了,我也不會為了躲避而叫學生們假裝很用功的自修。守本分出於自愿才是負責的表現。何況若非范主任突擊個正著,我還沒機會和他做那番溝通呢。」

  「嗯,有理。那麼你該謝謝我沒有告訴你!

  若蟬瞄著他的新裝!改悴皇且呀浱嫖液煤玫、大大的酬謝你了?」

  他咧咧嘴!肝椅床废戎铩!

  她搖搖頭!改阊剑饶銓⑽业男庞每ê炠~額用完,再好好卜一卜接下來你要打劫誰!

  和范伯淹一席談話,自修課早已結束,但她回到課室,發現學生們都還在,一個也不少地等著她。

  她走上講臺時,「致命的吸引力」沒坐他窗臺的老位子,他走到課室後面,靠墻而立,抱著雙臂和她隔室相對。

  若蟬的目光短暫地瞪瞪他,然後給底下的女孩們一個讓她們放心的微笑。

  「下課啦,明天繼續!顾。

  後面四個字等於是她們的定心丸。

  「吔!」大家歡呼著跳起來。

  「老師,謝謝!褂袔讉學生走過來,對她說了這句話才離開。

  語句簡單,但她們眼里、臉上,充滿了對她的敬愛和親愛。

  待她們都走了,若蟬看向仍立在原處的「致命的吸引力」。目光和他直視她的眼神交接時,她接收到的某種難以言喻的溫柔信息,令她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幾拍。

  「嗯,我要回辦公室收拾一下,然後回家!顾噔诺貙λf。

  他點點頭!肝胰バiT口等你!

  她以為他會就在空中消失,然而他是由課室門走出去。

  若蟬希望這是表示他解除了隱形。當她走向校門,看到他在和校工聊天,一半放了心,一半擔心。

  「你跟校工說些什麼?」出了學校,她問他。

  「告訴他,我是神仙,問他有什麼愿望!

  他沒好氣的口吻告訴了她這回事。

  「這麼容易受傷,我不過問問而已!顾蛄克,不解他何以忽然一副心情不好的樣子。

  「你的下一個愿望呢?」他問。

  「我還沒想,你不是說不用急嗎?有限期的啊?」

  「你許完你的愿,我就可以走啦。」

  她也沒想過他會要走。但當然人是要走的,只是現在他忽然提出來,她不知怎地,有些……悵悵然。

  「好吧,」若蟬說!肝蚁M,衷心希望……」

  「這麼快就有一個了?你不是沒想嗎?」他的聲音有點驚慌。

  「哎,我可不可以許愿哪?」

  「許嘛,許嘛!顾麧M臉的不高興。

  「我衷心希望……」

  這個愿許完,還剩一個。最後一個許過之後,他便將離開。

  去哪呢?她想那不是她能問的,問了大概也沒用。也許去另一個和他有緣的人那兒,繼續為別人實現愿望。那也許是另一個國家,或甚至是另一個時空。她永遠不會再見到他。

  難過的情緒沒來由地一下子充塞若蟬胸臆。但假如她不許完她的愿,他是不是就必須一直待在她身邊?然而如此又似乎太自私。

  「想這麼久!」他抱怨!改阋颤N呀?不會又要教我去救死人吧?」

  她白他一眼!肝抑孕南M澜绱笸。」

  他回她一記白眼!改鞘菍O中山的愿望,關你什麼事呀?」

  「他這個愿望沒人幫他實現呀!

  「這是不可能的嘛。他許了那個愿以後,發生了多少戰爭。 

  若蟬哭笑不得。「抗戰和他的愿望有關嗎?」

  「世界怎麼可能大同呢?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嘛。我問你,你寫了那麼多幸?鞓返膱A滿大結局,實際上呢?人間多少怨偶?」

  「好好好,就算世界大同這個愿望太貪心、太大,我愿天下有情人都像小說寫的,得到圓滿大結局,行了吧?」

  「不行!

  「哦,我忘了,我應該說我衷心!

  「衷不衷心都沒用啦。這也是不可能的嘛。」

  若蟬對他叉腰瞪眼。「大一點的愿望你做不到,小一點的你辦不到,你算哪門子神仙?」

  「世界不能大同,就因為人與人之間的斗爭永無止息之日,這兩件事基本上是同一件事。」

  「有情人指的只是一男一女。」

  「哪一男和哪一女?指一對出來,馬上讓你的愿望兌現!

  她張口,他卻打斷她。

  「我先告訴你,你只成全了一對,其他的你可就顧不了、管不著。而且我只負責他們終成眷屬,結局我也管不著。」

  「喂……」

  「不要『喂』啦,難聽死了。哪,就像我把你朋友的命拉了回來,以後的日子要怎麼過,全在她自己。你就算把你剩下的愿望都許給她,她還會有下一代,下一代還有下一代,你留個愿望讓你自己長命百歲不死,你也來不及管。上帝都照顧不了每一個人。你比上帝還萬能嗎?」

  他是對的。若蟬給他駁斥得心情也不好了。

  「那麼,我衷心希望我變成億萬,不,億億萬大富婆!顾龓缀跏琴氣地說。

  他瞪大眼睛。「干嘛?」

  「咦,我要做富婆不行?」

  「你要拿鈔票打死人,還是來個仙女散花,把它們送給等著人來救濟的人?這個愿望人人會許,你的創造力到哪去了?」

  「喂,你意見太多了吧?」

  「叫你不要叫我『喂』嘛!」

  「我決定了!」她大叫,「你的名字叫『羅唆』!

  「羅唆,羅唆……」他重復幾遍,腦袋搖來擺去!覆缓寐牐缓寐。」

  「挑剔!  

  「你沒有誠意嘛!

  「我的愿望許完你就走了,要個名字做何用?」

  「我從來沒有過名字嘛。」

  「為什麼?」

  「多笨的問題!

  「童話故事神燈里那個神仙就有名字!

  「我不住在神燈,我住在……」

  「古堡!

  「城堡啦!

  「一樣啦!

  他學她,對她叉腰瞪眼!改阒粫鏁锊淮嬖诘娜巳∶,直接承認,閃來閃去回避,討厭!

  他的口氣令她忍不住失笑。「我沒有不替你取名字,總要想個適合你的呀!

  「若蟬。車若蟬。」有人大聲叫她。

  他們同時轉頭。馬路邊,秦佩在車子里招著手,喊著若蟬,眼睛卻盯著「致命的吸引力」。

  「哎喲,大事不好!顾f。

  若蟬趕快拉住他!覆粶蔬@個時候隱形!

  「開什麼玩笑?」他驚恐萬狀。「她會把我當龍蝦給吃了。」

  秦佩熄了引擎,下車朝他們走來。

  「你敢現在遁走,我……」若蟬來不及威脅完,秦佩已來到他們面前。

  「還好趕上你了,我去學校,校工說你們剛走一會兒!骨嘏鍖χ钢旅奈Α拱倜那傻匦χ!膏,我叫秦佩,和車若蟬是高中同學。」

  他看著她伸出來的手,好像那是條吐著信的毒蛇。若蟬悄悄在他背後推他一下,他才小心、飛快地握一下,馬上放開。

  「他是……」若蟬乾咳幾聲,接不下去。

  他則得意地看著她?茨愕降滓灰o我想個好聽的名字。

  秦佩奇怪地等著若蟬完成她的介紹。

  「他是我的小學同學!谷粝s情急之中,胡亂說道。

  「嗄?」他說,而後連忙點頭附和。「對,她是我的小學同學!

  「真的呀?」秦佩驚訝萬分。「車若蟬,你和小學同學還有聯絡?」

  「就這一個。」若蟬急急說!覆粫缘盟觞N找到我的。他今天去學校找我!

  她拽拽他的手,示意他繼續配合,然後發現她還拉著他的胳臂,一副親昵地挽著他的模樣,便趕緊放開。

  「你是說你們小學畢業後就沒有見面和聯絡,」秦佩來回指指他們。「而你打聽到她教書的地方,找到學校去?呀,真有心哪。」

  「不小心的,不小心的!谷粝s簡直手忙腳亂,不知所措。

  他倒玩興忽起,摟住她的肩。「對呀,我找了她十幾年,一不小心就找到了!

  若蟬漲紅臉,推開他,問秦佩。「是不是要一起去看丁倩?」又問他。「你不是有事嗎?」

  「對,一起去吧!

  「我有什麼事?」

  秦佩和他幾乎一起說。

  結果他們都上了秦佩的車。

  「小學同學,」秦佩扭頭問他!改氵沒有告訴我你尊姓大名呢!

  「你問她。」他對若蟬擺擺嘴。

  「就是嘛,車若蟬,介紹人介紹一半!骨嘏逭f。

  「他……姓龍,龍蝦的龍,」若蟬靈機一動,說:「名浪漫!

  「浪漫?浪漫小說的浪漫?」秦佩咯咯笑!高@名字多別致、多有意思呀!

  ☆     ☆     ☆

  龍浪漫可一點不覺得他的姓名別致有意思。從他和若蟬離開醫院,他就沒停止抱怨。

  「吵死了你,」回到家,若蟬關上門,大喊:「你自己說要一個浪漫的名字,浪漫這兩個字本身就代表浪漫,這表示你不只名叫浪漫,你是浪漫的代表,有什麼不好嘛?」

  「我要是要一個有性感意味的名字,你就叫我性感嗎?」

  「不,那我會叫你阿諾舒華辛力加。」

  「他一身橫肉,哪里性感?」

  「他那一身是肌肉,很多女人認為那很性感。喲,你還知道阿諾舒華辛力加呀?」

  「嗟,我當過他的保鏢。」

  若蟬半信半疑地瞅他。「什麼時候?」

  「不要刺探別人的隱私!顾f。

  「你答非所問嘛。」

  「我答的是你的下一個問題!

  「下一個?我還沒問呢!顾啊

  「我已經回答了,你問不問無關緊要了。」

  她氣結地瞪他。

  他假裝沒看見,呵欠連連。「呵……呵……困了,就寢去也!

  「也」音猶在,眨眼間,他已到了她臥室門外,她都沒看見他動呢。

  「等一下!」若蟬大叫,急起而追。

  但是又被他跑掉了。

  她好不懊惱。明晚,她想,明晚她一定要比他先進臥室。

  然而接連幾晚,她寫稿寫得忘了時間,待她放下筆要上床,已是夜深人靜,她遍尋不著龍浪漫。

  他不在她臥室里任何地方,她非常仔細地幾乎每一寸都找過。

  他既不是睡在她房間,為什麼每次都要進去?

  「這個人,到底睡在哪?」她咕噥。

  他總不會回他的城堡,第二天再不遠千里的回來吧?除非像神話故事中的神仙,足一點,便到了地球的另一端。

  這仍然不能解釋他何以每次到了就寢時間,非進她臥室不可。

  「這個神仙,」忽然,他的聲音大聲在空中抗議、抱怨!杆谒寥雺羿l的地方。你不要走來走去、翻箱倒柜、擾人清夢好不好?居然在柜子、壁櫥、抽屜裹找我,我有那麼嬌小嗎?明明是昂藏堂堂七尺之軀。豈有此理,侮辱人嘛!

  若蟬感到不好意思,同時覺得好笑。「是是是,對不起,龍先生。」

  「更衣上床就寢啦,每天就睡那麼幾個小時,白天到了學校還生龍活虎、精力充沛,中午休息時間也不休息,跑去和無聊男子聊天,下班回來理也不理我,寫個沒完沒了,討厭!

  若蟬想了一下,才明白他指的無聊男子是范伯淹。接連幾天午休時間,范伯淹都把她請去校務處。他倒是沒有再對她的教學方式表示意見,而是和她閑聊。

  關於她在自修課和學生討論浪漫愛情小說,原則上,他說暫時同意她繼續采用她的方法,以觀後效。

  「你每天中午都在?」她對著空中問龍浪漫。

  「不行啊?」

  「誰禁止或阻止得了你?我怎麼沒看見你?」

  「你有想到我嗎?」隨著他酸氣沖天的問話,他驀地現身。

  坦白說,她的確常常想到他,納悶他為何沒冒出來旁聽或旁觀。

  而這時他出現在她面前,令她瞪大了眼睛,瞠然了好半晌。

  「這是什麼?」她指著他藍色緊身連身衣褲,以及穿在緊身褲外面的紅色內褲。

  「我的睡衣呀!顾桓彼篌@小怪、少見多怪的口氣。

  「睡……你的睡衣?這好像是超人穿的那種衣服,這里,」她指指他前胸。「加個紅色S英文標志,再加上一件紅色披風,根本就是超人出現時的裝束。」

  「哼,」他嗤鼻道!赋四巧硌b束是向我借的,問也沒問我一聲,未經我同意,擅自貼上了個S紅色商標,招搖過市。早知道他有心剽竊,拿我的睡衣穿出去,變成引人注目的飛行衣,我便該申請專利!

  若蟬想笑,但他的表情那麼認真,令她疑惑起來。

  「據我所看到的故事,不是這樣吧?」

  「故事?故事都是騙人的。你寫的故事有幾個是真的?」

  她登時語塞,答不出來。

  「不過沒關系啦,」他聳聳肩!负玫墓适,娛樂大眾,提供人一個想像空間,讓人人懷有美好的夢想,即使是虛構的,具有正面意義,也不算騙人!

  「哦,多謝你的支持與鼓勵!顾龥]好氣地說。

  「不用客氣!顾犊負]揮手。「像超人,雖然他胡亂把我的睡衣改裝,但是他行快仗義、助貧濟困,也算沒有辱沒我借他睡衣的善意,所以我從未計較。」

  若蟬滾滾眼珠。「我看你可以來寫一些很精采的故事,這麼能辯!

  「嗄?你不相信我?」他嚴重受了傷害似地大喊!父嬖V你,超人會飛,主要是穿了我的睡衣的緣故哪!

  「照你的說法,他能在極短時間內飛到出事現場,及時挽救災難和救人無數,你沒有苦勞,也有功勞羅?」

  「那自是不在話下!

  「我是不是該因此尊稱你一聲龍大俠?」

  她是諷刺他,他卻得意萬分,并且歡喜地用力拍一下手。

  「龍大俠,這個名字好。這個我喜歡!

  若蟬簡直哭笑不得。

  「不不,」他又搖搖頭!复髠b有點太炫耀了,龍俠,嗯,單字一個俠就好。龍俠,龍俠,龍俠。」他越念越順口!改阌X得如何?」

  是不錯。若蟬不得不同意。

  「好,」她說!讣慈掌,你正名為龍俠。不要再為你的名字吵人啦!

  「姓龍名俠,字浪漫!顾麚u首晃腦地唱道。「太好了,我真是聰明過人。」手指一彈,他不見了。

  「喂,你去哪?」她對空喊。

  他馬上再度現身,為了讓她看見他不悅的表情。

  「有了名字,還『喂』呀你?」

  「龍俠,」她嘆道,稱他的新名字!刚垎枺銥槭颤N每次要睡覺非得進我的臥室?」

  「咦?睡覺不到臥室,要去廚房嗎?」他反過來詰問!肝铱茨憷刍枇祟^了。晚安,明天見!

  這次他消失,若蟬張開了口,但沒有叫他。反正問也問不出個結果。

  ☆     ☆     ☆

  第二天中午范伯淹又找她去校務處時,龍俠比她先一步到,正背著雙手,滿臉不屑地走來走去看墻上的獎狀,和一些范伯淹與參加各類比賽的學生,以及一些政府高級官員、首長合拍的照片。

  若蟬關心的不是范伯淹為何變成天天約談她,卻談的都和教學、校務無關,她也不在乎龍快在旁邊一副監視的模樣。

  龍俠每次出現都穿一套新裝,而且永遠是全套名牌,包括搭配衣服的不同款、不同色新鞋,才是她的關心所在。

  「你存心要我破產是不是?」出了校務處,她質問他,同時納罕她的信用卡數額哪里夠讓他如此揮霍?

  這天他是VALENTINO的六顆扣仔襟古典裁剪黑灰色西裝,法式領藍細格襯衫配上水紋織布灰褐色領帶,足上一雙ALAIN  DELON鱷魚皮壓紋鞋。

  「你覺得這種融合前衛與典雅的搭配如何?」他不答,反而沾沾自喜地反問。

  「時髦得很。」老是這麼帥,誰知道他去哪風流了?「沒見過像你這麼愛美的男人。真受不了你。」

  「我不是普通男人!顾鬄閽吲d地撇撇嘴。

  這倒是真的!妇鸵驗槟阋呀泬虿黄胀,用不著再拿嚇死人的名牌來包裝!顾!改銢]跟著我,不監視我的時候,做什麼去了?」

  「監視你?我監視你?」他大聲喊冤。

  「你在校務處那種緊迫盯人的眼光,不是監視是什麼?」

  「對呀,我是監視,我監視他。」

  她訝然!笧槭颤N?」

  「他心懷不軌。」

  「不軌?對我?」若蟬失笑。

  「他想一魚三吃,連你是四吃。我最討厭這種濫用職權、假公濟私的人!

  「我聽不懂你說什麼三吃、四吃。范主任一直對我庇護學生的方式頗不贊同,覺得我太縱容她們為所欲為,我想他只是要確定我沒有又突發其想,做出其他驚人之舉。」

  「你認為他是好人羅?你喜歡他?」

  「他是不錯啊,或許有時制度化了些,但是他有他的職責所在。他已經在他做得到的范圍內,對我這種常常不按理出牌的教師相當包容了,我都覺得對他挺過意不去。我相信他容許、忍耐我所做的一些事,上面并不贊成,而有什麼來自上面的怪責,他一定一力承擔了下來,從來不曾用上面給他的壓力來壓制我!

  「多麼體恤下屬、心胸寬大的范主任呀!顾馑岬卣f。

  「他本來就是!

  「你很喜歡他!惯@次他不是發問,口吻像是指摘。

  「你干嘛不喜歡他?」

  「我有必要喜歡他嗎?我又不是同性戀!

  「你扯到哪去了?」

  「你小心點就對了。知人口面不知心。猜疑我風流,卻把狼當羊!

  她臉頰微微泛起粉紅!肝蚁胧颤N你都知道嗎?」

  「我不是你想的那樣就是了!共桓吲d地說完,他消失了。

  當天上完最後一堂課,龍俠沒有來接她,和她一起回家。若蟬倀然若失一個人走向公車站。

  公車來了,她沒上去,臨時決定再去看看丁倩。到了醫院,丁倩卻已出院了,她只好還是回她的住處。

  屋里空無一人,落寞感和失望升上來,她才明白她多希望見到龍俠又不請自來,坐在客廳等她。

  稍晚,丁倩打電話來。

  「若蟬,我出院了!

  「我知道,我去過醫院。你還好嗎?」

  「好得不得了。今天回來,打開前面的窗子,看到的是別人廚房後面的露臺,打開後面窗子,看到的是隔棟建筑的外墻。我這個地方不開燈就連白天也是黑黝黝的,我都不明白我怎麼住了這麼久。我決定找房子搬家!

  聽到好友朝氣蓬勃的聲音,若蟬很高興,心情頓時好多了。

  「哎,若蟬,告訴你一件事,我今天下午出去散步,經過一家店,看他們有些很不錯的抬燈,我進去逛了一下,你猜我看到什麼?」

  「一個你喜歡的臺燈,但是太貴,只能觀賞?」

  「哎,花瓶啦,和你上次在路邊花五百塊買的那個爛花瓶一模一樣吔。你猜這個店里這只賣多少?」

  「這教我怎麼猜呀?」

  「一萬二千。老板說是真正的清朝青瓷吔。他告訴我本來有一對,另外一只貨運到時碰撞出一個裂縫,有了瑕疵,他乾脆廉價賣給了一個熟人。我在想,搞不好就是你買的那只。」

  若蟬怔住。

  「那個說她輕輕一放花瓶就裂了的女人,你記不記得?如果原來就有裂縫,當然不注意一碰就裂得更大了嘛。你快去看看,裂口是不是在瓶頸到瓶口之間。你那個花瓶還在吧?」

  在是在,不過若蟬早把它忘了。

  她明明記得她放在客廳,不知怎地,竟跑到她臥室床頭幾上去了;ㄆ可系牧芽诖_實在丁倩說的地方。

  「再看瓶底,有沒有個有點模糊的紅朱泥印?」

  若蟬小心的把花瓶倒過來看。有。

  「哎呀,車若蟬,你花五百塊撿到了個古董吔。」丁倩嚷起來,懊悔不已。

  「這叫好心有好報!谷粝s笑道!改阆胍獑幔课灏僭瓋r轉讓好了!

  「算了吧,它要是和我有緣,當初管閑事的就會是我了!

  「你倒想得很開嘛!

  「真的,若蟬,不曉得怎麼回事,經過這次受傷住院,我好像變了一個人吔。你知道我有多憤世嫉俗,什麼看不慣就要馬上發作的,今天我走出去,看什麼都是心平氣和的,對以前看不順眼的,不再充滿憤懣,而是充滿了悲憫!

  若蟬也覺得丁倩言談間從前有的尖刻、銳利,忽然都消失了。

  放下話筒後,她不禁想到使丁倩「重新做人」的龍俠,內心感激萬分。

  又想道:我要找他的時候,要怎麼找?

  她想再次為丁倩向他道謝,也想向他道歉。她其實真的不在意他用她的錢置裝,她決定下次他再漂漂亮亮的出現,要衷心誠意的夸耀他。即使他是名貴地打扮了去約會。她的這點小心眼,小得挺莫名其妙的。

  若蟬捧著花瓶到客廳,準備想辦法把裂口貼一貼,免得哪天一不小心真的弄破了,那多可惜。

  她剛用膠帶貼好裂縫,龍俠突然冒出來。

  「丑死了!」

  他突兀地現身加上這聲大叫,嚇得她跳起來,雙手一個不穩,花瓶飛了出去。

  「哎呀!」若蟬驚喊,手伸得長長的去接。

  是龍俠及時在花瓶墜地前接住了它。

  「呼,好險,差點你就把我的城堡給砸了!顾麚]一把冷汗道。

  若蟬呆愕住,看看他小心地放下的花瓶,看著他。

  「你的城堡!」她難以置信地吞咽一下!甘沁@只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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