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白簡直崇敬地看著沈藍,她的身世血統(tǒng)何其復(fù)雜,試想想,伊祖父自幼飄洋過海,在彼邦落籍成家,開技散葉,生下她父親,這位表叔,可能認(rèn)為澳大利亞洲的氣候與機會比較適分他,便往彼處茁壯地成長,索性與當(dāng)?shù)赝僚步Y(jié)秦晉,生下沈藍。
從亞洲到美洲到澳洲,沈藍簡直是世界文化的結(jié)晶。
沈太太問:“你們可有兄弟?”
“有,”沈玨答:“我兩個,她三個!
“令尊干哪一行?”
沈藍答:“家父務(wù)農(nóng)。”
尹白那港人本色露出馬腳:“聽說農(nóng)夫最發(fā)財!
沈太太橫過去一眼。
沈藍笑了。
尹白只得尷尬地搓著手。
“尹白,你若抽得出空,一定要來我們家,”沈藍誠懇的說:“沈氏農(nóng)場離墨而缽市才三小時車程——”
尹白駭笑,不不不,她是個不可藥救的都會居民。
沈藍又了解的笑了。
沈太太想,怎么搞的,好象人人都比女兒懂事。
沈藍說:“我念的是農(nóng)科,遲早要幫父親做生意!
“那好呀,”尹白說:“歸田園居!
沈藍問:“你說什么?”
“我慢慢告訴你,那是我們中國人著名的一首詩。”
沈先生這時插口說:“真正難以想象,自北緯五十度的溫哥華到南緯四十度的墨而缽都是中國人!
沈太太笑,“而且多得不得了!睅缀跻讶思彝林鴶D出城去。
沈玨說:“收到尹白的信,我才開始想,天知道祖先們是乘什么樣的交通工具,吃過什么樣的苦才到今天!
沈先生不出聲。
他耳畔似聽到機器軋軋聲,當(dāng)年睡在表叔工廠儲物室的苦況仿佛歷歷在目,他抬起頭來,嘆一口氣。
尹白問:“身為馬拉加斯共和國國民,感覺如何?”
沈玨笑,“姐姐考我。”
沈太太說:“南半球連漩渦水轉(zhuǎn)方向都與我們相反!
“六月正值隆冬!
尹白喃喃說:“竇娥與六月雪!
沈玨奇問:“你說什么?”
“我有許許多的故事要告訴你們。”
沈先生笑,“你們有五天五夜,盡情的說吧。”
尹白遺憾的說:“在從前,姐姐妹妹都住在一間大屋子里吃喝玩樂,不知多開心!
沈太太知道尹白艷羨大觀園里那幅姐妹行樂圖,便勸道:“也要嫁人的,很快就分道揚鑣!
沈先生說:“讓妹妹們休息休息吧!
沈玨沈藍聞言便去淋浴。
尹白那股熱心又回來了,妹妹們給她的創(chuàng)傷已完全痊愈,她起勁地說:“香港對她們來說真的太熱了,不知道她們對本市哪些名勝最感興趣,喜歡吃什么,還有,爸爸,快替她們聯(lián)絡(luò)內(nèi)地的親戚……”
沈太太看著她的令千金,搖搖頭,真不愧是香港人,跌倒爬起,既往不咎,這樣的樂觀,這樣的大方,世界上沒有其他地方的人可以做得到。
沈先生喊:“描紅的電話!
“問她要不要來!
“只怕屋子擠不下!
尹白接過話筒,描紅在那邊說:“我馬上來見她們!
“你同韓君一起來吧!
描紅笑,“他是他,管他呢!
尹白莞爾,妹妹不怕姐姐,妹妹只怕妹妹,描紅懂得萬全之道,財不可露帛,收緊一點好。
沈太太見尹白怔怔站在窗前,面目較動時秀麗,她過去說:“你如愿以償了,七姐妹都給你聯(lián)絡(luò)到啦!
是的。
臺青最先來,也最早走。
最愛描紅,描紅得到的也最多。
最佩服維奧麗,但認(rèn)為翡翠的生活最幸福。
現(xiàn)在又見到天真活潑的沈藍與沈玨,尹白覺得滿足。
沈藍與沈玨分別換上尹白最最涼快的家居服,搖著孔明扇,聽姐姐講赤壁之戰(zhàn)的故事。
描紅到了。
看到尹白繪形繪色,手舞足蹈地做說書人,不禁莞爾,尹白這樣娛己娛人,不知要到幾時,出于自愿,也不計較報酬,真是個可愛人物。
不過這樣的性格,吃虧的時間居多,偏偏上帝是公平的,尹白的本錢比誰都渾厚,不怕蝕。
尹白轉(zhuǎn)過頭來,見描紅一身衣物都換過了,雖然仍是白衫配藏青色直裙,看得出已是城里可以買得到的最佳貨色,描紅神清氣朗,容光煥發(fā),難得的是她口味不變,絲毫不帶鄉(xiāng)氣。
尹白笑說:“婚姻生活很適合你!
描紅輕輕坐在她身邊。
尹白為她們介紹。描紅問:“為什么叫沈藍?”
沈藍也詫異地反問:“為什么叫描紅?”
描紅防范地答:“大紅一直是中國人最喜歡的顏色!
沈藍卻說:“藍色比較不那么刺眼!
尹白已經(jīng)習(xí)慣這種直率,不再去做中間人。
倒是沈玨懂得顧左右而言他:“描紅姐聽說你明天就要出發(fā)到英國定居!
描紅點點頭。
尹白乘機說:“我們明天一起來送你!
描紅便取出紀(jì)念品與沈藍沈玨交換。
輪到尹白的時候,描紅說:“姐姐我真不知道可以給你什么,你好象擁有一切!
尹白笑答:“你把我說得太好了!
沈藍一聽使察覺得到這里邊有一段故事,她們遲來,不知道發(fā)生過什么,自然也不便追問。
尹白說:“你必然還有事待辦,不用陪我們了。”
描紅點點頭。
“去與大人話別吧!
描紅進書房去見沈氏夫婦。
她一轉(zhuǎn)背,那兩位就齊齊說:“描紅長得好美!
是,就象大紅顏色一樣,人如其名。
“來,我把其他姐妹的地址給你們,趁這次環(huán)游世界,你們可以一一登門造訪!
“好極了!币黄鹩窟M房間抄地址電話。
描紅在書房逗留了一段時間。
門鈴響,尹白過去開門,看見韓明生站在門口。
尹白一呆,“來接描紅?”真是廢話,“我去叫她!
韓明生問:“我可以進來嗎?”更加荒謬,一只腳已經(jīng)叉進了屋。
“你一直在樓下等她?”
韓明生點點頭。
尹白笑,“不讓你上來?”
韓明生略為汗顏。
尹白的眼神洞悉一切,他不敢逼視。
尹白安慰他:“重視你才會這樣。”
韓明生坐下微笑,“可知你如何輕賤我!
“非也非也,她這管理方式叫中央集權(quán)制,我的叫民主自由制!
“恕我放肆發(fā)表意見:太過LAISSEZ—FAIRE了也是不行的,別忘記男人們都在心底收著個長不大的玩童!
自由競爭,放任政策也不行。
怪不得管理科學(xué)是一門精妙的學(xué)問。
“你在怨我嗎?”尹白微笑。
“不,下一次在感情上希望你精明點!
尹白茫然,“我不懂呀韓明生。”這是尹白的盲點。
韓君心內(nèi)一陣炙痛,舉起手來,想觸摸尹白發(fā)腳,終于不敢,頹然收手。
他終于說:“尹白,你會得到快樂的,因你賜予我們太多快樂!
尹白勉強地笑,“我此刻也并非不快樂!
這時沈藍及沈玨由房內(nèi)出來,看到韓明生,目不轉(zhuǎn)睛地上下打量他,“是四姐夫吧,我們是五妹六妹。”
韓明生抿嘴同尹白說:“你怎么不叫我姐夫。”
尹白搖搖頭,“錯,不能叫,你只是我的二妹夫,你同沈藍沈玨多談?wù),大家有一半外國血統(tǒng)!
沈藍馬上張大雙眼,“姐夫,你另一半從何而來?”
尹白笑不可抑。
正在這當(dāng)?shù)兀n明生的另一半從書房出來,見到場面熱鬧,沈藍與韓君交頭接耳,一見如故,不曉得說些什么,雖不自在,也只得微笑相對。
尹白不想她難堪,便說:“有要緊事的人可以先走。”
只看見沈玨舉起手,“姐夫要請我們出去吃冰!
尹白有點意外。
描紅叫:“尹白,你也來!
“不,我要等一個電話。”尹白不愿意再對著韓明生。
描紅誤會,輕輕問:“誰?”
尹白笑,“眼睛有點紅,剛才同大人訴什么苦?”
描紅不語。
再一看,韓明生已經(jīng)率領(lǐng)著妹妹們下樓,尹白連忙推描紅一下,“還不快追上去。”
沈太太見她們都走了,便說:“簡直象聯(lián)合國一樣!
沈先生問:“尹白為什么不去飲冰?”
尹白答:“忽然有點倦,精力不能同她們比!
“真夸張,大三歲而已。”
“母親你不知道,三年前我還打得死老虎!
沈太太道:“剛才描紅說,韓明生把房子及財產(chǎn)都寫了一半給她。”
尹白答:“對妻子好是應(yīng)該的。”
“描紅剎時間什么都有了,她打算過年時接父母出國旅行。”
“是的,描紅好本事!鄙蛳壬B忙說:“尹白也本事!
是的,尹白點點頭,“我也本事!
人人都有生存的一套本領(lǐng),各自意愿不同,所圖亦異,但是求仁得仁,是謂幸福。
尹白轉(zhuǎn)到廚房去,做了一杯冰茶,獨自啜飲。
沈太太輕輕問丈夫:“尹白心里到底怎么想?”
“不怕的,我女兒這樣的人才,一定有更好的歸宿。”
尹白似有所聞,轉(zhuǎn)過頭來笑一笑,她父母連忙噤聲。
過一會兒沈先生又說:“不是偏心,七個女孩兒當(dāng)中,我認(rèn)為尹白最漂亮!
“奇怪,沈國武,我也這么想!
沈藍與沈玨拖得很晚才回來,她們順道到游客區(qū)逛去了,毋需導(dǎo)游,比較起來,青紅兩人膽怯得多。
回來之后,一逕取笑“描紅姐真的好緊張姐夫”,然后在書房打地鋪就睡了起來。
尹白推門進去想問她倆可需要些什么,一看,她們已經(jīng)熟睡,真似沒有一點心事,微聲扯著鼻鼾。
尹白扭熄了燈。
只大了幾年,尹白忽然發(fā)覺,她需要記住的人與事太多,需要忘記的人與事也同樣多。
第二天她起的晚,沈太太跟她說:“臺青來過電話了!
“為什么不叫我,”又不是昏迷,只不過睡著,“說什么?”
“很好,很想念你,圣誕時請你無論如何到紐約走一趟,她與沈翡翠聯(lián)絡(luò)好一起過節(jié)!
尹白微笑,“這主意聽上去不錯!
“還有,沈藍與沈玨出發(fā)到新界看風(fēng)景。”
“這兩個孩子,講好要送飛機的!
“她們稍后自己會去,說要爭取時間!
尹白忽然吟道:“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沈太太看女兒一眼,尹白確需自勉,她幾個姐姐妹妹全是折枝派高手,她不能再逍遙蹉跎下去。
尹白征求母親的意見:“古人詩句:意境之美,無以復(fù)加,是不是?”
尹白找到韓氏伉麗的時候他們正在頭等牌子前送行李進艙。
尹白故意在一個距離外看他倆,真是一對壁人。
描紅的面孔化淡妝,直發(fā)掠在耳后,只戴一副鉆石耳環(huán),上身一件窄腰身外套配寬腳長褲,完全是一種四十年代味道,身段修長優(yōu)雅,斜斜地倚在韓明生的肩膀旁。
一共七件整套的名貴行李。
尹白這才發(fā)覺韓明生的經(jīng)濟條件要比她想象中的好若干倍,這件事對描紅來說都恐怕是件意外之喜。
韓明生看到尹白,連忙招手,尹白便慢慢走過去。
韓君問:“還有兩位呢?”
尹白說:“不管她們了。”
描紅走過來,尹白發(fā)覺她妝扮細致高貴如經(jīng)優(yōu)秀的美術(shù)指導(dǎo)精心指點,無懈可擊,無論是皮包手表腰帶鞋子,都配得恰到好處,可知韓明生真的眷顧她,他立心要補足她以往的不足。
尹白覺得非常大的安慰。
“時間已差不多!
尹白點點頭,“咱們后會有期。”
韓明生一手挽著妻子的大衣,另一手挽妻子的手臂,向尹白揮揮手,進去了。
尹白低下頭往回走,忽然有人搭住她的肩膀,尹白一回頭,原來描紅又出來了,兩姐妹怔怔無言對望片刻,終于擁抱在一起,描紅把整張臉伏在尹白肩上,也不顧糊掉胭脂。
良久描紅才抬起頭來再一次進去。
尹白知道這一次她再也不會回頭。
“姐姐,姐姐!”一路有人追上來。
尹白知道是那兩個淘氣鬼到了,果然,沈藍與沈玨兩人曬得鼻尖通紅,知道來遲了,做出一連串怪表情以示歉意,但隨即又把這件事丟開說別的,原來她倆已經(jīng)買了船票到澳門去。
尹白聽到一半沒聽到一半,奇怪,她正在想,怎么整個飛機場的人面都象是見過似的,尹白隨即恍然大悟,對了,大概他們也象她一樣,整個夏天來此地迎送親友數(shù)十次。
尹白轉(zhuǎn)過頭來溫和地對沈藍說:“別玩得太瘋,當(dāng)心中暑。”
讓她們歇順了氣,在附近用過日本菜,才送她們回家。
當(dāng)晚兩個大孩子就趕到澳門去玩耍。
尹白寂寥地坐在書房中出神。
沈太太安慰她,“將來你可以去看她們,她們也可來看你。”
尹白搖搖頭,“不一樣的,象描紅,我簡直不認(rèn)識她了。”
“她們遲早會長出翅膀來飛走,我們這里不過是第一收容站,你不會黑心到想她們一生滯留在此地吧,只有極無出息的弱者才會叫人照顧一輩子!
“母親,只有我一人依然故我,不知是悲是喜!
“你早已長足,還想怎地?”
尹白只得笑了。
第二天她陪父親回醫(yī)院復(fù)診,證實沈國武身體已告康復(fù),無礙長程旅行,父女愉快地回到家里,沈太太卻說,有一位小生,在門口等足一小時有多,認(rèn)為尹白故意失約,悻悻而去。
尹白不禁叫苦:“我并非故意,實在這兩天發(fā)生的事太多太亂,不能兼顧!
沈先生緊張的問:“小生血統(tǒng)是中是西?”
沈太太懊惱地答:“百分百純種國粹。”
尹白啼笑皆非。
沈先生說:“尹白,叫他回來呀!
尹白光火,“這樣沒有耐心,要來何用!
沈太太說:“他有個十分好聽的名字,叫劉曙唏。”
沈先生連忙附和:“哎呀,好得不得了,多么正氣!
這并非好現(xiàn)象,家人越是關(guān)心,越顯得這件事是個問題。
尹白細細算一算自己的年紀(jì),真要命,才二十五歲零七個月罷了,父母已把她當(dāng)作考不出的老童生,家庭的團體壓力恐怕會促使她搬出去住。
接著幾天,尹白索性與藍玨兩妹暢游香江,特地租部開蓬車,在公路飛馳,曬得面孔手臂金光四射,晚上還換上跳舞裙子,到各大夜總會觀光。
兩個小外國人沒有任何思想包袱,開心得什么似的,歡樂情緒連帶感染了尹白。
她們逛女人街、看午夜場、坐冰茶鋪、上山頂、坐帆船,無所不至,每天只睡幾個鐘頭,第二早揉眼睛,又再出門。
三天后變成老香港。
“劉曙唏找過你。”
“我不在家。”
沈太太不予置評。
“內(nèi)地親戚知道藍玨兩人的行程了吧!
“尹白,你不如開一家公關(guān)公司,專門打理姐妹團事宜!
尹白只是笑。
“描紅找過你兩次。”
“她平安就好。”
“圣誕節(jié)她會去溫哥華看你!
“這將會是個熱鬧的圣誕!
可惜描紅已與臺青言和,不再吵嘴打架,氣氛略遜。
最后相聚的一日,沈氏五人是一起出門的,車子先把沈藍沈玨送到車站,繼而載沈國武夫婦及尹白到飛機場。
沈太太嘆口氣:“終于成行了。”
尹白感激父母在這個暑期無限忍耐支持,不然,她何來力量支持妹妹。
為了尋求更好的生活,她們不得不各散東西,但至少尹白憑她一己的力量,曾經(jīng)把她們抓在一起一段時間。
這可能是她畢生最偉大的功績。
經(jīng)濟客位中座一排四個位子,只得他們?nèi)齻人坐,尹白撿到便宜,不勝歡喜,馬上取過毯子枕頭,倒下來睡覺。
沈太太擰擰頭,“她說她沒有變,其實變得最厲害是她!
沈先生答:“三個月前她還是一個自我中心兼驕縱的女孩!
尹白抬起頭來,“我仍然是!
“睡吧!
隆隆引擎聲有催眠作用,尹白的神智在半明半滅間,忽然莫名其妙的悲從中來:飛機已經(jīng)升空,離開原居地,也就是離開一切根基,務(wù)須從頭再來,尹白首次真正了解到描紅及臺青的憂慮。
她把毯子擁緊一點。
剛有淚意,卻聽見有人輕輕說:“沈尹白,可找到你了!
尹白睜開眼睛,看到一張面孔正俯視她,尹白不禁叫出來:“劉曙唏!
“可不就是我!甭曇糁兄畾g欣不可言喻。
他蹲在狹窄的通道里,笑嘻嘻看著尹白。
“你回溫哥華?”這問題要多笨就有多笨,明明是直航飛機。
果然,劉曙唏笑答:“不,飛機抵達大西洋上空,他們會叫我跳傘。”
沈先生夫人忍不住向小劉展示歡迎的笑容。
尹白掀過毯子,攏一攏頭發(fā)坐起來,劉曙唏連忙坐在她面前,向伯父伯母打招呼。
沈太太說:“原來是同一班飛機,真巧!
劉曙唏答:“對,大家有個照應(yīng)!
尹白問:“你住哪一區(qū)?”
“新西敏區(qū)。”
“不會這么巧吧,哪一條街?”
“海旁路。”
“幾號?”
“一七三0號。”
沈家三口馬上笑起來。
劉曙唏忙問:“我們住的近不近,是否隔壁?”
沈先生微笑說:“尹白告訴他!
“我們住一七六0號。”
劉曙唏不置信。“什么,只差幾個號碼,大概只需步行五分鐘。”
“是呀,”沈太太鼓勵他,“以后多來往才是。”
尹白咳嗽一聲,站起來,“小劉,我們出去走走!
沈太太問女兒:“這是機艙,你還走到哪里去?”
“到后方去喝杯水!
她把劉曙啼拉到一角,看住他。
小劉說:“我知道你想講什么,我這張飛機票是三個月前訂的,已經(jīng)用掉一半,我的家不住在香港,這次回去是看祖母!
“沒有詭計?”
劉曙唏把飛機票交給她審查。
侍應(yīng)生過來客氣的說:“請回你們的座位。”
尹白把票還他,“好吧,我欠你一頓晚飯!
打鐵趁熱,小劉說:“地方由我挑,我不吃中華料理!
得寸進尺,尹白只得說:“好吧。”
“還有,我曾是你的債主,你欠過我。”
尹白開始覺得她不止欠他這一點點。
“你可以回座休息了,睡醒可以過來找我!
尹白忍不住問:“你是幾時看見我的?”
劉曙唏微笑,“你在對號入座的時候。”
他完全占了上風(fēng)。
尹白回座,母親送咖啡給她,“小劉呢?”
“放心,他仍在飛機上,跑不了。”
尹白想:重新開始,就重新開始好了,她不怕,大家都不怕。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