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誘白虎 第一章 作者:葉雙 |
"大阿哥恭喜你了,這會皇阿瑪很賞識你在春季狩獵場上的表現(xiàn)。" "哪里,你們表現(xiàn)得也不錯。"大阿哥胤是對向他道賀的四阿哥、八阿哥賀道。 八阿哥胤曙笑笑的諂媚,"大阿哥表現(xiàn)得好,理應(yīng)得到獎勵。" "還是二阿哥命好,生下來就被立為皇太子。"四阿哥胤禎有點嫉妒的說。 "是啊,阿瑪最疼他了。"胤是口氣頗酸。 二阿哥胤祁是康熙爺最鍾愛的兒子,平日在宮內(nèi)胤祁即有感于他的幾個兄弟,對他一出生便被立為皇太子很吃味,不僅排斥他,私下更是常找名目陷害,甚至不惜派人暗殺他。 處于兄弟間明爭暗斗的情況下,胤祁感到憂心不巳,加上國內(nèi)政局仍未穩(wěn)定,時有反清復明逆賊謀反。 為此,他下定決心晉用忠良,不僅想穩(wěn)固自己的地位,更想共體時艱,安內(nèi)攘外。 在別稱玄武的海灝貝勒,同時也是他堂弟的引薦下,青龍棣樊貝勒、朱雀偉烈貝勒、白虎鑒鋒貝勒.這四名皇室人中豪杰,感于他仁德召喚,傾力擁護他,幫胤祁完成一統(tǒng)江山霸業(yè)。 鑒鋒個性落拓不羈、狂霸傲情。 他驍勇善戰(zhàn),大小戰(zhàn)役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是通曉軍事的征戰(zhàn)名將。 胤祁指派他平定西南叛賊的任務(wù)。收服叛亂份子指日可待。 賓客云集、鑼鼓喧天,方府內(nèi)外張燈結(jié)彩。一片喜氣洋洋,仆傭們個個精神奕奕,忙碌的穿梭在長廊、庭閣間,準備迎接就要前來迎娶的花轎。以及即將展開的喜宴事宜。 一名丫鬃由房門內(nèi)探出半個身子,左右張望后旋即轉(zhuǎn)身掩上門,對著里頭的人喊道:"小姐,外頭變得好熱鬧哦!一定是曾家少爺?shù)幕ㄞI來了。趕快,我再幫你把衣裳穿戴整齊。" "情兒,別緊張。"方銀舞拉下情兒急急伸向她前襟的手安撫著,"你己經(jīng)幫我裝扮得很完美,這會只要靜心等著管家劉伯前來通知出閣就行了。" 她笑看著貼身婢女一副著急樣,打從將喜服穿妥后。情兒總又力求完美的再三幫她整裝,這前后已經(jīng)不下三、四回了呢! "可是,花嫁是每個女人一生中唯一的一次,這不打扮得漂亮點,事后可是會遺憾……"情兒的話才說一半,就被外再傳來的聲音打斷。 "小姐,曾府的花轎已經(jīng)到了府外,老爺吩咐我來請小姐到大廳。"劉伯在門外恭敬的說。 ¨好了。劉伯,馬上就好。"銀舞回答著,臉上頓起待嫁女兒的害羞神色。 隨著房門的開啟,劉伯見到一身喜紅裝扮的銀舞,雖然看不到蓋頭下的臉龐,可他相信此刻的小姐必定比普天之下任何一位新嫁娘更嬌美。從小看著小姐長大,他早已將她視為自個女兒般疼惜。如今要嫁人了,他心中當然萬般不舍。 劉伯雖然感嘆,但仍盡責的領(lǐng)著仆傭,護著小姐前去大廳。 裝飾華麗的宴客廳上,方松柏夫婦及兩個兒子方守義、方守節(jié),在招呼完前來祝賀的賓客后,就只等著新郎來到大廳。 方母一見女兒緩緩由內(nèi)室走來,不舍的上前擁住她,臉上淚如雨下,神情有喜悅也摻雜著離情依依。 方松柏也感傷的拍拍妻子的肩,示意讓女兒完成拜別雙親儀式,好上府外等候已久的曾府花轎。 銀舞完成應(yīng)有的儀式后,在情兒的攙扶下慢慢往大門方向步去。怎知此時,門口卻突然傳來一陣吆喝聲。 ¨讓開!讓開!阻撓官府辦事者,一律捉起來嚴辦!" 數(shù)十個穿著官服的大漢排開眾人,從外闖了進來,"你們誰是方松柏、方守義和方守節(jié)?"為首之人喝問。 方松柏聞言,納悶的走向前,"老夫正是,敢問官爺有何貴事?" ¨方松柏,白虎將軍懷疑你和吳三桂余黨鄭耀文串通謀反,要捉拿你們回去審問。來人呀!捉起來。" 為首之人一聲令下,將措手不及的方松柏父子強押出去。 一旁扯下蓋頭的銀舞,錯愕的和母親眼睜睜的看著家人被強迫帶走,一時茫然不知如何是好。 而穿著紅袍馬褂的曾自豪在旁看到整個情況,也頓時失去主張?磥硭没厝フ埵靖改覆攀恰 ¨方伯母,銀舞,我看婚禮還是暫時延后吧!"說完,他無奈的領(lǐng)著花轎隊伍離去。 對這些突來的打擊反應(yīng)不及的方母,倏她眼前一黑,昏倒在銀舞懷里。 銀舞驚惶失措的扶著母親,情何以堪的承受周圍眾人的指指點點。 天啊!誰來告訴她,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康熙三十年十二月 氣派的大廳,高聳的廊柱,廳中兩列長長的太師椅顯示出曾家在地方上有著不小的聲望,平日熙來攘往的客人不知凡幾。 少了平日簇擁的奴仆,方銀舞第四次只身來到曾家,在等待通報的時候,她掃視著這寬闊熟悉的廳堂,心中不禁一陣的唏吁。 曾幾何時,方家也和曾家一樣,在地方上享有盛名,探訪的客人來來往往,而如今曾家景況依舊,方家卻如瘟疫一般,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這幾日來,她努力的為身陷牢獄的父兄們奔走,但是那些平日和爹爹交好的好友們,卻個個都避不見面,就像是一夕之間全失了蹤似的。 正所謂錦上添花有之,雪中送炭無人!但能怪得了他人 嗎?她早就勸爹爹不要與吳三桂的黨羽太過接近,否則早晚有一天會受牽連。 但爹爹就是不聽,如今白虎將軍率兵南下,以極快的速度兵破西南,叛黨之首鄭耀文匆匆逃入了云南山區(qū),真正受累的則是以住與他交好的那些名門世家?而她方家即首當其沖。 一夕之間,方家所有的男丁全都下獄,她娘也因為打擊過大而臥病在床,現(xiàn)下方家唯一還能為父兄們奔走的就只剩下她這個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姐。 想到這幾日所嘗到的人情冷暖,銀舞忍不住緊絞著手中的絹帕,曾家已經(jīng)是她最后的希望了。天啊!求求你發(fā)發(fā)慈悲,不要再讓我失去這最后的一線希望!她在心中祈求著上天,讓一直避不見面的曾家人,愿意為他們挺身而出。 畢竟他們關(guān)系不凡呵!如呆沒有發(fā)生這事,他們會是兒女親家,她會被風風光光的以八人大轎抬入曾家。 如果連這樣的關(guān)系都還不能讓她依恃,那么她就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低嘆了一聲,望著一個時辰前奴仆消失的方向,銀舞心中陡然升起了不好的預(yù)感,看來這次向前三次一樣是白來了。 就在她失望的想要回身離去時,一個怯怯的聲音已在她的耳際響起。"銀舞,你還好嗎?" 聽到曾志豪的聲音,她原本破滅的希望再次燃起,她快速的轉(zhuǎn)過身,面對自己的未婚夫。 ¨豪哥,我終于見到你了!'銀舞的三寸金蓮往前邁了兩小步,含淚帶笑的微仰頭,雙手祈求般的置于胸前。"這次父兄們的事,要拜托伯父和你了。" 聞言,曾志豪的臉上頓時堆滿了為難和不知所措的神色,緊緊握著手中的玉佩,不發(fā)一話的直盯著她。 她那清艷的臉龐和纖弱的身軀映人他的眼簾,本已決定退婚的心意,不自覺的動搖起來。 銀舞原會是他的妻呵!他愛她幾乎已經(jīng)一輩子了,可爹娘適才的耳提面命和曾氏一族的命運,讓他不得不收起自己的心疼。 "你怎么不說話呢?"他盯著她的目光讓銀舞心慌,覺得那目光仿佛是在作最后的判別一般,讓她忍不住的輕聲問道。 ¨銀舞,我想你也知道現(xiàn)下的情況,你父兄們是因為鄭耀文而入罪,如果曾家出面為他們奔走,恐怕就連曾家也難逃這次的災(zāi)禍。" 回避著她審視的目光,曾志豪終于鼓起勇氣,無奈的說出現(xiàn)實,也點明曾家不愿出面的決定。 "所以…"滿含著希望的目光一黯,銀舞的心涼了。 冷笑掛在嘴角,顯然老天爺還是沒有聽到她的祈求。就連自己未來的夫家也極力撇清和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還有何方法可想。 看到她嘴角的那抹笑,曾志豪知道兩人的緣分只盡于此了,于是他往前邁了一步,將握著玉佩的手攤在她前面。 當那玉佩印入眼簾時,銀舞禁不住的以小手捂著胸口,她真的沒有想到曾家會做得這么絕。 ¨這是我們的定親信物,不是嗎?"她幽幽的說道,眼光緊凝著那塊通體碧綠的玉佩。 "是的。"曾志豪強迫自己不能心軟,為了曾氏一族,他寧愿當一個負心漢…"如今退還這塊玉佩,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顫巍巍地重復著這八個字, 此刻銀舞的心徹底地冷了、死了。 這就是她幾乎相信了一輩子的男人,她曾經(jīng)以為他會是自己一輩子的天,可如今一句"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卻硬生生的打碎了她對未來的向往。 "是的。"眼見她不肯收下玉佩,曾志豪的心一狠,粗魯?shù)淖竭^她的小手,硬是將玉佩塞進她手中。"從此以后方、曾兩家,再無任何關(guān)系,你也不用再來了。" 銀舞緊握著手中那塊冰涼的玉佩,那冰冷筆直的傳人她的身軀,凍結(jié)了她的血液和靈魂。 自小處在深閨,她從來不知道人性可以這樣殘忍,想當初他們訂下親事時,他是那么歡欣喜悅,而如今竟殘忍得連一點希望都不留給她。 豪哥的表現(xiàn)正應(yīng)驗了古人所言: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 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是嗎?這樣的丈夫她不屑要,也要不起。 想到這里,銀舞倏地笑了起來,緩緩的褪下手腕上的玉鐲,但并不直接交給曾志豪,反而擺在一旁的桌上。 現(xiàn)在的她連碰眼前的男人一下都會覺得惡心,原以為他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沒有想到他竟也如世人一般貪生怕死。這世間到底還存在著情與義嗎?如果連未婚夫家都不肯仗義執(zhí)言,那么她方家還有什么希望呢? "這玉鐲想來也是和我無緣,你替我還給伯母吧!"沒有哭天搶地,也沒有任何責備,銀舞僅是淡淡的說完這句話,轉(zhuǎn)身便要離去。 "銀舞……"看著那抹背影,曾志豪追上前,還想說些什么,但卻被她絕然地打斷。 翩翩衣袖連同纖弱的身軀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圓弧,回過身她淡漠的眸子正對上他隱含傀疚的眼,冷淡地說道---- "曾公子,你我既已無婚約存在,銀舞這名偉已不是你可喚的,往后若在街上相遇,還請喚我方姑娘才是。" 說完,她不再留戀,一步步的走離曾家,也一步步地邁離往昔天真快樂的日子。 拖著疲累的腳步回到家,才剛踏入大門,銀舞的身子就一陣搖晃,好不容易才穩(wěn)住身軀倚在大門旁,但隱忍多時的淚水卻忍不住的落下。 看著空曠的大宅,昔日來來往往的奴傭早已在事發(fā)之時四散離去,唯一還堅持要留在方家的只剩曾經(jīng)受恩于方家的管家劉伯,和一個自小和她一超長大的貼身丫髻情兒。 難道這真是老天要絕她方家嗎?銀舞仰頭問天,天卻不應(yīng)。 突如其來的一場橫禍,讓她從一個不識人間疾苦的大小姐轉(zhuǎn)變成一個必須扛越方家重擔的女人,壓得她都快透不過氣來。 一陣雜沓的腳步聲匆匆傳來,隨之是情兒的呼喊聲,"小姐,夫人的病又犯了。" 原本因為情況緊急,而欲出外尋找小姐的情兒,一看到銀舞仍在大門旁,便急忙的奔上前。 "什么?"聞言銀舞的心下一驚,原本就沒什么血色的臉蛋更顯蒼白。"情兒,你說我娘怎么了?" 她僅剩下這唯一的親人,難道老天爺連她娘也不愿放過嗎? 情兒邊喘著氣邊說:"夫人…夫人剛剛又暈過去,而且這次比前幾次都嚴重許多,就連嗅鹽也弄不醒,所以劉伯就趕忙請了大夫,但是……" "大夫到底怎么說?"再也顧不得大家閨秀的教養(yǎng),銀舞著急地扯住她的手臂問道。 終于喘完最后一口氣,知道小姐著急,情兒連忙據(jù)實稟告,"大夫卻說夫人這是心病,積郁成疾,所以還需心藥來醫(yī)。" "心藥?"銀舞的柳眉緊緊的在額前蹙成一個結(jié),嬌弱的身軀微微顫抖著。 ¨我想夫人可能是太過于憂心老爺和少爺們的安全,所以才會郁出了病來。"情兒臆測地說。 其實不用情兒說,銀舞也知這她娘的病絕對是出自終日的憂心,但依她連日來奔波的結(jié)果,這心藥恐是千金難買了。 "如果哭瞎了道雙眼,能換回你爹和兄長,邦么也算是值得了。"方母郁郁抑說道。 銀舞在母親的床沿坐下,以手中的繡帕溫柔地拭去她臉上的淚痕,然后握住她的手,試圖安慰她。 ¨你這個樣子,要是爹爹回來了,可是會怪我對你照顧得不夠周詳了。" 一提到自己的丈夫,方母又是一陣悲從中來。"還回得來嗎?被以反叛的罪名關(guān)進去,還能回得來嗎?" 雖說她是一個婦道人家,從不搭響這此官場的是是非非,可是她也知道滿人入關(guān)以來,對于被扣上反清復明罪名的人從不輕饒。 ¨娘,你先別灰心,天無絕人之路,我相信一定有辦法可以將爹爹和大哥們救回來。" 雖是自信滿滿的語氣,但銀舞心中知道,這話是安慰的成份居多、可事到如今,她又能如何妮? 長嘆了一口氣,銀舞撐著虛弱的身子,往屋內(nèi)走去。"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還是先去看看娘吧!" ¨小姐,你是不是不舒服啊?"看著小姐虛浮的步伐,情兒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不對勁,連忙關(guān)心的問道。 ¨我沒事。"閉了閉眼,抑下另一股暈眩,銀舞咬著牙說。 以前她可以是嬌弱的千金大小姐,但現(xiàn)下方家就只剩下她一人了,她絕對不能倒下去,若是她倒下去,那方家就注定逃不過生離死別的下場了。 在情兒的攙扶下,銀舞匆匆地走到母親的房前。才推開精雕細琢的木門,便見母親斜倚在床頭,手中的繡帕正拭著那抹不完的淚痕。 "娘,你怎么又哭了?"整了整自己的失意,銀舞笑著步人房間,"不是告訴過你,哭多了對眼晴不好嗎?" ¨對了,你今天不是到曾家去了,他們愿意幫忙嗎?"女兒那自信的口吻,讓方母不禁懷著一絲希望。 銀舞緊抿著唇,心中猶豫著要不要將退婚一事告知母親。 她不想說,因為這個消息對娘而言不啻是另一個重大的打擊,可是方家被退婚這等大事,能瞞得了多久呢? 終于,她牙一咬,狠著心自懷中掏出那塊玉佩,攤在掌中。"曾家不僅不肯幫忙,還生怕遭到牽連,所以……所以...退還了定親的信物。" "退還信物?方母的雙眼睜得圓大,仿佛完全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是啊!"銀舞的臉上出現(xiàn)一股哀傷,但旋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釋然的心情。"其實這樣也好,早點讓我們看清楚他們的真面目,免得女兒嫁過去受罪。" 方母并沒有將女兒安慰的話聽進去,因為"退婚"這個訊息對她的打擊實在太大了。 她自幼生長在書香世家,是個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從小就被教導"名節(jié)"的重要,女人一生最重要的就是名節(jié),訂了婚,若又被退婚,那就表示這個女子的一生毀了。 她忍不住心中的悲切,放聲哭了起來,"銀舞,都是你爹不好,若不是出了這件事,曾家何至于退婚,你將來該怎么辦啊?" 看著淚眼婆娑的母親,邊哭邊責備著自己的丈夫,銀舞強忍著即將落下的淚水,一個勁兒的安慰著她。 "娘,你放心,退婚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現(xiàn)在還是爹和哥哥們的事情比較重要,只要能保住他們,日后山高水遠,誰知道會怎么樣呢?" 方母聽了女兒的話,雖然止住了淚,但是她心中太清楚了。若連曾家都袖手旁觀,那么就表示他們方家恐怕是在劫難逃了,不要說是銀舞的爹爹和哥哥們,恐怕她們這些女眷也有危險。 定心一想后,方母很快的作出決定,想來如今是能逃一個算一個了。 她緊緊地握住女兒的雙手,心痛的交代著。"銀舞,你聽娘說,趕快去收拾一下,趁夜離開這里,去杭州投靠你舅舅." "不,我不能丟下你和尚在獄中的爹爹哥哥們,覆巢之下無完卵,我怎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們受苦,自己去逃命呢?"沒有半絲的猶豫,銀舞一口就否決了母親的提議。 ¨傻孩子,現(xiàn)在情勢己經(jīng)很明白了,'墻倒眾人推',白虎將軍這一進城,你父兄們就下了獄,這幾日下來,咱們這個家早已不如以往,往日穿門踏戶的人現(xiàn)在一個個都不見,這樣的光景我們還能指望誰會出面去救你爹爹他們,恐怕連說個好話的人都沒有,你不趁現(xiàn)在快走,難道要留下來受罪嗎?" 為母則強,能救一個是一個,方母雖然心痛但仍苦口婆心的勸著銀舞,現(xiàn)在女兒已經(jīng)是方家唯一的希望了,她不愿意眼睜睜地看著女兒最后為奴為傭,只好忍痛割舍。 但銀舞怎可能接受這樣的安排,她絕不可能一個人遠走他鄉(xiāng)繼續(xù)做千金大小姐,而留下其他家人吃苦受罪。 ¨就算是吃苦受罪,我也要跟著你們,更何況爹他們的罪現(xiàn)在還沒定,事情還是有轉(zhuǎn)圖的余地。" 堅決的搖搖頭,銀舞的眼中再次泛起淚光,這幾日的人情冷暖,她算是嘗透了,但她在心中發(fā)誓就算沒有任何人愿意幫助方家,她也要靠自己的力量救出爹爹和大哥們。 ¨你真是個傻孩子,我何嘗不希望事情能有轉(zhuǎn)機,但'附逆'是何等大罪?我原盼著能有個有份量的人在白虎將軍面前說說話,看看能不能免去這個罪名,改個輕點的,也許還能留一條生命,但看眼前這個局面是不可能了,那么轉(zhuǎn)機又從何而來?" 說著說著方母早已通紅的眼中再次落下淚來,她想起了丈夫和兒子們身陷圉圄,方家至此算最真的沒落了,更甚至絕后都有可能,而女兒又在這個時候被曾家退婚,女兒的未來更是失去了依恃。 眼前這樣困難的狀況讓她如何能相信他們可以撥云見日,重回往日那種平靜的生活? "其實爹雖然和鄭耀文過往甚密,但我估量爹是不知道他謀反的事,爹曾在我們面前說過,'為了大明而降清實在不可為,既已擇木而棲便應(yīng)事君以忠'的話。" 腦中浮現(xiàn)起爹爹曾經(jīng)發(fā)出的感慨之語,銀舞更是認定他是無辜的。 既是無辜,那么為人子女的,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便是盡一切的力量將爹爹救出,如果她現(xiàn)在逃離,豈不枉為人女? "就算他真的不知,但是又有誰能為他證明?"方母慨嘆地說。 "娘,你放心,我一定會救出爹爹和哥哥們。"銀舞緊握著母親的手,許諾般說道:"但你也要答應(yīng)我,一定要安心把身子給養(yǎng)好。" "你一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女孩子家能有什么辦法呢?"認定女兒只是在安慰她,所以方母的反應(yīng)且得有些意興闌珊。"我看你還是快去杭州投靠你舅舅,別讓為娘的再為你擔心才好。" 舊話重提,她現(xiàn)在是真心希望能救得了一個是一個,方家己經(jīng)再也禁不起另一次的摧殘了。 "我一定會做到。"毅然絕然的說道,銀舞已經(jīng)下定的決心,容不得有絲毫轉(zhuǎn)圖的余地。"別人不肯幫我們,我們只好自己幫自己。" 眾人不愿意幫他們,甚至避之唯恐不及,可是她是絕對不會放棄,就算得親自去找白虎將軍說個明白,她也不會退縮。 "傻女兒,你可別做什么傻事啊!"見女兒這樣堅持,方母優(yōu)心仲仲,卻又無力可施的叮囑著。 "你放心,我不會做什么傻事,你只要安心養(yǎng)病就成了,其他的你就別操心了。"銀舞的臉上泛出一抹微關(guān),安慰著憂心的母親。 方母含淚無言以對,女兒的堅持讓她既高興又害怕,"高興的是她沒白疼這個女兒,害怕的是,不知女兒為了救出她丈夫和兒子們會做出什么樣的事來。 * * * 寧靜的子夜,除了耳旁不時傳來的打更聲外,別無其他聲響,恍若這世上除他一人之外己無他人的存在。 以杯就口啜飲著干烈的白干,鑒鋒無意識的搓揉著手中的綠指環(huán),輕易地攻破吳三桂的余黨鄭耀文所率領(lǐng)的叛軍,并沒有帶給他太多的快樂。 因為事情本來就應(yīng)該是這樣,自他和其他幾個貝勒答應(yīng)二阿哥胤祁所交代的任務(wù)之時,他就知道自己絕對不可能失敗。 想他們這四個貝勒從小便是好友,但雖為貝勒卻從無心于政治,只愿在其他領(lǐng)域上各展長才,因他們從小便在政治的耳漏目染之下長大。深知伴君如伴虎的悲哀。 但是經(jīng)過二阿哥胤祁幾次的召見密談之下,因感念于他的仁德而愿追隨其下,期望能輔佐他達成統(tǒng)一天下的重責大任。 想當然耳,他們四個能力出眾的貝勒亦極受二阿哥青睞,陸續(xù)被委以重任,青龍棣樊至東南沿海負責政商事務(wù)、朱雀偉烈至南方追捕叛黨、玄武海灝則被派至海上維護大清的安危,而他則是被派率軍前往西南討逆吳三桂余黨。 他們四兄弟在二阿哥的餞別酒會上,還曾上香起誓,需在一年以內(nèi)完成二阿哥所交付之任務(wù),然后相約在京城見面。 如今他雖己攻破了吳三桂余黨的大軍,但真正教他遺憾的是讓鄭耀文在趁亂之際逃脫。 雖然他已可以確定,逃亡后的鄭耀文對清朝不會再有任何威脅,但以他對自己的自信而言,他著實無法接受這樣的缺憾。 所以他發(fā)奮絕對要生擒鄭耀文,完成二阿哥交代之任務(wù),否則他絕不離開云南,也就是在這樣的決心之下,他下令捉拿所有曾與鄭耀文交好的名門世家和黨羽,希望能自他們的口中間出有關(guān)鄭耀文的線索。 可多日來的詢問,卻沒有任何的進展,讓一向沉著穩(wěn)重的他,也忍不住煩躁起來。 ¨王羽!"心頭梗著一股氣悶,鑒鋒像跟自己賭氣似地一口干盡杯中的烈酒,然后突地大喊了一聲。 倏地一道人影從微閉的門扉急奔而入,恭身站立在桌案之前。"將軍,請問有什么吩咐?" "事情辦得怎么樣了?"王羽是他的貼身護衛(wèi),平日總是和他形影不離,也是除了他那些兄弟外,他唯一相信的人。 ¨除了方家父子三人之外,其余皆已俯首認罪,但都聲稱不知鄭耀文現(xiàn)在何處。"王羽雙手握拳,據(jù)實以告。 ¨方家父子三人是嗎?"鑒鋒微瞇著雙眼,腦海思緒翻了幾轉(zhuǎn),又問道:"方家和鄭耀文一向交好,怎可能不知此次鄭耀文叛逆之事?" 方家在云南可以這樣興盛,除了方家原為明朝降清遺臣之外,另一個原因便是與吳三桂的余孽鄭耀文的關(guān)系非常友好,所以算是云南當?shù)氐囊粋世家。 ¨屬下也是這樣認為,可是不管屬下怎么問,他們?nèi)詧猿肿约翰辉鴧⑴c鄭耀文叛逆之事。"王羽也覺將軍說得有理,可那方守義言之鑿鑿,無論如何都不愿俯首認罪,他總不能屈打成招吧!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么我還真該去看看他們到底是如何狡賴的。"唇畔泛起一抹冷笑,鑒鋒眸中的精光盡露。 他不相信自己會捉錯人,更何況如果他真捉錯人,那么以方家在地方上的聲望,早已不知多少名門仕紳會來跟他說情了,可如今卻連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這樣的情況,讓他如何相信方家是無辜的呢? "將軍,還有一件事,屬下不知當說不當說?"王羽見鑒鋒渾身散發(fā)一股冷意,知道此刻他的心情不好。 明知自己不該在這個時候增加將軍的煩惱,可現(xiàn)下外頭正下著大雪,那門外之人若還堅持跪去,遲早會出人命,所以他只好硬著頭皮試試看了。 ¨有話就說吧!"皺起了濃眉,鑒鋒瞪了王羽一眼,什么時候他這個得力的屬下也變得畏首畏尾了? "是!"得到主子的許可,王羽連忙說道:"事情是這樣的,今天下午有一女子前來要求見將軍。" "女人?"他輕蔑的哼了一聲,八成又是哪個妄想攀龍附風的女人,竟這般不知廉恥的登門踏戶。"這種事何需問我?打發(fā)她走便是了。" "屬下原也是這樣想,可是…"王羽欲言又止,不知該怎么將事情講清楚。 "可是個什么勁?什么時候你連一個女人也打發(fā)不了?"鑒鋒一肚子的悶氣無處可發(fā),又見他這般吞吞吐吐,火氣更是真往頭上冒。 ¨那女子無論如何也不肯離去,硬是要跪在將軍府前,說一定要見到將車您。"見主子已然發(fā)火,王羽只好簡明扼要的將事情說完。 ¨哦,竟然有這種事情。"鑒鋒的眼眸瞥向外頭落地綿綿有如細雨的雪,臉上倏地出現(xiàn)一抹玩味的表情。 在這隆冬之際,竟有一女子可以自下午跪到深夜,只為見上他一面,光這一點,鑒鋒就對這女子另眼相看了。 不過就不知道這女人來找他究竟有什么事情,如果她來此是為名、為利或為財,那他真的不得不承認古人所言"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句話了。 "她有表明自己的身分嗎?"這個女子引發(fā)出他心中一點點的好奇心,所以他破天荒的詢問著來者的身分。 女人之于他,一向不過是一種發(fā)泄欲望的工具,他從不在乎自己身下的女人是誰,因為在他心目中,卑賤的女人并不值得他多花一絲精神。 可如今那女子竟有這樣的舉動真教他吃了一諒,讓他有些好奇的想知道這個固執(zhí)的女人要什么。 "沒有!而且不論屬下怎樣驅(qū)趕,她都不肯離去,還說有要事一定要親自見到將軍,否則寧愿跪死在將軍府前。" "真的嗎?"他生平最離恨的就是別人的威脅,尤其當這威脅來自于女人。 所以他原本想要去會會那女子的好奇心,也因王羽這句話而冷淡下來。 ¨既然如此,就讓她繼續(xù)跪著吧!反正她自己也說寧愿跪死在將軍府前,那本將軍就成全她了。" 冷血的說完這段話,鑒鋒的眉頭連皺一下都沒有,就好像他們現(xiàn)在在討論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條狗一樣。 "可是……"王羽也對這段話給嚇了一跳,他一向知道將軍對女人并無好感,可是若任那女人跪在府前而不管她的死活,難道不嫌太過殘忍嗎? ¨怎么,你有別的意見?"鑒鋒挑眉冷冷地問。 "沒……沒有。"知道他一向喜怒無常,王羽雖然還想多為那女子說些話,可也不敢在老虎面前持虎須,只好抹去心頭的那番不忍。 ¨那你就下去吧!"揮了揮手,煩躁的驅(qū)趕著自己的貼身護衛(wèi),鑒鋒不再多說一句的閉目養(yǎng)神起來。 王羽的腳步雖然猶豫再三,終究還是退了下去,畢竟為了一個陌生的女子而惹怒自家主子,并不是一個明智的舉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