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兒,你來一下!
武翰揚抽出一塊控制板,用硬毛刷刷過一遍,放在一個籃子里,然后腳一蹬,乘著掛輪的椅子快速劃向發聲者。工作室里的五個人,工作時幾乎都是用這種方式移動的,既方便又省時省力。
“有什么問題?”他挑眉問。
“你自己看!鳖伷诹x椅子一挪,將位置讓給了他。
武翰揚探頭一看,只見電腦螢幕出現斗大的猩紅字體,上面寫著:
──拍賣貞操,如假包換。
其余小字的陳述為:
──友勵塑膠上市公司老板獨生女,值回票價,二十萬起跳。
他將手往電腦桌一推,眉頭皺都不皺一下,輕描淡寫的道:“這種不合法的言論,刪掉就好了!
“可是它的署名是黎杏君。”顏期義今年二十二歲,是團隊里最年輕的一位,雖然只有高中畢業,但有關電腦的知識和熱情一點也不輸別人,而他也和黎杏君最談得來,還常常送點數給她打網路游戲,如今發生這種事情,不弄個清楚,肯定讓他寢食難安。
武翰揚沒說話,有一瞬間似乎反應不過來。他面無表情的將目光再移回螢幕,又過了一會兒才問:“出現多久了?有多少回應?”
“早上五點多PO上來的,我剛才已經刪掉了,但因為瞬間流量增加了四千多人我才過來查看的,想不到會發現這個。”顏期義回道。
“看來她頗受歡迎的嘛,難道上市公司老板的獨生女這個封號,真有那么吸引人?”武翰揚冷笑一聲,語帶諷刺。
“回PO的還有幾名記者耶,這件事會不會被鬧大?”
“如果黎杏君真的是友勵塑膠老板的獨生女,這件事才會被鬧大!
“如果她真的是呢?”
“如果她真的是,而且有記者來訪,一概否認就好。如果網頁被有心人備份了,那就說有人亂開玩笑,我們也還沒查出發信者是誰!
“了解!
“現在才下午一點,杏君還沒下課,等她下了課,我再親自問她!
所以現在能做的,就只有等了。
六點半──
黎杏君準時到網啡報到,武翰揚早已等著她。
他一言不發的拉著她的手臂走到后面的冰庫,好一會兒都不出聲,只有噴火的眼睛告訴她他正處于盛怒之中。
“你干么?我今天沒偷你任何衣服哦!我要上班了,否則別的服務生會抱怨我有不公平待遇。”她一本正經的說。
“黎杏君,友勵塑膠老板的獨生女,請問你在這里做什么?這種苦日子不是你過的,你乃千金之軀,怎能屈就我們這種小地方呢?”他咬著牙問。
頁上登的小啟還有一個連結網址,正是友勵塑膠的公司網頁,里面有些小照片,還有一張董事長黎廉昌與獨生女的合照,有興趣知道黎杏君長得什么模樣的人可以上那個網站去查看。
總歸一句話──她是黎氏千金這點絕對沒錯!
“我離家出走了,當然要找地方待,這里我待得很舒服呀!彼柭柤纾@然沒抓到他的重點,
“黎廉昌的資產超過一百億,你隨便賣個小飾品也能過好一陣子,干么死賴在我家,裝做一副小可憐的樣子?”害他們母子倆被騙得團團轉。
“我和我爸當時正在吵架,吵架時還會記得帶什么東西出來變賣嗎?你以為參加社交晚宴啊!边@點聯想力都沒有,大豬頭!“況且,我平常幾乎不戴什么有價值的飾品,連表都沒有,因為時間對我來說完全沒有意義!
“就算你孑然一身,也不該在我的網站刊登那種啟事,我經營的是交友網站,不是情色網站!睕]錢絕不是理由,因為她到目前為止表現的還算滿乖的,也沒亂花什么錢。
“你自己色情廣告連結還不是一大堆!彼龑㈩^一偏,不服氣的反駁。
“那是業務收入。”
“還不是一樣!
“不一樣!”
“好嘛,那我是一時生氣控制不住嘛,我一定要做點什么來報復我爸!彼皖^,暫時退讓。
“你和你爸吵架吵了一個月,今天才想到要報復?”實在說不通。
“我聽說他帶我后母去倫敦渡假,太過份了,他這個月以來都沒關心過我,還有心情渡假,我當然氣瘋了!彼龤獾眯∧槂何骞俣紲愒谝粔K兒了,眼眶里隱約可以看見些許水氣。
武翰揚想想也沒錯,這個黎廉昌到底是個怎樣的父親,竟然和女兒吵一架就對她置之不理?連她有沒有去學校注冊都不去注意,這種父親完全不合格。
“報復一定要走偏鋒嗎?你這么做隨時會有記者跟條子盯上你,為了報復可以不計較后果嗎?”他還沒打算放過她,準備給她一個機會教育。
“我又不是真的要賣,后果頂多只有我爸的名譽受損而已!彼髲姷慕g著手指,就是不認錯。
“錯!你刊登不合法的言論時就已經觸法,這個社會不是可以隨你任性而不留下紀錄的,警察要是找上門怎么辦?”
“找上門就找上門嘍,這樣我爸會更丟臉!崩栊泳坏珱]有悔意,反而邊嘲諷邊笑了。
“你說這是什么話?”武翰揚聽了勃然大怒。他不允許她這樣作踐自己。
“七年級生的話!如果你聽不懂,就去重生好了。”她輕浮的彈一彈手指,不覺得自己的話有那么難懂。
武翰揚聽了二話不說,彎起左腿,將她的身子往上面一壓,凸出美形俏臀,沉重的掌風隨即落下。
“你這個思想扭曲的壞小孩,你皮癢欠揍,我要打正你的錯誤觀念!”一下、兩下、三下……每一下都不是開玩笑的,結結實實打在她的臀上。
“哇!好痛!不要打了!你憑什么打我?”黎杏君嚇得哭叫了起來。她從來沒被人打過屁股,尤其還對象還是個男人,感覺更是既陌生又不自然。
第四下,“憑我將房間讓給你住,你就得聽我的話!”第五下,“我不準你傷害自己以達到傷害別人的目的!”
“我才沒有傷害自己,受傷的是我爸的名譽!彼匀凰啦徽J錯。
第六下,“你的名譽就無關緊要了嗎?”第七下,“你的名譽只能靠你自己去保護它,你這么做怎么對得起你死去的母親?!”
“我媽死了,再也管不著我,她根本不愛我,愛我就不會棄我而去!”提起過世的母親,她不禁哭得更大聲了。
第八下,“你敢保證死人就看不到你所做的一切?”第九下,“你希望她死后煙消云散,連魂魄都沒有?”
“可是她從來不托夢給我!”
第十下,“就算她不托夢給你,你也不可以忘了她,她是你最親愛的媽媽!”十下后,他放開她。
黎杏君解脫他的鉗制后,只是撫著小屁屁,靠在冰庫的門上用力的哭。
嗚……大壞蛋!臭雞蛋!真的好痛哦!他怎么可以真的打,她是個還沒出嫁的小女生耶!
嗚……她一定要向史姊姊投訴,她一定要史姊姊幫她打回來!
嗚……他真的打,他真的生氣,他真的……關心她……
她抬眸偷偷看了眼雙手叉腰,站在離她一步遠的男人。
看見他一臉嚴肅的瞪著她,好像她是他全部的責任一樣,這時,她突然覺得好感動,對于他的關心及用心。
然后,她上前緊緊抱住他,緊得仿佛怕他隨時會掙脫逃走一樣。
“你發什么神經。磕愫孟癖е厮罌Q心的炸彈客一樣,我可沒要陪你死!蔽浜矒P并沒有掙扎,只是皺著眉感覺她不尋常的緊抱。
“我喜歡你,我要當你的女朋友!彼龍詻Q的說。
“耶?!”他此刻所能有的反應,就只有疑問句加驚嘆號了。他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么細節,這個一向和他針鋒相對的小女孩竟會突然開口告訴他她喜歡他。他不過就是打了她一頓屁股嘛,難道這小女孩有被虐狂?
“你關心我,你比任何人更關心我!”她伏在他的胸前,眼淚、鼻涕全都糊在他的羊毛背心上,“如果你不在乎我,應該任我自生自滅,可是你把房間讓給我,幫我注冊,還不時在糾正我的觀念,雖然你嘴巴壞,又會打我屁股,可是這些全是因為關心我,我要抓住你,永遠不放開你!”
“永遠?”這兩個宇讓武翰揚有些怔忡,感覺好像從來沒遇過這么敏感的問題,“說永遠太沉重了吧?我只是做了一般人都會做的事!
“一般人才不會打女生屁屁!一般人知道我是黎廉昌的女兒,早就想盡辦法來挖錢了。”
“好吧,那你回家拿個百八十萬的回來孝敬我,我才讓你繼續待在我家!彼嫘Φ恼f。
黎杏君聽了立即抬頭瞪著他,小嘴翹得老高,但手仍沒放開他,因為她知道他是故意這么說的。呿!嘴巴還是這么壞。
武翰揚見她散亂的發絲加上暈開的頹廢妝,突然覺得很好笑。他們兩個是在干什么呀?一個任性的小女孩和一個正經八百的成年人,怎么可能發展出什么曖味關系咧,真是太愛胡思亂想了。
“你還太年輕,你口中的喜歡跟要一個爸爸沒什么兩樣!彼囍届o的告訴她,雖然有一瞬間,他真的有種心動的感覺。
“我已經滿十八歲了,史姊姊這個年紀已經做了媽媽,而且我才不會去抱我爸爸,那是三歲小孩子才做的事好不好!”她不服氣的叫道。
“你現在的樣子就像三歲小孩子!
“哪有?”說著她倏地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胸前放,“我的胸圍是三十四C,不是小孩子了!
武翰揚驚覺自己的手摸到了什么,立刻推開她,離她兩大步遠以測安全。
“喂,僵尸!女孩家怎么可以隨便讓男人摸你的胸?萬一那個男人心懷不軌怎么辦?”他扮起閻王臉,指著她大聲斥責。
然而,黎杏君才不管他如何推拒,自作主張的說:“你打了我的屁屁,又摸了我的胸,要負責的!闭f完竟狡黠的笑了。
“那我從現在開始不打你、不罵你、不理你,這樣可以了吧?”他突然覺得她的笑容好恐怖,卻又……好可愛。
“不行!”她拒絕。
“你是七年級生,觀念不是最先進的嗎,什么時候開始變保守了?”
“七年級生的觀念就是有選擇性的觀念,什么對我有利,我就選什么。”
“我是招誰惹誰了我?”他翻翻白眼,一副敗給她了的樣子。
“不就是我嘍!”
這時外面的走道響起腳步聲,想是有人往冰庫這邊過來了。
孤男寡女躲在人煙罕見的冰庫前能做什么?實在很有想像空間,尤其女方的臉上還掛著眼淚,又被人撞見,這下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武翰揚當下掏出手帕,胡亂將她臉上的淚水及殘妝抹了一遍,“以后別化這種僵尸妝,有夠麻煩的!”
由于時間緊急,他的手勁又有點大,抹得黎杏君雙頰一片陀紅,看起來更像兩人躲在這邊搞曖昧,看得他心里直呼糟。
“我不化妝你就會喜歡我嗎?”她天真的問。
“再說!彼o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好吧,我不化妝了。”她宣布。
武翰揚聞言僅挑了挑眉,沒說話,替她的臉擦干凈后,便要她趕快出去,只是,才走了兩步,她便像想到什么似的回頭問:“我的初夜權賣得怎樣?有沒有破百?”
“你是要我再打你一頓屁屁是不是?”他低聲威赫。
“透露一下又不會死,小氣!”
然后,黎杏君撫著疼痛的小屁屁先出去了,留下他一個人在原地思考,要如何抗拒這個小麻煩的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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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杏君開始每天放學就直奔武翰揚的工作室,衣服則是請史上茵幫她帶過來,打工時間到了再換上。
“史姊姊,我要嫁給武翰揚哦,所以從現在開始我要喊你媽媽。”她這么告訴史上茵。
史上茵雖然有點驚訝,但仍很開通的笑笑,回她一句,“好!”
“好棒,我又有媽媽了!彼d奮的拍手轉圈圈。
想不到離家出走一趟可以得到一個媽媽和一個好男人,真是個意外的收獲。
黎杏君并不怕別人知道她在追武翰揚的事,就憑著一股傻勁,只管戴上頭盔往前沖沖沖,不管別人眼中她是不是太厚臉皮,不管別人覺得她和武翰揚配不配。
然而,也許認定他是值得投注的人,所以沖起來火力十足,有時候沖過頭了,結果往往討來一頓罵。
“翰揚,我買了鼎泰豐的小籠包哦,還是熱騰騰的,快吃!”她邀功似的舉著塑膠袋,可是武翰揚仍是埋頭在他的電腦里,手指敲著鍵盤,忙得不亦樂乎。
“既然你的手現在不方便,不如我喂你吃吧。”說著,她打開餐盒,輕輕咬住一粒小籠包,慢慢往他的嘴邊送。
武翰揚一直到視線被擋了住,才明白她在做什么。
“臭小鬼!你在干……”他反射性的推開她,想不到她一個重心不穩,整只手臂壓在他的鍵盤上!疤彀!我的程式──”他大叫。
電腦喇叭發出刺耳的嗶嗶聲,想是刪錯了些什么,而且增加了些不該增加的東西,這下他得修上好幾天了。
趕忙切斷連線,關掉喇叭,他頭痛的直緊壓太陽穴。
“看看你又干了什么好事!我正在抓電腦駭客你知不知道?你這樣一搞,我得黏在這張椅子上多久你知道嗎?”
“對不起嘛!”她拿下嘴里的小籠包,很認真的道完歉,立刻又恢復爽朗的笑容,問:“吃不吃小籠包?”
“不吃!”他負氣的回答。
“好香哦,吃飯時間到了,你肚子不餓嗎?”她像個展示小姐似的端著小籠包,努力的展示小籠包的內涵,“你看看這個色澤,是你無法想像的晶瑩剔透,還有它的內餡,絕對是用最新鮮、最上等的黑豬肉做的。咬一口,美味的湯汁立刻在嘴里四散開來,這時候在你心里只有一個想法──。∵@就是幸福的味道。”
看她那么賣力的演出,武翰揚心中的悶氣突然四散開來,終于忍俊不住,別開頭,偷偷的笑了。
“你干么偷笑啊,我還沒看過你對我笑耶,我要看嘛!”她努力將頭顱往他的方向探,還空出一手推他的肩膀,要他轉過頭來。
武翰揚不再掩飾自己的笑意,覷她一眼,露出白牙,道:“你這個小三八,沒見過像你這么遜的展示小姐。”
“笑得這么靦觍,你才遜咧!是男人的話就該大方的笑出來,我又不怕人家笑。”
“真不怕人家笑?”
“有什么好怕的?”
“如果你在路上跌了一跤,露出有破洞的小褲褲,這樣也不怕人家笑嗎?”
“嗯……”她嗯了好一會兒,沒有下文。
“需要想那么久嗎?”
“當然!因為我沒穿過有破洞的小褲褲嘛,我還要想像一下洞破在哪里,然后再揣摩一下那種情境!
武翰揚突然收起笑意,正正神色,道:“這個問題很無聊厚?”他怎么會想到她的小褲褲咧?這算不算對她起了邪念?如果真照著她的話去想像那個洞破在哪里,那他真的是該死的有了邪念。而偏偏他就有!
阿彌陀佛,他并不想染指小他十歲的小女生啊。
“是有點無聊!崩栊泳@邊點頭稱是,在他聽來卻像在指控他心術不正。
“拿過來吧!”拋開那些不該存在的念頭,他指指她手中的餐盒。
“哦!彼怨缘碾p手奉上。
結果有人聞香而來,這盒小籠包根本不夠工作室里的五人塞牙縫,還說什么填飽肚子,看來,又得要麻煩史上茵了。
這件事過后,武翰揚對黎杏君的態度并沒有就此改變,兩人成為情人的日子還有點距離。
之后,她偶爾會無聊的玩他的頭發,甚至編編小辮子,武翰揚拗不過她,只有隨她去了,而通常,他會后悔沒抽空去理發。
后來,她拿了一些數學習題讓他解,功課方面,他自是更不能拒絕了。
然后,他發現了另一個問題。
“小壞蛋,你有沒有準備繼續升學?”他后知后覺的問。
“本來是沒有,不過現在看你的樣子,就有了。”黎杏君張開無辜的大眼,看著他的眼睛回答。他的樣子就像在逼她說有,她怎么敢說沒有。
“離指考只剩三個月了,你卻什么都沒準備,你還在給我混。 彼麅窗桶偷膩G課本、拍桌子。
“人家之前沒有想到嘛!”之前她覺得借了高中學費就已經還不起了,誰還敢動念頭再借大學學費,而且她讀大學的意愿又不高,何必自找罪受呢?可是漸漸了解他的為人后,她更吃定了他的關心。他既然鼓勵她升學,她當然順水推舟說好嘍。
他簡直是送上胳臂讓她咬嘛!咬上了,兩人的關系更糾纏不清了,正合她意。
“我會告訴上茵,說你要準備指考,暫時不到店里幫忙了。你給我好好用功拚一下,看還有沒有機會拚上好學校!彼靡回灥耐{語氣說話,讓她不得不屈服,也樂于屈服。
隨后,黎杏君便開始過著跑補習班的生活──當然補習費也是由武翰揚出的。
雖然很辛苦,和他相處的時間也減少了許多,但她卻甘之如飴。
因為不斷累積的債務,只會讓兩人的關系更密切而已。他要是敢叫她還錢,她就賴帳,賴到他不得不娶她為妻才覺得不虧本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