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從山東駛向長安已是數(shù)日之后。
因為船上多了二名不速之客,所以無鹽光明正大的由“春宮”搬往龍?zhí)爝\的房。她依舊白日雕著版畫,夜晚與龍?zhí)爝\共榻而眠,她并不覺這有何不妥,反正她的想法一向不是挺注重傳統(tǒng)或是婦女該有的觀念。
愈近長安,她就顯得愈緊張。她以為她掩飾得當,實則看在眾人眼底。
“她怎么啦?”龍?zhí)熠A好奇問。
他與大桑就是那二名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霸船不走的原因光明正大的,他只須說:“忠于皇兄的可不只有嚴堂李勇,有大桑在,誰動得了無鹽女?再者,皇兄們那里可是需要我交代的,由我說服他們。保證萬無一失,三皇兄,你說我這算是坐霸王船嗎?”硬是跟大桑賴了下來。
從小在宮中,就曾聽母后提及寧王長年未待在寧王府邸,而流浪在外,以年少稚容之身橫及海域一帶,樓船無名,但人統(tǒng)稱“無名船”,會戰(zhàn)海盜數(shù)十次而戰(zhàn)況非凡。
老實說,他羨慕死了!
如今能親眼看見這艘船,他簡直是心滿意足了。
但這無鹽女是怎么啦?
她是真的緊張而時常出錯,甚至連拌嘴都懶得同他拌了。剛開始,他好奇她何以醉心版畫,所以悄悄進雕版房瞧她是如何雕刻,總要多了解她一下,將來好多報一些她的好處給皇兄們接受。
但──
她趕他出來,因為她受不了閑人在場!
他委屈極了,瞪著她,抗議道:“皇兄能進來、鍾憐能進來,為何本皇爺不能進來瞧瞧?”厚此薄彼嘛!
“鍾憐是我的助手,龍?zhí)爝\可不會讓我感到吵擾,至于你?則徹底讓我以為雕版房里多了只鴨!”
“你……污辱我?”當時,他是怒發(fā)沖冠,接著才發(fā)現(xiàn)整艘船里除皇兄及鍾憐之外,誰在她雕刻的時候進雕版房都會成了呱呱鴨子。
由不得他不承認,遇上的女人沒像她一樣敢壓他。所以格外喜歡找她斗斗嘴,但愈接近長安,她則顯得愈心不在焉。有時存心刺激她,她卻無視他的存在,可惡啊!
皇兄應該注意到了啊,怎么沒說話?他曾多嘴提醒皇兄,皇兄卻僅微笑不答話。
終于,在長安靠了岸,馬車等候多時“現(xiàn)下。要去哪兒?”無鹽忽然問。
“自然是回宮啊!”龍?zhí)熠A搶白道。
“不,咱們暫不回宮!饼?zhí)爝\抱她上了馬車,龍?zhí)熠A跟著想上車屋,龍?zhí)爝\卻道:“去同小喜子他們一塊,這兒容不下你了!
不會吧,這馬車不小,容九人都綽綽有余,龍?zhí)熠A不及反駁,就見馬車遠??而去。
車上,無鹽目不轉睛的搜刮龍?zhí)爝\的身影。
“無鹽!
“嗯?”她自動爬上他的身上,黑色的大眼睛渴盼地瞧著他。
他微笑!扒莆医坛隽耸裁?你看我的眼神幾乎讓我以為身著衣。”
她則輕笑,素手滑過他俊雅的臉龐!澳阕屛叶蛇^了一段很……很滿足的日子,以往我喜歡雕刻,現(xiàn)在我依舊喜歡雕刻,但除了雕刻之外,多了一份幸福。”
“哦?”他捉住她的溫潤小手,笑道:“你有其誘人的膚質,我沒打算在這上頭與你溫存!
原本有些感傷的眼在聽聞他的話后,瞧了瞧馬車內(nèi)部,略感好奇地。馬車內(nèi)部寬大舒適,足以躺人,與車夫之間有夾板相隔,若有事可抽其板交談,馬車后頭則是布幔,徐徐微風吹來可由外頭窺視,但兩邊造有拉門,若是雨日,可以將車門拉上。隱蔽性是足夠了,無鹽的眼再鎖住他的,看起來他不像是玩笑話,那……就是真的了??
“你以為我說假話?”他的臂環(huán)在她的蠻腰,將她拱上前完全的貼上他。
“不……”她有些氣虛,紅暈爬上了臉頰!爸皇呛闷鏇]試過而已!
“有機會會試的!彼馕渡铋L,目光灼熱。
聞及此言,她嘆了口氣,埋進他的肩上。
“我想,我會想念你的。”花上一輩子的時間。沒有掛名丈夫,也許會有個寶寶也不一定,她的月事又遲了,不知是真受了孕或者因過度煩惱而導致,但并不排斥會有像他的寶寶出現(xiàn),小喜子雖依舊熬藥送到主房,卻被她悄悄換了下來。
她想要有他的寶寶。
她可以扶養(yǎng)寶寶長大成人,并不限制他的成就,如果他愿意,她愿傾囊相授所有雕版的技巧,當然在此之前,必須誘他對版畫有興趣,最好的方式是將寶寶綁在她身邊,無時無刻不受其薰陶。
她的唇畔勾起笑意。
“你像在圖謀不軌!
“我在想,如果我有寶寶,我會讓他成為最快樂的雕版師傅!闭Z氣有些專制,似乎注定了她孩子將來可憐的命運。
而這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話。
然后,她就此消失了蹤影。
。 。 。
從被小喜子綁上樓船離開長安后,足有半年多的時間未曾想過老家,在船上的日子新奇而令人著迷,幾乎遺忘未侍候親爹的愧疚。
本沒打算回家,但起碼再見一面吧。到了馮府跟前,似乎寥寥幾人來往,瞧了她一眼又低頭。
馮府面于臨郊,這時候幾乎無人路過馮府,如今卻平白無故的多了這些人,有些眼熟,但她無暇顧及。
在離開龍?zhí)爝\之后,她又折了回去靠關系買了張船票,那是她投資的船行之一,所以格外容易買到立時票。
她上前敲了敲馮門,為久,門一開──
“十八!”無鹽微笑。
來者是十四歲的小女孩。她頭梳兩髻,清雅秀麗,她瞧了無鹽好半晌,終于認出。
“十二姐姐!”她大叫,難以置信。要不是認出無鹽的聲音,要不是她與一般女子相異的蜂蜜色肌膚,差點以為不知是哪家的女子跑來。
“我?guī)缀醪徽J識你了!笔思诱f道,緊緊捉住無鹽的手!澳恪侥娜チ诉@些日子,我們找你找到……都以為你讓宵小之徒給殺了!”她的眼眶紅了起來。
“十六呢?那日可安全回到了家嗎?”無鹽走進馮府。放眼之處未變,僅有春夏交替而已……及大批的聘禮。又有哪個妹子要出嫁了嗎?猶記當時十三,十四,十五已訂下親事,來不及見她們出嫁便被架上了船。
“安全回來啦。”十八嘰嘰呱呱的跟著她。“前幾個月,十六被召進宮中當妃子,我就不懂皇帝爺爺要那么多女干嘛?當玩耍的嗎?”十八揮了揮手。“反正十六的夢就是進宮當妃,咱們也不必管她了,十七……被錢家公子納為妾了。”
無鹽停步,驚訝。“錢奉堯?”
十八面色出乎年歲的凝重。“打你忽然不見后,謠言甚囂,那夜最后見到你的是錢奉堯。他說你被一個黑臉漢子給殺了,丟進湖里,后來未隔多久,他迎娶了另一個雕版師傅的女兒;他向來追你追得緊,會娶另一個名女子表示你真兇多吉少,老爹哭得要死不活,也不知十七是何時跟前奉堯打得火熱,心甘情愿的成為他的妾。”十八的唇蠕動了會,像在猶豫,而后掙扎說出。
“十九,二十皆嫁于雕版師傅,那些全是曾為十二姐姐登門提親的男人!笔嗣媛恫恍肌R驗楸娙私砸詾槭x世,締鴛鴦盟約已無望,不如目標改向馮府其他為出嫁的女子,至少能瓜分馮派,頂著馮十二留下名。
無鹽皺起眉。“爹呢?不說話嗎?”
“他說?不如等狗會說話吧。”
“十八!”無鹽斥道。
“這可是實話。沒有了十二姐姐,他成天鬼哭神嚎的,生怕將來沒有人奉養(yǎng)他,有人來迎娶,他便一口允諾,討了不少聘金,但現(xiàn)在他可吃到苦了,他以為他的女婿多是雕版師傅,必定如你一般讓他享福,哪里知道才歸寧那日,姐姐們盡向夫家那邊,想分家產(chǎn)繼你馮派。”
無鹽娥眉蹙得更深。這樣教她如何走得了?原打算回來暗看老父姐妹,再提早三十年后的夢,走遍中原故土,尋版畫之樂。
“十二姐姐,”十八叫道:“你不必擔心,有我在,就算沒了家產(chǎn),老爹一時半刻也餓不死。”
無鹽輕笑。“你這小ㄚ頭能做什么?”
“十二姐姐瞧扁了十八!瘪T十八面露神秘!斑@半年來,我若沒找個謀生之道,爹爹必會為省口飯而將我嫁出去!笔臍q的臉蛋略帶感傷!拔也患蓿医^不嫁。光瞧諸位姐夫的嘴臉,我寧愿終身獨處也不愿嫁人!
無鹽尚未來得及說些什么。便走近了前廳,廳內(nèi)似乎略嫌吵雜,而門外站立一人微向她頷首致意。
“無鹽姑娘。”
她眨了眨眼。這人眼熟得很?隙ㄒ娺^,但是誰呢?她認人的技巧不是很好,即使是龍?zhí)爝\,依舊要好一陣子才能與他的臉搭上。
“今兒個有人早你一步登門求親。我跟爹駭了一跳,以為他在說笑,哪里知道聘金都上了門!笔送峦律,不敢說當時她還以為那人瘋了才會想娶鬼妻,現(xiàn)下不一樣了,擁有那樣出色條件的男子足以配得上十二,就是不知花不花心。
“我不嫁人……”無鹽還沒說完,踏進了前廳。
前方是睽違已久的老爹,樣子依舊福態(tài),只是有些苦相。二排高椅坐的是錢奉堯及趙姐夫……她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
“你……”她的喉口抽緊,不能相信。
“怎么啦?才多久時間沒見,你就忘了咱家二哥啦??”龍?zhí)熠A差點擊鼓叫好,已經(jīng)很久沒有看見她吃驚的樣子,大快人心!大快人心!
無鹽瞪著坐在高椅上的男子。他的身后始終隨侍著黑臉燕奔及小喜子,鍾憐則朝她福了福身子,面帶喜悅的笑容。
她想起來了。外頭的是龍?zhí)熠A的隨身太監(jiān)大桑。
而他,終究還是來了。
“你……不該來的!彼。
“是嗎?本王可是來接你進宮,不得不來啊!闭f話的正是龍?zhí)爝\。
。 。 。
在旁的錢奉堯跟趙姐夫差點氣絕而亡。
進宮?他們極欲染指的女子?
本來以為馮無鹽多日無訊,八成不知死在何處,也就罷了心思,哪里知道一早接獲通報,說權貴人物登門向十二求親,怪哉,人都失蹤多月了,還求什么親?基于刺探消息兼看好戲的理由,他們連忙顧頂轎子前來,不見十二,倒見到一票人前來,頭者姓龍,是求親之人,后跟隨從,從哪個角度來看皆非簡單人物,但沒有十二,他求個什么親?
馮老爹以為他要娶鬼妻,高興到要飄上天,尤其聘禮單子已經(jīng)呈上,上頭的禮幾乎讓馮老爹失態(tài)的滑下椅。
正要迫不及待的答允時,卻見無鹽回來了。
錢奉堯抿起唇,極為不甘。
“進宮?敢情你是宮中之人。”他連她的衣角都沒碰到,就被人莫名其妙的搶了先,不甘啊,不甘啊直到現(xiàn)在,尚上夢里摸到她足以銷魂的凝脂玉膚。
龍?zhí)爝\含笑,面露許久未見的狂妄之氣,他眉一挑,眼一瞧,渾身上下的權貴之味盡露無遺。
“本王乃當今圣上之胞弟,太后之子,正是皇族中人!彼⑿φf完,換來眾人錯愕。
自始至終皇兄都打好了如意算盤。
雙生子,天地命──
說是諸葛預言如神算,不如說是皇兄順預言而鋪路。
“你在胡說些什么?”無鹽不耐斥道,遭來馮府上下抽氣,錢奉堯猶不死心,趁機走到她身旁。
“十二妹子,你說的是。是當今圣上胞弟又如何?連十六都進宮當皇上妃子,咱們算是攀上了國親,他這小小王爺又何足掛齒?當他膝下寵妾嗎?若要嫁人不如嫁給同樣的雕版師傅,雙宿雙飛為版話開啟后世之門……”遭來無鹽一記白眼。啊,她真的變漂亮了。
方才還以為他錯眼,她人是沒變,但神韻卻多了份嫵媚成熟,即使現(xiàn)下她略為不悅,瞧起來也想教人一口吃了她,不成不成,他真的不甘,管她嫁不嫁人,只要能留她在馮府一夜,他必會得手。銷魂啊──僅僅只是看著她──
“本皇爺是不是瞧見了獸心大發(fā)的畜牲?”龍?zhí)熠A喃道,幾乎想問皇兄,無鹽是不是完璧之身,瞧瞧這姓錢的跟姓趙的,口水都快流一地,能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無損,簡直是奇跡了。
無鹽揮了揮手!斑@種話我聽多了,我要嫁絕不嫁給雕版師傅!彼粣傓D向龍?zhí)爝\:“我也不嫁你!
“哦?”龍?zhí)爝\懶洋洋地!榜T老爺,您意下呢?”
“這……”馮老頭瞧瞧手里緊握的聘禮單子,再看看無鹽?v有再多金寶。沒有無鹽來照料他的生活,他會哭啊!盎薁斕,小女年逾婚嫁之齡,不足匹配皇爺,老朽尚有其他女兒,個個貌勝十二,來來來,十八過來!來見見皇爺,十八臀大好生,當寵妾最適……”話還沒說完,忽聞二個聲音。
龍?zhí)熠A大笑出聲,而遭到十八狠瞪一眼。
龍?zhí)爝\面容未變,手握瓷杯啪的一聲,碎了。
無鹽驚呼,血如細泉從他指間滑落。
“你這是干什么?”自殘啊他!雖想克制自己,但仍然不聽使喚奔上前,小心的執(zhí)起他的手。
“撕下來。”無鹽頭也不回地說。
“嘎?敢情是在叫我?”龍?zhí)熠A殷勤上前,憋住狂笑的沖動。皇兄,好招,妙招,練武之人受點小傷算什么?但若能以此贏得美人芳心,倒也不失為一計……咦?她這是在干嘛?
她回身,抓起他的衣袖撕了一角回去包扎皇兄的傷口。有沒有弄錯?他的上衣價值不菲耶──
“哈哈哈──”
他回頭,瞧見那個據(jù)說是無鹽女之妹的十八正捧腹狂笑當中。
“你知不知道這樣是很沒有教養(yǎng)的?”他沒好氣地說。
“我只知道你衣不蔽體的模樣比起衣冠楚楚好看太多,哈哈哈──”
龍?zhí)熠A咬牙切齒的。馮府女人沒一個好惹的,打他一進馮府門,就跟這十八女對上了!她看起來好小,幾乎可以當他女兒了,沒理由斗不過她的!
無鹽蹙眉,嘀嘀咕咕的,像在自言自語。
“或者,我該過幾日再來!饼?zhí)爝\揚眉,俯近她的耳畔低語:“至少你的思念之情會增深……”
她學他挑起眉。“我會嗎?”她的口氣略嫌暴力,用力一綁,狠狠地再讓他痛上幾回。好不容易想要遺忘他,又出現(xiàn)了!他??。‘斔腔实劬涂梢詾樗麨閱?等等,方才他說什么?康王?當今圣駕的胞弟?
她雖少涉這方面的消息,但十六是說過當今皇帝為寧王登基──
“你不會??”他反問。“你留的牙痕尚在胸前,這么快就想忘了?”他的神態(tài)似笑非笑。“我以為你一瞧見我,便直撲上來!
她抽口氣!澳惝斘沂前l(fā)情母狗?”
“我花了不少時間讓你習慣于迷戀我的身體,沒有理由這么快就遺忘感覺!
這回,抽氣的是眾人。
錢奉堯幾乎當場捶胸頓足起來。“好樣的!”無鹽尚未發(fā)威,他就跳了出來。他恨恨道:“十二妹子,他可是玷污了你??不怕,這可是天子腳下,他敢再非禮于你,咱們就報官!”可惡,可惡!為何上元那日沒強占成功,非倒讓跟前什么鬼王爺給占去了無鹽的清白,他心疼啊,不是心疼無鹽的人,而是心疼到嘴飛走的一塊肉。
他的房下已有一妻三妾,從無鹽回來的那一刻起,便打算趁夜強占她,將她收為第四妾,但如今她沒了清白,納她為妾就是種恥辱了。但他依舊想要她,所以打算當個吃霸王飯的。
無鹽躲過他欲探過來的手,錢奉堯的臉部抽搐了一下,咬牙,但他瞧見龍?zhí)爝\森冷的眼光時,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馮老爺?”
馮老爹被這聲音駭了一跳,差點沒從太座椅上跳起來。
“王爺有何吩咐?”見龍?zhí)爝\站起身來。打此人一進門就給他很大的威脅感,雖面露笑意又狀似好相處,但總在舉手投足間讓他有些不安。
龍?zhí)爝\的氣勢天生,完全不若他的女婿們不是老實漢子就是如錢趙流里流氣的性子。他不想!多年來無鹽為他生活打理妥當,幾乎讓他在天堂般快活,她可知這半年來他是這樣熬過來的,她的船運投資的確是暫讓馮家衣食無虞,但沒有她的調(diào)度從中安排,他真不知如何打理自己,如今,只怕無鹽是非嫁不可了。
他的眼極盡哀怨的瞧見十八。將來以能靠她了,但她不若無鹽好說話,她是會賺錢,忽然寫起什么勞什子小說,還是那種談情說愛的,有沒有搞錯?還有業(yè)家愿意出資印刷,聽說銷售不錯,看者都歸于閑暇無事的貴婦人。據(jù)說書有插圖,是無鹽以往留下來的版話圖,初時有不少人為了馮十二的插頁去買了這本不知談什么愛情的書,而后十八名聲漸響,買書之人幾乎著重在她的內(nèi)文而非版畫插頁了。
“本王要有獨處之地與無鹽好好談談!
“咦?這……不好吧,男女授受不親……”不待馮父答,趙姐夫也開口差上一句了。
“好啊好啊。”馮十八急忙說:“咱們家后院涼亭那兒是談話的好地方,今兒個天氣不錯,十二姐姐平日最愛在那里陳思,平日沒有吩咐是沒人敢進那里的!
“十八!”無鹽叫道,卻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騰空了起來,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他帶離了前廳,她的眼角尚瞧到錢奉堯與趙姐夫捶胸的可笑模樣,十八正同龍?zhí)熠A耍嘴皮子──
而下一刻,她已規(guī)規(guī)矩矩的被安置在涼亭的石色圓桌上。
她的雙腳落不了地,她睜大眼睛。他是存心讓她記起那日在雕版房的歡樂。
雙手忙撐住他的胸前。免他又似上回班撩她情欲,她咽了咽口水。“不要!”她脹紅臉,氣弱道。他的身軀并未像上次般順勢撐開她的雙腿,他的雙手斂于身后,臉龐卻俯近她,他的氣味斥于鼻間,很令人心癢難耐。
是了,他與她之間距離雖近如尺尺,卻完全未觸及她。他溫熱的體溫讓她很熟悉……她舔了舔乾燥的唇,身子無法克制的靠向他──
噢,這個該死的惡棍!
她如斷臂般硬生生的扯回自個兒的身子。那種感覺相當難受,他怎能如此殘忍?
在她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試圖遺忘他的時候,卻誘她的身子做出違背心志的反應!
她往桌面上縮了縮,他卻又進了一步。
她咬牙!澳闶窃趺窗l(fā)現(xiàn)我的?”她聚起精神轉移話題。或者這樣做就能熬過酷刑。
他揚眉!澳惚憩F(xiàn)出來的一如你心中所想,若沒發(fā)現(xiàn),那就枉費了這些時日的………相處吧!彼x擇了含蓄的用詞。
她皺眉!澳悴辉搧碚椅业。”
“哦?我以為你迷戀我的身體一如當初!彼哪樃┑酶
“別……”她撇過臉去。“別說得那么難聽。”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臉上,她的身子不安的蠢蠢欲動。
“難聽嗎?你的性子不同于他人,一但熱情引發(fā),你不懂得如何遮掩熱情……而我則需要這項利器!
因為他的話而好奇地轉回臉蛋,注視他!袄鳎吭谀,還有什么得不到的東西嗎?我是說,你貴為一國之帝,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甚至,”她隨意揮了揮手,”甚至你已有皇后有后宮佳麗,只要你愿意,你甚至可以學那李隆基『隨蝶所幸』,不必招惹我。”
“你先招惹了我!彼暮陧[起,語若輕喃。
“我沒有!”
龍?zhí)爝\收斂方才突發(fā)的神色,反而瞧了瞧庭院四周。
“百花競放,中有涼亭,上是日陽,又無人敢于窺視。”他的眉挑得高高的。
無鹽怔怔,一時之間吸收不了他話中意思。原以為他是續(xù)她的話而答的,卻莫名其妙的扯上一堆。
忽然,她再度想起屋內(nèi)戲水之樂,雕版房……他說的馬車亦可……那么涼亭……他在挑逗她!明明知道她對新奇的事物相當好奇,想斥責他,卻發(fā)覺自己開始在好奇打量小小庭院。
在以往,她時常來此卻覺普通而無吸引人之處,只覺這里很靜無人打擾,由他這么一說,倒覺得這涼亭忽然變得有些有趣味起來。
“在露天之下?”她發(fā)覺她忍不住問了,聲音沙啞。她的身子微微的向他傾了些,但她沒注意到。
“甚至在花群之中,只要你想得到的,你都可做,不必擔心有人突然闖了進來,不必緊張板子掉下來,這回是沒有顏料可用,但可以嘗試吃花。那必定是件相當……特別的事!
無鹽喉口抽緊。他簡直是魅鬼,企圖媚惑她,她會上勾嗎?當然不會啦!倘若再度與他發(fā)生關系后,他進宮而她留下,她會……因想念她而死。
再者,她沒那么……丟臉,不會連自己的身子都沒有法子控制。
“不想試試?”他問。
“不要再找我了!你需要女人,可以回宮去!或者,你在中原各地有其他女人等著你?”
“沒有,至少現(xiàn)在沒有!
“那……走吧!不要再理我!任何一個女人都可以滿足你,為何要招惹我?我不會進宮,我痛恨跟那些女人分享你,即使你的心愿意留給我,我也嫌不夠,我自私,我善妒,所以你放我走吧!”她的眼睛清冷冷的起了霧氣。
可惡,可惡!她不打算在他面前掉淚,不想示弱。他來這里究竟是干什么?不都說了她不再找掛名丈夫,這一生只跟他溫存,不會再迷戀上任何男人,他還不夠。
龍?zhí)爝\的食指劃過她的臉頰,她閉上眼低低呻吟一聲,在他抽回之際,她不由自主地跟隨他的手指而去,直到完全貼上了他的身體──
如果我是花,你就是粉蝶。你說“隨蝶而幸”的是誰呢?!他雖笑,卻有苦澀的口味。她想退開,發(fā)覺他的手臂抬起她的足踝,她臉紅心跳的想起雕版房那一日,乾澀的唇溢不出任何一句拒絕的話。
“我真的成功讓你迷戀我的身體,不是嗎?”他的情欲明顯流露,但語氣中有些什么讓無鹽完全轉移她的注意力。
她抬首注視著他──他一向是狂放自大,絕對的自信,然而方才她所聽見的是他蕭索甚至于帶些懊惱的心聲。
難道他不明白如果她不愛他,怎么會如此迷戀他的身體?初時雖未發(fā)覺她的情感歸依。但她并不是沒有感情就可以如此……親密!她若圖這種歡愉,她可以找錢奉堯、可以答允胡怕敏的婚事,然而她一旦想起嫁給掛名丈夫,萬一有那么一天如龍?zhí)爝\所言,強逼她圓房。她會惡心至死……不不,她甚至會失手殺了那掛名丈夫,以前沒有特別想為某人守身,所以被他強奪貞操依然能活下來,但現(xiàn)在她想為他守身了,即使他是皇帝,即使他擁有好幾千個女人……她又狠狠地咬上他的唇一口。
他未有痛呼,她也未道歉!罢l讓你貴為皇帝的?”好吧,她承認。如果她能忍受他有其他女人的事實,早就甘愿隨他入宮了。但她不是!她真的不是!
“甚至,我還熬夜念女戒,盼能忍受一個茶壺多茶杯的想法。”她抱怨道。
“這是什么鬼想法?”
“三從四德的想法,能讓你盡享胭脂的想法!彼姿谎,見他的唇有些血跡,傾拱向上吸吮他的唇。他的唇亦完全覆住她的。然而雙手仍然握住她的足踝,并未有任何行動,她的神智有些散亂,溫舌舔著他的唇形。
“跟我進宮去見一個人……”他喃喃低誘。
“不……”想騙她入宮嗎?她的雙臂不由自主地環(huán)向他的頸相,有些懊惱二人之間層層衣衫讓她無法感受到他溫熱的體溫。
“即使那人是你極欲想見的雕版大師?”
“我……”她想見,想見極了。但那念頭已遠不及他來得重要了。她有些皺眉,氣他老是干擾她的專注。
“你真不進宮?即使以我相誘?”
“你要我進宮干嘛?瞧你的皇后妃子嗎?”她不悅道,舌鉆進他的嘴里,她閉上眼恣意吸吮。
“那,就不該怪我了。”他避開她的嘴而后微笑,她張眼疑惑。忽然,不知打哪兒冒來的鏈銬在她的驚呼下,他先銬住了她的雙踝。
“你你你……”她結巴。“你這是干什么?”
他依舊還是笑著,拉下她攀附在他頸上的雙手,他從身后拿出另一個較為精致小型的鏈銬扣住了她的手腕。
她怔住,瞪著好一會兒,才緩緩上移瞧他。
“你……究竟想做什么?”
他聳肩,在她臉頰上送吻!拔乙獛氵M宮!
“為了讓我進宮,所以你色誘我?”而她竟活像大白癡一樣掉落他的陷阱。
“必要時候,我是不擇手段。你喜歡我的身體,這,就是一項利器。”
他的口吻像是自始至終,留住她的心的只是一付軀體。
噢,這個……殺千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