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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不有幸 第二章
作者:余宛宛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喂,他是當(dāng)真想把你娶走。∷呀(jīng)跟我提了一百次你的婚事了!他知不知道你是江湖上人人稱贊的『玉面神醫(yī)﹄的徒弟?」紀(jì)綾噘著紅唇,繞著方桌來回走了幾次。

  「你是在擔(dān)心我會離開,還是在自吹自擂?」李欹云輕笑著說道。

  這些日子下來,他是不是真心待她,她比誰都清楚。

  「沒辦法,人總是虛榮嘛!我好久沒見到別人聽見『玉面神醫(yī)』時那種目瞪口呆的樣子了,很懷念哩!」紀(jì)綾拿了一把瓜子,喀咯地吃出了一座小山。

  「你開始感到無聊了?」李欹云停下忙碌的雙手,看了她一眼。

  「師父沒說錯,你老是不吭氣,卻總是把每個人的心思都摸得清清楚楚的!辜o(jì)綾燦爛一笑,親熱地挨著她坐下。

  自從欹云被邱愁人收養(yǎng)的那一天起,兩人就是這樣情同姊妹的。這一路走來,也有十年了。

  「云兒!挂宦暯袉踞,門板被擅自推開來。

  「你又忘了先敲門!估铎ピ瓢櫫讼旅碱^,卻沒有發(fā)怒。這男人霸氣慣了,一時半刻也改不了。

  「他什麼時候開始喚你云兒的?」紀(jì)綾故意緊緊地抱住李欹云的手臂。

  哈!她最喜歡看那家伙一副快捉狂的嫉妒模樣。

  「從我發(fā)現(xiàn)你對她頤指氣使的那一天開始!估钪禀庾叩嚼铎ピ粕磉,取走她手上的針線。又在做包裹藥草的布包了!她似乎沒有一刻得閑的。

  「喂,你平日那副對女人溫柔風(fēng)趣的神情,怎麼一見到我就變了模樣?」紀(jì)綾大聲抗議道。紅色的鮮明衣服,及不上她明艷如火的神情。

  「你如果有她們的一半愛慕我,我會改變對你的態(tài)度。」李仲麾還以顏色,體貼地為李欹云倒了杯茶。

  「登徒子!辜o(jì)綾冷哼了一聲,搶過那杯茶,一口氣喝個精光。

  「你該分?jǐn)偹恍┕ぷ鞯摹!估钪禀獾吐暤貙铎ピ普f道,溫柔地為她將發(fā)絲撥到身後。他偏愛指尖滑過她頰邊秀發(fā)的感覺,那讓他想寵愛她。

  「『云兒』的個性你還不清楚嗎?她總是為別人做得太多,有些事很本不用她操心的,像是那種賴著不走的病患!辜o(jì)綾揶揄著,故意盯著李仲麾看。

  「你對我的付出還不夠……云兒,你對我該比對這些東西還專注數(shù)十倍的!估钪禀饽曋铎ピ,深情得幾乎將人融化。

  「別這麼肆無忌憚的談情說愛。很惡心!」紀(jì)綾拿起一片甘草放入口中。

  「你不想破壞你徒弟的好事吧!」李仲麾明示地指向門口。

  「哼,看你囂張到幾時,你們好好聊吧!反正時問也不多了!辜o(jì)綾意味深長地望了李欹云一眼。這里的病患都治療得差不多了,她們也將居民得病的癥狀做了詳細(xì)的記錄,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她是什麼意思?你們要離開了嗎?」他執(zhí)起她冰涼的手,迫人地追問著。

  李欹云恬淡地一笑,望了窗外的村莊一眼。

  沒有什麼特別景象,依然是黃土小坡,依舊是茅屋稻舍,依舊是為生活而努力的尋常百姓……然則,她的心為何不舍?

  心中一悸,她的目光不自覺地回到他的臉上——因?yàn)橛鲆娏怂。?br />
  「看著我時,便只許想著我!顾踝∷哪槪幌朐谶@麼私人的時刻有其他的人、事、物的介入。

  「我腦子里想的事怎由得了你作主?」李欹云輕嘆了口氣,由著他粗糙的指尖撫過臉頰,帶來一陣酥麻的感受。

  「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你們要離開了嗎?」他固執(zhí)地追問著,雙眼中有著期待。

  「過些時日,是該走了!顾詾樗辽僭摫憩F(xiàn)出一點(diǎn)失望。

  李仲麾聞言,雙眼一亮,雙唇印上她的雙眉之間,吸吮她幽蘭似的清新肌膚。

  「你的爹娘呢?」他追問道

  「我不知爹娘在何處!顾鋈坏赝匕澹终浦庇X地?fù)撟∽蟊凵系闹殒湣?br />
  「那麼,你的天地里就只會有我。」他說得張狂,攬住她的腰,將她整個人凌空抱起,轉(zhuǎn)著圈圈。

  「別胡鬧了,放我下來!估铎ピ频亩匀旧弦稽c(diǎn)紅,心中那種歸屬的喜悅卻是怎麼也擋不住。

  「這個給你。」她的腳尖才一著地,他立即將胸前懸掛的一只圓型玉佩遞到她手里,褐色的大掌包裹住她修長的十指。

  「給我這個,代表什麼意思?」冰涼的玉佩平貼在掌中,而他火熱的皮膚則覆在手背,極端的熱與極端的冷交錯著。

  「代表你是我的人!顾钢衽迳系镊梓雸D騰說道。

  她的表情斂為正經(jīng),心口不聽使喚地怦怦亂跳。

  「我有過太多經(jīng)歷,我知道自己在尋覓的是什麼!顾f。

  她想出聲詢問,他的食指卻按住了她的唇。

  「可以嗎?」他低問。

  她沒應(yīng)聲,輕輕閉上了眼——

  在他的唇蓋上她的時,她直覺地想退縮,他卻不許。

  李仲麾的唇不容拒絕地封住了她的檀口,渴望的舌尖中試探到狂野地吮遍了她香滑的口舌。她握住玉牌的手被他握緊,緊得在她手掌中上烙下了李家的麒麟印記。

  李欹云偎在他的胸口,努力平復(fù)著自己的劇烈心跳,人幾乎化在他懷里。

  「記住,你這輩子都是我的人!顾H吻著她手中的玉佩,傎重地將玉佩掛上她的頸間。

  「為什麼突然說出這些承諾?」她望著他,此時方驚覺到他爽朗的眉眼不似平日的愜意。

  「聰慧如你呵!」李仲麾倏然抱起纖秀的她平坐在桌上,額頭親密地抵住她的較涼的肌膚。

  「不要再讓我更喜歡你了,否則我會無法離開的!顾谒拇缴系驼Z著。

  「你……要離開?」李欹云咬住下唇,纖手推開他的胸膛。

  「是的,今天就要起程!估钪禀馕兆∷氖滞,不讓她拉開兩人的距離。

  「既然又走,又何必留著一個紀(jì)念?」她伸手就想解開玉佩,但他的手卻阻止了她。

  「我有很多話想告訴你……」李仲麾雙手置於她的眉頭,不想她有任何誤解。沙洲那邊傳來有人看過青蕓手上那串珠鏈的消息,他必須前去一探。

  「你不用解釋了,我什麼都不想聽。今天要離開,而你現(xiàn)在才告訴我——是在告訴我你的忙碌,還是在表明我對你的意義僅及於此?」李欹云凄涼的一笑,側(cè)過頭不愿看他。

  「消息來得突然,否則我絕不會離開得如此匆促。給了你這塊玉佩,代表了這輩子我只認(rèn)定你一個人。我會回來找你,相信我!」李仲麾灼熱的眼神訴說著他的心聲。

  「我也快離開這里了,沒有理由再相逢的!估铎ピ契酒鹈颊f道。

  原就是萍水相逢;她是浪跡天涯的人,他則是偶然路過!

  「我要到哪里找你?」李仲麾勾起她的下顎,硬要她不能挪開視線。他不松手,絕不!

  「有緣自然能再見。」她不給承諾。

  江湖行走久了,見多識多了,她知道時間與距離會淡化所有濃烈的感情。她不要給承諾!

  「我不要什麼緣分,我只要能夠再見到你!」李仲麾驀然鎖住她的腰,內(nèi)心的激動讓他的聲音狂野。

  李欹云望了他一眼,就再也挪不開視線。

  「我總是在和人離別——雙親、師祖、好友……」她的眼中有著藏不住的落寞。

  「我會給你一個家——一個被我的愛、我的心圍繞的家!顾隙ǖ卣f道。

  「那麼我該給你什麼?」

  「守著我,愛著我,只想著我;這就足矣!

  「我想著你,不難;你想著我,可就不容易!顾驼Z道,看了一眼胸前的玉佩——質(zhì)地澄澈得甚至可以看見她的膚色。

  「玉佩如同我的心,心系在你身上,看誰都是無心的。」他不舍地輕啄了下她的唇。

  李欹云哽咽了,第一次主動把頭埋入他的胸口。此時的她與亙古癡戀的女子一樣——她相信他!

  「拿著這塊玉佩到任何李家柜坊找我,我會立刻趕到那個地方與你相逢;或者直接到長安的李家本舖,他們會帶你到我的府邸。」他戀戀不舍地?fù)崦拈L發(fā)。

  「二少爺,我是顧明義,我們該上路了。」

  敲了門入室的顧明義,一看到李欹云頸中的玉佩,立刻眉飛色舞地大聲賀道:

  「恭喜二少爺,賀喜欹云姑娘!

  「何來恭喜之有?」李欹云疑惑地問道,微微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你手中的玉佩是專屬於二少爺?shù)男盼铮钣浌穹灰姶索梓胗衽迦缤姷缴贍敱救,這只玉佩只給未來的二夫人呢!」顧明義笑瞇瞇地回視著她。

  李欹云不敢置信地朝李仲麾投去一眼,卻被他火熱的目光弄得臉紅。

  她的臉色一赧,手不自覺地握住胸口的白玉。

  「你先下去,我馬上就出去了!

  李仲麾交代了一句,在門臺上的那一刻,將她的身子摟到身邊。

  「這下肯定了吧!還要從別人的口中才能肯定我對你的情,我這愛還真不值!

  「所有的事物,我都需要一段時間習(xí)慣。」四處行醫(yī)、遷徙,她眷戀的不過是一份能讓人放心的安全感。

  「答應(yīng)我,你會來找我;答應(yīng)我,你會成為李家人!顾笾

  「我們同姓李!孤煞ㄒ(guī)定同姓為婚者,是要判刑二年的。

  「李是圣上賜姓,我們本家不姓李!

  話一說完,他立刻眉舒目展她笑望著她。

  「娘子方才的言下之意,是答應(yīng)要嫁子小生了?」

  李欹云抿著笑,赧紅著顏輕點(diǎn)了頭。

  他迅捷地低下頭,以一記長吻分享著彼此的欣喜若狂。

  「快走吧!我不想有太多感傷,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不是嗎?」她喘著氣,輕推著他的身子。

  「沒錯!顾簧岬剌p吻著她的鼻尖!该恳淮魏粑家浀梦遥业脑苾。」

  「快走吧!別讓顧明義等太久!

  她的手讓他握住,與他一并走出了房門。

  李仲麾緊擁了她一下,瀟灑地跨上馬背,消失在滾滾黃沙中。

  她像個妻子嗎?李欹云低頭看了仍懸在衣領(lǐng)外的玉佩,小心地將其收回衣服底衣之下。她可不想因?yàn)橐恢挥衽宥齺須⑸碇湣?br />
  在他走後,她忙著打理自個離開時該攜帶的用品,一時之間倒也未有心思去體會離別之情。等到所有事都處理完畢,村民也為即將遠(yuǎn)行的她們擺完了餞行酒席後,村人卻緊急送來了一名受傷的旅人——

  「大夫,這個人被蛇咬了!咕热说拇彘L負(fù)責(zé)發(fā)言。

  「什麼蛇?」她問道。

  「青色的,頭圓圓的!勾迕窕叵胫菞l被丟在門外的蛇屍。

  「身體兩邊有沒有一條白色的線?尾部是綠的還是紅的?」李欹云快手將牡丹皮與一些涼血、鎮(zhèn)痛的藥材放入土壼中煎煮著。

  「那蛇綠綠的,沒有什麼其他顏色!勾迕衿诖乜粗。好久沒有野味加菜了。

  「那就可以放心了,那只是一般的青蛇!估铎ピ朴⒖粗迕裣矏偟毓恼平泻,知道自己今晚又多了一道菜肴了。

  她拿起烤熱的刀子,在傷患的傷口上劃下十字,以一只木栓吸出了臟皿。

  傷患痛苦地呻吟著,右手用力地一撥,直將鮮血甩到了她的衣袖上。

  李欹云鎮(zhèn)定卷起袖子,而那條隨身系於上臂的珠鏈則隨之滑下到她的手腕間。

  「張開嘴!顾闷鹨活w丹丸喂入他的口中。

  顧正禮一睜開眼,正巧望見了那條白碧相間的珠鏈。

  「青蕓小姐!」他猛然打直身子,大叫出聲。

  李欹云的臉色一僵,什麼也沒說,逕自取了些雀舌草療治他的傷。

  「小姐,我是顧正禮!你不記得顧叔了嗎?」他吃力地捉住李欹云的手臂,對著那串珠鏈直掉眼淚。

  「你會不會弄錯了?」哪邊有熱鬧住哪邊鉆的紀(jì)綾咬著一很香草,好整以暇地看著這個淚流滿面的中年男人。

  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不會弄錯的,這串雙色玉石是王妃的陪嫁物,王妃特別在小姐六歲生日時,把它改成護(hù)身符讓小姐掛上的!诡櫿Y涕淚縱橫地拉住李欹云的衣袖。

  「小姐,我們找你找得好苦!」

  「魂都給你叫出來了!」紀(jì)綾看著李欹云蒼白的臉色,隨手將她推到了後頭。

  李欹云默默低望著懸在手腕問的珠鏈,深深地嘆了口氣,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好友墳?zāi)沟姆较。許過的諾言不可違。

  「你怎麼會不記得我?你小時候,我常帶你去後園玩!」顧正禮掙扎地說道。

  「我……什麼也不記得了,太多年了。」無中生有是她做不來的事。

  「王妃天天惦著你,我今天尋得你,死都值得了!诡櫿Y擦去臉上的淚痕,興奮讓他忘了自己的傷口。

  「你少羅嗦!再多說兩句,你就先咽氣了!這里不僅風(fēng)沙大,禿鷹也多,蒼蠅、野狗也對屍體很有興趣。」

  紀(jì)綾事不關(guān)己地從懷里拿出一顆藥丸,嘆息再三後,還是給了他。

  「唉!你自行了斷吧!」便宜他了,剛出爐的呢!

  「大叔,你別聽她瞎說。這是養(yǎng)心脈的丹藥,別人求都求不上一顆。你快吃了吧!」李欹云好心地端了杯水給他。

  「你果然是青蕓小姐,你小時候都叫我大叔!诡櫿Y精神一振地說道。

  「廢話,我碰到不認(rèn)識的老男人也都稱大叔!辜o(jì)綾猛翻了個白眼。「還有啊,她現(xiàn)在比較習(xí)慣別人叫她欹云!

  「小姐,您和我一塊回長安嗎?」他迫不及待地問著。叫什麼都無所謂,二小姐就是二小姐!

  「長安?」李仲麾不也在長安嗎?

  李欹云與師父對望一眼,在師父的默許下,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喜悅突如春泉漾滿了心潮——

  又將見到他了。

  ※            ※            ※

  於是,李欹云到了長安。

  於是,李欹云成了另一個女子——

  成了長安李王爺十年前在肅州失散的愛女,因?yàn)橐淮殒湣?br />
  成了習(xí)慣別人喚她「欹云」的李青蕓,因?yàn)橐淮殒湣?br />
  王爺、王妃見到失散已久的女兒回來,早已不顧她這些年習(xí)慣被稱之為張三或是李四了。女兒流落在外十年,卻出落得如此謙恭而有禮,氣度、見識都勝過長安名門閨秀不只一籌,又被「玉面神醫(yī)」收為徒弟,身為雙親的他們能不欣慰嗎?

  「欹云,我們先進(jìn)去休息了!估罴叶闲χ鹕黼x去,知道這三個孩子今夜又有一頓長聊了。

  「爹、娘,慢走。」李欹云禮貌地起身,手臂上的雙包珠鏈如今被裁成合適的長度,掛在她的手腕上。

  「姊,再說一些你們出去救人的事!惯B走出家門都算是冒險的么女李紫華,對於姊姊的遭遇羨慕得緊。

  「紫華,別老纏著欹云,她今天一早替紀(jì)姑娘送行,已經(jīng)夠累了!归L子李伯瞵無奈地對紫華搖頭嘆氣。

  「我想姊姊、我喜歡姊姊!我就要黏著她。她才剛回到家三天,我還有十年的分要黏她!」李紫華膩著李欹云的肩,粉嫩的小臉寫著撒嬌。

  「被你二哥看到,一定又要笑話你活回娘胎了。」即使身為朝廷最年輕的將軍,李伯瞵威儀的臉龐仍不免寫滿了對么妺的無奈。

  「二哥什麼時候回來?他一定也很想看欹云姊姊。」李紫華咬著圓餅問道。

  「應(yīng)該是昨天就該回來了,不知因何而耽擱了。欹云,我還有一份戰(zhàn)略的摺子要寫,不陪你們了。紫華,你沒事別吵欹云,快回房睡覺!」李伯瞵教訓(xùn)著。

  「大哥都不會罵欹云姊姊。」李紫華嘟起小嘴,喃喃抱怨著。

  「因?yàn)樗掳!吃味了?」李伯瞵拉了下她的發(fā)辮。

  「才不會呢!我要把這十年的愛全都一次給她。你不是要寫摺子嗎?快走快走,我們還有好多話要說呢!」李紫華吐吐舌尖,硬是要賴在李欹云身上。

  李欹云面對著嬌憨的小妹,只是抿唇一笑。她在這里才待了三天,還是個外人,雖然他們給了她前所未有的關(guān)心,但她的心里卻仍有著不安。

  過幾天,就到李記柜坊去找李仲麾吧!這些天忙著被人噓寒問暖,她著實(shí)沒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事。

  「欹云姊姊,你真的不記得我們所有人了?」李紫華的話拉回了她的思緒。

  「十年不是短時間,你不能奢望一個擔(dān)心害怕的小女孩記得所有的事!估铎ピ频拿碱^微皺,神情復(fù)雜。

  「你那時候一定很害怕。」李紫華眼眶泛著淚水,緊緊握住她的手。

  「別哭了,我那時還有師父、師祖及一個好朋友。我們四處行醫(yī),也看了不少地方呢!」李欹云無意識地握住藏在衣服底下的玉佩。不知他人是否已在長安?

  「對了!等二哥回來後,再叫他帶我們?nèi)ネ忸^玩去!估钭先A興喜地說道。

  「青蕓在哪里?」一個欣喜的男聲在正廳外的長廊響起。

  好熟悉的聲音!李欹云攢起眉頭,直覺地看向門扉。

  「是二哥!」李紫華跳起了身,像只翩翩彩蝶一樣地穿出正廳門口。

  「這里,我們在這里!」

  一見到二哥,李紫華就拉著他的手往正廳沖,不小心就被裙擺絆了一跤。

  「小心點(diǎn),別讓你青蕓姊姊看笑話!

  男人微笑地扶起她,快步向前。

  「她改名字了,改了十年了,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要叫她欹云!估钭先A跨過門檻後,轉(zhuǎn)而直沖到欹云的身邊。

  欹云?男人逆著光的高壯身影猛然打住腳步。

  李仲麾僵住身子,瞪著室內(nèi)白衣翩翩的人影,俊雄臉上的笑意已斂到一絲不剩。

  「仲麾哥哥,你快進(jìn)來!」李紫華左手拉著李欹云,右手高興地朝李仲麾用力揮著。

  「快來看欹云姊姊!」

  仲麾哥哥?李仲麾川李欹云屏住呼吸,一顆心全揪到了喉頭。

  她眼也不敢眨地等著男人從暗處走向光亮。

  四目交接的那一刻,兩人的身子都是一震。

  「你怎麼會在這里?」李仲麾啞著聲,凝望著久違的她。

  李欹云扶住軟榻的扶手,卻無法讓全身無力的自己站起身來。

  「她就是青蕓!」李紫華快快樂樂地說道,卻被李欹云的蒼白臉色嚇了一大跳!告㈡ⅲ阍觞N了?」

  「你出去!估钪禀獬钭先A粗喝了一聲,雙眼不曾離開過李欹云。

  「不要,我要留下來照顧姊姊!共幌矚g被催回房睡覺的李紫華嘟囔抱怨著。

  「出去!我叫你出去!」李忡麾叫吼道,旺暴的情緒讓他的雙眼暴瞠著。

  李紫華被嚇出了淚水,整個人躲到李欹云身邊,不住地發(fā)抖。

  「紫華,我想……他有事要跟我說,你先出去吧。順便把門帶上好嗎?」李欹云不明白自己怎麼還有力氣說話,她的腦子一片暈眩。

  李紫華委屈地瞪了二哥一眼,小跑步地離開正廳,碰地一聲用力甩上了門。

  李仲麾霍地沖到李欹云面前,十指深陷入她的肩頭。

  「這是什麼鬼游戲?」火焰在他的眼中燃燒著,燒掉她身上的所有熱度。

  「我寧愿只是一場游戲,畢竟游戲是假的!估铎ピ迫滩蛔∪淼暮,只能睜著眼癡傻地望著他,雷劈似的心痛讓她再說不出話來。

  遠(yuǎn)游在外的二哥;商務(wù)為生的二哥;風(fēng)流的二哥;受女人青睞的二哥……現(xiàn)在什麼都清楚了。

  二哥居然就是李仲麾——她眷戀在心、惦記於懷的男人!

  「你是誰?」李仲麾不置信地追問著,聲音是顫抖的。

  「我是李欹云,或者你該說我是李青蕓……」話未畢,兩串淚卻已濕了臉頰。

  「你是我的云兒!顾銖(qiáng)她笑著,溫柔地將她臉頰上的發(fā)絲輕拂到耳後。

  這麼殘酷的事,不可能會是真的!

  「在長安的李府,你的云兒是個過去的幻影。這……才是真實(shí)的!」李欹云舉起手中的珠鏈呈現(xiàn)在他眼前。

  「不!」李仲麾狼狽地址過珠鏈,珠子嘩地灑落了一地。

  「事情就是如此!顾穆曇羧崛跞缃z,整個人不住地顫抖著。

  「不可能!你不可能是我的妹妹!」李仲麾直逼到她的眼前。

  李欹云狼狽地避開他的眼,心里的痛苦漫上喉間,她緊緊地咬住自己的唇——

  用力再用力,她希望痛到連思考的能力都沒有。

  「你說話,說你不是我的妹妹!估钪禀獯蠛耙宦,瘋狂地?fù)u晃著她。

  李欹云彎下身,想撿起那些珠玉,止不住的淚珠卻滴滴灑落在珠玉之上。

  「不許撿那些鬼東西!」李仲麾捉起她的手,再度甩開那些珠玉。

  她恍惚地抬眼望著他,竟是無法作出任何反應(yīng)。

  心肺俱裂是什麼感覺,她終於懂了。

  「上天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李仲麾狂喊一聲,忽地扣住她的身子,將她緊緊壓在胸前。

  「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假的!顾麑⒛樎袢胨念i間,手背、頸間的青筋全都怒暴而起。

  李欹云舉起手,輕輕地拍著他。被他這樣擁抱著,好像回到了從前——

  從前的她和他,會有一個完美的故事。

  而現(xiàn)在呢?

  她環(huán)顧著豪華的正廳,終是無力地垂下了手臂,被動地任他擁抱著。她不該獨(dú)自一個人得到幸福的,「她」還哀怨地在五湖四海間飄蕩著啊……

  「我以為你是我尋找的女子。」他捧起她的臉龐,深深地注視著她。多情卻換得了無限的悲傷,要他如何放得下!

  「我是你的妹妹!估铎ピ埔恍Γσ馄鄾龅眠B她都忍不住鼻酸。

  她徐徐起身,對他了個禮,雙唇一啟,嘗到那股子從心中嘔出的苦澀。

  「初次見面,二哥!

  李仲麾狂吼一聲,還想嘗試著捉住她的身影,她卻已飛快地推開門,讓仆傭們?nèi)霃d收拾那一片凌亂。

  ※            ※            ※

  「仲麾,給我一個交代!估畈瑪r住了甫自梅院沖出的李仲麾。

  仲麾自前日回府後,性情變得極為陰郁。自己今夜尾隨在他身後,原是想找他談?wù)勗,沒想到卻在欹云的房里見到了令他無法置信的景象。

  「什麼交代?」李仲麾狼嗥似的低吼在夜間分外明顯。他才被拒絕,心情極惡。

  「你心里有數(shù)!估畈芍,腦子浮現(xiàn)的盡是方才映入眼中的一幕——

  仲麾擁抱著欹云,以一種要將她嵌入心的狂野姿勢!

  她推開了仲麾,以一種流著淚的心碎神情!

  「擁抱一個久未見面的妹妹。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顾樕醋兊卣f道。

  「沒有人會那樣擁抱自己的妹妹!估畈肛(zé)著他的驚世駭俗。

  「那是因?yàn)闆]有人會在一個月前愛上自己十年未見的妹妹!」李仲麾頹然倒坐在一處花圃邊,愴然苦笑著。

  「你們早已認(rèn)識……」即便是經(jīng)歷過風(fēng)浪的李伯瞵,仍不免震驚地變了臉色。

  「我在沙洲遇到盜匪時,她救了我一命!估钪禀饣仡^望著那漆黑一片的梅院,怨懣的低語在空中漫開:

  「沒想到,毀了我一生的人,竟也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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