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烏西墜,飽滿的金黃色逐漸向山林的深處融去。臨走一瞥的深情,款款地為穹空化上深淺不一的紅妝。消融隱落的那頭,云霞霓裳,美人遲幕,促留一片淺紅。
逐漸加深顏色的夜,蒸融出淡淡薄霧,纏繞著山林古木。霧層層地擴張領(lǐng)地,糾纏著一重一重的山林。
嗚!嗚!鳴!山的盡頭傳出哭泣聲般的狼嚎。
夜是屬于山中精怪的。
盡管如此,山林中的晨風(fēng)晚霞,仍然吸引了附庸風(fēng)雅的有錢人,建立起富麗堂皇的別苑。和精怪爭奪山中地盤的人們,自然免不了會受到一些困擾。
「藏月山莊」的少莊主--喬書文,最近就遇上麻煩了!他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知書達(dá)禮,斯文俊秀,是方圓百里內(nèi)姑娘家暗戀的對象。可他的眼界極高,從沒看上過哪家姑娘,所以至今仍未娶妻。
不過,某個賞月的夜晚,他從外頭回來之后,人就變得癡俊不語了。
富甲一方的喬家延請過京中名醫(yī),為喬書文看病,也曾花了大把銀子,聘請和尚道主,卻總是徒勞無功。
人們繪聲繪影的傳說--喬書文的魂魄讓一名妖狐給勾攝了!
傳說被架疊的益發(fā)完整。據(jù)說曾有人把一只雪狐賣給喬家,做成上好的大氅,毛色雪亮光潔,讓多少豪門大富艷羨不已;但--壞就壞在這皮毛。這雪狐正是妖孤唯一的家人,妖狐是專程來報仇的。這是一命抵一命的因果報應(yīng),也難怪那群法力高強的道主束手無策。
唉!可憐的喬書文,他可是喬家唯一的血脈,早知這該讓他要奏的!
唉!凄慘的喬家上下,全陷入愁云慘霧中。
「叩!叩!叩!」這節(jié)骨眼,誰在敲喬家的門?
「來了!」一名二十來歲的奴仆上前應(yīng)門,一邊嘴上還咕噥著!笗抢蠣斦垇淼脑粕降朗繂?」他嚀了一口!杆懔!哪個道士不一樣,沒一個有真本事的!」
他半推著門!腹媚锬褂橙胙酆煹木故莻清冷脫俗的美人。
他上下打量著這名奇怪的訪客,這女子頭發(fā)扎成一束,一身深色勁裝,足下瞪了雙黑色直縫靴,不但不像姑娘家,反倒像是個浪跡天涯的江湖劍客。喲!背上果真插了一把劍,哎呀!這衣服上還破了一道痕,準(zhǔn)是叫劍給割破的。
他趕緊把門關(guān)上。「姑娘!對不起,我們不留宿!剐闹袘c幸著自己反應(yīng)機靈。
門還來不及關(guān)好,便叫一道白光給卡住了。猛然看到一把森冷的劍,嚇得他倒退一步,還來不及做進(jìn)一步反應(yīng),門就讓人撬開了!
「你……你……來……人……」他張口呼救,腳下卻是一個踉蹌。
「小哥莫驚!」女子淡笑將劍收人背后的劍鞘,一手拉扶住跌倒的奴仆。這女子的笑容竟收到安撫的作用,這奴仆只覺得心里一陣說不出的舒服。
她雙手報拳!高m才驚擾到小哥,真是抱歉。在下路過此地,見貴府第纏繞著一股妖氣,才來打擾的!惯@女子不是他人,正是無欲。
「姑娘……」奴仆重新打量著無欲。
這姑娘看上去不到二十歲的模樣.真有這么大的本事看出什么妖氣嗎?公子被妖怪纏上的事情,附近有哪個人家不知道呢?這姑娘準(zhǔn)是聽人家說的。
看她那樣子,可能是走江湖的人,仗著一點點的本領(lǐng),來混口飯吃的。真是的,這姑娘長得漂漂亮亮的,說起話來也有點教養(yǎng),怎么不找個人家嫁了,反而這么辛苦的在外頭拋頭露臉?
這么個漂亮的姑娘,妖沒收成,就賠上自己小命,也是挺可惜的喲。
這奴仆的心念還沒轉(zhuǎn)完,無欲就開口了!感「绮挥锰嫖覔(dān)心,我是個云游四方的修道人,沒這本事也不敢輕易開口為人收妖。
「還有……」清亮的雙眸澄激晶燦。「我的婚事不勞小哥擔(dān)憂!
「你……」這奴仆完全沒想到心里的想法,竟完完全全被這姑娘看得一清二楚,難道這眼睛真能看透人心?
他是有聽過人家說什么「他心通」的,說什么法力高強的人,能看透他人的心思呢!
看著這僅仆吃驚的樣子,無欲淡淡地牽動嘴角。
其實她還末修到「他心通」的本事,只是她的靈氣精純,對他人心念轉(zhuǎn)動都十分敏銳。這些日子以來,她清楚明白世人會用什么樣的眼光來看待她。因此這奴仆的心思,自然能被她猜個大概。
「勞煩小哥帶我去見你家主人!顾隽藗請的動作。
「是!是!姑娘請跟我來!古瓦B忙點頭,只這么一下下,他就對無欲的話服服貼貼的。他覺得這仙姑可比其它道士厲害許多,少爺說不定真的有救呢。
這奴仆在前帶路,替無欲介紹著喬家老爺--喬岑。喬家是書香門第,世代為官,喬岑雖已辭官引退,眉宇之間仍有著大戶人家的威儀。
為了愛子擔(dān)憂不已的喬岑,衣著仍是光鮮,面容卻是愁苦而憔悴。他先是狐疑地望著無欲,后也只是寒暄幾句,便隨便差了個人領(lǐng)著無欲去喬書文的房間。盡管喬岑的態(tài)度有些不耐,無欲仍是淡笑待之。
喬書文的房外守著十幾名彪形大漢,門上更是掛滿各式符咒和避邪物,房內(nèi)則有好幾名相貌清秀的婢女照顧著,人人上上下下地打量著無欲。
無欲頷首微笑過后,徑自走到喬書文的床前。
躺在床上的喬書文,原該是俊秀的面容,現(xiàn)已凹瘦下去,張大的雙眼,空空洞洞,半開的唇淌著口水,旁邊的婢女連忙以手絹拭去。
無欲一手貼上喬書文的額頭,一手放在他的胸口,閉起雙眼,口中喃喃念著咒語。喬書文的額頭上慢慢地泛起一片亮光,冒出縷縷白中透青的煙霧。
旁邊的人不由得怔住!高@……」煙霧竟然慢慢轉(zhuǎn)色透著血絲。
無欲專心施法之際,背后的劍卻開始不住地震動著,騷動著不安,無欲也察覺出斷情的騷動了,她撤回法力,立刻發(fā)現(xiàn)房內(nèi)外的人們也正躁動著。
「仙姑!小犬怎樣了?」原來是有人去通知喬家老爺。
無欲睜開眼睛,看了喬岑一眼,暗暗吃了一驚。
「仙姑!到底怎樣了?」喬岑追問著,臉上盡是關(guān)懷之情。
「怎樣了?這不是該問你嗎?」無欲窮然迅疾地?fù)粝騿提男乜,喬岑雖然側(cè)身向后躍去躲過攻勢,卻仍被掌力削到!赶晒媚恪
「!」眾人大驚失色。
無欲抽出背上的劍!秆--還不現(xiàn)身--」劍光冽冽。
喬岑看著斷情劍,嘴上喃喃念著:『原來是你在警告她!」眼中竟是憤怨,火光在他雙眼燒灼,他大聲叫著!妇热税--這女人是妖怪啊!快把她拿下……」
無欲完全不顧從外頭沖進(jìn)來大漢,一劍劍地向喬岑砍去,砍得喬岑不住閃躲。「你們家主人,哪來這本事躲過我這幾劍?」無欲冷冷的解釋道。
本來要沖上來的大漢,聽了話一時怔住,相互對看著。
喬岑笑著:「你果然是有些本事的!」聲音陡然拔高為女子的聲音!负撸∫皇沁@老頭的身子不好,你怎可能傷得了我!」一道紅光從喬岑的身上竄出,隨即喬岑的身體整個癱軟下來。
「有本事來追我吧!」紅光向外奔去。
無欲手中的劍突然沖出去,全速地追著紅光,無欲飛身追著劍光。
夜風(fēng)颯颯,星月黯然,濃蔭的樹林中,咻咻地回蕩著令人寒毛直豎的冷意,斷情劍上的寒意,凝凍住四周的氣氛。
突然間,緊繃的寒意消融松動。
無欲好不容易才拉住斷情,她拭去額上的開。「別追了!」
「為什么?」被無欲握在手上之故,斷情的聲音不自覺地放柔。
無欲將劍收回背上!肝乙x謝你方才警告了我,否則我可能被那孤傷了!
「保護(hù)美麗的主人,是我的職責(zé)!顾麖膭η手熊S出嬉笑地道!缚墒且粸槭裁床蛔屛胰プ匪?」
「這狐貍雖有些邪氣,但她并沒有真的傷了那位喬公子。我想她不是罪大惡極之輩,倒也無須趕盡殺絕。何況你們是同類--」她淡淡地笑著!肝乙膊幌胍娔銈怂N?guī)е闶菫榱硕苫,怎么好增加你的殺孽!?br />
斷情心中霎時軟了下來。「你還是和前世一樣善良!孤曇舻统凛p柔。
只可惜,無欲看不到斷情的那一雙眼,看不到他眼中的款款深情。
那雙眼看穿千百年的輪回,將前世今生的影像交疊,交塑出心中摯愛的形貌--那個他曾深受過的女子,并沒有死,今生的她還是這么的善良。他的心開始暖呼,因為無欲還是一樣善良,因為無欲是將他放在心中的。
月光從烏云的縫隙中,瑩瑩地映灑下來,柔了一個春夜。
輕柔低沉的聲音,沙沙地拂過無欲的耳畔,就在她不知不覺中,心中一塊柔軟的禁地已經(jīng)被悄悄地觸動了!
是因為月光太柔了嗎?還是因為那個她不知道的前世?為什么?為什么她的心柔柔沉沉地溢著股淡淡的酸!
斷情笑著:「你放心--只要那只狐貍長得夠美的話,我就不會傷了她。就算你要我傷了她,我還舍不得呢!」笑聲方歇,劍光便向夜的盡頭奔去,留下不住搖頭的無欲。她在心頭笑著自己,笑自己的莫名善感。
☆☆☆
紅色的光重見斷情并未追來,故意放慢速度。身后的白光倏忽而至,擋住紅光!富鸷,是你搞的鬼!」聲音不悅而冰冷。
紅光落地,化身為一美麗女子語青軟甜地道:「對老朋友說話,干么這么兇惡?」
女子一身火紅,肌膚賽雪,冷絕無雙,她甩披著紅色的頭發(fā)。「什么搞鬼?說得這么難聽,我找了個目標(biāo)明顯的人下手,不過就是為了引你出來嘛,不然我干么浪費這幾個月的時間力氣?」她斜睨了斷情一眼!改莻女人就是你前世的戀人?」
一道劍氣從她的耳畔削過。「別說我不顧數(shù)百年同修的情誼,你要敢傷了她半分,我就殺了你!
「笑話!」火抓挑眉!改阌斜臼伦詈脷⒘宋。別讓我愛上你,也別讓我瞧不起你!
斷情冷道:「我有什么讓你瞧不起的?」
火狐哼了一聲!改阍缟夏菢幼舆不夠讓人瞧不起?」
「喔?」
「我從靈珠看到你的樣子了--」她睇了斷情一眼,眼中凈是不屑!肝艺媸遣桓蚁嘈,孤冷狂傲的雪山冷狐怎么會變成輕薄無賴的市井之徒?」看他那樣子,她有說不出的心痛。
「我那樣子很惡心、很讓人討厭?」斷情問道。
「對!顾懿辉高@樣回答,因為誰都不愿用惡心討厭來形容自己所愛。
斷情冷笑。「很好!」
當(dāng)然很好,因為這就是他要達(dá)到的效果。他就是不要無欲愛上自己,才做了這樣的犧牲,這樣不是很好嗎?
另一個不一樣的聲音從心底響起,那個聲音像是受了傷一樣的暗啞--真的讓她討厭了!真的不會讓她愛上自己了……「為什么你要用這種樣貌跟她見面?你真的這么愛她,愛到你可以沒有自己了嗎?」火狐的聲音里透出傷痛。
斷情冷冷地回答:「這是我的事!」其實他并沒有很討厭火狐,起碼火狐知道他愛無欲的心情。為了這個緣故,他反倒覺得火狐算是某種同伴了。
「忘了我,回雪山專心的修煉吧!」他突然又想到無欲了--如果無欲知道自己對她的感情,也會這么說吧!
「不!」火狐答得堅決!肝乙粝聛,直到把你搶過來為止!顾焓忠ノ兆嗲椤
斷情一閃,怒道:「不可能!」
「沒什么不可能--我不但要把你搶過來,還要讓你離開這把該死的劍!顾惫垂吹厍浦鴶嗲。「我要讓你明白,我的本事比那女人高,而且我比那女人更愛你!
「你想和無欲斗法?」斷情語帶威脅。
「對--」唇畔那抹嫣紅,笑得詭譎!付椅乙呀(jīng)和她在斗法了……」
「你這是什么意思?」冰冷的劍鋒抵住她的頸間。
」聽過嘯天虎嗎?」她用衣袖拂開劍鋒!杆墒乔肺乙淮稳饲!
劍光一寒,數(shù)道劍氣齊發(fā)!改阏伊寺锾旎⒆鍪裁?」
「你猜不出來嗎?」火狐躲過創(chuàng)氣,挑釁地笑著。
「該死!你這是聲東擊西。」劍光轉(zhuǎn)為盛怒的火紅,殺意騰騰,他頭也不回地往樹林中飛奔。
「哈哈哈……冷孤我就欣賞你的聰明!」身后傳來火狐得意的笑聲。
☆☆☆
斷情簡直要瘋了!偌大的森林,陰黑冷寂,他怎么也尋不到無欲的身影。幸好山林傳來一聲聲山呼地動的虎嘯,才讓他抓到追蹤的方向。
他心急如焚地追著咆哮聲,可是只一會兒聲音就斷了,像是被無情的森林給吞噬掉一般,連個回音都不殘留。
也虧他方向抓的正確,才讓他瞥見那龐大的斑斕身影,黑暗之中,老虎的眼睛炯炯發(fā)亮,他想也不想地發(fā)出劍氣,幾乎同時的,一道人影飛身撲向老虎,老虎撲倒在地,腳上仍被劍氣削出一道血痕。
「斷情!你怎么這般莽撞?」這人影不是別人正是無欲。
斷情一驚,這才注意到無欲幾乎毫發(fā)未傷,看來根本就是他在白擔(dān)心。
「我不是說過,不要你造殺孽嗎?」無欲的聲音有一絲嘆息。
「我以為……」他的心被悶悶地敲了一下!
無欲蹙著眉頭,伸手為老虎療傷!改阆率衷趺催@般狠辣!」老虎傷口極深。
斷情的心頭卻是更痛,他飛身奔來,卻只落得自作多情;他心急如焚,卻被指為下手狠辣,他為了她……原來這一切只是多余的!他的心驀地寒了起來。
劍光冰冷!肝乙娝侵还ⅲ皇鞘裁疵利惖哪富,下手自然狠辣。誰叫它長得不好看!
像是察覺什么不對勁的,無欲抬頭看了一眼,當(dāng)然她什么表情也看不到。
「我知道你是擔(dān)心他傷了我,我很謝謝你對我的關(guān)心,但是我不希望,這樣的關(guān)心反而害你傷了別人!顾氖稚贤钢t光,輕輕地掩飾在老虎的傷口,傷口逐漸變小。
她沖著斷情笑著:「你這是關(guān)心則亂。否則以你的修為道行應(yīng)該看得出來,它已經(jīng)敗在我手下,才會現(xiàn)出原形的!辜词乖诘〉脑律,那抹輕淺的微笑仍晶燦登亮。
一抹笑將斷情帶回恍恍惚惚的記憶中,記憶中女子也有抹動人的笑,那抹笑是專屬于春夜的溫柔,連月色都是迷夢的暈曦。
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城看那株關(guān)。他心甘情愿放棄所有,就是為了能見到那女子唇畔輕吐的幽香如花笑饜。
可是……這是同一朵微笑嗎?他輕輕地問著似夢的記憶。
斷情沉沉地嘆了一口氣,即使沒有答案,依然讓那輕淺的笑容,輕易地安撫了自己,真的是毀了,所有的冷靜,所有的嗔怒都?xì)Я耍?br />
只是這抹笑并不是專用于斷情的……無欲托起老虎的腳掌,唇畔是一樣的淺笑!高@只是嘯天虎。」老虎的傷勢看來已經(jīng)痊愈,他站起身子繞在無欲的身邊打轉(zhuǎn)。「他倒不失為山中之王,行事磊落。剛才它有偷襲我的機會,卻沒有動手。」
她輕拍著猛虎的頭!敢苍S你們可以交個朋友!」猛虎雙腳撲地,溫馴地坐了下來輕輕地低吼著。
不知道為什么,看著嘯天虎貼坐在無欲身邊,斷情有些怏怏不快!傅人兂赡傅脑僬f!」
老虎似是被斷情激怒,低吼一聲,騰地躍起,向斷情發(fā)出攻擊。
「來啊,你這只笨老虎!」斷情不但不回避,還從老虎身邊削過,以示挑釁。剛才心中的不舒坦,全算在嘯天虎身上了。
平日挨了斷情一劍,瞞天虎心中已是不快,現(xiàn)下又遭到羞辱,更是讓它的怒氣一發(fā)不可收拾,血盆大口,張拔著暴發(fā)的怒意。
老虎昂首吼叫,咆哮之聲在山林中回蕩,大地似乎被它的怒意給震動了!
雙方緊繃的態(tài)勢幾乎是一觸即發(fā),老虎騰地飛起,迅疾的劍光暴射出去,人影閃電似的夾擊在劍光虎影中。
「胡鬧!」劍光一偏,劍柄已讓無欲握在手中。
她將劍順勢插入地上!笖嗲,你的玩笑也開得有些過火,你們該和平相處才是,怎么好逗弄它呢?」
一個后翻,躍坐于猛虎身上的皮毛,婉言安撫道:「斷情說話向來都是這個樣子,你別同他計較。」
無欲只顧著安撫嘯天虎,完全沒注意到,斷情冷冷地被遺忘在角落里。他默默地睜望著嘯天虎,濃濃的酸啃著他。
啃的酸濃,濃濃的釀成帶苦的笑,發(fā)酵出來的苦味竟是這么荒謬。
可笑!斷情笑著自己。
所有的事情再簡單不過,他的莫名不快,只是為了「嫉妒」!
一只狐貍嫉妒著一只老虎?他冷哼一聲。
天下還有比這種更荒誕不經(jīng)的事嗎?他又笑了……笑得悲哀!
盡管知道無欲不可能愛上嘯天虎,他還是嫉妒著嘯天虎,因為它能做到斷情這輩子做不到的事情。
他不可能像它這般靠在無欲身邊,真實地碰觸著她,吸吮著她的氣息,這些永遠(yuǎn)不可能。因為他只是一把冰冷的劍!
這一切是他選擇的.不是嗎?是他甘心用這樣的形式與她見面的。他自愿化身為寶劍守候在她的身邊的,自愿放棄一切,包括--情感和形體。
只是她需要他嗎?其實……好象不需要,今生的她其實不需要他的保護(hù)。一切只是他自作多情,只有他一個人還戀著千年前的情。
千年,好久以前了……會不會,會不會一切只是他的夢境,一個他做了千年還不肯忘的夢。
無欲突然抬頭看了一眼斷情,她不確定自己為什么要看著他,只是風(fēng)驀地刮起了一陣悲傷的氣息,莫名地揪著她淡淡地難受。
甩掉淡淡的哀愁,她俐落地從猛虎的身上跳下來!笖嗲,和嘯天虎說再見吧--」
「?」斷情一時難從剛才的情緒中反應(yīng)過來。
「就算你不喜歡它,也該和它說聲再見,算是給個善緣吧!」她伸出手來,等著斷情的響應(yīng)。
斷情飛回她的手上。「我以為你早上收了寶劍做為護(hù)法,現(xiàn)在又要馴服猛獸當(dāng)作座騎呢!」一絲酸味仍然不小心溢出。
無欲失笑,順手將斷情收回背上!改阍摬粫浅源装?」好在她對這個答案并不在意,才沒讓斷情無語。
她拍著老虎的頭!富厝グ--回去屬于你的山林,好好修煉吧!」
老虎雙腳撲地趴在地上,點著頭像是道別的樣子,才又站了起來,用身體在無欲的身上來回摩擦,頗為眷戀。
無欲柔聲!缸甙!有緣的話,會再見面的!」
老虎看了她一眼,點點頭,騰著身體消失在樹林的深處,一片黑寂。
「我喜歡它!」無欲打破岑寂。「它和我以前的朋友很像!」她的手臂突然一陣痛,牽動了她的肩膀。
斷情敏銳地察覺不對!冈趺戳?」他飛快的沖出劍鞘,這才注意到無欲的右手的衣袖上劃破好幾道痕。
他在心中責(zé)怪自己的粗心胡涂。
無欲拉起右手的衣袖,淡淡地說:「沒事!」?jié)嵃椎氖直凵仙钌畹睦又鍡l血痕,鮮血汩汩地滲出。
斷情又急又怒!高說沒事?」他心疼她那么不在意自己的身體。
無欲不以為意。「本來就沒事啊,你別太緊張,這打斗之中難免受些傷,不過是被抓了幾下罷了!」
斷情貼上她的傷口!冈撍赖膰[天虎!」
劍身貼上的冰冷觸感,無欲本能地縮起手臂!改阋擅?」
斷情答得理所當(dāng)然。「幫你療傷。
「不需要的--」無欲輕輕地?fù)荛_他!肝易约嚎梢蕴幚淼。我剛才就處理過一次了,只是你突然沖出來傷了嘯天虎,我才來不及做完最后的處理的!
「你是怪我了?」劍光一寒。
笑意逸出唇畔。「斷情你都活了一千年,怎么還像個孩子,動不動就不開心!顾龘嶂鴦Ρ拖袷敲『⒌念^。
劍光泛著一抹紅,倒真像是個孩子般的無措。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在解釋事情而已。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我真的不需要你的幫忙!顾龑⒆笫职丛谟沂值膫谏稀!肝矣心芰μ幚淼!
再一次從無欲的口中聽到「不需要」三個字,斷情的心又沉落下去,他暗啞的吐著!肝抑滥悴恍枰,但是我想要!讓我來處理你的傷口好不好?」聲音澀澀的。
「嗯!顾指惺艿揭还呻畴车谋瘋,像是溶在霧般的無聲無息,但卻是無所不在的纏繞彌漫。之前的氣息,她不知道從何而來,但是她很清楚,這一回悲傷的氣息和斷情一定有關(guān)系。
她的拒絕,是不是傷了他?是不是傷得太重了,重得連自己的心也感染著淡淡霧氣。這樣的氤氳的霧氣,讓她隱隱不安,她從來不曾這樣。她的心從來都是澄澈明朗,平靜無波的。
原該是霜寒的到光,在淡淡的月色之下,竟映灑出銀色的柔情,劍身輕觸著傷口,像是害怕刺傷無欲的眼,加強在劍上的光芒,緩緩地、柔柔地暈亮開來,那么地小心翼翼、那么地深情款款。
貼上肌膚的觸感雖是冰冰冷冷的,無欲的心跳還是在不知不覺中加快了!
明明只是一把劍,卻隱隱地牽動著她的心,面對他的關(guān)心,她無法不動容,只是她不知道為什么除了感動之外,心還莫名的酸酸柔柔。
隨著光暈的擴大,傷口逐漸地愈合!钢x謝!篃o欲淡淡地說著,不曾發(fā)現(xiàn)臉上透出的淺紅。
「不客氣……「斷情的心,何嘗不是波濤洶涌?
他笑著,打破一種奇異的氣氛!该廊说募∧w光滑細(xì)致,觸感好極了!」
無欲輕嘆著氣。拂袖轉(zhuǎn)身!刚媸懿涣四!」--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居然會因為一把輕薄無賴的劍,紛亂了心緒。
斷情追上去!搁_個玩笑嘛,干么這么認(rèn)真!」他咻的一聲,藏回劍鞘中!改阋嬷x我的話,以后不要跟我說『不需要』!共卦趧η手,反而讓斷情更能說出一些內(nèi)心真正的話。
「為什么?」無欲徑自往前走。
「你若不需要我的話,我在你身邊還有什么意義?」他低柔地道。
低柔的聲音,讓無欲腳步一頓。
見無欲不語,他趕緊補充著:「對于一把守護(hù)主人的劍來說,不被需要是件可恥的事。況且我還是專程來報恩的,你不需要我,那我還報恩報個頭。俊
無欲失笑!负,我再也不說這三個字?赡阋惨饝(yīng)我一件事,沒和我商量過之前,不要隨意出手傷了別人!
「你還記著嘯天虎那件事啊?」
「當(dāng)然,而且我也記得你還沒給我承諾!
「承諾!你要怎樣的承諾我都給你!顾f得輕浮,內(nèi)心卻是再認(rèn)真不過。
亙古不移的月亮,瑩瑩地照著大地,照著有情眾生。
如果月亦有情,是否會記得千百年前的某個夜晚,一抹晶燦的微笑?如果它記得的話,今夜它是否會為那段過往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