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欲被擊之后,只覺得眼前一片黑,身體輕飄飄地落出。一陣冷意喚醒她的意識,她張開眼睛,眼前的景物幽暗不明。
朔風野大,身子好似隨時都會被騰空吹起,她本能想抓住一些可以扶靠的東西,不過手一探,撲了空,四周什么也沒有。
手上一陣刺痛,她眉頭皺緊,縮回了手,原來是有人踩著她的手,踩到她的人似乎渾然未覺,徑自向前。
想來那人是真的不知曉吧!無欲心頭轉過這個念頭,也不動怒,也不罵人。只定眼向四周瞧去,旁邊有不少『人』從她身邊挨蹭而過,可是沒有一個『人』正眼看過她的,好象當她是不存在似的。
說他們是』人』嗎?無欲其實并不確定。他們的身軀,比尋常人透明許多,看起來好飄忽,連眼神都是空空洞洞的。這群『人』怔怔地往前走著,沒『人』回頭。
他們的目標是哪里?無欲心頭疑著問題,起身探看!喝恕蝗喊阉葡蚯叭,往前一片茫茫的霧,看不清楚。驀然心底泛起說不出的冷,無欲打了個寒顫。若她一直朝著那霧茫茫的地方前進,會不會沒了回頭的可能--不能回頭,那不就見不著師父和他了嗎?
無欲想轉身,可人群向浪潮般涌向她,她進退不得,腳下猛一個踏空,身子快速地往下墜去。眼前一黑,人暈了過去。
無欲再度睜開眼睛時,看到的是一名女子。
「你醒了?!古诱f話速度有些慢,可聲音聽起來飄飄的,頗不真切。
無欲定眼,這才看清楚對方的長相--是一名約莫三十來歲的美婦,一張瞼素凈秀氣,白皙干凈的瞼,看起來也是有些透明。人是和善的笑著,可就是透出冷冷涼涼的氣息。美則美矣,就是說不上來的奇怪。
「是您救了我吧,謝謝!篃o欲道謝,收回自己打量的目光。
「不客氣!姑缷D一笑,聲音一樣悠悠晃晃。
「請問這里是……」無欲終于知道,這名美婦有何不對勁之處--她的表情,她的言語都少了一份生氣。莫非這里是……無欲心頭浮出個不樣的預感。
「這里是地獄!姑缷D一個字一個字的吐著。
「地獄!」無欲倒抽了一口氣,沒想到真的是到了地獄了。「我真的死了嗎?」無欲喃喃地念著。
「不--」美好慢慢說著。「死人我見多了,你不是死人。你的靈,不知道為什么,飄到冥府來了,看你的樣子,雖然受了傷,可還算是靈氣飽足,應該是陽壽未盡。」她的話說的慢,一字一字的激進無欲心頭。
看出來無欲有些困惑,繼續(xù)解釋著:「況且,你若是真的死了,必然要一殿一殿的被審問著,不會直接就掉到第十殿。」
「這是第十殿?」無欲秀挺的劍眉動了一下!改悄牵俊
「我是孟婆!姑缷D又笑了,笑容中閃過一絲的疲憊。這是無欲在她身上,看到最真實的表情。
「我叫無欲!篃o欲笑著和她打聲招呼。
「真好,你笑起來真好看,像個活人,像個年輕的活人!姑掀畔嗝搽m是年輕美麗,可說起話來,卻是暮氣沉沉、老態(tài)龍鐘。
「唉!」孟婆嘆了口氣,眼前的女子,讓她勾起了好多沉睡以久的情緒以及記憶。
「這里好無趣的,你待久了也許也會和我一樣……」不曉得這話是說給無欲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盂婆嘴上喃喃念著。她說話都是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吐著,磨得人心頭難受。
「這里的事情日復一日,每天都一樣,像是靜止了。連記憶到了我這里,也終將死去。有時想想,我自己都覺得可怕哪!」
記憶到了我這里,也終將死去--一句話,悶得無欲心頭揪痛,身子冷冷地顫動了一下。記憶的死去,比肉身的毀滅,更教她心悸。有些事情,她不想忘!雖然她知道,那些事情遺忘了,不見得不好。
孟婆看著她,拉回了思緒。「無欲姑娘,你可是別被我這個老太婆嚇到了,我好久沒碰到一個可以說話的人了,話難免多了起來。」
「這里,碰來碰去都是那些鬼卒,沒什么話好說了。我最喜歡的,是和那些等著投股的人,聊聊天,聽聽他們說說前世的故事。那些故事轉來轉去,可都是貪嗔癡愛的輪回!姑掀耪f著,益發(fā)老態(tài)。
「若不聽聽這些故事,在這是待不下去的。」她輕輕地搖頭。
無欲看著她,好多情緒在心頭發(fā)酵,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想來孟婆是個寂寞的人吧!無欲想想,伸出手來,牽住孟婆。
她的手暖暖的,孟婆有些些被嚇住!改悖俊姑掀旁颈涞氖,像是被凍住了一樣,僵在空氣之中。
「您可以說些故事給我聽嗎?」無欲臉上掛著一抹清淺動人的笑容。
直到最近無欲才知道,握手是一個很好的動作。有個人花了千年,教會了她這么一件事,那個人的手,每次都讓她的心頭盈起一陣暖意。
「當然好了!」孟婆笑了,手不再那么冰涼,想是被溫熱了。
雖然孟婆最后是松開了無欲的手,可她的身子卻挨近無欲,在床頭坐了下來。「你想聽什么樣的故事呢?」她的語調依然平板,可仔細聽著,會發(fā)現(xiàn)她的尾調是略略提高的,就像她微微上揚的唇畔。
「都好!篃o欲笑著。
孟婆沉思了一會兒道:「愛情故事好了,適合年輕又美麗的姑娘!姑掀磐蝗活D了一下,她的神思,又飄忽了一下。
「不過,話也不能這么說--我聽過最動人的愛情故事,竟然不是發(fā)生在一個美麗的姑娘身上哪!」
盂婆半側著頭,輕輕地咬著唇!冈搹哪睦镎f起來呢?」一排貝齒,皓白皎潔,極是好看。
無欲看著,有點失神,突然想到,孟婆也該有自己的故事吧!
不知道,像孟婆這樣成為一個『送行人』,是什么樣的感覺?日復一日,送走一個又一個的故事,送走一個又一個等著投胎的靈魂……該是很累吧!
孟婆似乎是沒有注意到無欲的凝視,她清清喉嚨,緩緩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書生。」
無欲在心頭輕嘆--又是一個書生的故事!講到書生,她不免聯(lián)想到岳瑁。
「叩!叩!叩!」一聲聲的敲門聲,打斷孟婆的故事。
孟婆問道:「誰。俊辜词构适伦屓舜驍,她的聲音也聽不出任何的不悅。
「是我,李三!」來人推開門,一身黑袍,像是差役的打扮,想來是鬼卒吧!
「什么事啊?」孟婆起身。
「轉輪王有事找您,差我來通告一聲!构碜鋵γ掀诺膽B(tài)度很是恭敬。
「這就來了!」盂婆走到門口,身子雖然飄忽,可步履仍是緩慢。
她回頭,對著無欲說:「無欲姑娘,你在這里等著,我去去就回來。順便借著這個機會問問冥王,該怎么安置你才好。」
無欲點頭應好,躺在床上,不自覺地又睡了過去。一覺醒來,不見盂婆蹤影,便徑自下床走動。小屋內,有桌有椅,與人間房舍的擺飾,并無不同。
她略略運了運真氣,滿意地輕揚唇角,看來她的靈體,只是在火狐的重擊之下,彈離肉身,倒沒有受了太大的傷。
既然她的陽壽未盡,就該想個法子回去人間。人間……人間有人在等著她啊!
「在想什么啊?」孟婆說了好幾次,才喚回無欲的注意力。
「您回來了。」無欲笑著,臉上卻略略透紅,怕孟婆看穿她的心思。
「您見著轉輪王了吧?他可有說要怎生處理我的問題?」無欲想回去,想見師父和他呀!
「這么想回去陽間,陽間可是有你心愛的人?」孟婆隨口問著。
「嗯!篃o欲輕垂著頭,怕是沖到臉上的潮紅太重了,一張俏臉硬是抬不起來。
這件事情,她原是可以不承認的?伤譃槭裁匆裾J呢?她已經(jīng)否認得太久了!
孟婆雙手環(huán)上她的肩!钙牌乓欢ㄏ敕ㄗ訋湍氵@個忙!箍~緲的聲音,聽來空洞無力。落在無欲肩上的手,有些沉。
無欲抬頭。「您這么說……」她心思轉動極為靈敏!改皇潜硎--我很難回得去?」
孟婆道:「也不全然,只是有些棘手!股裆惶匀弧
無欲急道:「怎么說?」
「轉輪王說,如果短時間內,能有人帶著你的靈體還陽,那你就可以再世為人。否則你的肉身要是腐壞……」她說話原就慢,拉長了尾音,讓人更是躁急。
「那怎樣?」無欲真恨不得有個法子,能直接看出盂婆的心思,這樣她的心情,就不用一個字一個字的起伏了!
「那讓你回去,不過是添了條孤魂。這樣,只好把你留在陰間,等著陽壽滿了,再進行審判,審判過后,再進入六道輪回!蛊鋵崳掀判念^清楚,肉身腐化極快,說要找人帶無欲的靈體還陽,不過是安慰之詞,恐怕重新投入六道輪回,才是她真正的去處。
無欲問:「那您可知道,我墮入陰間,有多少時日?」她得盤算,還有多少回去的可能。
如果有師父施法護住她的肉身,該能拖上七天的,「這陰間和人間的算法是不同的,我也不甚清楚。只是照推算也該有幾日了!你別灰心,現(xiàn)在人間好象是冬天,肉身該不會這么快腐化的!
看著無欲的表情轉折跌著,孟婆巴不得能加快說話的速度。「只要肉身不是太嚴重的毀損,應該是有法子救活的。我想法子盡快找人帶你回去,總是有希望的。」
孟婆越是想安慰,無欲心中就越清楚,回去的可能性并高。
她頹然跌坐,嘴角猶扯出一抹笑!钙牌牛x謝您,其實若不能回去,也沒什么關系的。」只是那笑容比眼淚更揪得人難受。「只當是我與他緣分盡了吧!緣分都是有定數(shù)的,無法強求的。更何況,我與他縱然能再世重逢,也是人狐殊途……」她不曾注意到鼻頭冒出的酸意。
師父曾說,異類相戀,不合天地運行之理,而且會帶來災難的……言猶在耳,至少她該慶幸,災難是由她來隨,而不是斷情。
「早些分離,說不定對我和他,反而是件好事!篃o欲下了結論。
心里真的是這么想的,真的。可是為什么,心頭像是被針一釘釘?shù)脑讨兀亢猛茨!連呼吸也發(fā)著疼。
孟婆指著無欲的眼角的淚痕。「孩子,別傷心了!」
無欲擠出一絲笑!钙牌牛覜]有傷心!
惹得孟婆跟她難過。「我只是感懷,感懷生死無常。真的只是感懷!」無欲吸口氣,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嗚咽沉重!敢酝幢阒浪劳鲭S時可能降臨,可從不認為會這么碎然的落在自己身上,因此真的遇到生離死別,難免感懷,難免遺憾。」
「是。 姑掀旁谶@里聽到過太多遺憾的故事。「遺憾是很難彌補的。」孟婆無力的吐著!肝衣犨^一個故事,就是方纔,我要同你說的故事。你相不相信,有個癡情的男子,為了彌補一個缺憾,甘心化為……」
孟婆的話,還沒說完,又被一陣敲門聲打斷。「叩!叩!」
「來了!」孟婆起身,神色有些不耐,嘴上絮絮叨著!高@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多人來找,故事都還沒開頭呢!」
「孟婆!」來人自己推開門。「地藏王菩薩正在請經(jīng)說法呢,您怎么不快點去?」
孟婆略略皺眉!妇谷唤o忘了!」她回頭招呼著無欲。「無欲姑娘,要不要一起去?能聽到菩薩講經(jīng)說法,可是殊勝的因緣。聽菩薩開示,總能使人心安心清的!
無欲搖頭!钢x謝!只是我現(xiàn)在有些累,還是等以后吧!」若是以前,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點頭,但她現(xiàn)在真的沒那樣的力氣和心情。她有些不敢相信,這樣的事真的發(fā)生了,她原是一心求道啊--無欲在心頭嘆息著。
孟婆看著她!改蔷拖麓伟桑 馆p掩上門。
門一關上,無欲便伏在桌上,肩膀不住抽搐,越抖越厲害,原只是悶悶的哭聲,也逐漸放大--她好想師父,好想斷情。
哭聲慢慢變小,無欲趴伏在桌上,昏沉的睡著。不知怎么了,她突然醒了過來,一身是汗。「斷情!」她打開門,冷意迎面灌入!笖嗲椤孤曇舳溉荒s在幽冷的空氣中。
良久,她轉過身,背影蕭索--她方才夢到斷情來冥府找她,夢境太清晰了,才會誤以為是真的--唇上勾起一絲苦笑。
「無欲姑娘!」有人叫她。
她猛然回頭,還未盛開的笑容僵在臉上,有些尷尬!钙牌,是您啊?」她吶吶地吐著。
孟婆笑著:「無欲姑娘,剛剛地藏王菩薩開示,說你的因緣到了,很快便可還陽。」
「真的?」無欲的聲音略略顫抖。
「嗯!」孟婆點頭!钙兴_還囑咐我要好生接待你這個貴客,帶你到地獄各殿看看!姑掀乓贿呎f著,一邊幫著無欲整理發(fā)絲。」
無欲點頭含笑,表示謝意。
過一會兒,孟婆才滿意地笑了。「菩薩說你是修道之人,了悟生死對你有很大的助益!
無欲雙手合十!赴浲臃穑 怪孕母兄x著。
☆☆☆
孟婆牽起無欲的手,帶著她,走了一殿又一殿的。
地獄是執(zhí)行善惡懲處的地方,觸目所及,多是動人心魄的刑罰--剪刀,吊鐵樹,落蒸,銅柱,劍山,寒冰,?,石壓……不一而足。
好不容易才來到第七殿--血池地獄,枉死城地獄,礫地獄。
本來,一殿殿走下來,沒什么異常之處,可到了枉死城的時候,卻見四下混亂,彷佛前不久才發(fā)生打斗,好些鬼卒身上都掛了彩。
「婆婆,地府中也有這般膽大妄為的魂魄,敢隨意滋事?」無欲輕聲問道。
「這……」孟婆也弄不清楚狀況,她松開無欲的手,隨手拉住一名經(jīng)過的鬼卒。「小四,怎么回事?亂成這樣!
「孟婆,是您!」叫做小四的鬼卒,這才弄清楚抓住他的是誰,他搔著頭道。「我也不太明白呢!我也是臨時被叫來幫忙的。聽他們說什么,人間的一名男子,來柱死城討人,好象是她的妻子吧!」他又揚起頭!笇!應該是他的妻子,否則哪有『人』愿意下來地府!顾畹馈
「后來呢?」孟婆問。
「聽說他和泰山王打了起來,現(xiàn)在也不知道他們打到第幾殿了,我也正愁著,不知該怎么復命呢?」小四兩道眉縮在一起。
「不妨,要真有事,婆婆幫你說情!姑掀排呐男∷牡募。
「謝謝婆婆。」小四終于笑開那兩道眉!改俏蚁茸吡耍
孟婆點著頭,送走小四,轉身和無欲說道:「這事倒少見,你要不要去看看!
無欲點頭,晃過心底的是斷情的影子。
原先,她是有一點點希望那『人』是斷情的,可這樣聽起來,鬧地府的不會是斷情。不過這樣也好。她可不能讓斷情為她,被卷入這冥暗的地方。
「我想又是一個故事了!姑掀诺穆曇,聽起來總是飄忽幽晃。
無欲勾起一抹笑。「是啊。」笑容發(fā)著淡淡的惆悵。
孟婆執(zhí)起無欲的手,拍著她的手背!盖莆疫@般胡涂,又忘了要和你說的故事!
無欲笑著:「您說,我聽著!狗词治兆∶掀诺氖帧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書生。太久了,記不清楚朝代!姑掀耪f著故事,眼睛飄向幽暗的深處!竾K!怎么連他的樣子,都有點模糊了……不過這沒關系,我肯定他長得俊。這書生學富五車,滿腹經(jīng)綸,可運氣差,還是名落孫山外,無奈之下,只得返回家鄉(xiāng)!
「他家,其實是不溫暖的。他是侍妾生的孩子,從小沒地位,讓人欺負大的,他一心想著,有朝一日功成名就,衣錦還鄉(xiāng),定要教訓這些欺負他的人。他要揚眉吐氣哪!」孟婆說的起勁,沒注意到無欲手頭的力道多了些些。
「可沒想到,事與愿違,最后竟在半路上生了場病,身上盤纏用盡!挂嬉獓@了一口氣。「真是慘呢!不過,好在這時,有一個姑娘救了他。這姑娘什么都好,就臉上多了塊可怕的胎記,可這書生沒嫌那胎記丑,反而讓姑娘給深深吸引住了。兩人郎情妹意,過了段好日子。
孟婆神思飄遠,渾然不覺無欲的手正微微抖著。
「有天,書生的哥哥,不知為什么突然跑來。他見著書生同姑娘在一起,便百般嘲弄他們兩人,事出突然,書生不知道怎么反應才好。他叫那可笑的虛榮心、自卑感綁得死死的,他退縮了,沒能像個男人保護住他心愛的女子。他和姑娘為了這件事情起了爭執(zhí),他理不直氣不。壯,只能懦弱地逃開了。那天雨下得大啊!」說到這兒,孟婆好象也能感受到風雨無情,指間不知怎么冷冷涼涼起來。
「姑娘竟然跑出來送傘給他,誰曉得半路上溪水暴漲,姑娘就這樣給淹死了。書生百般懊悔遺憾,最后也是抑郁而終。冥王看中他的文采,讓他處理些文書,就這機緣,讓我認識了他。他也和你一樣,會靜靜地聽我說著些顛三倒四的故事!
孟婆頓了一下!覆贿^這故事,我倒是記得牢!癸h忽的眼神,多了些迷蒙!负髞恚喌綍短,是做狀元哪!多少少年白頭,不就為了這名銜啊!」連孟婆也不禁有些激動!杆谷环艞壛耍踔粮市恼撊胄笊,做只狐貍,只要……只要……我?guī)退A魧媚锏挠洃洠瑒e讓他喝了這碗孟婆湯。」
「您說他甘心墮入畜牲道,化為狐貍?」無欲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斷情竟為了她……「是哪!」孟婆至今還有些不敢相信,她將目光轉向無欲。
「無欲姑娘,你怎么了?」她這才看清楚,無欲紅著眼眶,臉色慘白。一雙小手,更不知什么時候,冷冷地抖了起來,竟比她的手來得冰呢!
「你沒事吧?」孟婆拉著無欲坐了下來。
無欲并不答話,緊抿著泛白的唇,輕輕地點了個頭。
「我看就別再逛下去了,先回十殿吧!」孟婆牽起無欲,略過八、九殿,直接回到第十殿,好一會兒,無欲的手才恢復一些溫度。
「婆婆,我知道那故事后來的發(fā)展!篃o欲開口,化開默然不語的沉靜。
「什么?」孟婆一時還弄不清楚無欲所指為何。
「那只狐貍,在山中修道,沒想到卻遭到獵人的追殺,幸好讓人給救了。救他的不是別人,正是投胎轉世的姑娘。還是他們第二世的因緣!
「真的?」孟婆問,嘆問中有著感慨。
「嗯!篃o欲點頭,看不見她眼中的表情。「狐貍等了姑娘千年,等到的卻是一名專心修道的姑娘。他知道姑娘身負使命,下山降妖除魔,便化為一把劍,名日斷情,朝夕守候在姑娘身邊。」
「。俊姑掀庞行┏泽@,可轉念一想,倒也沒太大的奇怪,她相信以書生對姑娘的感情,是會這么做的。
「即使斷情只是一把劍,即便兩人相隔千年,他們還是相戀了。只是他們緣分單薄吧,姑娘死了,又留下他獨自傷心。」
「這……」孟婆吐著嘆息。「唉,那姑娘后來……」一雙美目驀然地驚大!改恰恪
孟婆還沒問完話,便聽到一陣激烈的打斗聲;隱約傳來的是一名男子的聲音!赴阉--」
傳來的聲音,讓無欲征了一下,淚花在眼中翻轉!笖嗲椋 顾蝗淮蠛。
他們之間,有段不算短的距離,可男子還是聽到她的叫喚--「無欲!」他響應著,催發(fā)出一道強大的靈力,沖開重重的鬼魂堆棧而成的鬼墻。
跌在地上呻吟的鬼魂們,還有些弄不清楚狀況,便看到一名女子騰空躍起,向著那名男子飛奔而去。兩道身影交疊,女子緊緊環(huán)住男子,淚花盈成珠淚。
斷情柔聲!肝襾斫幽慊厝サ!篃o視眾目睽睽。
『嗯!」無欲點頭,全心賴在他的懷里。
「大膽妖狐,你鬧了地府,這樣便想走人嗎?」兩把劍橫出,冰冷的劍鋒抵住兩人的去路。
「兩位冥王,我想這是誤會啊!」孟婆走了過來,嘴角含笑,以身子擋住劍鋒。
「轉輪王,我向您報告過了,這是無欲姑娘,她陽壽未盡哪!」孟婆側身,拉住無欲的手,眼角悄悄地打量著斷情。
「這……」轉輪王沉吟了一下。
「這有什么了不得的--」泰山王怒道!肝彝魉莱抢铮才胖簧訇枆畚幢M的人。這妖狐敢在這里鬧事,就不能輕易走掉!」
「敢問泰山王,想怎樣處置我們?」問話的正是無欲,她握著斷情的手,嘴上還含著一抹笑。
「這……」泰山王只知道不能輕易放過鬧事的狐,心頭倒還沒個想法。
「斷情不是誠心來鬧事的,他沒有惡意,就是心急些。這件事我們理虧,自當陪不是;可千般不是,皆因我而起,若有責罰,我們一起領受。」
無欲停了一下,看著斷情。斷情不語,柔著目光,眼底含笑。他們心意相通,一切皆隨無欲作主。
「泰山王要不能寬心,就把我們倆鎖在枉死城中。」她笑著。「枉死城中,多的是冤魂,不差無欲和斷情!顾氖质冀K和他相握。
「這……」泰山王和轉輪王對看了一眼,兩人俱是吃驚。
一名鬼卒從遠方跑來,大聲念道:「傳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薩口喻!顾艿眉,一句話說得上氣不接下氣。
轉輪王,泰山王以及眾鬼卒皆拱身接首!钙兴_有何吩咐?」
鬼卒停了一下,一口氣終于喘了回來。「菩薩說,這兩位客人皆是修道行善之人,陽壽未盡,領有使命,將來還要渡化人間眾生。冥王一向寬大為懷,切莫因為小事,與他兩人結了惡緣。相信冥王秉持慈悲之心,必會樂意助他兩人重返陽間!
眾人朗聲道:「謹遵圣喻!
泰山王收回劍鋒!敢磺芯驼罩兴_的吩咐吧;希望你二人在陽間為善,切莫辜負了菩薩一片好心!
這樣結束也好,這樣做,既成全了一段因緣,也保全了他和轉輪王的顏面。
「適才多有得罪,還望見諒。」無欲和斷情抱拳答謝!父兄x冥王不罪之恩!
「要謝就謝菩薩吧!」
「有勞冥王,為我倆轉達謝意!篃o欲嘴角掛著淺笑,淚早已無痕。
「那就不留兩位了!」
無欲側身,搭上孟婆的手!钙牌,我們這就要走了,我想,您應該知道故事的結局了!」唇畔漾著笑。
「知道了!知道了!」孟婆笑了,和兩人交換著會心的眼神。
在相交的目光下,孟婆送走兩人。她嘴角笑得開心--為著一個故事,一個她永遠也不會忘了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