葒凝昏迷了三天，醒來時只見到杏兒在一旁焦急地看護她。
“葒姊，你醒了，太好了！”
“我……怎么了？”剛醒的葒凝思緒還不是很清楚。
“那天你受了傷，之后又染上了風(fēng)寒，發(fā)燒昏迷了三天，把我都嚇壞了�！毙觾盒挠杏嗉碌卣f，伸手采采葒凝的額頭。
“還好�！彼蹩跉狻！盁呀�(jīng)退了�！�
葒凝回想起昏迷前的事……蕓心受傷……還有他氣憤的指責(zé)……突來的痛楚擊得她臉一白�！按蠓蛉四亍瓫]事吧？”
“你還管她做什么��？”杏兒不平地喊道。“真是的，也不過是驚嚇過度，才一個晚上就醒過來了，陸家人卻個個緊張的不得了。而小姐你不但受了傷，還懷著孩子，就不見哪個人來看過你，真是太不公平了！”
是嗎？沒人來過，那表示－－“他”也不曾來看過她了……
明知不該還有冀盼，但這苦澀的領(lǐng)悟仍難以吞咽。
“葒姊，你怎么沒跟人說你懷孕的事？”杏兒為她抱屈。“要是他們知道了，就不會對你這么漫不經(jīng)心的�！�
葒凝失神的望著床柱，沒回答杏兒的問題。
說了如何，不說又如何呢？她在意的從來就不是陸家人對她的想法。
就算他們?yōu)榱撕⒆佣鴮λ侔闾蹖�，終究她也只是一個生孩子的工具罷了。
此刻她心里已不再有任何的期盼，只�；脺绾蟮目酀�
他一直沒來，來的人是陸展逸。
“娘說你病了�！彼P(guān)心的問。
蘿凝醒來后，除了陸老夫人，來看她的只有陸展逸。
“沒什么�！彼恍��！爸徊贿^染上了風(fēng)寒�！�
她的語氣平靜卻遙遠(yuǎn)，令展逸忍不住皺起眉頭。他說不出來她是哪里不對了，總之就是不一樣了，她眸底那股蓬勃的生氣不見，仿佛整個人被掏空了，只剩軀殼。
“大哥不知道你病了嗎？”他走近她床前。
她面無表情的輕道：“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已經(jīng)好久沒看過他了。”
展逸審視她半晌，臉上的表情凈是不忍�！霸趺磿@樣呢？在軍隊里那段時間，你們還那么的……”
葒凝無奈地扯出一抹苦笑�！耙磺卸蓟氐皆c了吧！我想�！�
“蕓心落馬那件她告訴我了，其實不是你的錯，是她自已不聽話－－”
“別說�！比嚹龘u首�！澳切┒疾恢匾��！�
重要的是在陸?zhàn)v心中，段蕓心始終是最珍貴的存在……
重要的是他眼中的她，竟是如此不堪。不論她有多努力，他始終看不見那是因為他心里沒有她，從來就沒有她……
“跟我出去走走吧！”展逸提議道。“別整天窩在這里，只會空想些無意義的事�！�
葒凝不置可否的聳聳肩，對她而言，沒了心在哪里都一樣……
展逸是個不苛求，不多話的朋友，跟他在一起，葒凝感到很平靜。
此刻他們并坐在水池旁的圓石上，各自沉默，各自陷入自己的思緒中。
天空飄起一片片雪花，落在水中，消失、幻滅……
“冷嗎？”他感覺到葒凝的抖顫�！耙厝チ藛�？”
“不！”葒凝很快地拒絕。就像他說的，關(guān)在房里，只會把自己逼瘋。
展逸嘆了口氣�！芭衔业钠冒桑∧愕牟〔艅偤谩�
他卸下皮裘，覆在葒凝肩上。
“謝謝……”
葒凝仰臉微笑，就在抬眸的一瞬間，看見水池的對面，陸?zhàn)v正環(huán)抱段蕓心向這邊走來……
四個人對望，頓時種種錯愕的、悲傷的、憤怒的情緒翻騰著。久久都沒有人移動，也沒有人開口……
“這么巧，你們也出來散心�！标�?zhàn)v闋沉的黑眸銳利的盯住展逸放在葒凝肩上的手，語氣中帶著駭人的怒意。
“是啊……真巧……”葒凝喃喃附和。
再也不想看見他擁著妻子的模樣，于是她垂下眼，匆匆往廂房的方向走去。
在經(jīng)過皓騰身邊時，葒凝輕咳出聲，他立刻攫住她的手。
“你病了？”他蹙起眉。
“已經(jīng)沒事了，謝謝你的關(guān)心�！�
察覺她話中的生疏有禮，他的唇抿緊了，顯得極為不悅。
“病了就別出來亂跑�！笔巧鷼獾呢�(zé)備，也是壓抑了的憂慮。
“知道了�！彼p輕掙脫被他握在掌心的小手，轉(zhuǎn)身離去。
她這么乖順的回答反而讓皓騰怔住了，心底有股怪異的失落感。
他本來期待她出言反駁的，那樣他還可以多看她一會兒，多跟她講幾句話，沒想到她居然就這么走了，還避他有若瘟疫。
陸?zhàn)v望住她的背影，直到消失了，還舍不得轉(zhuǎn)開視線……
自從在園里見到葒凝和展逸，陸?zhàn)v的心就沒平靜過。
他不斷想起展逸將手搭在葒凝肩上，而她對他仰首淺笑的模樣。一陣復(fù)雜的情感就這 涌上胸臆，夾帶著慌亂、怒氣，還有莫名的酸醋！
他想見她，非要見到她不可！
她是他的妾室，他要她，有何不可？
可是今夜站在她緊閉的房門外，他卻有些遲疑，那扇門里有某種他不想面對的“東西”……
就是那“東西”，使他一直不敢來看她；就是那“東西”，使他每次見著她就忍不住要貶抑她、傷害她。
那“東西”的力量是如此龐大，足以摧毀他一直以來所堅信的道德、教條、責(zé)任……一切……
“將軍��？”杏兒開了門，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您來看葒姊了��？太好了，她在里面呢！”杏兒比葒凝還要興奮，直扯開喉嚨喚道：“葒姊，將軍來了！”
陸?zhàn)v不自在地僵直了身子，走進去。
葒凝從內(nèi)室出來，一臉蒼白地與他對視�！澳銇碜鍪裁�？”
她居然敢這 無禮的質(zhì)問他��？
陸?zhàn)v繃著臉。
“今晚我在你這兒過夜�！彼室庥脟�(yán)厲的語氣來提醒她的身分。
葒凝的身子晃了一晃。
她沒有權(quán)利拒絕他，她是他的妾。
可是她怎能忍受他在沒有愛的情況下占有她？以前她曾想用身體的魅力誘惑、綁住他。但她知道，無論他有多想要她的身子，在心底，他依然是鄙視她的。
她無法承受再一次的傷害……
杏兒已經(jīng)退下了，房里只剩他們二人，氣氛尷尬而僵凝……
陸?zhàn)v越過二人的距離，將她強悍的鎖入懷中，貪婪地吸取她身上特有的淡淡茉莉香。
“不要好嗎？我今天不太舒服……”
他的氣息包圍著她，讓葒凝的呼吸短促起來，雙腿不爭氣地直打顫。
“不行！”他低吼著，為她的拒絕而生氣。他已經(jīng)放不開她……
“我得給你一個孩子，記得嗎？”他冷然地道。
他的話有如－桶寒冰澆熄了她所有的渴望，原來他只是為了孩廣！
天！她真是愚蠢至極，居然還幻想他對她還有一絲眷惜。
葒凝推開他，別開頭，不讓他看見自己淚光瑩瑩的臉。
“不用了。”她的喉嚨緊縮。“我已經(jīng)懷孕了�！�
失望如排山倒海的向他襲來，幾乎讓他承受不住。
他應(yīng)該很高興才對�。∷凶铀昧�，這么一來，娘再也不會逼他了。
可是……他為什么會覺得失望？像是被人搶走了原來屬于他的東西，是因為他再也沒有說服自己碰她的理由了嗎？
他栗然一驚，為這突來的念頭。
“很好�！彼牭阶约亨硢〉穆曇羧缡钦f。
“你還要留下來嗎？”葒凝抱著最后一絲微弱的希望，仰首問他。
陸?zhàn)v全身一僵。
“不，沒有必要�！�
她咬住顫抖的唇辦，以免自己哭出來。
沒有必要，他竟說沒有必要……
原來他真的只是為了孩子……
她閉上眼睛，承受這難以吞咽的苦澀。
睜開眼，他已離去，清冶的房里只剩她一個人，還有那不斷涌出的淚……
“春梅，有沒有見到展逸哥？”蕓心一見到春梅就急著問。
“夫人，你別等了，”春梅沒好氣地回道�！岸邮遣粫䜩砹��！�
聽春梅這么說，段蕓心原本興奮期待的臉頓時黯了下來。
“為什么……以前他每天都會來陪我……”她喃喃道，失神的眼中有說不出的落寞。
“還不是那個狐貍精！哼！真不要臉，不只勾引將軍，現(xiàn)在連二公子都不放過。聽說二公子常去她那兒，真是的，也不過是懷孕嘛！現(xiàn)在全家都把她當(dāng)寶，還不是母以子貴，憑她那種出身，有什么好跩的……”
春梅講什么她沒在聽，蕓心只是想著－－
二公子常去她那兒……
她的臉色變得好難看，一種揉和了痛楚和酸醋的疼在她心里蔓延……
“夫人，你聽我說！”春梅激動地握住主子的手�！澳氵@么柔弱是不行的，眼看那女人就要搶走你在陸家的地位了，你得好好想個辦法，不能再縱容她下去了，否則你將來會后悔的！”
“我……不知道……”蕓心茫然道。
她不在乎她在陸家的地位，更不在乎葒凝跟她的丈夫有了孩子，她可以接受她，甚至是喜歡她、祟拜她。只是……為什么葒姊要搶走她的展逸？
為什么她感到好……
嫉妒！？
“夫人，我有一個法子。”春梅繼續(xù)挑撥�！澳憧梢砸髮④姲阉s走�！�
“可是，葒姊懷了孩子�。�
“孩子留下，那女人離開，這不是最好的嗎？”
蕓心抽了口氣。“那太殘忍了，要她和自己的骨肉分離！”
春梅急得跺腳。“夫人，你不可以再心軟下去了。那女人再待下去，不只是將軍，連二公子都會被她迷了心竅。”
“不會吧……展逸他……難道真的……”蕓心搖著螓首，忍不住淚盈于睫。
春梅眼見蕓心已有些動搖了，便再強調(diào)。
“趁將軍還那么疼你，你去跟他說，他一定會聽你的。至于那女人，只要給她一筆錢，很好打發(fā)的。夫人，別再考慮了，難道你就這么坐視那女人搶走你的一切嗎？想想看，原來二位爺都這么疼你、寵你，如果行一天他們不再這護著你，而轉(zhuǎn)為疼愛那女人……”
蕓心的眼瞳因驚恐而瞠大，不！她不要！
她不要葒姊取代她在展逸心中的位置……
陸?zhàn)v來看蕓心，卻見著她淚眼汪汪的小臉。
“怎么了？誰欺負(fù)你了？”對她，他一貫用對待小妹妹的語氣。
蕓心?著唇，低頭不語，那模樣更加楚楚可憐。
“怎么啦？”皓騰捺著性子再問。
“聽說葒姊就要生了……”抽抽噎噎的，蕓心終于開口。
“是��！”陸?zhàn)v的臉柔和了下來。
他想到葒凝……今早他偷偷溜進她房中，看她懷著他孩子的樣子……竟有種滿足感……
“皓騰。”蕓心揪住他的衣袖，遲疑地說�！捌鋵嵨液芘隆氯囨⑷绻撕⒆印憔筒辉賽圩o我了……”
陸?zhàn)v一驚，立刻涌起一股歉疚。
“別傻了，怎么會呢？”
蕓心癟著嘴，哇地一聲哭出來�！叭思揖褪桥侣�！我沒葒姊漂亮，又不會生孩子，我怕你們都不要我……我怕……”
“別哭了，別胡思亂想�！彼参克！拔也粫䴙榱怂�，而放下對你的責(zé)任……”
“皓騰�！笔|心吸吸鼻子，無助地瞅著他�！叭绻绻乙惆讶囨⑺妥撸⒆恿粼陉懠�，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壞心？”
他完全怔愣住了，把葒凝送走！？
不！他直覺地想要拒絕。
“皓騰，對不起�！笔|心垮下肩�！拔也辉撨@么說的，我真是太過分了，只想到自己……”
她是真心的懺悔。她本來就不是個自私的人，只是牽扯到感情的事，人總會沖動……
“不！你沒有錯。”陸?zhàn)v粗嘎地說。
蕓心那張含淚的臉和葒凝那倔強悲傷的臉同時在他眼前出現(xiàn)，他感到一股無可名狀的怒氣，是對他自己的。
他覺得自己是個該死的負(fù)心漢。一方面無法信守對妻子的盟約，害蕓心擔(dān)憂難受；另一方面又止不住自己對葒凝的欲念，愈是想避開她，她的身影就更加頑固地霸占他的心。
他同時傷了二個女人！
“你說的對�！痹S久，他終于喑啞地開口了，但那心頭的疼痛幾乎讓他無法繼續(xù)說下去。
他握緊自己的手，指節(jié)顯得青白。
“是該讓她走，她走了，一切都會恢復(fù)原來的樣子……”
在夜幕低垂之際，陸?zhàn)v來到葒凝的房門外。她似乎沒有注意到他的到來，依舊低著頭，縫制娃兒的小衣裳。
在燭光搖曳下，她隆起的小腹和臉上淡淡的淺笑讓他看癡了，她好美……
她似乎感覺到他的視線，就這么抬起頭，下意識地，對他展開一個最嬌艷美麗的笑顏，卻在瞥見他眸中的防備、戒慎后，她的笑容隱去，只�？斩础�
皓騰把手掐緊了，抗拒那突如其來的刺痛……
“有什么事嗎？”她不再笑了，語氣平靜，不帶感情。
“我決定了，生下孩子，就送你出府�！�
葒凝停下縫衣的手，呆怔地凝住他，許久……
“為什么？”
他抿著唇�！澳阕吡�，對大家都好�！�
大家？是他？還是蕓心？
“是蕓心提的嗎？”她想知道，只是想知道……
他僵硬地點頭。“你的存在讓她不安。蕓心需要我，我不能辜負(fù)她－－”
原來如此，為了蕓心，他可以毫不猶豫的休離她。果斷……絕情，就像處理一件多余的雜物。也許，她一直是多余的……
在陸家……在他和妻子之間……
“那么……孩子呢？”
“孩子有蕓心照顧，不會有問題的，她會把他視如己出�！�
她猛抬眸，凄迷的大眼里刻著震驚與傷害。而他面無表情，只是繃緊了下顎。
“如果……”葒凝哽咽道，“我求你，求你別把孩子從我身邊帶走，你會答應(yīng)嗎？”
“不會�！彼幕卮馃o情、傷人。
“是嗎……”葒凝失神的囈語，低頭撫著肚子。
他們之間有長長的、駭人的靜默……
許久之后，葒凝開口了，她的聲音是如此微弱，讓他無法分辨她是在自言自語，或是在跟他說話。她一逕低垂著頭，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卻見無聲的淚一滴滴掉落在她的肚子上……
“曾經(jīng)有那么一刻，即使是很短暫，我曾感覺到自己是愛著人，也是被愛著的。或者，這只是我的想像……我一直以為，只要夠努力，總有一天，可以打動你……”
“我從未騙過你！”皓騰低抑、躁郁地打斷她。
她仰頭，望住他的眼，凄楚地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是，你沒騙我，是我自己騙自己�！�
他張開口，想說什么，卻又硬生生打住。咬住牙齦，脖子上的青筋暴凸。
“我可以給你一筆錢�！彼溆驳氐�。
“錢？”葒凝苦澀地重覆。
多可笑，他真的認(rèn)為她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錢？
在他心中，她是什么？
除了徹底的絕望，她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感覺，于是她淡淡地對他說道。
“好啊……”
就這樣？沒有哭泣、沒有爭吵？她就這么接受了、放棄了？
不知怎地，她平靜的反應(yīng)反而令他不安。
“你……”他的手忍不住輕觸她冰冷的臉頰�！霸趺戳耍俊�
“沒事�！彼杆俣汩_他的碰觸，在二人之間設(shè)下距離，冷漠的面容不再顯露任何表情。
“你回去吧。”她冷冷地下逐客令。
陸?zhàn)v靜靜地站立了一會兒，然后不發(fā)一言的走出去。
葒凝仍然坐著，眼眨也不眨地緊盯著他高大結(jié)實的背影，她知道這可能是最后一次見到他了。
沒多久，涌起的淚霧讓她再也看不清……
那是一次極痛苦、漫長的生產(chǎn)過程，幾乎耗盡葒凝所有的氣力，從感到疼痛至今已有整整二天的時間了。
陸夫人和蕓心一直緊張地陪伴在葒凝身邊。
大伙兒雖然焦急、心疼，卻沒有一個人能分擔(dān)她的痛苦，就連幾個經(jīng)驗豐富的產(chǎn)婆都搖頭放棄了。
陸?zhàn)v在門外等候。
這一生他從未體驗過這種恐懼，就算是在沙場上幾次面臨死亡的關(guān)卡，對他而言，卻遠(yuǎn)遠(yuǎn)此不上被排拒在門外，聽著葒凝微弱的呻吟來得讓他痛苦、絕望。
“該死！”他大聲詛咒，已經(jīng)忍不住要闖入室內(nèi)。
“將軍，不行！”一旁守候的杏兒駭然的護住房門�！芭松⒆樱腥嗽跄苓M去��！”
“讓開！”他怒目低吼道�！拔乙タ此�！”
“將軍……”
就在陸?zhàn)v要甩開杏兒時，室內(nèi)傳來一聲宏亮的嬰兒哭聲－－
“生了！生了！”杏兒歡欣地喊道，快步?jīng)_入室內(nèi)。
陸?zhàn)v呆愣愣地站在當(dāng)場，無法移動，甚至無法呼吸。
俊臉上緩緩的露出……傻笑。
剛產(chǎn)下一子的葒凝極度的蒼白、虛弱，意識卻依舊清楚。她記得一切－－疼痛、翻絞，胎兒沖出體外的力道……
“太好了，是個男娃兒！”
陸夫人笑得闔不攏嘴，所有的疲累都在瞬間消逝了。
“是��！好可愛喔！”蕓心贊嘆著，將嬰兒抱在手中。
葒凝一句話也沒說，目光投注在蕓心懷里的嬰孩身上，那眸光蘊藏?zé)o限的愛和一種絕望的悲哀……
“莊姊，來瞧瞧你的兒子吧－他長得好像皓騰呢！真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蕓心笑瞇瞇地將嬰兒抱到莊凝面前。
葒凝立刻轉(zhuǎn)過面龐�！拔也灰�！”她歇斯底里地大喊�！鞍阉麕ё撸】彀阉麕ё�！”
所有人都被她的反應(yīng)嚇得不知如何反應(yīng)。
“葒姊……”
被蕓心抱著的嬰孩此時驀然大哭出聲，她手忙腳亂、不知所措。
“葒姊……孩子哭了，你抱抱他，喂他暍奶，好不好？”
“不！”葒凝咬牙嘶吼�！俺鋈ァ瓗鋈ァ�
“為什么？”蕓心愣住了。
陸夫人隱約猜出葒凝的心事，她嘆了口氣，從蕓心手中接過孩子。
“走吧，讓紅凝靜靜，別吵她了。”
她們出了房門，等在門外的陸?zhàn)v急切地迎上前來。
“她還好吧？”他看也不看孩子，只緊張葒凝的狀況。
蕓心憂慮地皺起眉來。“葒姊應(yīng)該沒事……只是不知怎地，她一點都看孩子的模樣，還把我們趕了出來……”
陸?zhàn)v聞言臉色變得死白。
剛從房里出來的杏兒瞪了眼皓騰和蕓心，氣憤的淚水涌出眼眶。
“葒姊她當(dāng)然不想看孩子了！”她咬著牙，悲憤地吼道�！翱戳擞衷�，孩子遲早是別人的！”
皓騰繃著臉，雙拳緊握身側(cè)。
蕓心則瞠大眼，眼里全是震驚和悔恨……
段蕓心捧著一盅補品，咬著唇，帶著歉意，來到葒凝床前。
葒凝靠坐在床上，靜靜地注視她走進來，臉上沒有任何夫晴。
“葒姊，吃點東西吧！這是找親自熬的�！�
“謝謝�！奔t凝淡淡地一笑，接過蕓心捧到她面前的瓷碗，慢慢地吃了起來。
蕓心無措地看著她平靜的舉止，竟不知該說什么了。
“你有話要跟我說嗎？”葒凝放下碗抬起頭對她說道。
在那雙鎮(zhèn)靜無波的眸中，蕓心找不到她預(yù)想巾的怨恨，反而令她更著急了。
“葒姊，你恨我嗎？我真壞心，居然要皓騰趕你走，我對不起你�！�
葒凝搖首。
“我不恨你，你做的一切都沒錯�！彼袼葡氲绞裁�，驀然苫笑�！斑�記得我教你別為了別人的想法而委屈自己，你顯然把我的話都聽進去了�！�
蕓心的秀眉苦惱地糾結(jié)在一起。
“我不想傷害你，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只是那天春梅跟我說……說皓騰和展逸都很喜歡你，我的心突然好慌、好難受……”
葒凝握著蕓心的手，沉吟了好一會兒，終于下定決心開口。
“你在意的是什么呢？我記得當(dāng)初你很快地接受我成為皓騰的妾室，那讓你難受的應(yīng)該不是我和皓騰吧？否則你一開始就會反對讓我進門的，不是嗎？”
蕓心愣愣地看著她�！班拧孟瘛菦]錯。”
“那你是什么時候開始會慌、會難受的？”
蕓心斜傾著頭，想了好久，才遲疑地道：“是……那次在池邊……見著你和展逸哥在一起……”
葒凝認(rèn)真的注視她，嘆口氣。
“你不在乎我搶了你的丈夫，反而在乎我和展逸，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
聞言，蕓心全身震了一下，不可置信地張開嘴……
還沒坐完月子，葒凝便主動要求離去。
蕓心求她留下來，哭著說她已經(jīng)后悔要葒凝離開的決定。
但葒凝的去意甚堅，不肯改變。
“皓騰，你要葒姊留下來好不好！？你去跟她說，她一定會聽你的！”蕓心哀切地懇求著丈夫。
“她要留便留，何必要我求她？”他僵硬地回道。
蕓心急得快哭出來了。“不行哪！葒姊說她一定要走。”
陸?zhàn)v的臉變得陰沉鐵青，像頭被冒犯的狂獅，大聲怒吼道：“那就走好了！”
說完他就忿忿地走開。
“他怎么那么生氣啊……”蕓心只能挫敗地喃喃自語。
陸?zhàn)v站在門口，看著葒凝與他的家人道別，在杏兒的扶持下上了馬車。
她甚至沒看他一眼，沒對他說一句話。
盡管他極力假裝對她的離去漠不關(guān)心，但卻無法做到。
她的冷靜觸怒了他，她的離去更像在他心中刨了塊血肉般痛苦難耐。
她是怎么做到的！？
她不是說她愛他，她不是不顧一切要跟著他嗎？
她居然就這么走了！？
她的勇氣呢？她的堅持呢？
她可以留下來的，蕓心都接受她了。他們原本可以重新來過的，可是她卻放棄了、走了。
他突然詛咒出聲，大步轉(zhuǎn)身離開，離開她，離開她即將走出他生命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