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的深邃晶眸驀地睜開,攏緊眉,區傲倫的警覺心立刻升高,頎長的身子也馬上伶俐地跳了起來,不過這一動作隨即牽動了傷口、因此他的眉心皺得更深。
這里是……
他看了下室內,方才仍一片混沌的腦子,迅速地恢復思考能力,將昨夜發生的事情組織起來。
他想起來了——
這回他一個人單獨來臺灣出任務,沒有料到,就在他昨夜進一步欲掌握更多證據時,卻著了對方的道,才會不小心換了子彈。
雖然他仍是逃了出來,并且一路躲開對方的追捕,但逃到這一幢老舊的房子時,他已失血過多,只好暫時在此藏匿……
那女孩呢?
他記得,昨夜他遇到一個女孩,她似乎正是這個小房間的主人,那么她人呢?他的傷口也是她暫時醫治的嗎?
接著他在小桌上看到一張紙條,于是他抿緊唇,忍住槍傷帶來的的痛感,很快地傾身檢查了下
傷勢。
看來,血是止住了,但是子彈還在他的體內。得盡快取出才行,不然拖久了,對他的身體并非好事。但他先拿起那張字條,上頭有著絹秀、端正的字跡:
先生,不管你是怎么受傷的?又發生了什么事?但是小女子我一沒錢財、二沒身材、所以請你在清醒后快快離去,不然我就報警處理。
一窮二白的房間主人留
看完這張紙條,區傲倫拉開唇線,笑意不由得出現在眼底。這房間的主人,似乎是一個頗為特別的小女人。
昨夜他緊靠在她身后,制住她的身子,在她身上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面香,讓他印象深刻。
但是,他對這里的居住環境可不怎么滿意。
看看狹窄的空間里居然只有一扇窗子、幾個箱子、一張小桌子,連個床鋪都沒有。
他方才睡的位置上只鋪有一張床單,上頭再加上一張被子而已,她究竟是如何在此生活的呢?
她的父母呢?難道都不關心她?
不知道為什么,區傲倫不禁為她擔心起來,如此簡陋的環境讓他開始有了想幫助她的欲望。
她救了他一命,他合該還她這份恩情。
但是他該如何幫她呢?
不過現在暫不論此事,他必須先跟其他人取得聯絡才行,然后……他便要展開反擊。
首先,他還是得先拿出他體內的子彈不可,但槍傷不能去醫院求診,看來他得要自己動手。
注意到房間的主人將他的黑色外套整齊把好放在桌旁,他立刻踱了過去,將外套內的摺疊工具取出來。
費了一番工夫,好不容易取出體內的子彈,他身上早已汗濕一片,勉強用打火機燒紅鐵烙合傷口,才再度將傷口簡單包扎。
然而至此,他全身的體力也消耗得差不多。
緊接著,他再度自黑色外套里掏出一個小型通訊器,按下啟用裝置,里頭便傳出綠柚——冉盈兒的咆哮聲:
“我親愛的聆風大哥,這次你最好有什么關掉通訊器的好理由,否則體怪我把你家弄成廢墟!”
她雖是如此威脅的說道,但區傲倫還是聽出她的關心之意。
因此他彎起嘴角答道:“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他很清楚冉盈兒的刀子嘴豆腐心,他現下是個病人,她不會真的對他動手動腳,也不會把他在美國可愛的家弄成廢墟的。
輕嘆了口氣,她問道:“你在哪里?要不要我去接你?”
她知道聆風——區傲倫一向單打獨斗,但是偶爾也要讓他們這些伙伴分擔些責任吧,不然她還真不知道朋友是做什么用的。
區傲倫輕允諾:“好!
然而他的答案,讓冉盈兒頓時張大嘴。
“不會吧?你是真的說好嗎?”她再問一次,真以為她聽錯了,所以不可置信地掏掏耳朵。
區傲倫聲音平板,但是他幽合的瞳眸卻閃著光芒。“我說好。”
另一頭立刻傳來一陣呼聲——
“白玉大哥、白玉大哥!你快過來,聆風大哥他不正常了……”
聞言,區傲論實在是又好氣、又好笑,但是面對年紀最小、孩子氣重的冉盈兒,他還是無法生她的氣。
不一會兒,白玉——符堤堰便取走冉盈兒的通訊器,簡單又確實地問道:“你在哪里?”
冉盈兒則在一旁繼續喳呼,但沒人理她。
“我人在臺灣,等你到了這里,我再告訴你正確位置,還有,你最好帶些傷藥過來,就這樣了。”
區傲倫很快交代清楚。
“傷藥?你受傷了?”符堤堰蹙起眉。
冉盈兒則是努力豎起耳朵,貼在他身邊聽著。
“不多談,等你過來再說。如果地尊問起我,請轉告他,我一定會完成任務的。”說罷,區傲倫便切斷通訊,否則他一定又會聽到冉盈兒的喳呼聲。
將通訊器塞回外套里、區傲倫把地板上的血跡擦掉,被子摺好,便留下身上所有的新臺幣離開。
萍水相逢,他們應該不會再見面了吧?
上官盼月累得像條牛似的,回到自己租賃的小房間里。當她一打開門,沒有瞧見躺在地上的那一道黑影時,心里竟隱隱有些失望。
當然,她絕對不會承認這一點,只當是趕走了一個煞星,高興得幾乎手舞足蹈,忙去走廊底的公共浴室洗完澡,便泡了一碗面吃了起來。
“他真的是混黑社會的嗎?怎么留了這么多錢給我?呵呵呵!這算是我救了他的代價嗎?”
發現小桌子上的那一疊千元大鈔,上官盼月這下又恨不得多幾個黑道大哥受槍傷面闖進她房里了。
笑得有點白癡樣,上官盼月放下筷子,不忘數數這疊全新的干元大鈔,發覺它們竟還是連號的。
頓時,天外飛來一個不吉利的念頭竄進她的腦海,讓她再也笑不出來。
“這……該不會是他搶銀行、還是販賈毒品得來的吧?說不定早已被警察盯上,不然為什么是全新的,還都連號……”
想著、想著,上官盼月不禁有點樂極生悲起來。
他這筆錢送給她,她還真不敢大刺刺地拿出去用哩!
等等!萬—……萬一他只是暫時放在她這里,要她幫忙保管,她如果隨隨便便就給他拿來用,豈不是……
上官盼月平常樂觀的時候,她絕對比誰都樂觀,但是碰到這么不尋常的事情,她可樂觀不起來。
平常的人……一生也難得碰到一次吧?
手上拿著這么多錢,上官盼月忍不住把錢又數了一次,隨便拿個塑膠袋裝好,放進滿是衣物的箱子里,壓在最底下,和她的私房錢放在一起。
她心里暗忖,至少……在那人回頭向她討錢時,她能夠把錢拿出來,不然……她說不定小命不保。
所以,也只得先擱著了。
快快吃完泡面,夜也深了,上官盼月把衣服洗好之后,就立刻鉆進被子里就寢,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士掩,她等他回來找她。
***
一個月后
上官盼月仍是過著忙碌得不可開交的日子。
五點,她急急忙忙的打卡下班,趕到晚上繼續打工的PUB,隨便地吃了一碗泡面,就換上制服上工。
最近,上官盼月的工作換到了吧臺,跟著大胡子老板學調酒。
這……也真不明白,大胡子老板究竟是看上她伶俐的手腳、還是不曾缺席過的全勤紀錄?
不過,不管是哪一個原因,反正她每一個月的薪水都能多出一千多塊錢,這令她連睡覺的時候都笑得合不攏嘴。
“盼月!我去后面的廚房弄客人要吃的東西,等一下二號桌的飲料,你調好就順便幫我送過去!贝蠛永习咫x開吧臺時交代著。
上官盼月邊搖著飲料、邊回應道:“好的!
這大胡子老板對她還算不錯,過去的她真是個嬌嬌女,什么都不會,但是這大胡子老板卻愿意雇用她、并且慢慢地教她一些事,因此她在這里工作了很久,也覺得受益良多。
而且這里的客人她幾乎都認識,大部分是常客,所以有時她會邊工作邊陪客人談天,日子過得倒也挺愜意。
一會兒,上官盼月一面瞧著調酒單,一面調酒;此刻,一名客人卻突然來到她面前的位子坐下。
他一看到她,便立刻發出訝異的聲音來:“啊……你不是那位泡面……”
泡面?!
上官盼月抬起頭,皺皺眉,才發覺現在坐在她面前的客人,正是在便利商店那位常送她東西的斯文男子。
她也訝異地張大眼!澳闶恰羌冶憷痰甑牡陠T!”她可是記得特別清楚,因為她每次去,他都會送些東西給她,還真是托他的福。
這時,上官盼月不由得打起歪主意,這會兒她要是跟他混熟一點的話,說不定以后連泡面都可以拿免費的……
當然啦!這只是想一想,總不犯法吧?
斯文男子見她認出他來,好像很高興的樣子,笑瞇了眼,把身子靠得更近,問道:“你在這里工作?”
他今晚找到這間小PUB而能巧遇她,這令他心中竊喜不已
上官盼月睨了他一眼,因為他好像問了一句廢話。她不這里工作,那她人站在吧臺里當讓人觀賞的動物嗎?
但上官盼月仍是對他笑了笑,調完手上的淡酒,隨即將它放進托盤里,“對不起,我先去送一下酒!
“哦,好……沒有關系。”他推了下眼鏡,但那灼熱的雙眼可是沒有自她身上離開過。
上官盼月雖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但還是繼續她的工作。
這位斯文的店員自一個月前開始,便經常找話跟她聊天,有時候噓寒問暖,因此她對他的印象還算不錯。
不過這只是剛開始,之后隨著他的談話,發現他愈來愈像在打探她的個人隱私時,她便不再覺得開心,反而覺得麻煩。
可是看在有免錢的東西可拿,而他此刻也是這店里客人的份上,她還是會把它當成工作的一部分,跟他聊聊天。
送完飲料,上官盼月回到吧臺里,他又立刻像只哈巴狗似的靠過來,一臉熱切的模樣。
“真沒有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你,你在這里工作很久了嗎?”他順便點了一杯飲料問道。
“嗯,有一陣子。”上官盼月邊調著飲料邊回應。
由于他的態度一副和她十分熟稔的樣子,她可不希望等一下讓大胡子老板誤會些什么!
再仔細想想,好歹她還要在那間小房間里窩上好一陣子,那也就是說,她少不了得去光顧他們的便利商店,當然得忍耐羅!
就光為了“錢”一字,她的口氣當然要好。
“對了,我叫邱志麒,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們……好像也認識一段時間了,卻不曉得對方的名字,你愿意告訴我嗎?”
你叫我說,我就得說呀?多沒個性……
她雖然滿腦子這么想,但是隨后腦筋轉得也快,心想,讓他叫她的名字,總比那個什么泡面怪公主要好多了吧!
因此上官盼月睨了他一眼,開始清洗方才收回來的空杯于,算是有些勉為其難地開口回答:“上官盼月!
“盼月?很好聽的名字!彼⒖藤潎@!笆瞧谂蔚呐,月亮的月吧?很詩意的名字!
詩意?
上官盼月彎了下眉頭。她用這名字用了二十幾年,怎么從來沒這么覺得?于是她只好微笑了下,就算是回應。
邱志麒得知心上人的名字,興奮之情不掩于色,在吧臺上以指沾水,寫出自己的名字!拔业闹诀枋侵練獾闹,麒麟的麒!
“哦!鄙瞎倥卧屡d趣缺缺,隨口應聲。
但是邱志麒毫不介意。
“我今天排輪休,不用上班,你幾點下班?我請你去吃悄夜好嗎?”
上宜盼月這才后知后覺地察覺到一些端倪。
他為什么要對她那么好?難不成……是對她有意思嗎?呃……這是她在胡思亂想嗎?
上官盼月瞥了眼他那帶笑的臉,驀地嘲笑起自己來。
這怎么有可能?喜歡她?她一定是白日夢做多了吧!而且她累了一天,實在不怎么想四處跑。
雖然她很想吃些好的,但是她這么一趟逛回來、明天大概也起不來了,所以,早早上床睡覺才是上上策!
因此上官盼月搖搖頭,婉轉回拒。“對不起,我想早一點回家休息,我們還是改天再去吧!
聞言,邱志麒的臉上難掩失望之色!罢媸强上,那好吧,我們下次再找時間一起去吃飯!
“好!鄙瞎倥卧聸]有注意到他眼中的光芒,匆匆應允,因為大胡子老板朝她揮揮手,她便急忙鉆進廚房里去了。
今天是周休二日,所以PUB出里的客人不少。
但是店里卻只有她和另外兩名工讀生在服務涸此他們可忙得焦頭爛額、不可開交,她也只好卯足了勁兒,不斷地調著飲料、來回走動,并身兼兩職地做起女侍的工作,很是辛苦。
而邱志麒似乎沒有離開的意思、她也只好和他耗上,有一句、沒一句地和他說話。
。
推開眼前的大門,一陣酒氣夾雜喧囂、吆喝聲迎面而來。
區傲倫對眼前的一切,微不可見地蹙起眉頭,并且以銳利的眼神迅速掃過四周后,才挑了一個不起眼的位子坐下。
但雖是不起眼的角落,他那俊美、帶了點外國人血統的外表,以及那一頭如烏云般的長發,還是引起旁人的注意。
吧臺里,小小的身影忙碌依舊。
區傲倫安靜地以他幽暗的瞳眸盯著上官盼月,眉頭深鎖,直到女服務生前來招呼時,他的目光方稍移開。
“先生,你要點些什么?”那位女服務生紅著臉問道。她還沒有見過如此英俊的男人,因此心中一陣小鹿亂撞。
區傲倫卻連她的臉都沒有正眼瞧上一眼,便隨意點了杯酒,讓她離開,但是回想起今天早上查到的那份資料,他的眉頭便鎖得更深了。
尤其,當他得知上官盼月的經濟困窮得令人咋舌時,竟動了從不曾牽動過的側隱之心。父母自殺死亡所留下天文數字般的債務,的確有讓她像是不要命似的拼命工作的理由。
另外,她居然還有三次因為營養不良而急救送醫的記錄,不知不覺中,他的劍眉更無法舒展開來。
“你點餐了嗎?”像一縷飄魂似的,符堤堰來到他的身邊。
他一向做任何事都安安靜靜的,因此全PUB里,除了區傲倫外,其他的人恐怕都沒有察覺他的來到吧?
不過,他仍是同區傲倫一樣,是一個相當引人注目的男人。
他的身高雖沒有區傲倫高,但是卻有一頭蒼蒼白發,與區傲倫同樣發長及腰,兩人完全是一陰一陽的兩種氣質。
他的五官也十分深峭、俊逸,一望即知是個混血兒,身著白色的衣褲,在幽暗的PUB里,不引人注目真的很難。
“點了,你想吃什么?”區傲倫問道。
符堤堰坐在他的面前,動了下唇角!拔也幌矚g在這種地方吃東西!彼矚g寧靜而非吵鬧。
一個小時以前,區傲倫找他來時,他原本是不想來的,但不曉得怎么著,又改變主意,讓區傲倫也頗感意外。
“你知道些什么嗎?”區傲倫不由得開口問道。
天、地雙尊之下的聆風、白玉、琉璃、綠柚之中,白玉擁有預知的能力,這是其他三人所沒有的。
而他身上的一股神秘、縹緲的氣質,使得他與其他三人更顯不同。
符堤堰瞧了他一眼,笑容乍現!澳阌窒胫佬┦裁矗俊
“我想知道,為何你要留下來?”明明任務一結束,符堤堰可以立刻離開這里回美國去,但他卻留了下來。
因此,不管區傲倫怎么想,總覺得事有蹊蹺。
“沒什么,只是想留下來罷了。”符堤堰隨意說道。
當區傲倫想再問些什么時,方才那位女服務生送來飲料。
“先生,你的飲料來了。”她笑容可掬地道。
但是區傲倫及符堤堰都沒有人對她多看一眼。
“那……這位先生要不要點些什么?”她幾乎是立刻就注意到符堤堰,因此目光再度倏地一亮。
“我不用,謝謝!彼粤钊嗣匝5男σ饣亟^!安贿^,如果可以的話,請給我一杯白開水好嗎?”那名女服務生被迷得愣了下,才記得回話:“哦……好的!北慵t著臉離開。
區傲倫微舒了下眉,嘲諷地道:“難不成你是專門來這里喝白開水的?”
符堤堰仍在微笑!拔抑荒芎劝组_水!
他不喝酒,對甜人的果汁、飲料也不感興趣。因此、若他不喝白開水,還能喝些什么?
揚揚眉,區傲倫將視線移回到上官盼月的身上。
符堤堰見狀,掀唇一笑。“你是來看她的?”
區傲倫沒回頭,但符堤堰已感覺到他全身散發一股冷肅之氣。
“她救過我一命!闭Z氣之輕,似在敘述一件與他無關的事。
符堤堰瞧了眼上官盼月的身影,神色深不可測的說:“就因為她救過你一命,所以你才不愿意回美國去?”
聞言,區傲倫斜睨著他!拔覜]有不回美國,我只是想……想為她做些什么罷了,畢竟她曾救過我一命!
他從來不替那么在意過一個人,也許……他是有些失了常,但是他相信,只要還了這份恩情,他會很快恢復的。
符堤堰炫人的黑眸盯著他,閃著戲謔的光芒。“你要為她做什么?”
區傲倫端起咖啡啜飲!斑@個你不需要知道,明天我送你上專機!睌[明了就是不想讓他多管閑事。
雖然清楚符堤堰必定知道了什么,他卻不想追問。
他自己的事、毋需別人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