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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戀不相忘 第八章
作者:章庭
   
  “她已經(jīng)有了兩個多月的身孕。”同一個老大夫,這回卻做出不一樣的診斷,好似一字一閃電,劈得聽者整個人都傻到動彈不得。

  “不會吧……”張仲亞還在一臉青天霹靂時,張伯冠倒是已經(jīng)恢復(fù)常色,示意守在門外的家仆領(lǐng)著老大夫離去。

  “唔……”咕嚕咕嚕的,異兒發(fā)出只有自己才聽得懂的夢囈,臉頰在枕面上翻左又翻右,睡得并不安穩(wěn)。

  張伯冠施施然走到床邊,俯身一手放在枕面上,等著她螓首轉(zhuǎn)到這里。

  “嘻!彼哪橆a柔軟地貼上他的掌心,似是戀上了那份粗糙,微微揉蹭兩下,小嘴呵欠,再度入睡,這次睡得更為深濃安詳。

  一股甜甜淡淡的滋味滑潤心頭,柔了他七年來硬冷的眉眼。

  那一瞬間,他仿佛又是那個笑得溫文忠厚的異鄉(xiāng)人了……

  驀地,他神情又一整,細細思索一會兒后,取下腰際上的那只玉塊,帶著一種物歸原主的使命感,為她系佩上去。

  這只是個小小的舉動,輕輕的,卻帶著他多少溫存及情意呀……

  張仲亞為這一幕微微哽咽著,不敢出聲,悄悄退出房外;蛟S,他不必再為兄長的終身大事操心了,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有了瓜熟蒂落的“結(jié)果”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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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異兒一張開眼清醒過來后,天下就變了個樣。

  “大夫人,請用這碗?yún)!卑状蓽肜铮滟F的補湯陣陣飄香。

  “啊?”她呆呆的。

  “大夫人,我給您捏腿,還是您要捶捶肩膀?”一雙雙手兒爭先恐后,往她身上招呼著。

  “咦?”她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大夫人,這房里還有沒有短缺什么?奴婢馬上給您張羅過來。”

  “唔……”那不是上回就搶著幫她洗衣服的春桃姊姊嗎?現(xiàn)在可諂笑得令她起雞皮疙瘩哩!

  “大夫人,您的新衣是想用綾羅、絲綢,還是錦緞?”

  “欸……”她看著展示在眼前一匹匹的精致布料,遲鈍的腦袋這才慢慢想通一件事。

  “各位大娘、姑姑、阿姨、姊姊們……”異兒好不納悶,欲舉手發(fā)問。

  “大夫人請說!”每一張嘴都異口同聲,每一雙耳朵都洗耳恭聽。

  “呃……你們剛剛都是在叫我嗎?”異兒用手指比著自己。怎么了?大家怎么都把眼睛睜那么大的瞪著她?“我是異兒,不是大夫人!”

  “砰!”房里響起一片東倒西歪的摔地聲——昏倒!

  “這個……異兒!庇駜喝嗳囝~頭,開口便訓(xùn)誡道:“你在胡言亂語什么呀?”

  “啊?”她胡言亂語什么?呆呆的。

  “是啊,大夫人,日后奴婢們得多承您照顧啦!”春桃為首的一票諂媚人馬,笑得更燦爛了。

  “咦?”她還是只能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大夫人,老身從今日起將教導(dǎo)你一些該知道的規(guī)矩。這可得從幾句最基本的閨訓(xùn)開始說起: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

  “唔……”什么父夫子、夫子父,子父夫的?救人喔!

  “大夫人,您以后不許穿這種一塊布的東西,那是蠻邦胡人才在穿的。來來,奴婢幫您換下來!

  “欸……”她眼睜睜看著那些紗麗全都要被搬走,忽地——

  “不要不要哇!”她放聲尖叫,一掃呆愣之氣,用力掙脫眾女對她的手來腳去,以奮不顧身之姿撲向準備搬走紗麗的婢女!拔业,不許拿走,這些都是我的!”

  “哇,大夫人發(fā)神經(jīng)啦!”眾女看見異兒披頭散發(fā)、拚命三郎的模樣,馬上有人奪門而出,跑去找其他人救命。

  “快來人快來人快——”春桃跑到走廊拐角處就撞到了人。“喂,你走路不長眼——大當(dāng)家!”一口謾罵卡在喉嚨里,恨不得暈死了事。

  在錦繡莊里,個個奴仆對二當(dāng)家說有多親近就有多親近,可是對大當(dāng)家則是說有多“恭敬”便有多“恭敬”。春桃一想到自己居然當(dāng)著大當(dāng)家面前罵人……

  “請大當(dāng)家饒命,饒命!”

  “怎么回事?”張伯冠一看這丫頭是從冠居屋里跑出來的,心下一緊,口吻一冽,教春桃哆嗦得更加厲害。

  不會是——“是異兒嗎?是里頭出了什么事?”張伯冠表情一繃,連帶左半臉的燒傷都在扭曲,嚇得春桃都快翻白眼了。

  “啐!”甩開這丫頭,張伯冠安步當(dāng)車的速度一下子飛快了起來!爱悆!”

  人影才閃到門口,一只小香爐便當(dāng)面扔了過來,張伯冠眼明手快的躲開,這才看清楚屋里的滿地狼藉。

  只見屋里不論是桌上、椅上、墻面上、地板上,能拿來砸、拋、丟、甩的東西,全都無一幸免,所有的仆婦鬟婢無不驚險地閃躲著這場無妄之災(zāi),雖然很想逃走,偏偏她們又全是派來服侍異兒的,還是不得不乖乖留下來當(dāng)炮灰,狼狽至極!

  “大夫人,您別——啊,大當(dāng)家!”一名仆婦眼尖地率先看見張伯冠,簡直像是看到了煞星——不不,是救星!“救人啊,大當(dāng)家。大夫人她——”瘋了!仆婦硬生生咽下底下的話。

  大當(dāng)家?異兒也聽見仆婦的尖叫聲了。

  “異鄉(xiāng)人!哇~~你是跑到哪里去了?”停下手中的動作,她睜著一雙汪汪淚眼,朝他跑了過來,撲進他懷里。

  “仲亞方才來找我去商量幾件事……乖,我這不就是回來陪你了嗎?”張仲亞那小子一大清早就興匆匆拿了各種蟒袍與嫁衣圖樣,來給他挑挑選選,一直弄了個把時辰,現(xiàn)在才結(jié)束。

  “嗚……我睡一覺起來就看不到你,好吵好吵,好多人跑進來說一大堆我聽不懂的話,要叫我做一大堆我不會做的事……她們欺負我!”小臉在他衣襟上用力蹭著、用力揉著,像非要把淚水鼻涕全擦上去不可。

  欺負?張伯冠徐徐拍撫她的背,輕憐蜜愛,但一轉(zhuǎn)眼,狠臉瞪向眾人,那教人不寒而栗的視線徐徐掃視四下,眾人被瞧得一身冷汗。

  “你們,誰敢不好好服侍大夫人?”異兒先前可是受到什么委屈,否則哪會哭成這樣?

  不不,人家是冤枉的啊,大人。當(dāng)下就有好幾個人腳軟跪了下來。

  “等等……”倒是異兒一聽見他的質(zhì)疑,立刻抹去一把鼻涕一把淚,瞪大眼睛看著他!爱愢l(xiāng)人,怎么連你也叫錯了?我叫做異兒,不是大夫人哩!”說著說著才恍然大悟,“玉兒姊姊和這些大娘、姑姑、阿姨、姊姊一定是認錯人了,所以才會對異兒說一大堆聽不懂的話,要叫異兒做一大堆不會做的事啰?!”自言自語地逕下結(jié)論,快樂地露齒一笑,拍掌定案,把眼淚和鼻涕忘到天邊去。

  呃……這下?lián)Q張伯冠想昏倒了。

  “這是怎么回事,你說!”眼光鎮(zhèn)定了玉兒,后者急忙仔細地敘述剛才發(fā)生的事情經(jīng)過。

  “我明白了!庇犑怯靼,愈明白就愈……頭大!

  揮手撤下一干仆婦鬟婢,張伯冠維持著坐在床邊,抱她入懷的姿態(tài),兀自思索著,“這個……異兒?”

  “嗯?”很幸福地汲取他懷中溫暖的安全感及淡淡的男性麝香,異兒不哭了,只想咪咪的笑著。這懷抱,比任何床榻枕被要來得更舒服暖和,她所有的不安與嬌潑,都變把戲般地瞬間消失,又回復(fù)成平日的憨純可愛模樣了。那可真像只波斯小貓,嬌貴得偏要主人萬般寵溺才行。

  “我問你,除了叫異鄉(xiāng)人外,你是怎么喊我的?”他決定先起個開頭。

  “大當(dāng)家,異鄉(xiāng)人大當(dāng)家啰。”

  “那我再問你,你是怎么喊我二弟的?”再循循善誘。

  “你是大當(dāng)家,他是二當(dāng)家。”

  “那我再問你,我二弟娶的妻又怎么稱呼?”提示接二連三。

  “叫二夫人,這個我知道——啊!”喜孜孜的笑容一凝,異兒慢了這么多拍,此時此刻終于有一點點開竅了!澳恰蠓蛉耍褪窃谥府愢l(xiāng)人的……妻子?”結(jié)論終于出爐了。

  “是!睆埐谀抗饩季嫉氐戎幕貞(yīng)。

  異兒的小臉上是一片納悶,再來是疑惑,接著是恍然大悟,可到最末尾——卻是一片慘白!

  “異鄉(xiāng)人……你、你……你有大夫人了?好壞呀,你都沒告訴過我你有大夫人了!那、那我是不是也要服侍她呀?”

  張伯冠差點吐血!說她癡呆笨傻嘛,她又不是真的癡呆笨傻吧?竟然是“聰明”得教他不想懲罰她都不行!

  無語問蒼天,張伯冠雙眼往上一翻,他一定是上輩子欠了老天爺什么……自我哀悼不一會兒,衣襟便被一雙小手扯得死緊,

  “那大夫人呢?她在哪里?我好去告訴玉兒姊姊她們。這樣,她們就不會把我跟大夫人給弄錯了。”好奇怪,她說這些話時,為什么會胸口悶悶、眼睛酸酸呢?

  異兒還在百思不得其解,長發(fā)便被人用力一挽,迫使她仰起螓首,承受張伯冠放肆又兇悍的偷襲。

  “你可知我娶大夫人要做什么嗎?”再給她一次開悟的機會好了,免得日后說他不通人情。

  張伯冠低聲的耳語,宛如美夢的呢喃,“大夫人娶來,是要陪我一起吃飯,一起看書寫字,一起說話聊天,一起擁抱睡覺生娃娃……這些可都是一輩子的事,你可做得到?”這個問題可意味深長了。

  “嗯……”她聽得一怔一怔,也回答得一愣一愣,“異兒可以,異兒做得到。 

  “很好!睆埐谳p輕吻她一記。這句“做得到”,不就是一句變了相的允諾,教他怎能不開心呢?

  可是,“既然這些事,異兒都做得到,你為什么還要娶個大夫人來做呢?”

  “……”當(dāng)下又烏云罩頂,青筋抽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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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所謂的“黃道吉日”逼近,異兒小臉上咪咪的笑容一點點退去,苦苦的眉頭一次次打結(jié)。

  她不懂為什么會這樣?聽那些仍然堅持要叫她“大夫人”的大娘、姑姑、阿姨、姊姊們說,成親是人生中的重要大事,再加上錦繡莊的名氣響亮,喜事不辦得盛大熱鬧都不行,所以成天全府上下都有人跑來跑去、忙忙東又忙忙西,一下子有人嚷嚷著要買婚禮上要用的囍燭彩球,一下子又嚷嚷著要殺雞宰羊,大紅燈籠掛門楣,賀客贈禮堆如山,錦繡莊的榮華富貴及一代風(fēng)光顯露無遺。

  全部的人都興高采烈得很,大概只有異兒郁郁寡歡了。

  只要一想到張伯冠準備娶個大夫人來取代自己陪著他一起吃飯、看書寫字、說話聊天,甚至是擁抱睡覺——可惡,那心情說有多不好就有多不好!整張小臉更是垮到不行,完全沒有留意到身旁的人一夕之間對她態(tài)度的改變。左思右想,她終于決定——

  “不成,我一定要去跟異鄉(xiāng)人說,叫他不要成親了!”

  轟隆。【蘩状蛳聛硪膊贿^如此,一時間所有的視線全都直勾勾的瞪著她。

  “不行!”大家異口同聲,咆哮得異兒耳朵都快聾了!

  “男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哩!”只不過張伯冠欲成親的對象,的確是有點……

  “更何況我趙老娘算是從小看大當(dāng)家長大的,早心疼他沒個伴兒的話,老來怎么辦?”只不過張伯冠欲成親的對象,實在是……

  “全長安城的人都知道大當(dāng)家要成親了,都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了,哪能說不成親就不成親的?”只不過張伯冠欲成親的對象,這個……

  狐疑的視線全集中到異兒身上去了!是啊,張伯冠要成親可真是一件美事,但是這個成親的對象,這個……

  異兒乖乖閉上嘴,但可不代表說她甘心了,是夜,她偷偷摸出了廂房,往冠居悄悄踮腳走去。

  自從張伯冠宣布他要成親,冠居要改裝成新房,異兒硬是被迫搬到另外一間廂房里去,晚上是怎么樣都睡不好。嗚嗚,她想回冠居睡覺啦!不睡床,不睡在張伯冠的臂彎里,那睡在地上也沒關(guān)系啦!

  躡手又躡腳……嗯嗯,為什么總覺得這個情景似曾相識,好像在過去的某時某地,她也這么的鬼鬼崇崇過?

  從她現(xiàn)在所睡的廂房到冠居,隔了一段距離,除了要走過廚灶、柴房外,還有一大片庭苑哩!終于,異兒遠遠地看見了冠居窗口透出的隱約光芒,三步并兩步,跑過去敲門。

  “異兒?”前來應(yīng)門的張伯冠怔了怔。

  “異鄉(xiāng)人!”啊啊,好高興喔!異兒縱身便預(yù)備一跳,嚇得他冷汗一冒,凌空就攔下抱住她的腰臀。

  “這太危險了……”把肚子里的那一個小的跳壞了怎么辦?張口想惡狠狠的斥責(zé)她,卻在見到她全然不保留的歡悅笑靨后消氣,雖然很沒骨氣,但她笑得讓他只想將她抱得更緊一點。

  “你呀……”男性雙唇隨著嘆息與她的小嘴溫存,舌尖逗弄著輕憐蜜意。

  “異鄉(xiāng)人……”異兒再遲鈍,也感覺得出他的好心情,難得“聰明”了起來,“異鄉(xiāng)人,不要成親了,好不好?”

  “什么?!”溫存一掃而空,張伯冠的臉冷下!安荒懿怀捎H,你在說笑嗎?!”米都煮成飯,木已造成舟,她竟然還沒有與他共度一生的“覺悟”嗎?

  “是呀是呀,異兒可以一直一直陪你吃飯、看書寫字、說話聊天,擁抱睡覺……有異兒,很好用很方便,你就不必去娶大夫人了嘛!好不好?”

  聞言,張伯冠這才啼笑皆非的發(fā)現(xiàn),原來這異兒還不知道他要娶的便是她嗎?令人絕倒!

  “唔……”罕見的玩心大起,張伯冠表情一整,腦袋一搖,“這是不可能的事,我一定要娶個大夫人!

  “啊,可是——”她還急切地想推銷自己,卻在他的吻中迅速融化殆盡,接下來的下半夜里,更是被一遍遍吻得忘了再度提起這個話題……

  第一回合宣告:失敗!

  不死心,異兒隔夜又跑到冠居來了。

  這一夜,冠居窗口透出的蠟燭光更明亮了,仿佛正在期盼著誰的大駕光臨。

  “異鄉(xiāng)人!”按照昨夜慣例,異兒高興地往他懷里頭跳進去,然后便吻吻吻,吻完以后她很有自信的說:“異鄉(xiāng)人,你成親吧!”

  嗯?張伯冠挑起一邊眉。她開竅了?知道是自己要嫁給他了?正想欣喜地再親吻她,卻聽見了下一句——

  “因為,你娶了大夫人后,我還是可以陪你吃飯、看書寫字、說話聊天,擁抱睡覺,這樣不就成了嗎?”

  喜孜孜地說明自己的想法,窩在他的懷中,異兒邊說還邊陶醉地閉上眼,完全沒發(fā)現(xiàn)到某人一臉的鐵青色。

  不必說,這第二回合再度宣告:失!

  而且異兒還覺得失敗得好突然、好無辜喔!怎么上一刻他還抱著她,對著她的小嘴吻吻吻,可是下一刻,他卻突然抓著她的小屁股打打打?會痛的耶!

  第三夜、第四夜、第五夜——

  唉!異兒在庭苑里停下,對燈火依舊通明的冠居看了看,灰心地一垮雙肩。

  這幾天來,她好說歹說拚命的說,張伯冠到最后還是決定要娶個大夫人!連皺眉頭、扁小嘴、撒嬌潑、擠眼淚……這些通通都宣告無效,敵不過他一句,“我一定要娶個大夫人!”怎么辦?

  怎么辦?閑閑地靠在墻邊,從里往外,由門縫里凝視著異兒躊躇的嬌小身影,張伯冠對她可是又氣又憐!這異兒可真絕,連幾夜來拚小命說服自己別成親,怎么就不懂得改說一句“娶我做大夫人”不就結(jié)了嗎?笨丫頭,也不想想他還能上哪去找一個對自己的臉傷全然無懼的姑娘呢?

  嘴角勾出一絲又甜又酸的笑,感覺七年前心中那恐怖的創(chuàng)傷,正一點一滴被異兒的顰笑憨潑模樣給撫平。

  冥冥中,他認為異兒是蜜絲的“新生”,是蜜絲為了她臨死前的許諾,以異兒的身分前來重續(xù)一份被硬生生中斷的情緣,來與他纏綿一輩子的。只是這異兒也太癡拙了吧?他的明諭暗示究竟是哪里不夠?她怎么聽都聽不懂呢?

  嬌小身影在踅步子了,跨前又倒退的,在張伯冠引頸盼望中,她卻退縮地掉頭走了,可憐兮兮的模樣教他不忍再這么逗弄她了。

  好吧,明夜她再來,他會跟她把話說清楚,讓她歡歡喜喜預(yù)備做大夫人——他張伯冠的愛妻。

  舉頭望天,明月星光。燦燦亮亮。他真心地笑了。

  舉頭望天,明月星光,燦燦亮亮——異兒只覺得自己快要哭出來了啦!

  “嗚……”夜闌深謐,整座錦繡莊寂靜無比,人人都因為數(shù)日后即將舉行的婚禮忙得累壞了,個個都在睡夢里,走到哪里都悄然無聲,只剩下異兒微微的抽泣聲隨夜風(fēng)飄散。

  嗚……異鄉(xiāng)人要成親了。嗚嗚……異鄉(xiāng)人說他一定要娶個大夫人。嗚嗚……異鄉(xiāng)人再也不要她陪著吃飯,看書寫字、說話聊天、擁抱睡覺了!嗚嗚嗚……

  哭喪著心情,異兒才轉(zhuǎn)到走廊的拐角,眼光漫無邊際,沒個焦點,忽地——

  “咦?”小腳停了下來,小小鼻頭因一絲若有似無的木頭焦味而皺了皺,不知不覺尋著這味道一路繞道,赫然發(fā)現(xiàn)小路盡頭的偌大柴房,從窗門縫兒內(nèi)正冒出又濃又嗆的白煙,同時有人手持火把從里頭跑了出來。

  “啊……”異兒慢了半拍才喊了起來,“失火了!失火——嗯……”

  持火把的男人朝她沖過來抓人,異兒逃避不及,才轉(zhuǎn)過身,一頭長發(fā)便被人抓牢,后腦勺遭到狠狠一頓重擊!

  “嗚!”異兒吃痛,胡亂掙扎扭動著,連腰際間系的玉塊也鏗然一響落地,被打得昏死過去。

  “哼,算你倒楣!”男人左顧右盼,右手所持的火把焰光映亮他瘋狂殘忍的神情。

  “哼哼,有了……”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左手拖著昏癱在地上的異兒,竟然又一步步回頭走入柴房中,將她扔到一堆干裂的柴薪旁。

  “姓張的,你們錦繡莊或許贏了我周大通一回,但現(xiàn)在瞧瞧我怎么扳回這一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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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

  毫無預(yù)警冒出一身的冷汗,張伯冠的胸膛劇烈喘息,深邃的眸子瞪視漆黑的上方好半晌,緩緩別過頭凝視一旁桌案上的燭火。

  燭火在經(jīng)過幾個時辰的燃燒后,已積了不少蠟淚,宛如一攤春泥。

  僅著一件單衣,爬爬黑發(fā),在房內(nèi)繞著桌椅床榻走了幾個來回,一口氣喝完一壺變涼的茶,再重重坐到桌旁,只手撐著下顎,另一只手則是不斷彈敲桌面,嗒、嗒、嗒地傳入自己的耳里,好不心煩!

  他不明白自己好端端從睡夢中驚醒的原因。一無噩夢,二無內(nèi)急的,怎么就是這么難以入眠?

  咚!

  重新躺回床榻上,愈來愈是心浮氣躁,雙眼再也閉不起來。

  咚咚!

  整顆心宛如一口大鐘,警告似的撞擊,響得他全副神魂無法安定。

  咚咚咚!

  他干跪又起身,這回是走到屋外去,看看多呼吸幾口夜涼的空氣,是不是可以睡得安穩(wěn)一點。

  咚咚咚咚!

  大鐘愈敲愈急了,教他全身熱血跟著沸騰,沸騰到了極點時,卻是一種要滅頂?shù)目謶帧?br />
  這恐懼,他七年前便已經(jīng)嘗過了一回,在得知蜜絲要被施以焚刑的那一刻起,便入骨鉆髓纏繞住自己,像種根治不好的隱疾,平日沒事,但遇事時便盡數(shù)發(fā)作了起來!

  咚咚咚咚咚!

  “異兒!”他倏地起身,疾步快走,沒幾步路更跑了起來,再沒多久竟就奔出了冠居,打破了他七年來的閉關(guān)!

  夜幕黑沉沉的,鞋底磨擦過地面的聲響刺耳,他張目極望,卻仍想不通自己是在找些什么!他動作迅速,卻仍想不通自己是在追趕些什么!就只知道自己要找、要快,否則就要來不及、來不及了……

  下意識穿過冠居的庭苑,張伯冠人才轉(zhuǎn)到走廊的拐角,猛地就先聞到一股刺鼻嗆人的煙味!

  失火了!他呼吸一窒,腦子像被人狠狠棒喝了一棍,拔腿跑入小徑,直沖盡頭——果然是柴房失火了,焰光正盛著呢!

  “糟糕!”他馬上轉(zhuǎn)身要去叫人來幫忙撲滅。

  哐啷!

  他急促的鞋尖像是踢到了什么東西?反射性低頭一瞧,倏地倒抽一口冷氣,同時激動得全身打顫!

  那不是他給異兒的玉塊嗎?!不是該佩戴在她的身上,怎么會被扔棄在這里?

  咚咚咚咚咚咚!

  “啪啦!”身后傳來一記木頭被燒毀掉落的聲響。

  “不!”張伯冠立刻回過身,筆直沖入柴房內(nèi)!爱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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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說嘛,那個周大通會是個麻煩人物!”相當(dāng)臭屁的,張仲亞將鼻子豎得又高又尖,撇嘴批評,“可是啊,我從來沒想過他竟然會耍這種殘忍卑劣的報復(fù)手段哩!”

  商場上的競爭本來就是有贏有輸,而這一回御衣坊年供由錦繡莊大獲全勝,獨家取得市場,周大通便盤算著要給錦繡莊一些教訓(xùn)。原先,周大通只想著要破壞錦繡莊的織坊倉庫,奈何守衛(wèi)重重把關(guān),固若金湯,怎么樣都進不去,這才把主意打到錦繡莊的主屋上,夜里偷偷翻墻而入,放火來消怨解恨!

  至于把前來的異兒打昏,則是想給錦繡莊來點下馬威!

  “幸好大哥發(fā)現(xiàn)得早……”說到這,張仲亞就不得不問兄長了,“可是,那時候你怎么會突然清醒呢?”幸好張伯冠清醒了,否則哪只是損失一間柴房這么簡單?

  對呀!其他在場的奴仆也忍不住豎起耳朵,等著聽張伯冠的回答。

  “……”張伯冠微一聳肩,自始至終只顧凝視著蜷在懷中的異兒,他的手一遍遍順撫著她的長發(fā),再度抬起臉時,眾人微微屏息。這一回,倒不是因為他左半臉上的猙獰,而是因為張伯冠唇邊那抹溫存的笑意!

  “大當(dāng)家……”一片靜默無言的感動中,眾人終于明白了些什么;打量張伯冠和異兒的視線中,也多了些什么,然后,他們也都跟著笑了。

  “好了好了!睆堉賮喦迩搴韲担瑩]手趕人了,“走吧走吧,這里就留給他倆靜一靜好了,還有許多事要忙哩!”比方說忙著處理燒毀的柴房,把人扭上衙門送官哩。

  張伯冠用眼神對弟弟表達感激之意。他的身心仍是余悸猶存,身子淡淡發(fā)涼著、指尖輕輕發(fā)顫著,非得把異兒牢牢抱在懷中,靠這份真實感來趨走七年前的惡寒。

  當(dāng)他一意識到異兒可能就在那間大火熊熊的柴房里,首當(dāng)其沖,就是想起另一張流著血淡笑地咽氣,教他終身悔恨也挽不回的小臉——不,他承受不起再一次的打擊了。七年前失去蜜絲,他便覺得天地?zé)o光;現(xiàn)在,如果再失去異兒的話……

  高大的身軀竄過一陣抖意,他的雙臂加重摟抱的力道,惹得異兒哇啦哇啦叫了幾聲以示抗議,但他沉溺在自己的心緒中沒有發(fā)現(xiàn)。

  是的,七年前失去蜜絲時,他覺得天地都無光,但如果再失去異兒的話……不,這并非他對蜜絲、異兒的情感孰重孰輕,而是這種遺憾再來一次,張伯冠便肯定自己再也沒有存活在這世上的動力了!

  “好痛好痛!”他發(fā)他的呆沒關(guān)系,但她可被他摟抱得好痛耶!小手拚命拍打他的手臂,好不容易才換得他后知后覺的松手。

  “異鄉(xiāng)人,我想睡覺覺。”他放松了,但她卻又舍不得離開他的懷抱了,反而整個人又密密地貼合上去!澳莻——壞人不會再來了對不對?”眼睛閉了又張,她惴惴地要求他一個保證,好讓她將它帶入夢鄉(xiāng)。

  “不會了!睆埐诳酥浦约河窒胧站o手臂,他輕聲給予保證,“他永遠不會再來了!彪p眼乍露陰悍的光芒。

  周大通這一被扭送官衙,錦繡莊絕對會請求那捕快及官府老爺將他“打點”得很好的。

  “那好好……”打了個呵欠,異兒又想起了一件事,不覺又教她亢奮起來,睡意消散了些!爱愢l(xiāng)人,你是不是一定要成親啊?”

  嗯嗯嗯,這可是她被打得痛得不得了,昏過去的一剎那所想到的點子,“那你可以娶我做大夫人嘛!這樣子,你既可以成親,我也可以繼續(xù)陪你吃飯、看書寫字、說話聊天、擁抱睡覺……”再努力想了想,“還有,玉兒姊姊跟我說的:生娃娃抱抱!”嘿嘿,她很“厲害”吧,一個人居然可以做得到這么多件事情哩!異兒沾沾自喜地搖頭晃腦。

  張伯冠驀地嗆咳了好幾聲,不敢在她的面前“笑場”,免得讓她自卑沮喪!笆沁@樣嗎?娶你做大夫人喔……”故意正容擺出為難樣!耙膊皇遣豢梢浴冒,就看在你天天陪我、服侍我,做得很認真的份上,我就娶了你……勉勉強強!”

  啊,這姑娘,到最后緊要關(guān)頭還是有變得聰明點了。

  張伯冠含住她的小嘴,吻了好一陣子,才肯慢慢給她透氣的空隙,欣賞她嫣紅興奮的小臉。

  “我的姑娘啊……”輕喟一聲,張伯冠捧著這張嫣紅興奮的小臉,口中的昵稱是對著眼前的異兒,亦是對著心中的蜜絲喊的。

  “異鄉(xiāng)人……”異兒嚶嚀著回應(yīng),一遍又一遍,像是要補償過去七年沒有叫的份。“異鄉(xiāng)人異鄉(xiāng)人異鄉(xiāng)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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