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光和七年(西元一八四年)
太平教的勢力如日中天,領(lǐng)導人張角憑借一份藥方治愈許多病人,因而信徒多達數(shù)十萬人。張角借此野心逐漸擴大,想摧毀東漢王朝政府,另建新的政權(quán),于是設(shè)立三十六個軍區(qū),大軍區(qū)一萬余人,小軍區(qū)也有六七千人,分別任命高級官員,并創(chuàng)立口號“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同時在春天發(fā)動三十六個軍區(qū)同時起兵,每個人都頭戴黃巾,做為標幟,世人皆稱為“黃巾賊”。
黃巾賊靠著人多勢眾,開始打家劫舍、殺人擄掠,兵鋒所及,焚燒政府機關(guān),劫掠城鎮(zhèn)村落,各地政府無法抵抗,大多棄職逃命,京師聞訊震驚不已,便徵調(diào)全國精銳部隊,討伐張角及太平教。于是各地軍閥便乘勢而起,例如曹操、袁紹、董卓等人,紛紛派出部隊鎮(zhèn)壓,屬于袁紹麾下的趙云便被派至太谷關(guān)(也就是洛陽城東)防守。
擢升為中軍校尉的趙云所帶領(lǐng)的鷹軍,都是訓練有素的精兵,這一路追打黃巾黨從洛陽城外一直追上了北郊山,最后他們駐防在山腰上,就是準備伺機將其他的黃巾余黨一網(wǎng)打盡。
黃巾黨的洛陽道首馬元義,帶著僅剩的十余人藏身在北郊山里某位道徒提供的地下石屋。因為石屋的陰涼特性,適合用來儲存夏天獵到的肉品,以待冬天食用。后來因為朝綱不振、社稷不安,這位道徒也無心狩獵,所以石屋便空了下來。
此刻里面幾個人正在起內(nèi)訌。
“我看我們干脆沖出去跟他們拼了算了!”其中一位滿臉胡子的大漢洪成激動地說道。
他們已經(jīng)困在石屋中約莫一個月,山中布滿鷹軍所設(shè)的陷阱,以及派兵不時的四處搜巡,他們除了靠石屋里所剩無幾的肉品,以及道徒冒著生命危險偶爾送來的干糧充饑外,只能靠石屋邊的泉水維生,別無它法。
“如果可以拼得過他們,我們就不會被困在這里動彈不得。這事得從長計議!”另一位瘦高斯文的漢子張修搖頭道。
“還要議到何時!要等到我們?nèi)I死在這嗎?我不甘心!不管了,我要和他們拼個你死我活!”另一位粗壯漢子夏盛抄起墻邊的彎刀就要往外走去。
“慢著!”馬元義緩慢地開口。
“馬首領(lǐng),你終于醒啦!”眾人莫不高興地紛紛喊道。
馬元義右肩被趙云射中一箭,傷勢相當嚴重,昏迷了許多天,直到此刻才清醒。
“你們不要輕舉妄動……”
“馬首領(lǐng),讓我出去跟他們打一場,總比窩囊地躲在這兒好!”洪成憤憤吼道。
“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這樣白白送死,不但于事無補,反而會暴露我們的藏身之處,千萬不可!”馬元義吃力的分析著。
“馬首領(lǐng),你這樣說是不是有更好的辦法?”張修睜亮眼問道。
“那天我們在洛陽城外戰(zhàn)敗之時,我便已派人送出求援信至張家莊給張角將軍。如果信件順利送達的話,據(jù)我估計腳程最快也要兩個多月的時間,我們只要再熬上一陣子就會有救兵來了!
張修隨即振奮地喊道:“那表示我們有救啦!”
“那也得我們可以熬得過一個月啊。若提早被鷹軍發(fā)現(xiàn)我們藏匿之處,那不就必死無疑?”洪成不以為然地說道。
“這起碼是個希望!”張修立刻反駁。“何況我們就有機會打敗鷹軍,難道你不想替我們那些兄弟報仇?”
這句話隨即讓洪成及其他沉默的弟兄紛紛點頭高聲附議。
“對!此仇不報非君子!”
“我們要替死去的兄弟們報仇!”
“沒錯!我們要將這群朝廷的走狗打得落花流水!”最后洪成也激憤叫道。
“趙云要留給我!”馬元義冷下臉。“這一箭之仇我是非報不可!”
? ? ?
“趙云?”
心蘿呆滯地瞪他,腦袋有好幾秒空白一片。
“你是趙云?”她終于找回神智。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他揚起眉回道,似乎頗不解她為何如此驚訝。
心蘿下一秒的反應竟是盯著他逐步后退,然后突然轉(zhuǎn)身背對他。
“他是趙云?果真是趙云?東漢時代的趙云?那不就是我喜歡了好幾年的趙云嗎?”她咬著手指自問自答,然后雙手捧著臉頰慘叫一聲:“天哪!我剛才還對他這么兇,他對我的印象一定大壞。慘了慘了!怎么辦?我竟然真的遇到趙云了!天哪!”
她緊張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是要對他點頭微笑,還是要請他簽名留念咧?
“姑娘決定要回家了嗎?”他不耐煩的聲音在她背后響起。
她倏地轉(zhuǎn)過身,不知所措地看向他。
“我忘記我家在哪了!彼蹲『靡粫䞍翰畔肫鹚净夭涣思,急中生智地辦了個理由。
趙云難以置信地瞪著她瞧了好半天!肮媚镞@是開玩笑嗎?”
“萬一,”她美麗的大眼滴溜溜地轉(zhuǎn)著!叭f一我這段時間都想不起來,怎么辦呢?”
“那就祝姑娘好運。”他面無表情地說完,轉(zhuǎn)身便準備離開。
心蘿沒想到他竟是這種反應,她連忙追了上去。
“喂!你怎么見死不救啊?”她拉住他的袖子驚慌叫道。
他不置可否的看著她。“姑娘又還沒死!
“等到我死就來不及了!”她的小臉皺成一團。“你居然這么無情無義,丟下我一個柔弱女子,萬一我被人奸殺或分尸,你的良心會安嗎?”
趙云一臉驚異的打量她。
“姑娘家哪聽來這么多殘忍的死法!”奸殺?分尸?這種可怕字眼居然是從一個女孩口中說出?趙云差點說不出話。
“你也知道殘忍?萬一遇到那些黃巾亂黨突然起了兇性,對我使出這種手段,你不會良心不安……”
“姑娘到底想怎樣?”趙云皺起眉心,打住了她的長篇大論問道。
心蘿從眼睫毛底下望向他。在這里她誰也不認識,除了他,她還能投靠誰啊?而且他是她最喜愛的趙云耶!
“你……能不能收留我……”
“不行!”趙云立刻一口拒絕。
心蘿扁了扁無辜的唇,可憐兮兮的瞧著他。這一招她每次一用就靈,而且是有求必應。
但這次似乎無效。
趙云無言的看著她。
“不然,”她絞盡腦汁想著。“你需不需要女仆……”
他仍冷淡地搖了搖頭。
“你真的放心讓我一個人在這里嗎!”她幾乎是哀求他了。
他瞧了她好一會兒后才說道:“我要帶兵捉拿黃巾黨,不方便帶著姑娘家!
他一向不喜歡解釋,但是她的神情讓他動容,他不由自主開了口。
她眼睛一亮!拔铱梢耘缒醒b跟著你……”
“我不能破壞軍規(guī)。”他搖了搖頭。
他從腰包里掏出所有碎銀遞給她,見她神色呆滯,便拉起她的手,將碎銀迅速放在她手心上后隨即放手。
“洛陽城已經(jīng)到了,姑娘自個兒進去吧。這是給你的盤纏,保重。”
她無語的回望他,他抱一抱拳看了她一眼后便回轉(zhuǎn)身離開。
心蘿怔怔地望著趙云離去的背影,突然鼻端有股強烈的酸澀急涌而上。
他又再一次把她一個人丟下!但是這次她不能怨他,畢竟他是趙云,并非是好友阿璽,自己對他來說只是個陌生人,他與她完全不熟的情況下,不必也不需要為她負任何責任哪!
只是,她最喜愛的趙云見然這樣丟下她轉(zhuǎn)身就走,沒有一絲一毫扶弱的同情心,這令她好生傷心,她心中的完美英雄不該是這樣子的!而且對她來說,東漢是個完全陌生的年代,她在舉目無親的情況下,又該何去何從呢?
吸了吸鼻子,她強忍住淚眼盈眶的沖動。被遺棄的經(jīng)驗她又不是沒有嘗過,她相信自己這次同樣也可以應付得很好,不過就是換了一個年代罷了,她有手有腳,應該還不至于餓死吧。
握了握手中的碎銀,她揚起頭看了看城樓。原來這兒就是洛陽城啊,好幾個朝代的京城都在這兒呢,想必是繁華興盛而熱鬧的吧。
或許她可以在此找到一個棲身之所先暫時安定下來,至于后續(xù)情況如何,她也想不了這么多,走一步算一步吧。
挺了挺肩深呼吸,她朝向前方走去。
不久,一個高大的身影也跟隨她身后,遠遠地亦步亦趨。
? ? ?
溫暖的陽光灑在京城洛陽。
此刻城內(nèi)主要的商業(yè)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人聲沸騰,此起彼落的叫賣聲、吆喝聲響成一片,街上商品琳瑯滿目,各式各樣齊全的南北貨擺滿攤位,羊肉鋪前掛滿了光油油的羊肉,雜貨鋪門口堆滿粉條粉皮,賣胭脂水粉的貨郎正極力慫恿姑娘家來瞧瞧,牽著馬、牛的牲口販子不時地在人群中穿來穿去,尋找合適的買主,賣糖葫蘆的小販身前正圍繞著許多想吃糖的小孩。
心蘿充滿驚奇與好奇的四處東瞧西看,這里的市集比臺北隨便一個夜市都還要大上數(shù)十倍,到處摩肩擦踵的人潮,熱鬧得不得了。
畢竟是在天子的腳下,這里的繁華興盛果真令心蘿大開眼界,光是這兒的房舍屋宇,看來精致而華麗,有些看起來像是官宦人家的房子甚至綿延數(shù)里,十分壯觀。
這是她在臺灣從未曾見過的景觀,人說“登泰山而小天下”,此刻她也有“見洛陽而小臺灣”之感呢。
她有緣能來到古代,親臨這些現(xiàn)代人根本無緣見到的古代場景,她真的很開心呢!
走著走著,她感覺到周圍不時有異樣的眼光傳來,這才察覺到她一個女子逛大街的不便。
突然,見到街邊有個看起來一臉憨厚的小販正在叫賣水果,身材頗為瘦弱,她靈機一動,遂走向前去耳語幾句。見小販猶豫半天,于是她亮出一錠碎銀,此時小販立刻睜亮眼,點頭如搗蒜,兩人便一同走進了后面的小巷子。
不一會兒,心蘿穿著青色布衣從巷里走了出來,一頭長發(fā)也塞進藏青色軟帽里,已不復女兒態(tài),儼然一個翩翩風度的斯文男子。
這下子可不會再有關(guān)愛的怪怪眼神吧,而且這樣行動也方便些。心蘿開心地甩甩袖子暗忖著。
不遠處,“悅來客!钡恼信屏⒖涛∷囊暰。
客棧耶,電視劇里不是常常上演有許多英雄豪杰會出沒在這種客棧嗎?李安有名的電影“臥虎藏龍”,玉嬌龍就是與各大門派在井字型的客棧內(nèi)發(fā)生一場精采漂亮的打斗,她印象很深刻呢。
太好了!心蘿決定來見識見識這“客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當她走進客棧找個空位坐下時,立刻有店小二過來打招呼。
“客倌要點些什么?”
“你們這兒有什么呢?”她故意壓低聲音粗嘎地問道。
“喝的有香片、普洱、鐵觀音、白干、女兒紅……”
“慢著,什么是白干?”她打斷他問道。
店小二疑惑地看著她,不過仍是照實回了話!笆亲钇胀ǖ拇种凭!
“那我喝茶好了,就……就香片吧!彼s緊說道。
怪了,不知道白干也不行嗎?才一問,就這么多人回頭瞧她。她只好合上嘴,以免惹來麻煩,她現(xiàn)在最不需要的就是這個。
店小二走后,她四處東瞧西望,每個人臉上都像是歷經(jīng)滄桑一般,神色不僅嚴肅,而且謹慎小心。
這就是江湖人士嗎?心蘿不禁搖了搖頭有些失望。沒看到預期中的帥哥俠士或是美女劍客,目前為止,還是趙云長得最帥!
可惜他是個冷血的家伙!心蘿暗暗嘆息。他與史書上的描述果真是大有出入啊,什么忠厚溫和,她只看到冷酷無情。真是白費他長得跟阿璽一樣,阿璽的個性可比他善良多了,至少他不會忍心放下她一人。唉! 當她低下頭喝茶的當兒,聽到隔壁桌的討論聲。
“你說小狗子跑啦?”
“是呀,聽說他心上人的爹不同意他們婚事,所以他們干脆私奔跑啦。這下子可好啦,叫我臨時要上哪兒去找個伙夫啊?”
“貼個布告不就成啦!
“不成啊,萬一黃巾亂賊混了進來,我可是吃不了兜著走啊!
“那怎生是好呢?”
伙夫?在一旁偷聽的心蘿忍不住雀躍起來。這也算是個工作機會啊,而且這兩人看起來還挺和善,應該不是壞人才是。
“兩位大爺……”
兩人一齊抬頭,神情戒備,不過看到說話者何人時,兩人不約而同都愣住了。
真是個年輕俊俏的漂亮小伙子!
“我初到貴寶地,一路上一直聽說黃巾黨的事,敢問兩位見多識廣的大爺,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心蘿一臉恭敬地問道。
兩名老漢互視一眼,其中一位開了口。
“這位公子打哪兒來呀?”
“我從臺灣來,不知兩位聽過否?”她老實說。
兩名老漢同時搖了搖頭。
“你不遠千里前來中原,是來尋親還是……”
“不瞞兩位,我原本是個孤兒,無意中聽說我娘親尚在人世,就在洛陽城內(nèi),所以才長途跋涉而來,沒想到……”她故作一臉的哀傷。
“沒想到如何?”
“沒想到她已經(jīng)再嫁又搬走了。”她哀嘆了一口氣。
“那你可曾打聽到你娘搬至何處嗎?”其中一位大漢同情地問道。
“我只聽說她是被黃巾黨搶劫一空而被迫搬到江南!彼嘀橂S口說道。
“又是黃巾黨!”老漢怒道。
“黃巾黨真的非?膳聠?我這一路上向人打聽,每個人都噤若寒蟬呢!毙奶}故作一臉困惑地問。
她以前的歷史成績本來就不錯,加上因為讀了三國演義,以及迷上了“趙云”及“三國風云”電玩,所以才特別對東漢及三國時代做過一番了解,因此講起東漢末年橫行的黃巾賊,她可是一點都不陌生呢。
兩位老漢說起黃巾賊的惡行,可是咬牙切齒呢。
心蘿聽著,臉上故意露出震驚及同樣不齒的神情。
“這該死的黃巾亂賊是該討伐,而且人人得而誅之呢!”心蘿也同聲憤慨。
兩位老漢此刻已經(jīng)完全信任她。行走江湖也有一段時間,直覺上他們可以判斷眼前的小伙子絕不是什么壞人或是黃匪。
“我叫夏強,他是郭忠!毕膹娢⑿柕溃骸斑@位小兄弟怎么稱呼?”
“強叔、忠叔!彼⑽⒁恍。一我姓樊,叫星羅,你們可以叫我小樊!
“小樊,”夏強一臉關(guān)心地問道:“你現(xiàn)在有什么打算呢?”
心蘿聞言隨即垮下了臉。
“我身上的盤纏也快用盡了,可能在這里找個工作,一邊存錢一邊等機會找我娘親吧!彼Z氣低落。
兩人相當同情他一個年輕小伙子離鄉(xiāng)背景千里尋親的舉動,所以剛才夏強已經(jīng)做出了決定。
“不瞞你說,我們現(xiàn)在正需要一個伙夫,供吃供住,如果你不嫌棄的話……”
供吃供。勘人胂蟮眠好呢!
“不嫌棄!不嫌棄!”她高興的大喊!澳銈冊敢馐樟粑,我感激都來不及呢!你們這份大恩大德,我該怎么報答你們呢?”
“你別客氣。”夏強哈哈大笑道!罢J真幫我們做事就是最好的報答啦!”
“我一定會努力的!”心蘿滿臉興奮地說道。
太好了!這樣簡單就解決吃住的問題了。
瞧!沒有趙云,她在這里還是可以活得好好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