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月春光爛漫,晴朗的天氣吸引紅男綠女往著名的寺廟祈愿求福,唐、李兩家人也在其中。
劭杰今天不值班,護著兩家的女眷前往位于東郊山麓的報恩寺,半途便發(fā)覺人潮洶涌,若不是表舅母直說報恩寺里的菩薩最靈,堅持一定要來祭拜,他可能會說服母親打道回府。
好不容易隨著人潮進入大殿,經(jīng)過一番跪拜祈求,劭杰先將家人安置在寺方占地寬闊、水木明瑟的園林角落等待,拿著表舅母和母親求到的簽找廟祝拿對應(yīng)的簽詩,回來時,發(fā)現(xiàn)家人一臉驚慌。
‘不好了。靜表姊不見了!|芷嚷道。
‘怎會不見?’左顧右盼,果然沒見到妹妹的身影,劭杰表情凝重。
‘我不知道!|芷暗暗叫苦,這下子死定了,萬一找不到人,她大哥一定會把雅靜不見的事怪到她頭上,但這次她沒有亂跑呀!覀冊跊鐾じ浇鼡浜,轉(zhuǎn)個身,我和眠花、意柳就沒有看見靜表姊了。我娘和姑媽也沒見到她。我們還分頭尋找,就是沒找著!
眠花和意柳分別是雅靜和蕓芷身邊伺候的丫鬟,兩人和蕓芷一樣滿頭大汗,顯然雅靜不見的事讓她們找得心慌。
‘別急!拷苕(zhèn)靜地道,雅靜向來膽小,不可能會走遠,‘你陪著我娘和表舅媽,我去找找!
‘報恩寺這幺大,你一個人怎幺找?!靜表姊一定是在閃神狀態(tài)下迷了路,我就擔(dān)心她越急著找路,反而越走越遠。我去叫在寺外等候的小廝們進來幫忙,你先去找!
‘你還是留在這,萬一你也迷路……’他就頭大了。
‘表哥放心,我的記性一向好,身邊還有眠花和意柳可以幫忙,不會有事。倒是靜表姊一個人挺危險的,你快去找,不管有沒有找著人,一個時辰后一定要回到這里會合!
劭杰深知表妹一向機靈,便放心隨她去,自己則以雅靜失蹤的方位為中心點,穿梭在花木茂密的小徑上,展開地毯似的搜索。
。!。!。
像是陷進了無涯的綠意,和茫茫云天之中,再也找不到方向。
前一刻那白衣儒巾的身影還在眼前閃過,怎幺眨個眼就不見人?
雅靜的心好慌、好亂、好悲傷。
她原是和蕓芷在撲蝴蝶,滿園子的花隨風(fēng)舞動,蝴蝶也輕盈的飛舞,一時間,白的、黃的、粉的、紅的……都在翻舞,形成一番燦爛炫目的繽紛,分不出哪個是花,哪個是蝶了。
風(fēng)勢后來轉(zhuǎn)微,一只巴掌大的蝴蝶自濃密的綠蔭里飛出,藍色耀眼如寶石般的羽翅吸引她的目光追隨。見它一會兒飛高,一會兒竄低,停在杜鵑花上休息,她一靠近,它又輕輕飛起,曼曼妙妙的舞向開得艷麗的月季花叢。她笑著撲過去,不期然地瞥見一道俊挺的白色身影從綠叢里走過,登時眼中除了他外,再存不了其它的人事物,腳步不由自主地跟隨他走去。
好不容易穿過花徑,度過小橋,走進蔥郁連綿的樹林中,雅靜連眨一下眼都不敢,將一雙眼睜得好酸,呼吸也因不停的趕路而氣喘吁吁,釵橫鬢亂,衣袂、裙裾被花叢里的濃密枝葉勾破了好幾處,她都不敢停下來檢視自己的狼狽,就怕一個失神,掩映在濃密綠蔭里的那道身影就失了蹤影。
但最后她還是忍不住地眨了一下眼,沒想到在遠方飄忽的身影便不見了!
雅靜急得想哭,慌亂地四處尋找,左顧右盼的陌生景致讓她莫名害怕了起來。天呀,這里是哪里?誰來告訴她!
她不知道自己走出了報恩寺,來到后山的樹林里。
這附近是京城近郊有名的別墅區(qū),由于景致清幽,許多達官貴人都在此建有別業(yè),葉智陽擁有的天籟別院就在穿過這片樹林不遠的山麓。
可是雅靜什幺都不知道,為了追上少女情懷里藏著的人,她胡里胡涂地來到這里,滿心憧憬著能見著意中人一面,跟他說一會兒話,即使他身邊已有如花美眷也沒關(guān)系,但這微小的希望也落空了。
葉智陽清新俊美的身影不見影蹤,取代的是滿眼的蒼翠,杳無人跡的空寂,教她不知何去何從。
‘定國公!’她忍不住嗚咽低喊,他若聽見她的呼喚會來救她吧!
但萬一他走遠了,該怎幺辦?
‘定國公!’她又喚一聲,淚水紛亂如雨,正如她亂掉的心。
模糊的視線下,碧綠的山色顯得那幺無情,完全無法響應(yīng)她的倉皇失措。
腳步一個踉蹌,她無力支撐虛軟的雙腿,跌臥在茵綠的芳草間,霎時,風(fēng)聲、樹聲、鳥聲充盈著聽覺,但她太害怕了,浮動的心情靜不下來欣賞天籟,只覺得天地間好象剩下她一個人,而遠處傳來的風(fēng)聲像極了怪物的嘶吼,她嚇得全身顫抖。
她會死在這里嗎?連一面都沒見著他,便死了?
不甘心呀,不甘心呀!
雅靜逸出數(shù)聲哽咽,突然,她好象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絕望的心情登時振奮了起來。會不會是定國公聽見她的呼喚找了來?即使不是他,她也可以找對方問路,尋回來時路。
想到這里,她迅速抹去臉上的淚水,拍了拍身上沾染到的草屑,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往那聲音尋了去。
。!。!。
‘有沒有人?有沒有人?’充滿求救意味的呼叫聲由遠而近傳來,回響在安靜的樹林里。
放鷹的男子也聽見了,手上的雄鷹不安分地拍動翅膀,他索性把手一伸,放它自由飛翔,冷峻的目光轉(zhuǎn)向身后兩名從人。
毋需主人開口,便雙雙會意,其中一人朝聲音發(fā)源處大步走去,沒走幾步,便瞧見一條纖弱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朝這里過來,見到有人,欣喜之色溢于花容,扶著樹干喘氣,但等她微定了定神,視線清晰地捕捉到叁人的形影,一抹警覺竄過全身,害怕地往后退縮。
叁名男子看起來高大威猛,其中一人衣飾華麗,頭上纏著藍色的織錦,扮相怪異,注視著她的眼光讓她很不舒服,一張帶著些邪氣的臉龐有點眼熟,像是在哪里見過。他的兩名同伴看起來也不是善良之輩,雅靜登時覺得自己像被猛獸盯上的獵物,頸背寒毛豎起。
雖然涉世未深,雅靜也知在荒野中遇到陌生男子有多危險,緊了緊拳頭,回身就跑。
‘既然來了,何必急著走?’
帶著惡意的訕笑聲令雅靜全身一僵,眼前一花,便被叁名男子中的一人攔住了去路。
她眼中充滿驚恐,那聲音勾起了兩個月前的惡夢──是在皇宮里遇到的無賴!無法置信地轉(zhuǎn)回身,心里祈禱著千萬不要是他,但盡管與那晚的打扮不同,她還是認出了那張邪惡的嘴臉,過度的驚懼使得她頭暈?zāi)垦#p腳虛軟。
‘是你!’她逸出驚喘,粉嫣的小臉面無血色。
那晚的記憶是那幺難堪,混合著屈辱、憎恨與害怕的情緒排山倒海而來,她承受不住地幾乎要暈過去。
‘你認得本王?’天仲謀歪了歪頭,饒富興味地打量起她。
盡管釵橫鬢亂,臉色又蒼白似鬼,還是難掩她的嬌美,一股男性的欲望在他體內(nèi)暢流激騰。
哈哈!荒郊野外哪來這幺好的貨色!莫非老天爺同情他這段日子的遭遇,安排這個小美人來安慰他?
他近來的運道實在太背了!以為上回被朝陽公主打一頓已經(jīng)是最倒霉的事,哪知半個月前,他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頭發(fā)被剃光,成了大光頭,頭皮還惡意地被刮出幾道血痕,嚇得他好幾晚不敢睡覺,把當(dāng)晚值夜的守衛(wèi)全都施予嚴懲。
被剃光的頭發(fā)不可能立即長長,他只好用塊上好的織錦把頭頂包住,但還是沒法見人,只好詐稱生了重病,誰都不敢見。但老待在家里悶也悶出病來,便到郊外的別墅散心,天氣好時放鷹鳥解悶,可久了也會無趣,正覺得無聊,老天爺便送來這幺個活色生香的美人兒,真是太好了!
但他覺得好,雅靜卻不做如是想,見他一步步朝自己走來,怕得直打顫。
‘你……別過來!’她尖聲叫道,轉(zhuǎn)身想逃,奈何去路被擋,這下前有虎、后有狼,她陷進絕境中。
‘你不要本王過去,本王偏要過去!Φ刈邅,雙臂朝她展開。
‘走開,走開!’她勉強撐著虛軟的雙腿一會兒往左、一會兒往右,但體力與對方相差太懸殊,逃不出叁人形成的包圍網(wǎng)。
‘我……救命,你們再過來我就喊救命!’絕望之下,她只能胡亂喊道。
‘哈哈……你真是有趣!’天仲謀狂笑道,將她慌張、可憐的模樣全都看在眼里,腦中忽然靈光一閃,伸手攫住她無助的嬌軀,把她帶到眼前細細打量。
淡淡衫兒薄薄羅,雖不及那晚的衣著華麗、正式,但在日光下顯得細白如上好瓷器的肌膚,比昏暗的夜色下觀視更令人心動。是那晚遇到的美人兒!他登時心火上升,既是一種未得到手、極度渴望擁有的欲火,也是想起那晚受到的屈辱和打擊的怒火。
‘我們又見面了,美人兒。’他故意對她臉上呵氣道。
雅靜呼吸一窒,胸腹之間一陣難受的翻攪。
‘該是本王的,終究是會落到本王手里。不信的話,你盡量喊救命,看這會兒還會不會有人來救你!’
他邊得意地大笑,邊俯身欲噙住那顫動不休的小嘴,雅靜嚇得緊閉起眼睛和牙關(guān),忽然聽見他大叫一聲,鉗制她的力道頓時消失,虛軟的嬌軀失去支持地跌在地面。
‘孝親王想看,本宮樂于從命!
銀鈴般的笑語伴隨著一道柔美清絕的倩影自濃密的樹蔭間落下,葉續(xù)日好整以暇地看著天仲謀在原地痛得直不起腰來,發(fā)現(xiàn)他頭上包著的織錦布時,嘴角的笑意更促狹。
‘王爺!’兩名侍衛(wèi)驚恐之下,連忙采取應(yīng)變措施。一人上前探視主人,一人則手按在刀柄上戒備著。
‘你……你……’眼睛被淚水模糊了視線,以至于看不清楚眼前的人兒,但她的音容笑貌刻畫在腦中實在太深了,是以一聽見她的笑聲,天仲謀便認出來者乃是他此生的天敵──朝陽公主葉續(xù)日是也。
‘可不是本宮嘛!寥怀姓J,目不轉(zhuǎn)睛地欣賞天仲謀的慘狀,對自己的杰作十分滿意。
她這一彈不僅落點好──不偏不倚地打在他腰后的腎俞穴上,而且施力得極巧──只會讓他痛不逾生,卻不會死人。
看夠了天仲謀痛得五官變形的臉容,她轉(zhuǎn)向雅靜被嚇得直發(fā)抖的嬌軀,腦中思緒疾轉(zhuǎn),卻因為想不透而柳眉擰起。
唐雅靜怎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她是嬌生嬌養(yǎng)的閨閣弱女,不像她身負絕藝,這里又是自家別墅附近,家人都放心讓她一個人亂闖亂撞。照理講,唐雅靜是不可能一個人跑到郊外,身邊沒人跟著!
可是軟倒在地、渾身輕顫不斷的淚人兒不是她,還有誰?!
她該不會是像上回一樣,受了刺激,隨便亂跑吧?
‘王爺?shù)哪懽邮窃絹碓酱罅。上回強搶民女,這次連尚書之女也敢非禮,你當(dāng)真以為本宮不敢告到皇上面前嗎?’她俏臉凝霜,隨意朝前一跨,驚人的氣勢將叁人嚇得往后退了好幾步,順利將唐雅靜軟弱的身影納在身后保護。
‘你……你……是你!’天仲謀忍住痛,指控地道。
續(xù)日不承認也不否認,明白天仲謀必然是從她剛才的出手,認出她便是皇帝壽誕那晚出手教訓(xùn)他的人。她冷冷地勾起嘴角,在他從新仇想到舊恨而忿忿不平的眼光瞪視下,非但夷然不懼,還冷言譏刺。
‘王爺什幺時候練就一對火眼金睛了?瞪得本宮好怕喔!
‘你……你……’
‘還結(jié)巴了呢!本宮剛才是不小心擊中你的腎俞穴,可沒有打中你的結(jié)巴穴喔!
腎……他一臉驚恐,怪不得會這幺痛,腰都直不起來了。這臭娘皮不知道腎關(guān)系著男性雄風(fēng)嗎?看她笑得那幺可惡,分明是曉得的!說什幺不小心,這臭娘皮!
一時間,怒氣洶涌如河水泛濫,淹沒了他的理智。顧不得葉續(xù)日一身本領(lǐng)高強,他氣憤得想沖出去為自己討回公道。
‘妹妹,妹妹……’大海般深情渾厚的聲音卻在此時一波一波的傳來,飛旋在天仲謀腦中,阻止了他的沖動。
這聲音,這情景……好熟悉!
‘大哥,我在這里,我在這里……’癱軟在地上的唐雅靜聽見兄長的呼喚,失去的力氣登時恢復(fù)了大半,她爬坐起來,哭叫地響應(yīng)。
‘!’天仲謀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覺得熟悉,皇帝壽宴那晚,他被葉續(xù)日偷襲后,美人兒的哥哥也找了來,他在驚慌下倉皇離開,并沒有跟對方照面。
唐劭杰來了!
續(xù)日的心跳得像戰(zhàn)鼓擂起,一聲擂得比一聲急。莫名的期待充滿在胸臆間,就像過去這些時日,每次想起他時,唐劭杰叁個字便如閃電般痛擊著她的心,如煙火般燦爛綻放在心頭,久久未能散去。
他的名字呀,像落在心口上,沉沉的,沉沉的一把刀。提起來時心會痛,不管它也隱隱會疼,教她想也不是,不想也不成。
轉(zhuǎn)念間,唐劭杰矯健的身影已隨著他另一聲呼喚,抵達位于樹林邊緣的空曠處,他瞧都不瞧她一眼,直奔坐在地上的唐雅靜。
‘哥哥!’
雅靜投向他,在兄長安全的懷抱里放情地哭訴自己的委屈,這一刻,續(xù)日是羨慕她的,尤其看見劭杰對待她的小心翼翼,仿佛她是失而復(fù)得的珍寶,心更像被什幺重重擊了一下,泛起漣漪般的酸楚。
‘妹妹!’劭杰心中充滿震驚,沒想到兩個多月前妹妹在宮中遭遇的意外會再次發(fā)生,不同只在于欺負雅靜的登徒子──孝親王并沒有逃離現(xiàn)場,救雅靜的恩人──朝陽公主也沒躲起來,兩人兩雙眼都盯著他瞧。
前者的眼神帶著評估、算計,他暗凜于心,警告自己得小心提防戒備。
后者──劭杰雖然極力阻止自己去在意,依然心神受到震動。那一晚還是充滿怨恨、輕視,像一柄無情刀斷絕他的癡心的眼眸,此刻卻如春水浸晴霞般綺麗嬌媚,仿佛忘了曾在風(fēng)雨中怒濤洶涌地淹沒他所有熾熱的情懷,以其迷人的雙眸眨動著欲訴無從訴的萬種情意,撩動他那顆原該死絕的癡心又蠢蠢欲動。
但只有傻瓜才會犯下同樣的錯誤,再次陷溺在她看似有情卻無意的眼眸挑逗下。更或許她眼中根本沒有情意,是他在自作多情,那晚她把話說得那幺決絕,他還妄想什幺?!
痛苦在體內(nèi)擴大,他咬緊牙關(guān)咽下,提醒自己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雅靜,其它人……其它事……都不重要。
續(xù)日無法移開眼光。
再次見到他,才曉得她有多想念他,心里對他有多幺地抱歉。
那一晚,唐劭杰揭出她身世之謎之舉,不啻是拿一把刀往她原本就受傷的地方捅下,悲痛之余,她失去理智,把所有的怨恨、不滿全發(fā)泄在他身上,并沒有給他公平的對待。事后,她很懊惱,卻放不下身段找他道歉,直到今日再見到他。
他依然俊朗出色,英氣逼人,但模樣似乎清減了些,投向她的眼光不復(fù)以往般熱烈溫暖,替代的是冷冷的防備。
她無法怪他,心卻酸澀了起來,莫名地感到委屈。
‘哪位可以告訴我,究竟是怎幺回事?’劭杰沉聲詢問,極力壓抑下內(nèi)心深處見到續(xù)日時涌出的狂喜和戀慕,刻意顯得疏遠有禮。
但一眼之內(nèi),已將她的形影笑貌深深印到心版上。她依然清麗高貴,盡管身上的衣飾并不華麗,只著簡樸的白衣藍裙,然而閑淡妝勻的模樣,絲毫不遜于濃妝宮服時。
‘你是什幺身分,敢用這種口氣質(zhì)問本王!’天仲謀認出對方是御林軍副統(tǒng)領(lǐng)唐劭杰,父親是上任不久的兵部尚書唐慶齡,父子兩人因大敗莽軍而升官,算得上是當(dāng)朝新貴。不過自己乃是世襲的孝親王,論權(quán)勢地位都在唐家父子之上,沒必要害怕,便擺出頤指氣使的架式,后發(fā)制人。
劭杰暗惱于心,這語氣、態(tài)度與葉續(xù)日當(dāng)晚傷他時有幾分相像,令他頗為難堪。這些王爺公主當(dāng)自己是天之驕子驕女,完全不把其它人當(dāng)人看!
‘舍妹哭得傷心,劭杰詢問一聲,并不為過。王爺如果不方便答,我也不勉強。’
這話說得不卑不亢,帶有幾分玄機,天仲謀不悅地蹙起眉。
‘你這幺說是什幺意思?!’
‘他的意思很明白。要是你心虛,不敢回答,他還可以問自家妹妹,務(wù)必求一個公道,絕不會讓作奸犯科之輩逍遙法外!’
聽出續(xù)日話里的嘲諷,天仲謀不怒反笑。
‘呵呵,朝陽公主對本王真是體貼,怕本王誤解唐副統(tǒng)領(lǐng)的意思,解釋得這幺清楚。嘖嘖嘖,也不枉本王對公主一往情深,在此癡癡等候了!’
‘原來你不只是色鬼,還是白癡、瘋子!’氣惱他語出輕薄,續(xù)日索性不再維持表面上的客套,反唇相稽!緦m是可憐你胸?zé)o點墨,連唐大人簡單明了的一番話都聽不懂,才給你解釋的,不準會錯意。’
‘呵呵,本王明白。公主是愛之深,責(zé)之切……’
‘本宮恨不得把你那張臭嘴縫起來!嘖,天下間竟有你這幺不要臉的人!’
‘沒有愛,哪有恨?本王了解的,公主別不好意思呀!’
‘你皮癢、欠揍,是不是?’遇到這種厚顏無恥的人,縱是泥人也會發(fā)火,續(xù)日氣得想把他的光頭當(dāng)球踢!
‘打是情,罵是愛,既然公主喜歡這套,本王只有舍命相陪了!
‘你……’
‘夠了!’劭杰聽不下去,抱起仍在抽噎的妹子。‘舍妹還需照料,下官不方便繼續(xù)打擾兩位打情罵俏,容我告辭!
‘唐劭杰,你亂講什幺?!’續(xù)日氣急敗壞地吼道,她已經(jīng)夠嘔了,他還要損她!
‘公主不必生氣,下官無意打擾公主與王爺約會……’
‘誰跟他約會呀!’她越聽越怒,語氣轉(zhuǎn)硬,公主脾氣忍不住大發(fā)!僬f,本宮的事什幺時候輪到你置喙了?’
‘下官自知沒有資格,告退了!’他心似刀割,盡管明白是自己說話太過分,才惹惱她,可聽她用這種口氣說話,更無法放下身段跟她道歉。
‘你……你……’見他說走就走,續(xù)日急了起來,她不要他帶著對她的誤會離開啦!o我站!今天不說清楚,我不放你走。你給我聽仔細了!我親眼看見天仲謀捉住你妹妹想輕薄,幸好我及時賞他一顆御賜琉璃珠,才保全你妹妹……’
天仲謀立刻感覺到唐劭杰的目光像火鞭般地揮來,背脊一陣發(fā)涼,但很快鎮(zhèn)定下來。
‘你不要含血噴人!闪巳~續(xù)日一眼,眼光狡獪地在她與唐劭杰之間來回窺視,隱隱嗅到兩人間的氣氛有異,‘這位姑娘衣服也沒亂,身上也沒受傷,你憑什幺說本王欺負她?’
‘本宮親眼看見你捉住她不放,想要欺負她,若不是本宮來得湊巧,她還能衣服不亂,身上沒受傷嗎?’
續(xù)日的話讓劭杰回想起一個月前在會英樓內(nèi)目睹到孝親王將一名賣唱姑娘凌辱得不成人形的凄慘模樣,不由得氣憤填膺,虎目怒火飆卷,嚇得天仲謀膽小地退了一大步,縮在兩名隨身護衛(wèi)身后。
‘本王……好端端地在這里放鷹,是這位姑娘突然闖來,本王是好心扶住她,可沒有欺負她!’
‘我明明聽你對唐小姐說,“你盡量喊救命,看這會兒還會不會有人來救你”,現(xiàn)在倒不敢承認了!上次你就曾試過欺負她,也是本宮親眼見到的!’續(xù)日不容他狡辯。
‘你說親眼見到,便親眼見到嗎?’天仲謀腦筋轉(zhuǎn)得快,有恃無恐地回道!覀兒尾辉儐柼菩〗?要是本王真的意圖對她輕薄,一定會全權(quán)負起責(zé)任,向太皇太后稟明,迎娶她當(dāng)王妃!
被點到名的雅靜立刻嚇得全身發(fā)抖,泣不成聲,續(xù)日和唐劭杰面面相覷。這不等同是把逃過一劫的唐雅靜又送進他的狼嘴里嗎?
‘人家險些被你輕薄,怕都怕得要死了,還要倒霉地嫁給你,天下間哪有這種道理!’她沉聲怒道。
‘公主不會是在吃醋吧?’他得意地奸笑,‘本王心里最愛的還是公主呀。只要公主說一句,本王只愿娶你一個!
‘你……你……’她氣得頭暈?zāi)X脹,喉頭像塞了鉛塊似的。
劭杰臉色凝重,抱好懷中悲泣不止的妹子,不愿再停留。
‘唐劭杰,你就這樣走了呀!’她為他們兄妹跟天仲謀吵架,他竟然不管她!
‘舍妹亟需照應(yīng),下官不好再待下去。離去前想勸公主一句話,女人跟男人斗嘴,永遠是吃虧的一方,公主何必自找苦吃!’
‘我是為你妹妹出頭耶!’
‘只怕公主費心下去,吃虧的仍是舍妹!Z氣沉痛地道。
‘你……你……不識好人心!我好心幫忙,還被你嫌棄,你有沒有腦子呀!’
‘公主請自重!’自己的苦心不被人了解,反挨罵,劭杰不禁也火了。
‘我夠自重了!倒是你教訓(xùn)人之前,不妨先管好自家妹子,不要成天亂跑,小心變成大色狼的點心!’
感覺到懷里的妹妹朝自己偎得更緊,淚流得更兇,劭杰急于安撫她,無心再跟續(xù)日爭辯下去,只朝她點頭道:‘受教了!告辭!碛盎鲆坏荔@虹,很快消失。
續(xù)日滿眼無法置信,瞪視著他離去的方向,有種被人遺棄的委屈和怨恨。
‘嘖嘖嘖,好可憐喔。一片好心,全給狗吃了!’天仲謀幸災(zāi)樂禍地道,立刻為自己贏來一記火辣的白眼。
‘你小心舌頭。’她冰冷的語音逐字擲向他,眼中凜然的殺氣讓他反射性地想以雙手保護住嘴巴,幸好他及時壓抑下沖動,才沒有當(dāng)場丟丑。
他故做不在乎地聳聳肩。
‘可惜唐劭杰不敢追究下去,不然,本王還真的很想要負責(zé)哩。雖然他妹妹比起朝陽公主你是遜色了些,但我看她性情溫馴怯柔,真是我見猶憐,逗得本王心癢難禁……’
‘本宮警告你,要是你敢亂打她的主意,就不只是光頭了事!’
天仲謀這下可聽明白了,原來他的光頭也是葉續(xù)日的杰作,射向她的眼光登時充滿怨毒不滿。
‘你在威脅本王?’
‘你說什幺就是什幺!’
‘那本王說,朝陽公主之所以不準本王打唐小姐的主意,是想要自薦枕席啰!’打是打不贏她,但口頭上占便宜,暗地里使出惡毒奸計對付她,對他是輕而易舉。
‘你嫌上回挨的巴掌不夠多嗎?’她兇惡地瞪視他。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fēng)流!p浮地邪笑道,見她眼露殺機,立刻收斂起笑意,一本正經(jīng)地道:‘不過,本王還不想做鬼。’
‘算你識相!’她拂袖欲離。
‘公主要走了嗎?那本王只好自言自語啰!灰姷剿_步慢了下來,天仲謀掩去嘴角得逞的笑意,嘖嘖有聲地道:‘本王想娶公主是沒資格啦,但如果對象是尚書府的千金,相信太皇太后不會反對!
‘你敢!’她氣得旋身怒視他。
‘本王既然敢說,當(dāng)然也敢做!’他陰沉地道,挑釁的目光看得續(xù)日既生氣又驚慌。
氣的當(dāng)然是他竟敢威脅她,驚慌則為了他充滿恫喝的話并非無的放矢。就像他說的,如果他向太皇太后要求迎娶唐雅靜,老人家說不定還真會同意。
只要想到怯柔可憐的雅靜落進他的魔掌,續(xù)日便心痛不已。
‘你……你……究竟想怎幺樣?’
‘這件事也不是不能商量的。’天仲謀呵呵笑道,邪氣的目光像尾毒蛇纏繞向續(xù)日,害她毛骨悚然,惡心得想吐。‘今晚二更,本王在孝親王府掃徑等待公主前來商議。記住,你要是帶別人來,此事便作罷!
他不等她回答,留下他的威脅,帶領(lǐng)手下離去,趾高氣揚的模樣分明是吃定續(xù)日為了唐雅靜非來不可。
怒視著他離去的背影,續(xù)日在心里兜轉(zhuǎn)了好幾圈,始終捉摸不出主意,忽然,身后傳來窸窣的聲音,她立刻旋過身,見到李蕓芷氣急敗壞地從樹后往她走來。
‘公主,你千萬不可以去!’
‘你怎幺在這里?’她詫異,目光瞥向陪在她身邊做小廝打扮的少年,心情定了定。
‘我和表哥分頭尋找靜表姊。小叁子陪著我沿途問人,尋訪到靜表姊可能往這里走來,來到附近,聽見你們的爭執(zhí)……’
‘為何不現(xiàn)身,跟你表哥一塊離開?’
‘我怕你人單勢孤,對付不了那個王爺,才跟小叁子留下來。公主,你千要別去,所謂宴無好宴,那個王爺又一臉邪氣,肯定準備好陰謀詭計要對付你。’
‘我知道!
‘那你還去!’她氣呼呼地說。
續(xù)日心里一暖,知道伶俐聰明的李蕓芷看出了她的心意,她伸手輕拍她單薄的肩膀,深邃的美眸射出強烈的自信。
‘你放心!
放心?她傻了、笨了、死了,才會放心!
李蕓芷睜大一雙天真無邪的眼睛,螓首很不給面子的搖成博浪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