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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水昭儀 第五章
作者:岳盈
   
  夜已經(jīng)很深了。

  差不多是那晚關(guān)寧闖進她房里的時刻。

  幽黯的燭火自層層床帳外透射進來,冰心的眼睛疲澀,床帳無風(fēng)……不動。

  她在盼什么?

  約莫一個時辰前,她還在月下調(diào)弄琴弦。

  這原是一天中,她最喜愛的時刻。

  坐在荷花池畔的涼亭,看十里風(fēng)荷四面埋伏而來,任清涼的荷香隨風(fēng)吹拂,深藍(lán)的天際鑲著皎潔的月,那由半環(huán)看成塊形的月,再過幾日便又是團圓了。

  可惜,月圓人不圓……

  即使她退而求個千里共嬋娟,但那人與她雖同在一片天空下,會不會抬首賞月,甚至想起她,仍是未定數(shù)。

  想來便覺得凄涼,也不管那人心里有沒有她,便癡癡惦記著對方,是不是大傻了?

  冰心自憐自艾,腦海里翻來覆去的全是兩人間少得可憐的往事,心情一會兒悲,一會兒喜,纖纖十指下的琴弦也跟著忽悲忽喜,宮商角徵羽丁丁冬冬的亂響,曲不成曲,調(diào)不成調(diào),七零八落的琴音聽得伺候她的侍女們個個眉頭皺起。

  冰心的琴藝在莽國是數(shù)一數(shù)二,眾侍女夜夜聽她彈琴,耳朵都被養(yǎng)刁了,自然難以忍受她與平時的水準(zhǔn)落差頗大的演奏。

  但沒人敢要她停下來,直到冰心自己停止演奏。

  倒不是感應(yīng)到侍女們的心聲,好心的停下來,而是她忽然有種被人注視的強烈感覺,心跳莫名加快。

  跟那夜一樣。

  有人在看她。

  是他嗎?

  冰心急切地搜索了起來,目光自左而右、自右而左地找了一遍,陰森的樹影里什么都瞧不見。

  “郡主?”好音見她神情焦急,像在尋找什么,也緊張地左顧右盼。

  “我……”冰心站起來,逃避好音探詢的眼光,“累了!

  “時候不早了,郡主回房休息吧。”

  就這樣,她在好音服侍下,沒多久便上床了。

  時間在寂靜中過得特別緩慢,每一個消失的過去都讓她越來越無法確定是真的感應(yīng)到關(guān)寧的注視,還是她在胡思亂想。

  如果是前者,他應(yīng)該會等到夜闌人靜時,才像上次一樣闖進來找她。

  如果是后者,那她不是太可悲了嗎?不但不為他的欺騙、鄙視和玩弄而氣憤,反而因為太過渴望他而心生幻覺,依然不改癡心的等待他駕臨,她到底在想什么,

  冰心越想越悲哀,無聲的啜泣像一首痛徹心肺的悲愴旋律,不斷在心里播送。

  或許他不來最好,她就可以斬斷癡念,當(dāng)做從來不曾遇過他,繼續(xù)走那條注定好的絕望之路,什么都不想,因為想也沒用呀。

  正當(dāng)她掩面低泣,床帳無風(fēng)自動,冰心警覺的睜圓淚眸,迷茫中見一條人影閃到床邊,她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yīng),便全身一震的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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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心幽幽醒轉(zhuǎn),一睜開眼便看見關(guān)寧。

  這一幕跟三年前關(guān)寧將她救出護國琉璃寺,她醒來時很像。

  他同樣坐在她身邊,目光炯炯的注視著她,只是這次的眼光里沒有憐惜,沒有柔情,沒有溫暖,只有銳利的刺探,無情得像把利刃指向她心坎,冰心的心糾結(jié)絞痛著,霍地別開臉,卻發(fā)覺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間。

  “這是什么地方?”她驚慌的坐起來。

  “我住的地方。”關(guān)寧的聲音平平的沒有抑揚頓挫。

  冰心詫異地轉(zhuǎn)動目光。

  房里的布置簡單樸實,但從床褥的質(zhì)感,可以感覺出質(zhì)料很精細(xì),符合他給人的感覺。

  可她明明記得睡在冰心苑里,偷偷為他掉眼淚,床帳無風(fēng)自動,一條人影闖到床邊,她連拭淚都來不及,便失去意識。醒來已經(jīng)在這里了,眼中仍有濕意……

  冰心不由懷疑關(guān)寧會某種法術(shù)。

  似乎能看出她心中所想,關(guān)寧溫吞吞的說:“這里是觀星臺,距離你住的冰心苑有點遠(yuǎn),靠近皇帝的寢宮龍蟠宮。憑我的輕功造詣,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可以趕到冰心苑把你帶過來!

  冰心毫不懷疑,她見識過他的輕功。但如果他以為憑恃著武功,就可以對她為所欲為,就太過分了!

  “你欺騙我、玩弄我,還在皇帝面前質(zhì)疑我、打擊我,現(xiàn)在又把我給擄來,到底想做什么!”冰心方寸間燒著怒火,嘶吼的同時,一股酸澀沖出喉頭,沖上鼻腔,刺激著眼淚汪汪。

  不愿讓他看到她掉眼淚,冰心跳下床,但立刻就被關(guān)寧抓回去。

  她氣憤的打他、捶他、咬他,關(guān)寧沒想到她有這么潑辣的一面,加上擔(dān)心會傷到她,一不留神,中了好幾招花拳繡腿,還被她的皓牙貝齒咬到,皮肉難免受罪。

  他悶哼一聲,索性點了她的麻穴,讓她無法動彈。

  “說我欺騙你、玩弄你?”瞪視著她梨花帶雨的嬌模樣,關(guān)寧咬牙切齒!笆钦l欺騙誰,誰玩弄誰,你心里清楚!不要以為你會哭就是有理的一方!”

  “我才沒有哭!”她倔強的說,身體不能動,害她連舉起手擦眼淚都不行!懊髅魇悄闫圬(fù)人,還兇我!”

  “我兇你?是誰說話比較大聲?”關(guān)寧好氣復(fù)好笑!拔揖褪桥履愦蠛鸫蠼,驚動一堆人來,才會把你帶到這里!

  “我沒有大吼大叫。”冰心羞得滿臉通紅,不愿承認(rèn)自己的確如此!胺凑銢]經(jīng)過我同意便把我擄來,又點我穴,就是你不對!”

  “如果你不是像個潑婦一樣攻擊我,我不會點你穴道!

  “你說誰是潑婦?”她懊惱極了,長這么大,從來沒人罵過她是潑婦。

  “我手背上還有你的齒痕,不容你狡賴!”

  冰心果然在他手背上看到小巧的齒痕,困窘的悶聲道:“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便這么兇,故意的話豈不是更不得了?哼,在皇上面前就柔得像要化成水,在我面前卻像頭河?xùn)|獅!”他語氣酸溜溜的。

  “誰教你欺負(fù)我,把我綁到這里來,我才會……咬你……”冰心為自己辯解,好委屈地瞅視著他!澳惴砰_我啦。我鼻水都快流出來了……”

  關(guān)寧聞言只好替她解開穴道,順手遞了條手絹過去。

  冰心背對著他,默默拭淚擤鼻,聽見關(guān)寧低沉的嗓音。

  “不把你帶到這里來,你以為我們在冰心苑里能好好的談話嗎?上次我離開時,差點就被你的好音發(fā)現(xiàn)。她睡到半夜,跑到你房里巡夜,幸好我及時解開那兩名侍女的穴道,否則一定會引起她的疑心!

  “你把我?guī)磉@里,她不是……”她緊張的望向他。

  從“擄”變“帶”,她顯然不怪他了。

  關(guān)寧深深注視著冰心,瞧得她心如小鹿亂撞,羞得不敢跟他對視,只拿眼角余光偷瞄他。

  “你放心。她只是去查守夜的侍女有沒有偷懶,并沒有掀開床帳查你。我?guī)ё吣銜r,把棉被疊成人形狀,從床帳外看去,毫無破錠!

  冰心松口氣,想想又覺得不放心。

  “我還是回去好了。”她說,準(zhǔn)備下床時,卻發(fā)覺自己光著腳,不由怔住。

  “得等我們談清楚,你才能走!标P(guān)寧心不在焉的說,目光落向那雙蓮足,像兩朵粉蓮,正適合開在他手上。

  他心情一蕩,怕自己真的伸手去握住她的腳,連忙將眼光轉(zhuǎn)開,清了清喉嚨道:“你今晚的琴彈得真糟,不及你以往的水準(zhǔn)!

  “你聽過我彈琴?”冰心訝然道。

  “嗯!

  他困窘的承認(rèn),咳了咳,“三年前……我不放心,到你家附近轉(zhuǎn)了轉(zhuǎn)。聽見琴聲,忍不住循著聲音越墻而入,發(fā)現(xiàn)是你在繡樓內(nèi)彈琴!

  雖然已經(jīng)是很久的事了,冰心還是很快回想起關(guān)寧說的那夜。

  夜很深,很深。

  她剛經(jīng)歷一場有驚無險的劫難返家,任憑家人詢問,她都不肯說出細(xì)節(jié),懷著秘密的心事,怎么都睡不著覺。

  關(guān)寧像個英雄從天而降,將她從桑顏卡邦手中救出,還求太后保護她,這份恩情她一輩子都忘記不了。然而,他非但施恩不望報,連句再見都沒給她機會說,萍水相逢的兩人就各分東西,以后也不知有沒有機會見面,令她心里徒留遺憾。

  她越想越是傷感,只得以彈琴來排遣心情,隨著琴弦震動,收藏在芳心里的秘密隱隱泄漏。

  那威武俊美的男子呀,不僅救了她,還溫柔的安慰她,雖然兩人只短短的相處了一夜,但她知道,心里永遠(yuǎn)都有一塊空缺是留給他的。

  琴聲琤琤琮琮的泄出她的心情,濃濃的相思和哀傷冉冉隨風(fēng)飄送,多么希望他能聽見呀。

  才這么想時,她忽然有種奇異的感覺,好像自己的祈求得到了應(yīng)許,關(guān)寧真的聽見了這琴聲,明白她的心情。

  心頭登時涌上一股溫暖與滿足,冰心從此養(yǎng)成在月夜里彈琴的習(xí)慣。

  思緒回到現(xiàn)在,冰心眼中充滿激動,甜柔的笑意似輕撩湖面的晨風(fēng)吹進關(guān)寧心中,他感到一股燒灼感自胃部迅速蔓延全身,情涌意動間,他們的唇疊在一塊。

  就好像他們注定要在一起,嬌柔的身軀與剛猛的男體契含的嵌合,而他們的唇熱烈啜飲著彼此。

  他們壓抑得太久了。

  關(guān)寧一直將男女之情排拒在生命的歷程里。初遇冰心時,便為她動心,但他選擇逃避,直到兩人重逢,他很快明白自己忘不了她。

  然而,她卻是皇帝的妃子。

  他陷入掙扎,但最后仍抗拒不了她對他的吸引力,再度來到她床畔,將她帶回自己的住處。

  “你沒有忘記我,對不對?”兩雙嘴唇稍稍分開,喘息,冰心曼聲呢喃。

  禁錮在她體內(nèi)的情蠱結(jié)合了壓抑的相思,助長了欲火,瞬間便燒毀了理智和矜持,忘情的擁抱住他。

  “是的。”

  他再度俯身,饑渴的吻住她甜蜜的芳唇。

  冰心熱情的回應(yīng)他,感覺他的手在她身上愛撫,點燃一波波的火焰。她激烈的顫抖著,雙手貪婪地?fù)崦募绨,他的胸膛,還有他勁瘦結(jié)實的腰身,尋找著他的衣帶。

  “那晚你來找我,不全是為了試探……”她逸出美妙的呻吟,歡喜贊嘆。

  “見到你就不是了!彼χ崎_她的衣襟,裸露出她高聳的酥胸,沿著她的頸項向雪膩的胸脯灑下一串濕熱的吻。

  “可是你在皇帝面前質(zhì)疑我,對我那么冷淡……”

  她嬌媚的埋怨,聽得他瞬間一僵,滿腦子的綺思登時煙消云散。

  關(guān)寧鼻翼翕張著,迅速離開她半裸的嬌軀,激烈的喘著氣。

  “你……”身上的重量和溫暖突然離開,令冰心措手不及。

  “我必須告訴你,”眼中的熱情驟然降成溫和的寒意,關(guān)寧徐緩的開口,“我不會讓私情妨礙公務(wù)!

  “你說什么?”冰心為之凍結(jié),明媚的眼眸轉(zhuǎn)為冷硬鋒芒,“你以為我是要讓你因私廢公才……你混蛋!”

  淚水撲簌簌落下,那是飽含屈辱的傷痛眼淚。

  顧不得自己光著腳,她笨拙地想下床,膝蓋卻因先前的激情而虛軟著,支撐不住的跌倒。

  關(guān)寧及時伸手抱住她。

  “我不要你理,你走開!”她激動的在他懷里掙扎。

  關(guān)寧粗喘著,壓抑著因她那劇烈的扭動而被挑起的欲火。

  “我沒有那樣以為,你冷靜點!”

  “你分明說……”

  “沒錯,我是懷疑你。你說自己是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進宮,但我要帶你出宮,你卻拒絕,反而煙視媚行的向皇帝獻媚。冰心,我不是圣人,只是名有血有肉的平凡男人,我會憤怒、嫉妒,會猜忌、怨恨。你不能上一刻熱情如火的投進我懷里,下一刻卻跑去勾引皇帝!你這樣教我如何不疑心?你是否真如戴月所言,是莽國派來的奸細(xì)?你是為了替查坦?fàn)柡湍愕艿軋蟪,才進宮的?所以才不肯隨我出宮?”

  他連珠炮似的指控轟得冰心節(jié)節(jié)敗退,冰冷的目光令她退縮。冰心緊握雙拳,努力克制內(nèi)心攀升的惶恐和焦慮,平日里照人的容光慘白如紙,豐潤的雙唇抿得連一絲血色都沒有。

  她狼狽的推開他,轉(zhuǎn)過身,硬著頭皮喊道:“要是你認(rèn)為我有罪,為什么不把我抓起來,或是殺了我?”

  “有必要的話,我會那么做!

  無情的話刺得冰心心寒不已,她咬住下唇,不許升上喉頭的哽咽逸出唇,乖戾地喊道:“你現(xiàn)在就殺了我呀!”

  “我不會那么做!彼麌@息,猶豫的握住她的肩,不讓她掙脫!暗蚁蚰惚WC,我絕不會坐視你傷害自己或任何人,不管你進宮有沒有目的。”

  冰心不曉得自己還能說什么,只能任溫?zé)岬臏I水沉默的流下。

  有些事情是注定好的,就像她注定要傷己、傷人,就像他們注定要對立,不管她愿不愿意。

  顯然她是不打算說。

  關(guān)寧決定先不逼她,待觀察一陣,有了明確的結(jié)果,再誘她說出隱情。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他抱起她,溫柔的拭去她臉上的淚漬,將她眼中的絕望和悲苦全看清楚,暗下決定要設(shè)法掃除她眼中的陰影,讓她擁有開朗的笑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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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guān)寧是國師玄易上人的弟子。大約一年前,奉師命進宮保護皇帝,目前住在皇宮深處的觀星臺……”

  那天晚上,有許多話還來不及談起,關(guān)寧便送她返回冰心苑,是以冰心并不知他師父是天朝的國師。

  “?偣芎眯牡木嫖遥f別把一顆芳心錯放在關(guān)寧身上,那跟緣木求魚沒什么兩樣!焙靡艨┛⿱尚。

  “他為何這么說?你又笑什么?”冰心困擾地攏起秀眉。

  “跟他打聽關(guān)寧的事,我總要編些借口呀。”好音說,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閃爍著狡黠,“我只好說,跟在皇帝身邊的關(guān)大人好英俊、雄偉什么的,不曉得他是誰云云。?偣芤宦犖疫@樣問,立刻把關(guān)寧的事告訴我,還不忘嚴(yán)正的警告我,關(guān)寧是國師的關(guān)門弟子,將來是要承繼國師的衣缽,不外就是入道、當(dāng)國師,俗世間的男女之情跟他無緣。你就不知道,他那副緊張的表情有多好笑,好像我已經(jīng)非關(guān)寧不嫁,擔(dān)心我會難以自拔似的。害我一回想起來,便想笑!闭f著又咯咯笑了起來。

  他要入道、當(dāng)國師?

  干嘛還招惹她,對她又親又抱?

  一種遭人背叛、欺騙的不快感覺席卷全身,冰心頓時抵受不住胸腹之間的劇烈翻攪,頭暈?zāi)垦!?br />
  “怎么了?”好音注意到她臉色發(fā)白,連忙捉住她的脈搏細(xì)查。

  “沒事!北膿u頭,似要甩去那不該發(fā)生的身體不適,微閉著眼,低聲道:“皇帝上次來到現(xiàn)在,又過了三天。我的時間越來越少!

  好音表情凝重,機靈的眸光不動聲色的觀察周遭,確定涼亭附近都是己方的人,而且都在聽力范圍之外,她握住蓮卿的手,刻意壓低嗓音。

  “郡主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

  陣陣暖意從她掌心傳來,冰心忍不住揚起眼睫,迎視好音眼里的溫柔,眼眶酸熱。

  “好音……”她撲進她懷里,覺得主仆相依多年的情感又回到心中,“我以為你……跟以前不一樣了,但現(xiàn)在……好音,我好高興你還是以前的好音,如果連你都變了,我……我……”

  “郡主……”好音眼神復(fù)雜,溫柔的安慰她,“你想太多了,可這不能怪你。你突遭變故,被迫從安逸的生活里抽離,承受不該由你承擔(dān)的責(zé)任,難免會無法負(fù)荷?赡惴判模視䦷湍!

  “幫我?”

  凄美的嬌容里閃爍著苦澀,“從莽國一路迢迢來到天朝皇宮,到現(xiàn)在有四十天了。我只見過皇帝一面,還不知道第二面見不見得成。這樣的我,能有什么希望?”

  “郡主千萬不能喪氣!焙靡粑兆∷崛醯募绨,看進她眼里說!昂靡魰朕k法!

  “什么辦法?”

  “我了解百日情蠱的屬性,萬不得已,為了救郡主的性命,只需找個男人……”

  “不……”她凄惶搖頭,“要我以美色迷惑皇帝,已經(jīng)很不堪了,還要我為了活命而……”

  “郡主!”好音機警的阻止她激動的嚷嚷,伏低身子,圓潤的紅唇幾乎是貼著她的耳朵蠕動,眼神充滿警告。“別忘了三夫人的交代,為了鞏固小少爺?shù)牡匚,為了替元帥報仇,你必須不擇手段;实壑皇俏覀儚?fù)仇的工具,唐家父子和定國公葉智陽,才是我們的目標(biāo)。”

  她當(dāng)然不會忘記自己只是母親復(fù)仇的工具,更不會忘記此行的任務(wù)。

  冰心一顆心空空蕩蕩,午后的陽光充沛的曝曬大地,周遭熱氣騰騰,她卻全身發(fā)冷。

  “郡主……”

  好音軟下語調(diào),卻再也無法傳輸溫暖給她,冰心感到好疲憊。

  “就算我想要忘記,你也不會讓我忘記!彼扑榈牡驼Z里有著濃濃的嘲諷。

  好音無法否認(rèn),心情直直沉落。

  “我知道了。”無法阻止心底的冰冷泛濫,冰心的表情顯得脆弱而遙遠(yuǎn),仿佛浸潤在剔透的冰層中,看得好音一陣膽戰(zhàn)心驚。

  她是要把所有的感情和思緒都封閉住,教任何人,包括她自己都再也看不清嗎?

  或許這么做,對她比較好。

  身為工具,本來就不該有自己的想法,好音清楚這點,只是……自己如此也就罷了,降臨在冰心郡主身上就太可憐了。

  好音心疼地扶住她的肩膀,注視她道:“你放心,不管在任何情況下,我都會保護你!

  那低沉的嗓音里的強烈決心,令冰心感到意外,抬起眼看進好音眼中。

  藏在炯炯有神的眼睛里的靈魂,并不屬于她熟識的好音,而是另一個強悍、無畏的靈魂。瞳孔里反射出來的光芒帶著自信,及某種令她心悸的情愫,向她保證。

  一時間,冰心生出一個奇怪的想法,這人不是好音。

  可是,她明明是好音呀。

  “相信我!焙靡粽f,“把所有的問題都交到我手上。我會協(xié)助你完成任務(wù),保你平安離開。”

  “好音……”冰心眼神迷惘,反映著腦中的渾噩,不確定地喊著。

  “我已經(jīng)想到該怎么做了!焙靡粢靶牟恼f,“郡主美麗又有才藝,皇帝早晚都會再來冰心苑,到時我會把關(guān)寧支開,你專心對付皇帝,一定能讓他為你傾心。另一方面,也該對唐家下工夫了。我跟?偣芴竭^口風(fēng),隨時可以安排唐家女眷入宮覲見,先跟她們建立好關(guān)系,我們再找機……”

  “娘娘……”

  距離涼亭數(shù)丈遠(yuǎn)的宮門傳來騷動,追隨冰心入宮的一名莽國侍女匆匆跑來,在涼亭外躬身喊道。

  “什么事?”好音迅速收斂眼中鋒芒,轉(zhuǎn)向她。

  “萱和宮里來了一名許公公,說是奉太皇太后的命令召見娘娘。”

  好音匆匆和冰心交換一眼,接著問:“現(xiàn)在嗎?”

  “是的。我請許公公在廳里稍坐,特來請示娘娘!

  “你招呼許公公,我換件衣服便到!北牡f。

  “是!

  侍女離開后,冰心扶著好音的手款款起身,后者不放心的問:“你要去?”

  “我有選擇的余地嗎?”她說。

  “可是你不擔(dān)心……”

  “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北牡袜,寧靜的表情讓人瞧不出思緒來。

  她是真的不擔(dān)心,還是認(rèn)為擔(dān)心沒有用?

  好音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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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皇太后居住的萱和宮景致清幽,冰心帶著好音跨進宮門。

  靜謐的空氣里傳遞著一股使人靜定下來的檀香味道,十分好聞。兩人在廳門外等待宮人向里傳報,沒多久便等到太皇太后宣召。

  冰心神情恬靜地帶著好音走到大廳中央,依照領(lǐng)路的公公指引,朝寶座方向行禮如儀。

  “臣妾參見太皇太后千歲千千歲!

  甜柔的嗓音聽起來格外令人舒心,盈盈下拜的嬌軀十分優(yōu)美,饒是閱人無數(shù)的太皇太后也不得不承認(rèn),光是聲音和體態(tài),何蓮卿便夠格稱得上美女了。

  “平身。”

  “謝太皇太后!彼Ь吹钠鹕恚⒃谝慌。

  “把頭抬起來給哀家瞧瞧。”

  “是!彼従徧痱,將一張美麗的臉龐呈現(xiàn)在太皇太后的視線下。

  巴掌大的瓜子臉透著浸潤的玉光,白嫩無瑕,飽滿的額頭下畫著兩道修長的柳葉眉,一雙澄澈的眼眸嫵媚有情,秀氣的小尖鼻下,是一雙微微上揚的粉嫩菱唇。

  五官分開看,美。

  合起來欣賞,還是美。

  太皇太后眼中閃著讀嘆,更難得的是她的氣質(zhì)端莊高雅而不妖媚,這與她所預(yù)期的不同,令她松了口氣。

  “怪不得皇帝會稱贊你長得俊,果然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太皇太后過獎了。”濃密的長睫微微掩下,登時流露出一抹楚楚動人的神韻。

  “太皇太后沒有過獎,何昭儀的美貌的確罕見,連身為女人的我都忍不住多看幾眼!

  如鈴的嗓音自左方爽朗的傳來,冰心朝聲音方向看去,迎向一雙熱力十足的眼眸。

  她呼吸一窒,有種冰雪被暖陽照到的融化感覺。

  進入大廳時,她便察覺到廳內(nèi)除太皇太后及伺候的宮人外,還有一名貴人坐在雕龍刻鳳的扶手椅上,只是不方便細(xì)看。

  直到與她照面,方發(fā)現(xiàn)對方是個艷麗似朝陽耀眼的美女,梳著出嫁婦人發(fā)髻的頭上插著金鳳釵,顯得雍容華貴、光彩照人。

  “哀家為你引見!碧侍蟠认榈牡!斑@位是朝陽公主!

  原來她便是朝陽公主!

  冰心微微震動。

  在莽國時,她便聽說她了。不是因為朝陽公主的名氣大,雖然她的名氣的確不小。

  身為定國公葉智陽的愛女,皇帝的義姐,民間傳說她是天朝第一美女,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上Z黃色宮裝下的小腹微微隆起,令人詫異。

  冰心在下一瞬間便明白了。

  朝陽公主懷有身孕。

  是因為這個原因,皇帝才會違背最初的承諾,沒依照何、唐兩家的婚書讓唐劭杰迎娶她,反而當(dāng)朝宣布,納她為昭儀,招唐劭杰為駙馬?

  她深吸一口氣,上前見禮。

  “臣妾……”

  “都是一家人,不必拘禮!背柟餍θ菘赊涞钠鹕碛蛩H熱的伸手挽住她冰涼的小手!澳阄夷挲g相仿,以后你叫我續(xù)日,我喊你一聲蓮卿,別管昭儀、公主這些生分的稱謂了!

  “這……”

  “說起來,你還是劭杰的表妹呢!彼酃怃J利地閃了一下,隨即恢復(fù)柔和!扒,你既是我那皇帝義弟的妃子,又是我夫君的表妹,可說是親上加親,這么親的緣分,跟我客氣什么!”

  “公主這么說,我自是欣然相從!

  “還喊我公主!”續(xù)日故意板起臉,一雙眼眸卻流轉(zhuǎn)著笑意,“說好要叫我續(xù)日啊,不然喊一聲表嫂,我也是生受得起的!

  “好的,續(xù)日!北凰臒峤j(luò)所感染,冰心身心都輕快了起來。

  “來,我們坐下喝茶,這可是江南進貢的名品喔!崩m(xù)日挽著她入座,一邊熱情的招呼,一邊用那雙靈活多智的眼眸與太皇太后默默交換了個眼神。

  “的確是香醇可口!毕丬蝗牒,便覺得口齒留香。

  “喜歡的話,帶一些回去?刹豢梢阅?太皇太后!

  “你都說可以了,哀家敢說不嗎?”太皇太后故意逗她。

  “呵呵,我就知道老祖宗最疼我了!崩m(xù)日撒嬌道。

  “都當(dāng)母親了,還像個孩子!碧侍竽盟龥]轍的搖頭。

  “人家當(dāng)母親,還是您的孫女嘛!

  “這倒是!碧侍蠛呛切Φ。

  看她們祖孫相處融洽,冰心不由想起莽國太后待她的溫柔親切,可惜她們終究不是親祖孫,到了緊要關(guān)頭,太后仍是保不住她。

  她表情一黯,提醒自己不能失態(tài),勉強維持笑容。

  “你沒參觀過這里的花園吧,可美呢。”續(xù)日笑瞇瞇的道,轉(zhuǎn)向?qū)氉系奶侍螅袄m(xù)日想帶蓮卿到御花園走走,可以嗎?”

  “你們?nèi)グ。哀家正想休息!碧侍笕粲猩钜獾鼗匾暎S即起身。

  “恭送太皇太后!

  送走高貴的天朝國母,續(xù)日挽著冰心朝外走,“來,我?guī)闼奶巺⒂^!

  “嗯。”她順從地跟隨,墨睫掩蓋住眼中的一抹深邃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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