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醇酒美人 第一章
作者:岳盈
   
  「什么?」  

  盡管有心理準備,白沐仁還是被這陣驚天動地的叫囂給震得險些跌出沙發(fā),雙眼發(fā)直地瞪視著上一秒還意態(tài)優(yōu)閑地端著他忍痛拿出來的「麥卡倫1951」(一瓶要價臺幣八萬元的上等威士卡)品嘗的名士派貴公子,在他囁嚅地說完幾個關鍵字眼后,登時撇下美酒,以豹般的爆發(fā)力從舒適的休閑沙發(fā)彈射到他面前,修長有力的指掌青筋曝露地指到他鼻頭,眼中充滿無法置信的怒意。  

  「不要告訴我,是那瓶匈牙利產的百年TOKAJI!」混合著傷心欲絕與深惡痛絕的悲憤自那緊抿的嘴唇一字一字的擲出。  

  沐仁心虛地轉開眼眸,是沒膽也不忍承認。  

  「告訴我!」凄厲的聲音緊迫而來,是害怕知道、又非得知道的矛盾。  

  「我很遺憾……」他發(fā)顫的嘴唇抖出滿心的歉意。  

  得到證實的男子,躁怒的像頭被惹毛的獅子般,在發(fā)出另一聲怒吼:「你好大的膽子!」的同時,指到白沐仁鼻前的指掌屈握成拳。  

  后者被嚇得緊閉起雙眸,渾身僵硬地貼緊椅背,慘叫的道:「文明一點!我會賠你……」  

  「你要賠?」男子的怒吼轉為冰冷的嘲弄,猙獰地露出閃閃發(fā)亮的白牙,低聲咆哮:「怎么賠?你當它是臺灣啤酒,想買隨時可以買到嗎?這是匈牙利產的百年TOKAJI!在佳士德葡萄酒拍賣會場上飆到兩萬美金,但目前你想用比這高十倍的價錢買也買不到,因為最后一批的最后一瓶酒已經被你糟蹋了!」  

  「我哪里有糟蹋……」他不滿地嘟嚷。  

  「當然有!」男子的眼神及語氣更冷更鄙夷了,「你把百年TOKAJI當成幾千塊就能買到的白酒來喝,還說不是糟蹋!」  

  「拜托!我拿到手上時是一杯酒,不是整瓶酒,沒看到酒標,又都是澄黃色的酒液,你以為我光用看就能看出來嗎?」白沐仁氣憤地為自己辯解。  

  「但你有喝吧?」陰森森的語音自那繃緊的嘴唇飄出,一下子就把沐仁的滿心激憤全凍成冰。  

  「我是想……喝了就喝了,雖然喝出了是你的寶貝酒,可沾了我的口水不太衛(wèi)生,總不能還留下來給你喝吧?」他小心翼翼地陪著笑臉回答。  

  「哼!」田歆不置可否,心中其實是沉痛已極,只要能嘗到一小口,有沒有口水他都不在乎!  

  「那時候整瓶酒倒的只剩下我手中那杯,已經是回天乏術了。若不是佳音好心為我留酒,我連一口都喝不到!」  

  一口氣的說完,這次沒有被人打斷,甚至一聲冷哼都沒發(fā)出,白沐仁訝異地擡眼望去,只見先前還怒火狂燒的嚴酷帥臉不知為何竟微顯怔忡,他趁機進一步陳述。  

  「我啜飲一小口便發(fā)覺不對勁,雖然同樣都是用貴腐葡萄釀制而成,來自波爾多蘇代區(qū)一級酒莊的甜白酒酒質也堪稱甘美香醇,但那股清甜味還是超出它應有的品質。我在狐疑之下,才會把酒瓶拿過來瞧?戳司茦酥,差點沒嚇昏,這不是你那瓶寶貝得不得了的百年匈牙利TOKAJI嗎?陳奇怎會犯這樣的錯,誤把馮京當馬涼?」  

  「誰是馮京?誰又是馬涼?」男子緊繃著臉,眼中寒光閃現!改阏f這件事是陳奇的錯?不是你的?哼!當初信誓旦旦地說要妥善為我收藏的人是陳奇嗎?你到底把自己的誓言當成什么了!不過三天,你就來個監(jiān)守自盜,還把責任推到屬下那里,羞不羞!」  

  「喂,我是那種人嗎?」白沐仁受人冤枉,可說是委曲、懊惱到極點,「我們相交這么多年到現在我才知道,在你眼里我是這樣卑鄙的小人!田歆,我白認識你一場!」  

  「哼!」發(fā)覺自己說的話過火了,田歆避開沐仁眼中的受傷,轉身踱回自己向來喜愛的座位前,悶聲道:「陳奇是你的下屬,酒又是從你管理的餐廳酒窖里被人取走,你能說自己一點責任都沒有嗎?」  

  「我不是要推卸責任,這件事我當然會負責,只是你剛才的話……」  

  「我承認自己是氣得口不擇言!」他沮喪的爬梳時髦的短發(fā),語音仍然顯得憤慨,「你不能怪我!今天換成是你……」  

  「我能理解那瓶百年匈牙利TOKAJI對你的意義。善飲且知飲如你,發(fā)現自己好不容易購得的名酒被人糟……我是說被人喝光了,自己一口也沒嘗到,當然會不高興……」  

  「不高興很難形容我心情的萬分之一!」他苦澀的低喃,「終其一生,我都會萬分遺憾未能嘗到它的滋味……」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一定會想辦法的……」看到朋友那么傷心難過,沐仁也不好受。  

  「世上再沒有另一瓶了!」田歆悲觀地說。  

  「事情還不到絕望的地步。者這……佳音的朋友說,就算買不到百年匈牙利TOKAJI還你,也一定會賠你同等價值的……」  

  「佳音?」這是他第二次聽白沐仁提起她,那親昵的語氣令他不僅感到刺耳,心頭還微微的不舒服。  

  「就是彈琴的那個女孩呀。她叫包佳音,我跟你提過!  

  「我知道!顾允潜硨χZ音陰沈!改恪瓊兒苁靻?」  

  「佳音都來餐廳半年了,我這個當經理的,如果還對她陌生,不是很奇怪嗎?」沐仁瞇了瞇漂亮的丹鳳眼,敏銳的知覺嗅到一絲不對勁。  

  「熟到喚她的名字?」  

  「什么?」由于那聲耳語實在是太低微了,白沐仁根本沒聽清楚。  

  「沒什么!」田歆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神情顯得懊惱!肝沂钦f這件事跟她有什么關系,為什么她的朋友要……」  

  這個朋友又是誰?還大口氣地說若買不到百年匈牙利TOKAJI,也會用等值的酒賠他?  

  「那是因為佳音不忍心大伙兒為了替她慶生,惹出這樣的大麻煩,擔心有份的人會遭你這位大老板解雇呀!」  

  白沐仁戒慎戒懼的瞪視著好友兼股東,光看田歆剛才發(fā)的那頓脾氣,就不認為佳音和其他員工的疑慮是多余的。  

  「什么?」他錯愕地旋身,眼中銳光閃爍。  

  「佳音就是這么個善良又替人設想的好女孩呀!拱足迦矢袊@地道!杆援斝阈厶嶙h……」  

  「秀雄?」陌生的男性名字引起田歆的警覺。  

  「何秀雄。他來餐廳當服務生有三個月了。」白沐仁奇怪地看他一眼!肝也皇前咽虑榈膩睚埲ッ}都說了一遍嗎?怎么你還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  

  「你剛才只說把我的百年匈牙利TOKAJI當成尋常的波爾多白酒拿去喝!」田歆咬牙切齒地提醒他。  

  「喔!广迦噬盗搜,原來他只說了這么一句,田歆就暴跳如雷地沖過來興師問罪,他還以為都把前因后果說清楚了。  

  他啞然失笑。  

  「怪不得我呀,是你不給我機會說清楚的嘛!  

  「現在給你機會了,還不快說!」田歆狠狠瞪他一眼,大動作的坐回那張舒適的休閑椅內,端起幾上的酒杯一仰而盡。  

  辛辣中略帶炭熏味的口感彌漫口腔,似橙又饒富松脂木香味與炭熏的余味在唇齒間繚繞不去,但一想到他的百年匈牙利TOKAJI,被威士卡雜志給予九點五高分的「麥卡倫1951」的香醇滋味在滑落喉頭時頓時變得嗆辣又苦澀。  

  怪不得白沐仁會忍痛拿出「麥卡倫1951」招待他,原是有負荊請罪的意思吧?删退闼退话倨俊耕溈▊1951」,也補償不了他失去至愛||百年匈牙利TOKAJI的悲痛呀!  

  「我剛才說到哪里了?」沐仁怔了幾秒鐘整理思緒,很快接著道:「秀雄提議||沒錯,就是秀雄提議大伙兒在餐廳打烊后,準十二點為佳音慶祝她二十一歲生日的。因為佳音二十歲的生日是在醫(yī)院陪伴她當時正在住院的母親,沒有好好的慶祝,所以秀雄認為應該補償她,決定替她的二十一歲生日辦個熱鬧的派對。秀雄自掏腰包,希望能開瓶好酒,陳奇根據他的財力狀況建議了那瓶波爾多白酒,我則以員工價賣給他!  

  「既然這樣,怎么會變成我的百年匈牙利TOKAJI?」既困惑又憤慨的,田歆擲出他的疑問。  

  「只能說……」白沐仁攤攤手,往上擡的眼睛里有著不解,「老實講,事情實在是巧得令我到現在還是想不太通,就算是那樣,也不該變成這樣呀……」  

  「你在自言自語什么?怎么我一句都聽不懂!」田歆沒好氣地說。  

  「別說你不懂了,連我自己……」他咕噥了一半剩下的話,在田歆不耐煩的怒視下全都吞回喉嚨里,改口道:「本來應該是陳奇自己進酒窖里拿的,但就在他拿鑰匙打開酒窖時,他家里來了電話,便要秀雄他們自己進去。他以為秀雄應該不會拿錯,這小伙子平常做事挺機伶的,學東西一向很快,陳奇又特別教他認識酒標,哪里想到他非但拿錯,還捅出這么大的紕漏。陳奇也是因為太信任他,加上昨晚生意極好,忙得沒空再做檢視,只吩咐他將酒冰鎮(zhèn),甚至也是由秀雄來開瓶……加上那晚陳奇又比較早走,沒留下來參加佳音的生日宴,如果不是我打電話給他,陳奇還不知道發(fā)生這種事……」  

  「這么說,是何秀雄拿了我的酒?」田歆深沉的眼眸布滿陰郁。  

  完蛋!撇清了陳奇的責任,倒讓秀雄那小伙子承擔起田歆所有的怨氣了!  

  察覺到不妙,白沐仁很快又道:「秀雄不是故意的。只能說,事情實在是太巧合了。這幾天,餐廳進的酒多,我把一些新酒擺在私人收藏的酒架那邊。我想是因為這樣,秀雄才會……」  

  無形的冷風呼嘯而至,沐仁艱難地吞咽著口水。  

  「你都自顧不暇了,還有心情幫人說情?」  

  「我只是……」  

  「保管不周的帳,我是一定會跟你算的。至于白秀雄……」  

  懸宕在空氣中的未完語意充滿威脅。  

  沐仁倒不怕田歆對付他,到底兩人之間的交情不同,可何秀雄就不同了!  

  該死的,真要撒手不管嗎?  

  但想到那雙充滿信任、期待的美眸,沐仁只得硬著頭皮開口。  

  「田歆,我知道你很生氣。但你可不可以看在我的面子上……呃,」好冷好狠的一個大白眼喔,他立刻頗有自知之明地吞下升到舌尖的話,轉換語氣說:「我知道自己人微言輕,還不足以要求你放過秀雄,可是……至少見一下佳音吧!聽聽她怎么說!  

  田歆眉頭一皺,眼中的冰冷陡地消融。  

  見他臉色和緩下來,沐仁打蛇隨棍上。  

  「佳音不希望任何人為了這件事受到責難,不管是秀雄還是其他人,所以她堅持要當面請求你原諒,希望你不要再追究這件事,她個人并且很有誠意的愿意賠償你遭受到的損失。看在我們多年的交情上,等一下她來的時候,對她好一點……」  

  「我答應見她了嗎?」他沉下臉。  

  「你不想見她呀?」沐仁反而松了口氣。  

  就他個人而言,寧愿犧牲何秀雄,也不忍心讓佳音面對田歆的怒氣。偏偏佳音堅持,幸好田歆拒絕了,這樣就不用……  

  「不是。」  

  「咦?」怎么又冒出個「不是」來?那是愿意見,還是不愿意見?沐仁被他的答案搞得無所適從。  

  「佳音還在等我的消息,你見不見給個肯定的答案,好讓我向人家交代!顾裨沟。  

  田歆似乎存心吊他胃口,沒有立刻回答。只見他拿起酒瓶為自己空掉的酒杯注入酒液,急得白沐仁連忙喊道:「你……別倒太多……」  

  「心痛了嗎?」他嘲弄地睨向他冷哼。  

  白沐仁脹紅臉,不愿承認是舍不得他喝太多,只咕噥著:「我是擔心你喝醉。這是烈酒,不是白開水,沒事別喝太多!  

  「放心,就這么一點,我不會醉的!  

  他當然知道他的酒量,所以才急呀,表面上仍是嘴硬,故意道:「可是我擔心佳音聞到你渾身的酒氣,會當你是酒鬼,要是把她給嚇跑了,我到哪里找一個像她這樣溫柔美麗、琴彈的又好的搖錢樹呢!」  

  「我以為……」田歆的眼神倏的變冷,閃動著克制住的寒酷,看得白沐仁全身血液逆流,納悶自己哪里說錯了,惹他發(fā)怒。  

  「酒鄉(xiāng)是正派經營,包小姐的工作是負責彈琴,怎會扯到搖錢樹去?」  

  盡管那聲音既輕且柔,聽在白沐仁耳里卻比先前的驚天怒吼還要氣憤、震耳。他警覺地瞇起眼,一個意念閃過腦中,不可思議地令他難以置信有此可能。  

  可除了這個之外,田歆異常的態(tài)度又無法解釋。  

  半信半疑地,他審慎地回答:「你常到這里,應該看得出來,自從佳音來彈琴后,酒鄉(xiāng)的生意變的更好了?腿酥杏幸徊糠荩菫榱思岩魧3虂淼。我可沒說他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如果不是為了佳音,那些年輕、條件佳的單身男子,何以只選佳音彈琴的夜晚來光顧,其他日子卻罕少見他們上門?所以我才會說佳音是我們的搖錢樹!  

  田歆眉頭皺起,不,他沒看出來,也壓根兒的不想看出來!  

  腦中不自主地浮現一群沒有臉孔的男子垂涎地對著包佳音發(fā)情的畫面,一股焦灼的憤怒如劍般地切割著他內臟,他該死的覺得不舒服極了!  

  「那些家伙……」  

  「什么?」白沐仁伸長耳朵,沒聽清楚地含在嘴里的低吼。  

  「沒事!」他機警地閉緊嘴巴,下顎抽緊。「好,你去請包佳音進來,但我要單獨見她!  

  「什么?」沐仁不贊同地搖頭,他怎能放心讓純真的小紅帽和大野狼獨處呢!  

  「要不要隨你們!顾辉诤醯鼗卮。  

  「不要會如何?」沐仁小心翼翼地求證。  

  田歆沒有立刻回答,良久方擡起寒酷的眼眸,聲音如冰塊般地擲過來。  

  「你們等著為我那瓶百年匈牙利TOKAJI陪葬吧!」  

  沐仁抽了口冷氣,這擺明就是威脅嘛!  

  偏偏他又畏懼他的惡勢力,不得不受他威脅!  

  難道真的得犧牲他的小紅帽嗎?  

  狠下心地,他良心不安地點頭。  

  「好吧。但別對她太兇喔,佳音是……」  

  「你顧好自己就好!」田歆沒好氣地打斷他,萬分不爽白沐仁對包佳音的刻意呵護。  

  「我只是不想你嚇跑我的搖錢樹呀,別誤會。」白沐仁小生怕怕地站起身,怎么看,田歆都像個捧醋狂飲的大妒夫,嚇得他跌跌撞撞地奔向門口。  

  臨去前,他還不放心地轉身提醒他,「不能對佳音兇喔!  

  「你滾吧!」  

  殺氣騰騰的眼神如流矢射來,嚇得沐仁倉皇奪門而逃。  

  *  *  *  

  門在身后被帶上。  

  實心的門板瞬間隔絕了自一、二樓餐廳里傳來的人語喧嘩,也關住了這間位于三樓的私人包廂里的隱私與寧靜。  

  佳音錯愕地旋身瞪視門板,除了被孤立的感覺外,還察覺到腦后有道灼熱的凝視。  

  奇異地是,她對這道凝視并不陌生。  

  數不清多少次被同樣的視線給盯上,但每當她鼓足勇氣去搜尋,總是找不到源頭。此刻卻感覺到相似的灼熱,不禁令她頸背寒毛直豎,加深了此刻想要奪門而逃的沖動。  

  但她不能,只能任心跳猛烈地撞擊著,思緒如糾纏的絲線。  

  白經理怎么走了?  

  她并不指望他全程陪伴,但至少應該逗留到為她引薦之后再離開,而不是送她進門后,一句話都沒吭,便迅速帶上門倉皇逃走。  

  倉皇逃走?  

  佳音困惑地搖著頭。  

  他是經理呀,什么人或什么事可以嚇得他倉皇逃走?  

  她想起不久之前,白經理對她說話時的表情。  

  「他答應見你。自己小心一點。」  

  漂亮的鳳眼里閃著一抹憂心忡忡的不忍,教她回想起來時份外驚心,也把陣陣難以言喻的疑慮抹上心頭,更讓此刻身后的寂靜變成難以忍受的窒息籠罩向她……  

  佳音感到呼吸困難,但隨即發(fā)現是自己一直屏著氣的關系。  

  別……自己嚇自己了!  

  她暗暗斥責,急促地吸了口氣。  

  經理可能是有急事要處理,才沒空陪她進來吧?  

  就算經理是因為……呃,畏懼那人……才不陪她進來,她也不怪他,畢竟是她自告奮勇要承擔的……  

  可是……連白經理都畏懼那人,她……  

  佳音頭皮發(fā)麻,狂舞的心跳聲在她耳邊不斷地呼嘯,僵硬的四肢微感疼痛。  

  她告訴自己,沒什么好害怕的。  

  那人又不是會噬人的豺狼虎豹,只不過……聽說……一旦惹惱他,會比噬人的豺狼虎豹更可怕!而她偏偏是惹惱他的始作俑者!  

  她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場。  

  但是……者孝也說,那人對美女向來寬宏大量;雖然她不認為自己是什么美女,可者孝說那人恰恰偏好她這型的,只要她出面求情,事情會有轉寰的余地,否則秀雄和其他人都會倒大楣!  

  她怎能讓眾人為了她的事遭受責難?  

  不行的!  

  佳音漸失的勇氣被迫重新聚集,她深深的呼吸,充盈耳際的不再僅是她急促的心跳聲,還聽見了熟悉而優(yōu)美的旋律。  

  來自阿爾卑斯山頂清洌的風聲,與排笛、鋼琴交織而成的純凈樂音,由瑞士的Bandari樂團演奏的「The  Wind  Of  Change」,不知何時回蕩在室內。  

  佳音之所以一聽便知,是因為她擁有這張名為「Wonderland」的專輯,這是她的好朋友言者孝送她的。  

  數不清有多少個深夜她讓Bandari演奏的樂曲伴她入眠,那空靈飄渺的樂聲令她彷佛徜徉在瑞士山林中,總能紓緩她一整日的疲累,松弛緊繃的神經,帶領她安然入夢。  

  就像此刻,緊繃的身軀不自覺地放松了,慌亂的心音也歸于平緩。她不由期待地想,會喜歡這種樂音的人,應該是可以講理的人吧。  

  這讓她多了些勇氣,再次深吸了口氣后,嬌軀緩緩轉向燈光柔和的室內,視線怯怯地往前看去,隨即怔住。  

  哪里有什么灼熱的視線!  

  她只看到一名宛如老僧入定般,閉目坐在草綠色休閑沙發(fā)里的男子。  

  但即使是坐著,男子仍有種懾人的氣勢,像一頭正在草原上休息的猛獅,什么都不做就能嚇死人。  

  她為這個比喻而暗暗吐舌,目光逡巡著他充滿魅力的俊美臉龐,看著濃密的長睫在他眼瞼下方形成暗影,他挺直的長鼻微微聳著,像是正專注地聞嗅著他黝黑、修長的手指握住的一只直身無座的圓形半高玻璃杯里的酒液。  

  他在品酒。  

  在這家以高級洋酒及美食著稱的餐廳工作有半年了,母親又是資深的調酒師,佳音輕易便從他的動作中看出來。  

  品酒有所謂的四個S。  

  依序是看酒(Sight),搖酒(Swirl),聞酒(Smell)及品酒(Sip)。  

  看酒,是要觀察酒的顏色。  

  搖酒是為了將杯中的酒液搖醒以展露它的特性。  

  聞酒則是體驗酒給予的味覺感受。  

  最后是最令人滿足的部份||入口檢查。  

  從他臉上滿足、放松神情,佳音猜想他大概對這杯酒很滿意,而且像是迫不及待地想進行最后的儀式。  

  沒想到被人以為該當大發(fā)脾氣的男人,卻是好心情地在品酒。  

  是領班陳大哥太過緊張?  

  可連白經理那樣見過世面的人,臉上都出現天崩地裂似的驚慌失惜,又該怎么解釋?  

  還是她格外的幸運,碰巧遇到他心情不錯、而且是非常不錯的時候?  

  抑或者眼前的這幕僅是她的幻想?  

  太美好的事,總是讓人難以置信,佳音也不例外。  

  她瞪著他,知道自己的舉動有些無禮,仍然情不自禁地瞪視著那張俊雅、優(yōu)閑的臉,猜想著他還要沉醉在那杯酒里多久,才會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希望很快。  

  然而,當那兩扇睫毛突然揚起,燦放出強烈的閃光攫住她時,佳音不由感到后悔。  

  她可以感覺到自己在他的視線下全身發(fā)熱,某種難以言喻的感官顫栗超乎她意愿地席卷她全身,而她只能無助地站在那里,腦中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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