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顏難頹喪地垮下臉,想不通兩次胸有成竹的必勝決戰(zhàn)為何會以慘敗結(jié)束。莫非長白派會妖法的人,不只海潮一人?
這個想法很快被他斥為無稽。
與古振塘的決戰(zhàn)是公平的戰(zhàn)斗。
這位青年高手是他多年以來遇到的最佳對手二垣場決戰(zhàn)打得他酣暢淋漓。敗戰(zhàn)的主要原因,是他一開始的輕視敵手造成,當(dāng)然,古振塘精妙的劍藝也是原因啦。
當(dāng)兩人工剛一後來到無人的北峰,他自恃身分不肯先出招,反而開口要讓對方三招。
古振塘不怒反笑,露出一口好看的牙齒,燦爛地對他笑道:「前輩最好不要。」
他不理會對方好心的提醒,堅持非讓不可。再怎么說他都是古振塘師父那輩的高手耆宿,若是不讓個幾招,將來傳出去鐵定會遭武林人士恥笑他以大欺小。
礙於盛情難卻,古振塘只有含笑接受。
他初初使出的那幾招長白劍法,呼顏難都滿眼熟的,早想出無數(shù)招破解之法。但奇怪的是,那幾招在一般人手中使的平凡無奇、破綻百出的劍招,在古振塘手中卻變化無端,迅捷輕靈,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即使是當(dāng)年的風(fēng)揚和海潮使來,也沒他那么神奇。
呼顏難立即領(lǐng)悟到,古振塘的武藝比他料想的還要精妙。
這令他興奮起來。體內(nèi)的好戰(zhàn)血液熱烈澎湃,看向古振塘的眼光不再是將他視為不堪一擊的後輩,而是可與自己較量的高手。
抖掉先前提不起勁的懶散,全神貫注於眼前的戰(zhàn)斗,呼顏難的眉頭越蹙越緊,額間的汗水疾驟涌出。
怪不得古振塘近年的名聲急起直上,被譽為關(guān)外年輕一輩的第一高手,甚至蓋過他師父風(fēng)揚的名聲。
他劍法超群,如風(fēng)馳電掣,隱隱有風(fēng)雷之聲。右手的劍法與左手的掌法,搭配得天衣無縫,屢屢克制住他的鞭法。呼顏難知道他必須使出拿手絕藝應(yīng)付,以彌補先前失去先機所留下的空隙。
然而古振塘的招式百變難以捉摸,不再局限於他熟知的長白劍法。從劍招輻射而出的劍氣,帶著灼人的熟息襲來,勁氣所到之處,如春風(fēng)過境,高山上尚未開放的野花,被熱氣薰暖,紛紛盛開。
這等神奇劍招,呼顏難前所未聞,并同時感覺到身上的壓力越來越大,銀鞭每每受制,難以展開。好不容易覷到一個破綻,大喜過望之下,未及深思,銀鞭倏地直入古振塘的劍招空隙,發(fā)現(xiàn)空空蕩蕩,觸不到實物,這才知道自己上了當(dāng)。
長白派的鎮(zhèn)派之寶天池神劍已然削上呼顏難的虎口,饒是他變招快速,及時棄鞭自保,大拇指還是被削中一截,胸前也中了古振塘一掌,冰冷的刀鋒架在他頸緣上。
造就是他慘敗的經(jīng)過,F(xiàn)在想來雖是輕描淡寫,但當(dāng)時的驚心動魄唯有局內(nèi)人才能體會。
就不知道兄長和海潮的決戰(zhàn)經(jīng)過是否也是這般。
呼顏難抱持著疑問,畢竟兄長的功力高出他一籌,海潮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打贏他呀?墒切珠L受傷是事實。他不禁多看了海潮一眼,在那張平靜的美麗容顏上,沒有勝者的驕矜之喜,幽渺的眼光凝望遠方,心神不知跑哪去了。
呼顏克幽幽喟嘆一聲,貪婪的眸光將海潮曼妙的身影納入眼裏收藏,不曉得下次是否還有再相見時。他扶著呼顏難的肩膀起身,一對難兄難弟就這樣負傷離去。
古振塘與海潮返回本派後,自然受到眾人的熱烈歡迎。想柔緊緊環(huán)住古振塘,心花怒放,既驕傲又高興地投身在他結(jié)實溫暖的胸膛。
一整天長白派都籠罩在歡天喜地的慶祝氣氛中,一掃連月來的陰霾,渾不知另一風(fēng)波即將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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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不見了!」
清晨的微曦剛露臉,阿麗慌慌張張地闖進海潮房裏。她才梳洗完畢,聽聞這消息,血色自臉上刷地沖下,眼神卻保持鎮(zhèn)靜,堅定地緊抓住侍女。
「說清楚點!
阿麗抹去臉上驚惶的淚水,藉著喘氣控制住體內(nèi)焦躁不安的情緒,重新拾回自制。
「小姐知道今天就要離開長白,心情一直抑郁著。昨晚我們從想柔小姐的玲瓏館回來後,她翻來覆去睡不著,便說要到庭院裏走走。我擔(dān)心小姐沒伴,陪著出來。兩人在花園裏逛了一會兒,正想回房時,我突然覺得後腦勺一痛,就不知人事了。直到早上被梁師兄叫醒,我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花園裏凍了一夜,想起昨晚的事,緊張地跑回房間,可是小姐不在那裏……」
海潮咬唇不語,注視著阿麗再度淚水淋漓的小臉,心情焦慮。
寧兒一定是出事了,否則不會放著阿麗睡在花園。
是誰擄走她?竟能在高手如云的長白派裏出入如無人之境,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順利擄走海寧,這份功力之驚人,可見一般。
「海師叔!」古振塘帶著梁坤英大跨步走進海潮房裏,英俊的臉龐略顯陰沉!噶簬煹馨咽虑楦嬖V我了。他負責(zé)晨間的巡邏,在靠近海師妹所住客房的花園發(fā)現(xiàn)阿麗!
海潮扶著桌緣坐下。
自從她搬進苔枝綴玉樓好方便照料雪晴芳,海寧和阿麗便單獨住在西廂的客房。那裏單獨成一院落,雖有長白派弟子不時在外圍巡邏,但那些弟子的武功哪及得上來去無蹤的絕頂高手。海寧便是在這種情況下遇劫。
是誰帶走她?目的為何?
「海師叔,梁師弟在阿麗昏睡的草地上拾到一封署名給您的信。」古振塘將信遞過去。
海潮接過信一看,心裏打了個突,這字似乎在哪見過。打開信封,抽出裏頭的信箋,翠羽般的秀眉微微蹙起。
「呼顏克!」她揑緊手中的信箋,咬住下唇,眼裏升起一抹怒氣。
「呼顏克?」古振塘萬萬料不到會是他。
呼顏兄弟在戰(zhàn)敗當(dāng)日便離開長白,沒想到他會去而復(fù)返,還擄走海寧。
「海潮,我聽說寧兒出事了!」接到消息的夏川明大步走進房裏,剛聽說這事的風(fēng)想柔跟在他身後。
「海師叔,海寧真的出事了嗎?」這幾日和海寧相處得像姊妹一般,想柔對她已生出一份特殊情感。看到海潮和古振塘表情凝重地頷首,阿麗哭得泣不成聲,她心情直往下沉!甘窃趺窗l(fā)生的?」
海潮將阿麗所說的經(jīng)過簡述一遍。
「呼顏克擄走海師妹的目的何在?」古振塘懷疑地將眼光投向海潮手中的信箋。呼顏兄弟不會又想來次挑戰(zhàn)吧?
「是呼顏克擄走她的?」夏川明消化完這訊息後,眼光復(fù)雜地凝視海潮。
「他想怎么樣?大師兄,我們不能不管海寧,得想辦法救她啊!瓜肴嶂钡氐。
「救是一定要救,但得先弄清楚呼顏克的目的。」古振塘再度將眼光投向海潮。
後者輕嘆口氣,攢聚的眉鋒裏盡是無奈。
「信上說,他請寧兒到興安派作客。如果我想接回寧兒,就上興安派去。」
「呼顏克根本是霸王硬上弓,逼你非去一趟興安派不可!瓜拇鳉鈶嵉。一沒想到他堂堂一派宗師,會做出這種事!
「我們就殺到興安派,把海寧給接回來。」想柔躍躍欲試道。
「這么做不妥當(dāng)。」海潮搖頭。
「海師叔,難道您不管海寧了?」想柔困惑地問。
「當(dāng)然不是!购3笨嘈Α!笇巸菏俏业摹降埽以趺纯赡芊湃嗡还?只是呼顏克針對的人是我,我不能因為一己之私,連累整個長白……」
「海師叔,您這是說的什么話?海寧也是長白派的一分子呀。我相信長白派的師兄弟都很愿意為她一戰(zhàn)!瓜肴崃x正辭嚴道。
「我知道,只是沒必要!购3滨局肌!负纛伩瞬粫䝼巸,他只想我上興安派一趟。既然如此,我就跑這一趟!
「海潮,呼顏克對你別有居心。萬一你去了,他仍不愿放了寧兒,你受他挾制……」
「三師兄,我知道你是關(guān)心我,但我相信呼顏克不至於那么卑鄙。」
「他對你迷戀至深,會做出什么瘋狂事都有可能。海潮,你得三思呀!
「是呀!瓜肴徇@才有點了解呼顏克擄走海寧的目的!负熓,不如讓大師兄陪您上興安,他們?nèi)舨环湃,我們便對興安派宣戰(zhàn)!
「柔兒?」古振塘顯得訝異。他雖知想柔和海寧兩人的關(guān)系有改善,卻沒料到她愿意放棄一切成見,主動要他陪海潮去救人。
「師兄,你身為長白派掌門,救海寧也是你的責(zé)任嘛!顾喝荽蠓降氐馈!阜凑蚁嘈拍恪!
「柔兒!构耪裉量催M她體貼懂事的清澈眼眸,心裏升起一抹驕傲。
想柔終於長大,懂得體諒人。她原本就是個開朗活潑的姑娘,只是因為父母的悲劇,心裏產(chǎn)生無法適應(yīng)的不安全感,才會處處想不開。
「謝謝你的好意,想柔。只是這件事不宜擴大!购3睖睾偷氐馈!负纛伩说臑槿耍倚难Y有底。他不會傷害海寧,他只是對我不死心。」
「可是海師叔,就算您去到興安派,他們就肯放海寧嗎?」
「以他的為人應(yīng)該會。」
「海潮,呼顏克未必如你所想的那么好說話,不然他不會擄走寧兒。」夏川明擔(dān)心海潮會親身涉險,神情焦急。
「三師兄,我沒有選擇的余地!
「海潮!」夏川明知道無法說服她,微吐出一口氣,眼神顯得堅毅。「既然你已經(jīng)決定了,我也不好說什么。只是……讓我陪你去吧!就這一次,讓我為你盡點心意,陪你走這一趟!
「三師兄!」海潮苦惱地回視他!改愫慰嗄?」
「海潮……」夏川明難掩激動地微扯唇角!肝抑皇窍霂湍悖瑒e無所求。你就讓我?guī)湍氵@一次!
「你……」海潮無力地合起眼瞼。
一旁的眾人被古怪的氣氛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想柔睜大眼,萬種情緒齊奔心頭,又驚又疑地來回看著海潮和夏川明。
沒想到喜歡海潮的人,除了她父親和呼顏克外,還有夏師叔。三人對海潮的情感表現(xiàn)於外的完全不同,想柔無法判斷誰付出的感情較深、較多,只曉得她三師叔這種默默關(guān)愛、不求回報的方式,令她忍不住熱淚盈眶。
「三師兄,只要你答應(yīng)我不逞強,讓我和呼顏克好好談?wù),我不會反對你跟我一道去!购3敝匦驴刂坪们榫w,澄澈的眼眸恢復(fù)原有的平靜看向夏川明。
「嗯!顾麩o異議地同意。只要能陪海潮一段,要他做什么都行。
「海師叔,真的不要我大師兄陪您去嗎?」
「想柔,謝謝你。如果我需要掌門援助,會捎信回來!购3睖厝岬鼗卮。
「那……好吧!
事情就這樣決定下來。然而當(dāng)海潮等人準備好要出發(fā)時,忽然有人投帖說要找海寧。
驚訝誰會在此時湊巧來找海寧的眾人,齊在大廳等候。只見一名身著錦裘華衣的俊美青年,帶著兩名威武的侍從走進來。
「是閣下要找我海師妹?」古振塘很快將對方打量一遍,發(fā)現(xiàn)眼前的年輕男子有種與生俱來的顯貴氣質(zhì)。
他雄視闊步的模樣,充分顯露出無與倫比的高貴神態(tài),修長拔挺的身軀隱隱散發(fā)出逼人的氣勢。而那雙修長的眼睛,深邃而美麗,帶著抹紆尊降貴的驕傲,毫無畏懼地與古振塘對視,顯然正在評估他的身分。
「沒錯!顾⑽㈩h首,聲音出奇地和悅動人,眼光則迅速掃了眾人一遍。在遇到海潮沉靜的臉容時,略顯訝異地停頓一會兒,最後落向想柔,眼神進射出一抹奇異光彩。
「敢問閣下身分,與海師妹有何關(guān)聯(lián),因何事找她?」
「你是以什么身分跟我說話?」男子優(yōu)閑從容地將深黝的眼光轉(zhuǎn)向古振塘。
「我是長白派掌門,閣下可以說明你的身分和來歷了吧。」
「原來你就是新任的長白派掌門,比我想的要年輕了些。古振塘的大名聲震關(guān)外,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可是古掌門名聲再響亮,也不能窩藏本人的未婚妻吧!
「你是海寧的未婚夫?」想柔訝異地道!冈趺此龔臎]提起她有未婚夫呢?」
「壞不是海寧?」男子顯得有些失望。
「當(dāng)然不是!赶肴嵊行┠涿。「你該不會連自己的未婚妻都不認得吧?」
「在下與她僅在年幼時見過面。姑娘是?」
「我姓風(fēng)。你到底是誰?」
「在下姓朱……」
該不會叫豬八戒吧!
古振塘見他露出風(fēng)流倜儻的笑容,一派自命為情圣的瀟灑模樣,便有一肚子的火氣。他按捺住想將想柔拉到身後,不讓那雙水汪汪的桃花眼照到的沖動,臉色越發(fā)地冷肅。
「你是遼東王府的世子!购3币宦牨阒浪膩須v,心裏納悶他是如何知道海寧來長白的事!甘钦l告訴世子寧兒來長白的?」
「閣下是?」
「請世子先回答我的問題。」
在那雙清澈如水的眼光注視下,遼東王府的世子朱長樂有種無法拒絕的感覺。他迷惑地凝睇海潮,訝異於對方豐姿俊雅的容貌秀若自在開落的芙蓉,男人長成這樣,頗有點匪夷所思。
「當(dāng)然是海寧的父母告訴我的。現(xiàn)在你可以告訴我你的身分了吧!顾⑿Φ。
海潮的眉仍是蹙著的。當(dāng)初她便不贊成再度與遼東王府結(jié)親,無奈遼東王十分堅持,教兄嫂無法拒絕。不愿當(dāng)年悔婚之事曝光,她輕描淡寫道:「我是寧兒的師父。世子來得不巧,海寧發(fā)生了一些意外,目前不在長白!
「她在哪裏?」
「她因為敝人的私人恩怨被帶到興安了。世子請放心,我會將她安然送返家門。」
「是呀。你不用擔(dān)心,我海師叔正要出發(fā)去救海寧呢。」
想柔毫無心機的一番話,令朱長樂微挑起眉。他曾聽說過長白七劍的老七叫做海潮,卻沒想到會與海寧有關(guān)系。兩人同姓海,這點值得玩味。
「海寧是我的未婚妻,我豈能坐視不管?在下也一道去吧!
「世子乃金玉之軀,不宜涉險!
「海先生多慮了。這是我的堅持,海先生不必多言!
海潮見阻止不了,只好由他。當(dāng)下便向古振塘等長白派人士告辭,帶著阿麗,和夏川明及朱長樂主仆離去。
望著他們漸去漸遠的背影,想柔在心裏虔誠祈禱著海寧能平安歸來。幾日來的相處,兩人的情誼有若姊妹,對海寧生出一份特殊情感來,彷佛兩人真有血脈相連。
這想法令她怔怔出神,許久之後,都未能展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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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未曾有過干戈的泰山,再一次戰(zhàn)鼓齊鳴。只是這次少了肅殺之氣,有的只是相互切磋的豪爽之情。
兩道交錯的身影迅若驚鴻,在金輪混漾的旭日光芒映照下,天矯如神龍的雨柄寶劍發(fā)出叮當(dāng)不絕的金屬交擊聲。剛?cè)岵臍饬,回旋在泰山頂峰,帶起大片成匹飛揚的云氣,絞扭翻騰,在兩人身前身後洶洶沖卷,赫赫呼嘯,彷佛要將兩人的身影吞沒。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的戰(zhàn)斗由動轉(zhuǎn)靜,互相凝視對方喘氣不休的胸膛,不約而同地朗笑起來。
「關(guān)兄武藝更勝當(dāng)年,古振塘受益不淺。」
「古兄客氣了。你的功力更勝小弟多多,受到教益的人是我才對。」
「咱們就別再互相吹捧了。延遲了一年的中秋之約,能有今日的收獲,古振塘再無遺憾。」他伸手與關(guān)長風(fēng)把臂言歡,兩名各具特色的偉丈夫,相攜走向下山的小徑。
「若不是令師突然過世,古兄是否會接下長白派掌門呢?」關(guān)長風(fēng)俊秀的臉龐充滿笑意。
岳盈很難說。我從家?guī)熓种薪酉绿斐厣駝r,已被欽定為接任者,就算有意讓賢,也未必能。對了,令弟可有消息?」古振塘邊加快腳步邊道。
關(guān)長風(fēng)雖對他急著下山的態(tài)度感到納悶,也沒多說什么,微笑地回答:「孟書已在年中捎信回家,說他與采薇在閩南安定下來,我宋師叔也原諒釆薇了,相信不久之後他們就會回家!
「那要恭喜開兄闔家團圓了!构耪裉敛恢挥X地使出輕功身法,拉著關(guān)長風(fēng)如風(fēng)馳電掣般往山下狂奔,這令後者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
「古兄急著要上哪嗎?剛才比斗時,小弟就發(fā)現(xiàn)古兄彷佛有什么急事待解決,心情顯得浮躁!
古振塘聽了暗暗汗顏,幸好與關(guān)長風(fēng)的比試只是武藝切磋,否則以剛才急躁的心情,鐵定輸慘。
「這……」他還沒開始說,血色便往上急涌,俊臉漲得通紅,顯得有些尷尬!肝覔(dān)心師妹……」
「古兄是指隨你一同到關(guān)家別館的兩位師妹?古兄放心,湘兒會照料她們!
「關(guān)兄不明白!构耪裉恋恼Z氣幾乎是氣惱的!改銘(yīng)該沒忘記還有一個跟屁蟲吧!」
「你是說遼東王府世子朱長樂?」
「就是他!」強烈的不滿從他緊咬住的齒縫間進出!改羌一镎媸怯懭藚!
「會嗎?」關(guān)長風(fēng)不置可否。「我看他還好呀。朱長樂不是你那位海師妹的未婚夫嗎?」
「是呀。如果他肯專心當(dāng)海寧的未婚夫,不來招惹柔兒就好!」
「他……招惹風(fēng)姑娘?」關(guān)長風(fēng)遲疑問道。
「對!」古振塘咬牙切齒地擲出憤怒!肝艺驷峄跊]在師父百日之內(nèi)和柔兒完婚,讓那個登徒子有可趁之機!但話說回來,就算想柔已是我的妻子,朱長樂的桃花眼還是照樣亂瞟。真不曉得海寧怎么不管管他!」
「朱長樂會這樣嗎?」
「敢情關(guān)兄不信我的話?」古振塘對他一點都不同仇敵愾心生不滿。「朱長樂是輕浮無行的浪蕩子,最愛戲弄純真少女。等一下若看見他又使盡法寶,逗得女孩子們咯咯嬌笑,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朱長樂不過是愛講笑話,古兄會不會太小題大作了點?」
「小題大作!」古振塘忍不住怒火填膺!杆羰侵凰KW炱ぷ右簿退懔恕I匣鼐谷焕肴岬氖,說要幫她看手相,若不是我剛好看見,阻止了他,想柔的便宜就給他占去了!
「也許他只是看手相……」這理由滿牽強的。男女授受不親,朱長樂這么做是瑜矩了。關(guān)長風(fēng)漸有不安的感覺。
「他會看什么手相?就只會逗女孩子開心而已。自從他上回到長白派作客一段時間後,想柔開始嫌我古板,都不會講笑話逗她。你說這人可不可惡!」
「這……」他也不是個善於說笑的人,蕭湘會不會聽了朱長樂的笑話,也嫌棄起他了?關(guān)長風(fēng)不禁跟著胡思亂想了起來。
兩人就差點沒急得脅生雙翅,飛抵關(guān)家位於泰山的別館,但身法也夠迅猛的,如大鵬展翼般,不到一刻鐘便進了門,老遠便聽見銀鈴般的笑語聲咭咭咯咯響個不停。
古振塘和關(guān)長風(fēng)互覷彼此一眼,不約而同地加快腳步,來到花園的涼亭入口,就見三名少女掩著嘴笑得花枝亂顫,圍坐在羽扇輕揚、風(fēng)流倜儻的朱長樂身邊。
「阿樂,你再說一個!购庉p拈蓮花指,命令道。
「好。有個廚于每愛趁做菜時偷吃,主人雖然知道,但是沒有證據(jù)。有一天,主人燒醬肉,又怕他會偷吃,於是親自切好,數(shù)好共三十六塊,叫廚子去燒。廚子知道主人的伎倆,在燒好後,每一塊肉都偷切了一點先吃,等到菜端上桌,主人一看,數(shù)目雖然沒少,分量卻減了些,不禁嘆道:『出兵三十六,收兵十八雙;點兵兵不少,個個都受傷。』」
噗哧聲再度響起,想柔揉著肚子,笑得眉眼瞇在一塊!赴,你哪裏來這么多笑話?還有其他廚子的笑話嗎?」
「當(dāng)然有。有個廚子在家切肉,切著切著,就把一塊肉藏在懷裏。他老婆看見了,就問他干什么這么做,結(jié)果你們猜廚子怎么說?」他勾起性感魅人的嘴角,笑看三名嬌娃。
「怎么說?」三人異口同聲地問。
「他說:我忘了!」
「哈哈哈……」咯咯嬌笑再度揚起,三張花朵般的笑顏東倒西歪,全沒半點淑女樣。
古振塘僵著臉,清了清喉嚨!杆肌!」
「啊?」三張麗顏轉(zhuǎn)向涼亭入口,表情驚愕,眨了眨眼才回神過來。朱長樂則揮著羽扇,似笑非笑地睨向怒視著他的古振塘。
「師兄!故捪孀钕绕鹕恚煺鏌o邪的她,似只白蝴蝶般投身進關(guān)長風(fēng)為她敞開的懷抱,磨蹭著撒嬌。
「看來我不在時,你倒不無聊嘛。」關(guān)長風(fēng)佯怒地斥道。
「師兄聞起來好酸喲!故捪婵┛┬χ詺獾爻V!溉思覐臎]聽過這么多笑話哩。朱大哥真的好會說喔。」
「哼!他是閑著沒事,凈聽門下的食客給他說笑話!构耪裉翆断肴釠]像蕭湘那樣,撲進同樣是未婚夫師兄的懷抱,感到不悅。
「古兄還真是說對了。」朱長樂不以為忤地搖著扇子,眼睛、鼻孔全朝上地挑釁著。
「遼東王府的確養(yǎng)了不少清談的食客,我那些笑話有泰半是從那裏得來的?墒且膊皇俏疑鷣韾勐犎酥v笑話,只是命太好,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我無事可做,只能靠聽笑話度日呀!
「是啊,別人都沒你這種混吃等死的命!」古振塘冷淡地勾起唇角譏刺。
「哎,有人就是天生的勞碌命。像牛呀、馬呀,得供人驅(qū)策一輩子呢!
「牛呀、馬呀,的確比起全無貢獻、專偷糧食的大老鼠勞碌。碩鼠碩鼠,無食我黍!」
朱長樂翻眼一瞪,沒料到古振塘不但說出這句引自詩經(jīng)魏風(fēng)碩鼠篇用來譏諷貴族的名句,還暗示他別打他心上人風(fēng)想柔的主意。真看不出來粗魯不文的古振塘,肚子裏還有點墨水呢!
「古兄說錯了!顾袂闊o比認真!肝也皇鞘裁创罄鲜。我是只花蝴蝶,只為逗笑最美麗的花朵,才展示我的舞姿。不信你可問問三位小姐,我剛才逗得她們多開心呢!
「哼!」他怎會沒聽見?大老遠便聽到想柔三人的嬌笑,聽得他耳朵都要長繭了。
「古兄要是不服,何不也說幾個笑話來聽聽?」
古振塘臉色鐵青地瞪他。他才不像他那么無聊,只會說笑話逗女孩子。
一旁的海寧見兩人針鋒相對,水靈靈的眼睛一轉(zhuǎn),掩住小嘴笑了起來,斜睨向朱長樂道:「講笑話有什么了不起!古師兄不是才和你一搭一唱說相聲嗎?」
「有嗎?」他一怔,隨即和眾人會意海寧是嘲弄兩人見面便拌嘴,不由得莞爾。現(xiàn)場氣氛立刻從劍拔弩張轉(zhuǎn)變成輕松。
「沒想到我和古振塘還有搭檔說相聲的默契呢!顾猿暗。
古振塘不理會他,還是想柔替他端了碗桂花蓮子湯過來,哄了半天才讓那張緊繃的俊臉由嗔轉(zhuǎn)喜。眾人度過愉快的下午,等到振塘和想柔獨處時,忍不住埋怨:「我看你喜歡朱長樂更甚於我呢!
「師兄,你胡說什么!」想柔嬌嗔。
「不是嗎?」他的語氣聽起來無限幽怨!钢灰兄扉L樂在,你那雙美麗的眼睛便眨巴地繞著他轉(zhuǎn),全沒把我放在眼裏。沒想到一兩個不登大雅之堂的笑話,就能讓你如此著迷!
「好酸喲!瓜肴嵋允衷谇嘻惖谋穷^前掮了掮,抿嘴笑道。「我才沒想到一兩個不登大雅之堂的笑話,就讓長白派的掌門人古振塘大俠成了大醋桶!」
「誰是大醋桶?」古振塘嘴硬不肯承認!肝抑皇恰皇遣幌矚g你街著他笑。你對我都沒笑這么多!」
「還說沒吃醋?」想柔微笑地搖頭。「師兄,你不要對朱大哥老懷著小人之心。你應(yīng)該清楚他喜歡的人是海寧,他只是為了刺激你而逗我罷了!
「是嗎?他干嘛這么做?」他一臉莫名其妙。
「因為他知道海寧喜歡你呀。有哪個男人大方到能容忍自己喜歡的女人心裏有過別的男人呢?像朱大哥這種天之驕子,尤其難以忍受這種挫敗!
「那你呢?人家只是逗你,你也高興?」
「師兄,你怎么說這種話?難道你懷疑我?」
見想柔氣得雙頰鼓起,古振塘心裏有些不忍,但心頭的不安,讓他狠下心置之不理,往下道:「你的個性本來就活潑,跟我這種死板的人在一塊,當(dāng)然不開心嘛!
「你亂說什么?」想柔氣呼呼地喝道,轉(zhuǎn)眸間瞧見古振塘黯淡的臉色,心頭的怒氣奇異地消失了,不可言喻的柔情自心湖泛起,幾乎要奪眶而出。
古振塘被她繾綣萬般溫柔的眸光一照,心裏的不滿逐漸消融,加上她傾靠過來的柔軟身子,吐氣如蘭的氣息,整個人不禁醉了。
「儍師兄!顾凄了圃沟爻蛑!溉绻沂悄欠N幾個笑話就可以打動的人,還會喜歡上你嗎?人家二師兄、三師兄、四師兄……還有長白派裏的其他師兄弟,個個都比你會講笑話、會逗我呢。可是人家雖然喜歡聽他們講笑話,喜歡的人還是你呀!
「柔兒……」古振塘羞愧又陶醉地擁住她,迫不及待地覆上她誘人犯罪的櫻唇,享受那種溫潤甜美的觸覺,久久無法自拔。
最後還是想柔喘不過氣來,輕輕推開他。
倚在他溫暖結(jié)實的懷抱,想柔嘴角噙著一抹頑皮的笑意,微瞇著眼取笑道:「我記得一年多前,你曾要求我信任你,不要自個兒胡思亂想,誤會你和海寧了。沒想到相隔一年,師兄卻犯了和想柔一樣的毛病。」
古振塘俊臉微紅,沒想到自己在情感上也會有婆婆媽媽的毛病,向來大度大量的脾性,搖身變?yōu)樾⌒难,盡計較一些雞蟲得失之事。
見她伸指在嬌嫩的頰上輕刮了幾下,分明是在臊他,振塘遂將她的手指捉下,放到唇上親吻。
「師兄賴皮。」想柔嬌笑地抗議。
「我哪裏賴皮了?」古振塘索性撒賴到底!肝铱蓻]有對海寧直笑,所以還是你不對。」
「你別把自己的小心眼算在人家身上。海寧又沒有說笑話給你聽,你若沖著她笑,那才奇怪呢。話說回來,你敢否認你對海寧關(guān)懷備至,有種難言的情分嗎?」
「這會兒又是誰吃醋了,柔兒?」古振塘以唇吻了一下她幾乎要噴出火的瑤鼻,輕笑!肝壹兇馐且孕珠L之心來對待海寧。別忘了,她可是你親姊姊呢!
「就因為這樣,我才對朱大哥特別親切嘛!瓜肴岽鴻C會為自己辯解!杆俏益⒎蚵!」
姊夫?古振塘驚恐地睜大眼。敢情他以後還得尊稱朱長樂那家伙一聲姊夫嗎?
「其實朱大哥很可憐的!瓜肴嵬榈!负庪m然將對你的情意升華,但還是會有意無意地拿朱大哥跟你比較。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朱大哥,在許多方面當(dāng)然比不上你成熟、讓人可以安心倚靠,可是他也有自己的優(yōu)點嘛。像他為人和氣又幽默啦,有學(xué)問懂進退,對海寧更是一往情深,這些都是很好的優(yōu)點。我只是想幫他讓海寧了解到,他是個可以托付終身的好對象。這樣海寧就不會……」
說到這裏,她所有的義正辭嚴都變得有些心虛了。
「不會怎樣?」振塘好奇地等待著。
「哎呀!」她嬌羞地埋在他懷裏不肯起身!改忝靼椎!
「明白什么?」
「討厭,非要人家明說不可嗎?」她抵著他胸膛咕噥。「這樣她就不會繼續(xù)喜歡你,我也可以比較放心了!
原來是這個!古振塘忍不住朗聲大笑。
「你可開心了!」想柔抬起小臉埋怨。「人家為了你變成這么有心機的人。」
「哎,虧你想得出來!拐裉翐u頭,厚薄適中的嘴唇直往上揚。
「你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嗎?一旦海寧有了如意郎君,她就不會再想你,我與她心裏就真的再無芥蒂了。瞧,這不是一舉兩得嗎?」
「柔兒……」振塘注視著她眉眼間那抹近乎稚氣的天真,為她的聰慧與善良而感動不已。他緊緊抱住懷裏的寶貝,再一次忍不住心底的渴望深深吻住她。
月兒從花樹間偷窺相偎的儷人,那一對對情話喁噥的男男女女,兩兩相對的真心,正和今夜的滿月一般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