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路太難 第六章 作者:岳盈 |
青黛再次被召進宮。 去見新晴之前,總管太監(jiān)對她警告道:“皇上要我轉(zhuǎn)告夫人,是非只因多開口。” 青黛立即心領(lǐng)神會,皇帝分明是恫嚇?biāo)坏脤⑺麖娏粜虑缭趯m中的始末告知。 她沉默地走進養(yǎng)華軒,看見新晴穿了一件真絲織成的鵝黃色上衣,一床龍鳳穿花金緞的錦被蓋在腰下,身后靠著枕頭,臉色紅潤,不似前幾日的蒼白虛弱。 “臣妾參見圣上!彼认蜃陂疽紊系幕实凼┒Y。 “平身! 青黛依言起身,才轉(zhuǎn)向新晴,便見她伸長手要她過去。 “你今天的氣色好些了!鼻圜熳诖策,仔細審視她的氣色后說。 皇帝若有所思地睇視她,眼中充滿欽羨。 新晴醒來兩天了,對她仍不理不睬,倒是對青黛情分特別。 “青黛,我好想你!毙虑缦裼龅骄脛e不見的新人般緊緊抓住她的手,濕濡的眼眸閃著哀怨!澳愣疾粊砜次摇! “不是我不來看你!鼻圜旌畹匦Φ溃盎蕦m不是尋常地方,任我愛來便來。” “我不管,反正我要你陪我!毙虑绾⒆託獾厝轮。 青黛心中一動,以嶄新的眼光打量失去記憶后的新晴,發(fā)現(xiàn)她原被嚴(yán)謹?shù)亩Y節(jié)束縛住的活潑靈動,全在失去記憶后解放出來。若換了從前,不管她們感情再好,新晴也不可能用這么天真熱情的態(tài)度對她。這證明了新晴的天性和疏影同樣熱情好動,端靜的性格是后天塑造而成。 “我自然愿意陪你,不過……”青黛欲言又止地將眼光轉(zhuǎn)向皇帝。 新晴立刻嘟著嘴對那位萬人之上的帝王跋扈地命令道:“我要青黛陪我! “是,是! 見到皇帝唯命是從的模樣,青黛忙忍住唇邊擴散的笑容。誰曉得向來高高在上的尊貴帝王,也有俯首聽令的一天。 “好了,你可以陪我了!毙虑缗呐乃氖痔煺娴匦Φ馈 “是啊,我可以陪你了。”青黛幽默地重復(fù)她的話,新晴覺得有趣,銀鈴般的笑聲自紅潤的菱唇中逸出。 “我好喜歡你,青黛!彼龐扇釔偠纳ひ粲腥缣旎[,青黛聽了眼眶微熱。 “我也很喜歡你。”她摟住新晴說。 “嗯,那我們?yōu)槭裁磿@么喜歡彼此呢?”新晴一臉認真地思索,“他們告訴我,我從樓上跌下來跌傷頭,所以失去記憶了?墒俏覍@里的人事物都沒有記憶,也沒有好感,卻獨獨對你有種熟悉感,那是不是表示我們之間的情分不同?” “這……”青黛下意識地看問皇帝。 “你看他做什么?”新晴不耐煩地道,目光狐疑地在兩人之間打轉(zhuǎn)。 “青黛的意思是你傷勢未愈,不曉得該把一切都告訴你,還是讓你自行恢復(fù)記憶!被实叟阒δ樀。 “是嗎?”一聲不悅的輕哼自她挺立的瑤鼻中發(fā)出。 青黛突然有見到嫂子疏影的錯覺,新晴此刻的表情跟疏影發(fā)脾氣時頗為神似。 “當(dāng)然是。”皇帝頻向青黛使眼色,令她不覺完爾。 她握緊新晴的小手說:“沒錯。” “你是針對我剛才的問題回答嗎?”新晴調(diào)皮地笑了起來,精靈有神的目光中閃過一絲狡黠。 青黛的笑容擴大,從新晴將皇帝完全排斥在她們談話外的態(tài)度看來,證實她原先的猜測是正確的。新晴并不因為失去記憶,便對皇帝改變態(tài)度。 “沒錯,我倆一向情同姊妹! “怪不得我覺得跟你特別親!毙虑玳_心地說。她深深地看過青黛眼中,從那雙澄澈動人的瞳眸里,找不到一絲欺騙的陰影,遂知道她的心不會騙她,青黛是她可以信任的人。 新晴的眼眶頓時灼熱起來。從清醒后,發(fā)現(xiàn)腦子一片空白,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開始,她的心情便沉入黑暗無光的幽深谷底,覺得自己仿佛處在個虛幻的世界,沒有真實可言。除了青黛能給她的安全感外,她對任何人都抱持著懷疑。先前伺候她的宮女告訴她,她是皇帝的妃子,但新晴怎么也無法相信。 先不說她對皇帝的反感,和宮女們閃爍的目光令她懷疑,就憑他們喊她小姐而不是娘娘,便足以啟人疑竇。新晴下意識中知道宮里的規(guī)矩不該是這樣,卻聰明地保持沉默。她要等到她的心唯一信任的人——青黛出現(xiàn),才將謎底揭開。 可是她看到青黛對皇帝的畏懼態(tài)度,便明白當(dāng)著皇帝的面,青黛無法對她暢所欲言,新晴思忖著該如何開口。 “新晴,你想說什么嗎?”青黛故做不經(jīng)意地朝她眨眼。 新晴會意,微微一笑。“我在想我們之間是什么關(guān)系。親戚?鄰居?還是世交? “我們是姻親,我大嫂是你二姊!鼻圜焐髦氐幕卮稹 “我有姊姊?”新晴興奮地叫道。 “是啊,有兩個姊姊。你大姊無情嫁給蘇州金刀山莊的少在主賀飛白,二姊疏影嫁給我大哥——玉劍山莊的少年主楚行云!薄 “這么說我人的家鄉(xiāng)是在江南羅,那我們怎么會來京城?我家里還有什么人?我的父母呢?”新晴問出一串問題。 “這……”青黛瞥了皇帝一眼后,才審慎地回答!澳慵以趽P州,自幼父母雙亡,就只有兩個姊姊而已。 “父母雙亡?”這四個字重重擊中新晴仍有些脆弱的心,清亮的明眸泛出哀戚的淚影,她緊咬著唇,控制體內(nèi)翻騰的悲傷,將眼淚;厝!澳俏覀?nèi)⒚檬呛稳藫狃B(yǎng)長大的?” 新晴在腦中想像出一部“苦女流浪記”的悲情戲,但這畫面不知為什么令她感到有些突兀;蛟S,她們姊妹的命運設(shè)這么悲慘。 “你同父異母的大姊是由她外婆撫養(yǎng)成人,疏影則是被表姑、表姑爹帶到四川,而你卻是在杭州舅舅家長大。直到前年,你們?nèi)妹貌旁诟改傅募扇涨爸胤!?br /> “杭州的舅舅家?”新晴喃喃念著,覺得這幾個字眼好像挺重要的。她支著頭,愣愣發(fā)呆來。 “嗯哼!”皇帝見新晴的問題離目標(biāo)越來越近,心里著急起來,連忙道:“青黛,我看新晴也累了,讓她休息! “不!”新晴抓著青黛的手搖頭,“我還想跟她多說一會兒活。” “來日方長嘛!被实坌σ饕鞯!霸僬f青黛懷有身孕,你雖然不累,總該考慮到青黛的身體! “你懷孕了?”新晴愕然道,好奇的眼光瞄向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是,三個月了。” “噯,我都不知道你成親了!毙虑绨脨赖剜狡鸫。 “這只是暫時的,等你傷好后,就什么都會起來了!鼻圜烊绱似谕。 “嗯。”新晴聽她這么說,再度眉開眼笑。她看著青黛起身離開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間,居然想像著自己大腹便便的模樣。 她失笑出聲,覺得這個想法真是有趣。 ☆ ☆ ☆ 青黛離開養(yǎng)華軒后,便朝天香公主的寢宮而去。 天香遣退侍女,和青黛辟室密談。 “皇兄終究還是軟化,讓你進宮見新晴!碧煜愫攘艘豢跍?zé)岬牟柚,對靠在炕床上另一端的青黛說。 “是新晴的要求吧。”她溫婉地笑道。 “沒錯!碧煜阈牟辉谘傻狞c頭!八龑δ阌泻酶。雖然她什么都不記得了,卻下意識地知道你是她可以信任的人,她說,她心里認識你。 “她真的這么說?”盤據(jù)在心頭的激動,終于再難壓抑,青黛淚光瑩然地向天香公主求證。 “嗯。”天香點點頭,心里卻想另一個人。杜玉笙好嗎?知道新晴失去記憶后,他的心情如何?是哀傷欲絕,還是…… “如果她認得我,那么玉笙……” “玉笙怎么了?”天香恍然驚醒地問道。 青黛深深看進她眼中,天香心虛地避開她的凝視。 莫非公主真的喜歡上玉笙了?青黛心中一動。 “公主應(yīng)該能體會乍聽到新晴受重傷、失去記憶時,玉笙受到的打擊會有多大吧?” “他……他怎樣了?”天香愧疚又著急地問。 “唉!若不是我們苦口婆心地勸了,只怕早已魂歸離恨天! “那他現(xiàn)在……” 見天香急得快哭出來,青黛心生不忍!盀榱诵虑,他自然是聽話地保重身體,前兩日才嘔血的身體,已經(jīng)大有起色……” “他嘔血了?”天香抓緊青黛的手問,心中著急!霸趺磿@樣?”她抿緊唇,眼淚成串地滴下。 “放心,他現(xiàn)在沒事了。” “不,本宮如何放心?”天香溜下炕床,來來回回地踱著步。突然,她停下了來,直視向青黛的眼光充滿決心!氨緦m要去看他! 我正愁你不去呢!青黛在心里想道。她忙向天香點點頭,“不如公主就跟我一道回去吧! “嗯!碧煜忝γ鼘m女準(zhǔn)備,一顆心早飛向她想像中多愁多病的癡情郎杜玉笙了。 ☆ ☆ ☆ 天香細細觀察杜玉笙英華內(nèi)斂、氣定神閉的俊容,跟她想像中的形銷骨立、臉色蒼白的模樣實在差了十萬八千里。他真的曾為新晴嘔血嗎?她不由得懷疑。 “公主別看玉笙這模樣,其實是經(jīng)過本人的回春妙手,青黛的當(dāng)臉掌喝,再加上他自小打下的深厚內(nèi)功基礎(chǔ),才能這樣活蹦亂跳地出現(xiàn)公主面前。”趙珞鼓起三寸不爛之舌吹噓道。“公主絕對想像不出他兩天前還病懨懨的,風(fēng)寒加上新晴表姊受傷失憶的消息,差沒讓閻王把他那條小命勾去哩! “是真的嗎?”天香狐疑地打量他略顯清瘦的俊臉,顰蹙的眉宇間仍有著淡淡的愁郁,只見他嘴角上揚,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意。 玉笙情郎的眸光是那么坦蕩,天香只要瞧上一眼,心中的任何懷疑便冰消瓦解。她輕喟出聲,既感于玉笙對新晴的癡情,亦領(lǐng)悟到就算自己再用心,玉笙也不可能改變心意,不再愛新晴。 正如元稹所說的“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吧!她僅能遺憾自己不是玉笙的滄海、巫山,卻不是能責(zé)怪他對新晴的真心。 天香強忍住心中的自憐,眼光移向窗外晴朗的雪景。天氣轉(zhuǎn)好了,昨日還有漫天的風(fēng)雪,今日卻是云散天開,露出太陽。 “公主……”玉笙欲言又止。 “什么事?”天香轉(zhuǎn)向他,和他懇求的眼光遇個正著,心弦霎時顫動不已。她心頭微感苦澀,知他懇求的事必和新晴有關(guān)。 “你說吧!彼p輕嘆口氣。 “玉笙想求公主幫我和晴姊見上一面! “這……” “公主,我相信只要晴姊見到我,一定能恢復(fù)記憶! 就是這點才糟。天香蹙著秀眉傷腦筋!澳阍撝阑噬喜粫试S你們見面的! “所以才要求公生啊!壁w珞不滿地道!肮饕仓阑噬显诖蚴裁粗饕猓置魇窍氤弥虑绫礞⑹ビ洃洉r占他便宜。聽青黛姊說,公主頗富正義感,你忍心見到玉笙和新晴表姊這對有情人,就這樣被皇上的惡勢力拆散嗎?這不是太不公平了嗎?” “你這些話實在是……放肆了點!碧煜銥殡y地繃緊俏臉。 “放肆?有嗎?”趙珞一臉無辜的嬌嗔道。 “那我就不知道是指什么了!壁w珞冷笑連連!袄蠈嵳f,事情會演變到這種地步,公主也有責(zé)任! “本宮有什么責(zé)任?”她困惑地睜大眼睛瞪他。 “那天若不是公主將皇上帶到坤寧宮,皇上也不會見到新晴,更不可能在色令智昏下強留住她,拆散了玉笙和新晴這對有情人! “本宮……本宮是一片好心!”天香氣息敗壞地辯白道。 “是啊,就是太好心了!”趙珞諷刺地撇撇唇。“因為你的好心害得他們分開;因為你的好心,新晴表姊被逼得走上絕路,F(xiàn)在,我們不就是求你再好一次,讓玉笙和新晴表姊見上一面,好彌補你前次好心造成的傷害嗎?” “你……”天香幾時曾受人這樣責(zé)罵過,眼眶一紅,立刻淚漣漣了起來。 “公主,你別介意,趙珞不是有心的!庇耋线B忙遞了條手巾過去。 天香擦干眼淚,咬住下唇瞪著手巾不語。是上好的杭絹,上面還繡了一枝并蒂蓮花,看這繡工,便知刺繡的人技巧不俗。 “是晴姊繡的。”玉笙也紅了眼睛。 看他那副炫然欲泣的模樣,天香也不好受。她捏緊手絹,心情亂七八糟的。 “公主!背聊胩斓那圜焐锨皯┣,“不是我們有意為難公主,而是再無人可理會這件事。我們知道公主人美心好,所以才大膽地請你幫忙! “天香公主,請你一定要幫忙!庇耋贤νΦ卣驹谒媲,撩起衣擺就要跪下,天香急忙伸手扶著他。 “你不要這樣! “如果公主不肯答應(yīng),玉笙只好長跪不起! “你……不是本宮不幫忙,實在是……” “只要公主有心幫忙,還怕沒法子嗎?”趙珞又在一旁冷嘲熱諷。 “你——”天香悻悻然地瞪視他,但趙珞只有嘻地一笑,還朝她做鬼臉,氣得天香拿他沒轍。 “好啦,本宮答應(yīng)就是。杜玉笙,你快起來! “多謝公主!庇耋舷矚g孜孜地站起身,愁結(jié)眉宇豁然開朗。 “你不用擔(dān)心,早替你想好法子了。”趙珞閑適地開口,天香頓時有上了他的惡當(dāng)?shù)母杏X。 “別瞪我,法子是玉笙想的!壁w珞連忙撇清。 既然是玉笙,她當(dāng)然只好原諒了。天香幽怨嘆口氣。 “只要公主依計行事,我們決不會連累公主。”玉笙語氣誠懇地道。 “本宮既然答應(yīng),自然不怕被你牽累! “難得公主深明大義,真是令人欽佩。”青黛不忘夸贊她幾句。 天香被贊得不好意思,她微垂螓首,以眼示意玉笙將計策說明。 接下來的時間,整個偏廳中充滿密謀的神秘氣氛。天香聽得頻頻蹙眉;只覺得這計實在是——險到極點! ☆ ☆ ☆ 杭州是江吳的大都會,與蘇州并稱人間天堂。那煙柳畫橋、風(fēng)簾翠幕的繁華景象,那云樹繞是沙、怒濤卷霜雪的秀麗雄偉風(fēng)景,一一在她的腳下展開。 新晴在夢中欣悅地歡笑起來,覺得自己輕盈似迎風(fēng)的荷葉,就這樣靈動地穿梭在下意識中的歸屬之地,飄來蕩去,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局限住她活躍的想像力,愛去哪便去哪。 記憶中,綠水迤邐、芳草長堤的西湖就在她腳下,她發(fā)出銀鈴般的笑聲,在如琉璃般清澈的湖面上滑翔起來。遠遠行來的畫航,那似曾相識的悠揚笛聲,引她停下腳步,不自覺地朝船飄去。 吹笛的人背對著她,那挺拔的身影,看起來是那么熟悉;那寬闊的肩膀,更似山般可靠,好像足以護衛(wèi)她一輩子似的,令她心生向往之情。 她忍不住心情激動起來,沖上前便想擁抱住他,但他的形影卻倏地消失,任她迷失在茫茫煙水中。 “晴姊……”正當(dāng)她陷入絕望的悲傷中時,遠方又傳來令她芳心悸動的愉悅音調(diào)。 她擦干眼淚往前看,發(fā)現(xiàn)他不知什么時候轉(zhuǎn)過身面對她,在茫茫的煙霧中,一雙如天晴時的西湖湖水般瀲滟、深情的眼眸,正朝她活潑靈動地眨著。 “晴姊!彼崛岬睾魡局逍銣匚牡哪樔菰陟F中若隱若現(xiàn)。 她的眼前起了一陣白霧,使他的臉變得模糊,她趕緊抹去淚水,朝他奔去。 “晴姊。”他熱熱的呼吸就在她頰邊,溫郁的體溫似暖柔的春風(fēng)船將她包裹。她仰高臉,仍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有那對眼像天邊星明亮地對她眨呀的。 隨著每一下的眨動,她的神思逐漸模糊,整個人開始昏沉。但她不要昏沉,她想看清楚他的臉,看清那張俊俏的臉容有多令她迷醉。她掙扎又掙扎,眼睛拚命睜大,然隱隱作疼的頭痛卻在這時候加劇起來,像閃電般不斷襲擊她。 不要,不要……她抱住頭,想命令那疼痛不要在這時候來干擾她。她痛得再也看不清眼前景象,在模糊的視線之中,她輕盈若無實體的身軀被一陣狂烈的北風(fēng)急速席卷向最黑暗的角度,而萬丈深淵在那里瞪著她。 新晴猛然自夢中驚醒,嚇出一身冷汗。 她轉(zhuǎn)動還隱隱作疼的頭看向床幔外,金黃色的燭焰明明滅滅地閃動著。她掙扎著起身,才撩開床幔,便把守在外面的一名宮女給吵醒。 “小姐。”她一前服侍她。 “幫我倒杯水來!毙虑鐝脑诖采辖舆^宮女端來的人參茶,溫?zé)岬牟枰阂蝗牒,她頓覺心安不少,但腦里的思緒卻亂竄個不停。 距離她上一次和青黛碰面又過了兩天,皇帝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一再敷衍她,卻不讓青黛來看她,想來便覺得生氣。她還有好多事想問青黛,當(dāng)著皇帝,青黛的回答必有所保留。她覺得自己好像走入一座原始森林,每一步都必須走得小心翼翼,否則將離出口越來越遠,永遠被困在森林中心。 她知道青黛是帶領(lǐng)和她會會呢? 這并不容易,因為青黛每次來看她時,皇帝總是寸步不離地監(jiān)視她們倆。 她嘆了口氣,向伺候她的宮女問:“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了?” “四更天了,小姐! “四更天?”都四更天了,而這宮女還半在她床邊伺候,想來便覺有些抱歉。新晴朝她感激地一笑,眼光渴望地看向窗外。 窗外仍是一片漆黑,連一絲光線也沒有。 “皇上有沒有說要讓青黛來看我?” 她落寞的神情是那么凄楚動人,連宮女也感染了她心中的愁緒。 “小姐……”宮女松口氣,“萬歲爺沒說! “他怎么可以這樣!”新晴惱怒了起來,“說好讓青黛天天來陪我的,但都過了兩天,她還是沒來。不要,我要青黛立刻來見我!” “小姐……”宮女見她發(fā)起脾氣,連忙陪笑臉!疤焐形戳,這時候宣定遠公爵夫人進宮實在不宜,不如等皇上來看你時,你再向皇上懇求! “可是他老在敷衍我……” “不會的,皇上怎舍得敷衍你?奴婢進宮多年,沒見過是對哪個妃子這么百依百順。肯定皇上這幾日忙,才沒召公爵夫人進宮。” “他忙什么?每天都來我這里跟我干瞪眼,討厭死了!”新晴孩子氣的抱怨。 宮女聽了只是抿嘴苦笑。后宮里的三千佳麗,誰不盼望跟皇上眼對眼地望上片刻也好,偏偏這位艷絕后宮的大小姐不但對皇上的眷寵不買賬,還討厭起人家來。 “小姐討厭皇上? “是啊!毙虑缑摽诙,見宮女眼中閃過詭異的光芒,心中暗自警覺,噘起唇不悅地嘟嚷:“他不讓青黛來陪我,還不夠惹人厭嗎? “原來是為了定遠公爵夫人才討厭皇上。”宮女微笑道。“看來公爵夫人在小姐心中的地位,比皇上重要! “當(dāng)然!毙虑珂(zhèn)靜地微笑,“我覺得她就像我親姊妹一樣,但對皇上卻沒有這種感情。 皇上也不希望你對他有這種感情。宮女暗自偷笑道。“那你對皇上有什么感覺? “感覺?”新晴蹙起眉,眼中一片茫然!安痪褪腔噬蠁?該有什么感覺? “皇上對你細心呵護、關(guān)懷備至,難道你都沒有一絲感動嗎?”宮女狐疑地問。 “我沒想過。”新晴故做思索狀,隨即打了個呵欠,“我還是上床躺躺吧!闭f著便自顧自地躺了下來,宮女連忙幫好蓋好被子,將床幔放下。 新晴閉目養(yǎng)神,依照幾日前領(lǐng)悟的調(diào)息方法,將雜思摒除,任體內(nèi)的溫?zé)釟庀⒘鞅槿,漸漸進入物我兩忘的境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