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洗過澡,坐在梳妝臺前抹擦保養(yǎng)品,對一個二十七歲的女人來說,還是如花似玉的年紀(jì),為何她總覺得自己已經(jīng)像一朵枯萎憔悴的玫瑰?不但黯然失色且了無生氣?
來到診所上班已經(jīng)三天了,距她離家也有一個星期,不知兒子可好?孟峰可曾瘋狂的找她?想到這些,她的眼睛立刻蒙上一屋陰郁。
她的感到有些口渴,下樓去本來只是想喝杯茶水而已,經(jīng)過客廳看見電話,突然忍不住的想打電話要兒子的保母那里去,這個時候小奇應(yīng)該己經(jīng)入睡,她是無法和兒子說說話了,但能知道一些最近的情況也是好的,達(dá)是她唯一能稍感慰的藉的事。
她猶豫了半晌之后,終于遲疑的拿起電話,按了陳太太安的電話號碼。
“候太太,你跑到哪里去了,你先生找你找得像要瘋了一樣,來問我好幾次了,還一直逼問小奇,問你有沒有來看他!
傅云無奈的道:“他要逼我賣房子,我當(dāng)然得躲起來。”
小奇從小就交給陳太太帶,她和陳太太之間就像親姊妹一樣無所不談,她的父母在她讀護專的時候離異,隨后各組新的家庭,從此她就像沒有親人的孤兒一般,即使婚姻出了問題,她也無處可似依靠。
“他怎么可以這樣呢?把一個好好的家毀了,對他又有什么好處?”陳太女憤然不平的說道。
“都是賭害了他,如果他不沉迷在賭局里,也不會把一份好好的工作弄丟,還把自己賭得不成人樣!备翟聘袀牡驼Z。
“那你現(xiàn)在有什么打算?”陳太太關(guān)心的問。
“過一天算一天吧!想多也沒有用,誰知道他會變成什么樣呢?”
“他難道都不聽你的勸嗎?”
“如果他肯聽我的勸,就不會有今天的情況發(fā)生,他現(xiàn)在因為債務(wù)纏身,非逼我賣房子不可,雖然當(dāng)初買房子的時候他也有出一部分的錢,但畢竟每個月辛辛苦苦繳貸款的是我,要我賣房子去替他還賭債,我怎么會甘心?”傅云恨恨的道。
“你想他會這么輕易的就善罷甘休嗎?你不知道他來問我有沒有你的消息的時候,那副窮兇惡極的模樣,我想他己經(jīng)快被賭債逼得走投無路了,你一定要小心一點才行,如果被他找到的話,說不定會做出傷害你的事情來,他現(xiàn)在真的已經(jīng)不像人了!标愄胧菤鈶,半是替地?fù)?dān)憂的道。
“他找不到我的,我躲到一個很遠(yuǎn)的鄉(xiāng)下的地方,他不可能找得到我的!备翟普f道,接著把話題轉(zhuǎn)到孩子身上:“小奇睡了嗎?”
“他早睡了,如果你想和他說話的話,得在九點以前打來,還是我去把他叫起來?”陳太太了解她十分想念兒子的心情!
她在還沒有離家以前,因為在大醫(yī)院工作需輪班,所以小奇都是讓陳太太帶整天,但只要她放假或是空閑的時候,她一定都會兒子在一起,小奇是她的小肝寶貝,也是她目前唯一希望。
“讓他睡吧,告訴他我會另外再打給他,但是不能讓他爸爸知道!
“我會交代他的,他這幾天一直哭著要找你,因為他爸爸告訴他你不見他好擔(dān)心!
傅云感到一陣心酸,淚水立刻涌出眼眶。
“如果不是帶著孩子找工作不方便,我也舍不得丟下他。”
“你放心吧!他在這里一切都很好,思念哭鬧只是暫時的,一段時間就會適應(yīng)了!
傅云難過的道:“他在你那里我是很放心,只是我現(xiàn)在無法像以前一樣那么常去看他,一想到他,我的心里就……”說到后來,她的聲音便咧咽得說不下去了。
陳太太同情的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現(xiàn)在自己一個人在外面生活,心情還是放開點,不要想太多吧!目前雖然身處困境中,但事情總有一天會過去的!彼煌o她一些安慰。
傅云想到她打長途電話也打得太久了些,便趕緊交待最重要的事:
“陳太太,以后每個月的保母費我會按時寄給你,但是關(guān)于我的事請你一定保密,千萬不能讓我先生知道!彼俅味摗
“我還會不知道嗎?我也會交代小奇的!
“謝謝。”傅云的心頭充滿無奈,明知道這樣教孩子是不對的,卻又沒有辦法。
“不過你總得給我聯(lián)絡(luò)電話吧?萬一有什么事得通知你的話,才找得到你的人啊!”
傅云考慮了一下,才將診所的電話號碼念給陳太太抄寫起來,然后又不放心的再次叮囑:
“絕對不能讓我先生知道喔!”
“我知道啦!你放心吧!”
傅云和陳太太道過再見,然后掛了電話,當(dāng)她走進(jìn)廚房喝了杯水,正要上樓休息的時候,建生突然從書房走出來,兩人面對面的互望了一眼。
“施醫(yī)師,還沒睡啊?”她先開口道。
他顯然還沒洗澡,大概診所關(guān)門之后,直接就在書房待到現(xiàn)在。
“我才準(zhǔn)備要休息而已。”他看著她的眼光夾帶著一絲疑問,可是卻無意開口詢問。
她有些羞赧的主動向他招認(rèn):“對不起,我剛打了一通電話到高雄!
他溫和的笑道:“沒關(guān)系,你打電話回家去嗎?”
“不,我打給我兒子的保母,問一下孩子的情況,今天因為臨時想打電話,所以才使用診所的電話,以后我會出去外面打的!备翟朴樣樀恼f著。
建生趕忙道:“不用了,你要打電話盡管打,我不會介意的,你以為我是那么小氣的男人嗎?”
傅云不好意的道:“我打電話都會講很久,常會忘了時間!
建生諒解的道:“出門在外,本來就得靠電話聯(lián)絡(luò),多那么一點電話費對我來講算不了什么的,你根本不需要和我客氣!
“謝謝,那我上樓去了!备翟普f著便走上樓梯。
建生深思的凝望著她的背影,多么溫婉嫻靜的女子,為何她的身上總帶著一股淡淡的輕愁?她的婚姻究竟是出了什么問題,她才會逃到這種鄉(xiāng)下地方躲藏?
※ ※ ※
星期天只上半天班,中午診所關(guān)們休息后,建生照例要先在書房待上大半小時才會出來吃飯,歐巴桑仍在廚房炒菜,傅云先回房間換下護士的白衣,氦穿一件藍(lán)白印花的棉質(zhì)洋裝,才到飯廳等著吃飯。
她安然想到這個時間兒子應(yīng)該也在吃午飯,如果想和他說話正是時候,便毫不猶豫的拿起電話打到陳太太家。
“喂,陳太太嗎?小奇在不在?我想和他說說話。”
陳太太急著告訴她道:“候太太,你先生昨天才又來過,他現(xiàn)在變得像瘋狗一樣,來我這里大吼大叫的,他要我告訴你,限你十天內(nèi)出面,否則他會要你好看!
你把我的事都告訴他了?”傅云倉皇的追問。
陳太太趕忙道:“沒有,沒有,他只是在我這里放話而已,我什么也沒有告訴他,我都說我不知道!
傅云這才松了一口氣。“別理他,會吹的狗不會咬人,他的威脅只是想逼出我面罷了!
“可是我看他的模樣不太像是在講謊話,狗急跳墻,人家向他逼賭債,他當(dāng)然只有來逼你。陳太太不放心的說道。
“反正他找不到我的,自作孽不可活,他也怨不得我!备翟评淅涞牡。
“我去叫小奇來聽電話。”
一會兒之后,小奇的聲音便從話筒里傳出:
“媽——”他委委屈屈的喊著!澳愕侥睦锶チ?”這句話才說完,小奇立刻哭了起來。
傅云不禁一陣鼻酸,淚水跟著奇眶而出。
“小奇——。她叫出兒子的名字,喉嚨立刻哽咽得說不出話。
“媽——你來看我好不好?我好想你喔!”小奇哭著說道。
傅云覺得心頭好痛,兒子小小的年紀(jì)就得忍受這種離別的痛苦,真是令人好不忍心。
“小奇乖,媽媽現(xiàn)在在好遠(yuǎn)的地方工作,不能常;厝タ茨悖阕约阂赂乙稽c,知道嗎?”她含悲忍淚的安撫兒子道。
“爸爸現(xiàn)在變得好兇叼!我好怕他,他一直問我有沒有看到你,還說你要害死他!毙∑嫦蛩对V道。”
“他是胡說的,你不要理他!备翟浦缓眠@樣對兒子道。
“媽,爸爸怎么會變得都不一樣了呢?”小奇顯露出不合年齡的憂傷。
傅云考慮了一下,決定坦自告訴兒子,也算是給他一機會教育吧!
“你爸爸就是因為喜歡賭博,欠人家好多錢,所以他想把我們的家賣掉,可是媽媽不答應(yīng),才躲起來不讓他找到!
“什么是賭博?”小奇不解的問。
孟峰雖然好賭,但從不把賭友帶回家里來,他在外面自有他一群狐朋狗黨,即使他想在家里設(shè)賭局她也不會同意,她最恨的就是他不分晝夜的濫賭,不但賭掉了自己的工作,也賭掉了家庭的幸福。
“賭博是一種不好的行為,會輸很多錢!备翟浦缓眠@樣跟兒子解釋,也不知道他是否能聽懂。”
“爸爸為什么要去賭博?”
“因為他交了一些壞朋友,大家都喜歡賭博,就常帶跟那些人在一起,所以才漸漸變成這樣!
小奇似乎有些了解了,輕輕的一聲,才改問道:
“媽媽,那你什么時候才能來著我?”
“媽媽還不能確定,我一定會去看你的,你要乖乖聽陳媽媽的話,知道嗎?”
小奇有些失望的應(yīng)道:“我知道!比缓罅⒖逃衷僖蟮溃骸澳阋禳c看我看喔!”
傅云的眼睛又是一紅,忍不住心酸的哽咽道:
“好,媽媽會盡快去看你的,再見!”
“再見。”
傅天才一掛斷電話,淚水立刻不受控制的撲籟籟地滾落。
她不是一個會自憐自艾的女人,令她感到痛心的,是孩子在這件事中所受的傷害。
歐巴桑煮好飯菜走進(jìn)客廳,看見她急著想要掩飾的用兩手抹去臉上的淚痕,立刻充滿關(guān)心的詢問:
“傅云,你在哭什么?”
“沒有,剛才和我兒子在講電話!彼蚩奁鴰ь^濃厚的鼻音。
歐巴桑在她身邊坐下來,了解的說道:
“女人都是離不開孩子的,就算和大夫無法繼續(xù)在一起生活,再怎么苦也要自己把孩子帶大。”
傅云一時間倒分不清楚歐巴桑這些話是在說她還是在影射自己,便索性保持沉默。
歐巴桑停了一下,仿佛感同身受的對她道:
“俗話說丈夫若不能冀望,就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我也是這樣過來的,現(xiàn)在我的兩個兒子都有很好的工作,家庭也很美滿,女兒也嫁得不錯,我一切的辛苦全都有了代價!
“那你應(yīng)該可以好好享享清福才對!”她暫時忘了自己的問題,也對歐巴桑關(guān)心起來。
歐巴桑灑脫的揮了揮手,笑呵呵的道:
“沒辦法,做習(xí)慣了,根本閑不住,而且我兒子他們都住高雄,夫妻同時都在工作,孩子也都在上學(xué),我如果去和他們住,白天就像在關(guān)犯人一樣,我才不要呢!再說我已經(jīng)在施醫(yī)坐進(jìn)里工作十幾年了,別說我離不開他,我想他也一樣離不開我呢!”
傅云生打開書房的門走出來,感興趣的問道:
“你們在說什么,笑得這樣高興?”
傅云笑著應(yīng)道:“歐巴桑說你離不開她呢!”
建生的眼神流路出幽默的光芒,笑的四道:
“沒錯,我是離不開她,因為她煮的菜有媽媽的味道,如果她要辭職退休的話,我到哪里再去打這么好的廚師!
歐巴桑得意的對傅云笑道:“我沒說錯吧?他是真的離不開我!
“我們可以吃飯了吧?”建生故意用一副巴結(jié)的語氣問道。
歐巴桑胖呼呼的身體吃力的從沙發(fā)站起來道:
“可以了,今天有你最喜歡的紅燒排骨和冬瓜蛤仔湯喔!”
建生裝出一副嘴的模樣道:“說得我口水都快流出來了,我們快去吃飯吧!”
建生雖然才來診所工作沒多久,但建生這樣輕松說笑卻是她頭一次看封,他那神情間特有的憂郁也因此沖淡不少,她真希望他能常保這種愉快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