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嚇了一跳,苕萸在鳳岳眼里清楚看見自己懊惱的表情,發現兩人不知何時靠得如此貼近,近得可以感覺到對皮膚上燒灼的溫度,彼此急促的呼吸,甚至一股盤旋在兩人之間洶涌的渴望。
然而,可惱的鈴響聲卻像叫的蜜蜂盤旋在他們中間,苕萸只能不甘愿地拉開兩人的距離,在激越的心跳聲里,顫抖的手險些拿不穩手機。
"喂!"
"召萸,謝天謝地,你總算接了……"
"鳳荃?"她訝然喊道。
"你快告訴芙蝶我們不是……"
"……我不要聽,我不……"尖銳的反對打斷了鳳荃,苕萸懷疑那道聲音是屬于單芙蝶的,果然聽見--
"芙蝶,你不要這樣!芙……"
"我不要聽,再不要想……"
"芙……"
接下來有幾秒鐘的雜音是苕萸無法辨識的,她著急地喊了起來:"鳳荃,你要不要緊?回答我,至少告訴我你在哪里!"
"我們……啊……"
"鳳荃?"
"我沒事……你立刻來……我們在樓上的……啁!"
"嘟……"怎么突然斷線了?苕萸錯愕地收起手機,仍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鳳荃說什么?"鳳岳問。
"她要我過去,但沒說清楚是哪里就斷線了。"她皺眉回答。
"怎會這樣?她一個人嗎?"
"好像是跟單芙蝶在一起,她們……"腦中靈光一閃,她急急地往電梯向走去。
"我知道她們在哪里了,鳳岳。"
"在哪里?"
"應該在樓上的辦公室。我很擔心,情況聽起來不太對。"
"我陪你去。"他跟著她進電梯。
"好。"苕萸松了口氣,迅速按了樓號鍵,很高興不用單獨面對這種事。
那通電話突然斷線,鳳荃又沒有再打來,讓她不由得開始胡思亂想。
"你別擔心。"看出她的憂慮,鳳岳遲疑地伸手輕觸她的肩膀,感覺到她柔順地依偎過來,索性大膽地擁住她,提供己身的力量默默支持。
"鳳岳,我心情好亂,剛才的電話……我聽到她們好像在爭吵。鳳荃要我告訴芙蝶什么,可是芙蝶不肯聽,然后……斷線了,我好擔心發生什么事。"
"應該不會有什么事。她們認識很久了,對彼此都很了解。"他一頓,總覺得苕萸談起芙蝶時的神情非但沒有一絲的不滿,還顯得很親呢,不禁疑惑升起。"你也認識單芙蝶?知道她跟鳳荃是、是……"
"我想不能說認識單芙蝶吧。"她俏皮地回答。"她應該不知道我,而認識是雙方面的。我只是常聽鳳荃提起她,今天第一次見到本人,果然是位大美人,怪不得鳳荃……咦,你也知道她們是……" 四眼相望中,一抹了然同時升起。
"你早就知道芙蝶跟鳳荃的關系了。"
"你也是吧。"
"沒錯。"
鳳岳深深地看進苕萸眼,心中有種奇異的荒謬感,怎么也沒想過當真相迎面而來,竟會是這樣的如釋重負,原先盤據在心頭如巨石般的復雜情緒都因為這番領悟而成灰成煙!≤孑呛网P荃不是情人關系,正如她一直告訴他的,胸房瞬間漲滿歡欣,彷佛再有一陣微鳳,他便能飛上天似的輕快。
"苕萸……" 沙啞的聲音里飽含戀慕,若不是記掛著鳳荃,苕萸早就不顧一切地應他的召喚投進男性的懷抱。
"我們……鳳荃……"她艱難地開口,鳳岳也明白眼前并非談情說愛的好時機,所以當電梯門打開,他只是溫柔地挽起苕萸的手,與她并肩走出。
剛通過一道浮雕著花卉案的玻璃門,模糊的爭吵聲便傳來,兩人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加快腳步。
"……鳳荃……你可惡!唔……"夾雜著喘息的低嚷傳遞的曖昧令趕到總裁辦公室門口的兩人面面相覷,但沒有猶豫太久,便按撩不住關心及好奇心,視線探進半敞開的門里。
春色就這么毫無備地闖到跟前,像一團燎原的火熱度量人地席卷過來。窮盡畢生的想像力,苕萸也想像不出這幕活色生香的情景:妖嬈的身影交纏在一塊,火焰般的紅唇饑渴地尋覓著彼此,凌亂的長發糾纏在狂野的指掌間,姣好的身軀裸露在褪了大半的名貴禮服外……
于是,心跳亂了節奏;于是,周遭彷佛有比閃電更原始的電流在流竄;于是,她被電得渾身發麻、發燙、發軟;于是,在慌亂得想逃的同時,體熱自她身上輻射向身邊的男子,而他身上也像有股熱浪不斷的傳來,陰與陽的吸引,讓逃不開地更加靠近他。
呼吸急促而凌亂,她不敢看他,但又忍不住自垂下的眼睫間窺視,面前的俊臉泛起濃烈的火光,那雙因震驚而睜圓的眼眸里也像燒著兩把熱烈的火炬,帶著電的能量朝她直射而來。
苕萸"啊"的輕叫出聲,握住她的男性手掌灼燙得厲害,一如她為他悸動的心。
但他什么都沒做,事實上,也不容他做什么,因為她的叫聲驚擾了那對愛情鳥,芙蝶慌張地推開鳳荃,自身下半躺半坐的原木辦公桌上倉皇跳下,背對著他們逃進化妝間。
* * *
原始的欲望火辣辣地在跟前搬演,參與的主角之一竟是女性形體的自己,感覺好--怪!
鳳岳伸手抹了抹臉,似乎想借此擦去腦中香艷的景象,抹不去體內的燥熱。
那一刻,他能感覺到鳳荃的欲望穿透全身,讓他彷佛也跟著燃燒、沸騰,全身的每個細胞都因饑渴而疼痛著,唯一能紓解這股疼痛、令他渴望的,不是與鳳荃交纏的妖嬈女體,而是他緊緊握在手里不愿放開的苕萸!∠氲竭@里,發現自己仍牢牢地握住一只柔荑,溫潤的觸感比任何春藥還要刺激他的欲念,撼動他的靈魂。苕荑跟他一塊目睹了那一幕,她的心情除了尷尬外,是不是還有其他的?
在被感官的熱浪掃中時,他分明感覺到她熱切的渴望,即使是稍后的此刻,依然有欲望的余焰傳遞在兩人之間,是那么真,令人無法否認,也不想抗拒。
偷偷的遞去視線,苕萸正好看來,羞怯小鹿的眼眸里盈滿熱意與溫柔,他呼吸一窒,心兒怦怦直跳。
"咳咳……"
擾人的咳嗽聲嚇開了兩人的對視,苕萸趕緊在沙發上正襟危坐,鳳岳則眼光懊惱地迎上鳳荃促狹的眨眼,一股熱氣爬上俊美的臉頰,但他仍握住苕萸的小手,沒有放開。
"好家伙!"她咋舌道,眼中充滿笑。"平常一副木頭人的樣子,看不出來你手腳這么快,敢情是扮豬吃老虎呀!"
"不要亂用形容詞。"鳳岳斥責道。
自小拌嘴到大,對孿生姐姐的伶牙俐齒,他比任何人更懂得如何招架,只是臉皮厚度始終遜于一籌。他遺憾地想。
"我不是豬,苕萸也不是老虎,倒是剛才這里有一場比豬吃老虎更精采刺激的演出。"他懶懶地抬眉道,眼中射出一抹嘲意從頭到腳打量鳳荃。
有別于好幾分鐘前衣衫不整的狂野模樣,到化妝間走了一遭,她整個人顯得神清氣爽了許多。若不是那雙過于明亮的眼眸流露出貓兒偷到腥的滿足?美好的柔唇微微紅腫,難以想像跟前這位穿著時髦、性感,神情充滿自信的美女,剛剛差點就在辦公桌前和另一名野性美女達到高潮。
"好小子,牙齒跟舌頭什么時候磨得這么利了?"她稱奇,故意忽略他話里的噯昧,頰膚卻泛起暈。
"有你時時砥礪,不利也不成。"
鳳荃摸了摸鼻子,以驚奇的眼光瞅著弟弟。
"你這趟回來,跟以前不太一樣,不再是任我欺負的吳下阿蒙了。從一早用那種卑劣的手段叫我起床開始,就一直給我下馬威。我可不可以請問一下,究竟是誰借給你膽子的!"她不懷好意的眼光射向苕萸,后者被她看得頭皮發麻。
"不關苕萸事,你別扯上她!"鳳岳立即以保護者的姿態挺身而出。
原來罩門在這里呀!
她得意地一笑,故作奇道:"咦?我又沒對苕萸做什么,你這么緊張干嘛?"
"你這人鬼得很,誰曉得你會做出什么事來。"他不放心地緊盯住她,"我是防患未然。反正不準你捉弄她,有什么事沖著我來!"
"嘖嘖!好有英雄氣概喔。你以為這樣就能擄獲美人心嗎?信不信,我一勾指頭,苕萸還是會到我身邊?"
"你……"慌像一又利又快的劍刺得他措手不及。
苕萸真的會在鳳荃一勾指頭下,就到她身邊嗎?
畢竟兩人的情意仍太初太淺,他完全失了把握。
"不要拿這種事開玩笑!"他色厲內荏地撂下警告。
"誰跟你開玩笑。"鳳荃冷冷地繞高眉毛,氣得鳳岳牙癢癢!"粱鳳荃!" "喊我名字也沒用。有本事,就拿出早上陷害我的的趾高氣揚來應付呀!"
"你……"怒氣在鳳岳發紅的眼眸里堆積,眼見一場姐弟閱墻就要上演,苕萸急忙打圓場。
"鳳荃,你少說幾句。還有鳳岳……"她緊了緊兩人交握的手,默默地遞她的心意。
他的心情立時轉好,所有的沒把握都被一股溫郁的潮流給驅散。
"你又不是不知道鳳荃最愛鬧了,還跟她認真。"苕萸說。
"我可不是……"鳳荃還待說什么,卻被她嬌聲打斷。
"別鬧了!"只見苕萸睜著明媚的眼眸朝鳳荃身后的方向眨了好幾下,可惜鳳荃無法意會,索性挑明道:"雖然我們都知道你愛胡鬧的個性。是不是呢,單小姐?"
"啊?"鳳荃猛然轉身,發現芙蝶不知什么時候從化妝間出來,清艷的眉眼間凝結著冷怒。
她暗叫糟糕,幾分鐘前的熱情已無法在芙蝶臉上窺見,她會不會聽到她跟鳳岳拌嘴的內容,誤會了!
"芙蝶,你聽我說。"她憂心如焚地走向她。
芙蝶閃開她伸來的手,冷冷回道:"我們沒什么好說的。"接著將一雙怨恨眼眸投向苕萸,薄冷的櫻唇進出冰冷的字句,"不,至少我不認為她剛才的那些話有任何胡鬧的性,你不就是被她一通電話召來這里嗎?"
這也算呀?苕萸嘆氣道:"那是因為我擔心鳳荃……"
"鳳荃?呵,叫得可親密呢!"
再遲鈍的人也聽得出來芙蝶尖銳的語氣里滿溢沸騰而出的濃烈醋意,苕萸無奈地和鳳荃交換一眼,這舉動令芙蝶不滿地拂袖欲離。
"請原諒我還有事,不打擾兩位的眉目傳情。"
"芙蝶,你別誤會。"鳳荃趕緊拉住她,"苕萸只是來這里幫我解釋。"
"沒什么好解釋的!事實都擺在跟前了!"盡管有意把心底的悲痛都化成憤怒擲向負心人,然而哽咽的語音還是泄漏了她偽裝的堅強。"原本我也不相信你會移情別戀,可我親眼看到你們倆親密相擁……"
"我們是在跳舞呀!"鳳荃揉著額角,暗想怎么又來了!
那時她迫著芙蝶出來,在電梯門前攔到人,不顧她意愿的帶她到樓上的辦公室。芙蝶任她解釋得唇干舌燥依然不肯相信她跟苕萸之間是清白的,沒奈何下,她只好撥打苕萸的手機求助。但還沒跟苕萸說清楚,芙蝶便怒氣沖沖像只小野貓般使潑,手腳并用不打緊,連牙齒都派上用場,她在招架不住的情況下,手機失手掉落。
是泥人也有火氣,何況芙蝶連句話都沒交代就拋棄她移民美國,還跟別人訂婚,三年來沒消沒息的帳,她都沒跟她算呢,她居然有臉發火,激得她血氣上涌,不客氣地反擊。
肢體碰觸間,隱藏在怒氣下的情欲如從地底爆發的洪流奔竄而出,當兩雙唇疊在一塊,再沒有比擁抱住彼此的滿滿真實,更能撫平嘗盡情愛冷熱與離棄后百孔千瘡的心傷。她們忘情的探索著分離已久的身軀,任體內的欲望一再驅策……
可惱的是,苕萸和鳳岳什么時候不到,在這時候闖了進來,打擾了兩人的好事。芙蝶羞惱得奔進化妝問,她也尾隨而去,顧及外頭還有一對呆鳥在守候,她和芙蝶都無心繼續下去,只匆匆整理好服裝儀容,出來面對。
還以為與芙蝶的齟齬到此可迎刃化解,哪曉得她還是耿耿于懷,還不肯聽她解釋。
要怎樣她才肯相信,難道要她撞墻以證明自己清白嗎?
鳳荃的苦惱無法令沉浸在嫉妒意念里的芙蝶明白,她無助地以手掩臉,纖弱的肩膀直顫抖。
"大家都在傳你跟何苕萸是……"
"這是個誤會。"智者何處尋?前有崔詠麗、梁鳳岳,現在又多了個單芙蝶,這些人為何都認為她跟鳳荃之間有什么?苕萸想不出個所以然,只好再次重申道:"我跟鳳荃是單純的好朋友,你不要聽信謠言。"
"空穴不來鳳,你們不用解釋了。"
"芙蝶,你別這樣。我好不容易見到你,你……"鳳荃被她決絕的態度鬧得心慌。
"相見爭如不見。早知道你會變心,我本不要回來……"
"我沒有變心呀,芙蝶,你真的誤……"
"單芙蝶,你是以什么立場這說種話?"再也看不下去跟前的鬧劇,鳳岳冷冷地開口。
像是現在才注意到他的存在,芙蝶濕蒙的眸光盈滿詫異地投向他,"鳳岳,你……" "三年前跟別人訂婚的是你,可不是鳳荃,就算她如今另有所愛,你也沒資格說什么。"
抽氣聲接連響起,苕萸沒想到鳳岳會講得這么直接,鳳荃則在愕中表情轉為黯然,至于芙蝶--
"你這么說對我不公平!"嬌美的花容有短暫的慌亂,隨即被怒氣牽引出苦苦壓抑在心的委屈,眼中積累的云霧瞬間崩成淚雨。"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是因為你沒說,而不是我不聽。"鳳岳注視著芙蝶梨花帶雨的嬌容,一字一字地道。
非是他心似鐵,不懂得憐香惜玉,而是明白今日不說個清楚,鳳荃與芙蝶之間還有得扯了。
"現在的情況正好相反,鳳荃和苕萸很愿意把話說開,你一點機會都不肯給,只胡亂地攪亂一池春水后,拍拍屁股就要離開。你有沒有想過,這么做對鳳荃公平嗎?"
"我……"被責問得啞口無言,她踉蹌地倒退,跌進一臉心疼的鳳荃懷抱里。
"鳳岳,你對芙蝶太兇了。"
"不兇她根本聽不進去。"他的語氣稍緩,眼光仍直直地盯視芙蝶,再度開口:"等待,本來就是情人間最殘酷的考驗,何況你當初根本沒給過鳳荃任何承諾。我們甚至可以說,你是很無情地拋棄她,跟別人訂婚。這種情形下,就算鳳荃有其他感情的發展,你沒資格過問,更別提認為她對不起你了。"
"我……"可是她的委屈、她的相思該如何?不出的苦讓芙蝶悲泣出聲,鳳荃一顆心都要被她哭擰了。
"別哭了,如果你不想說……"
"現在不說,什么時候才要說?"鳳岳的反對聲里,夾藏著深沉的嘆息。"你欠鳳荃一個解釋,芙蝶,這不正是你回來找她的目的嗎?"
芳心一震,她錯愕地看進那雙彷佛能洞悉人心的黑眸里,隨即倉惶地逃開,卻墜人鳳荃深情的潭眸中。
往日的甜蜜愛戀如清泉般泊泊涌流在胸坎處,正是這雙潭眸里依迥的柔情讓她欲難,咬牙熬了一千多個相思的日子,只希望能再一次把自己投映在其中。 如今她回來了,她…… "你怎么可以喜歡上別人?在我辛苦了這么久……在我好不容易可以擺脫束縛回到你身邊……你卻已經有了別人……"她悲痛地捏起拳頭捶打過去。
"我沒有。"至愛之人的誤解,比起擂捶在身上的拳頭讓她更痛苦,重新揭開了她好不容易結疤的失戀傷口,埋藏在傷口里的怨恨嗔癡全都一股腦地化做不平的憤恨在她體內沖撞。
"我也想喜歡上別人,你卻像烙在我胸口除不掉的傷痕,即使面對苕萸這樣美好的女孩,也沒辦法……"
"你……你們……"這么說,她是動過這樣的念頭羅?芙蝶傷心欲絕。
"你別誤會。"苕萸趕緊澄清,"鳳荃心里自始至終只有你,只拿我當妹妹一樣疼愛、照顧,不是你想的那樣。"
"如果你們沒什么,為什么大家都說你是鳳荃的情人?"芙蝶半信半疑。
"我怎會知道那些人為何會這樣想!"苕萸嘀咕道,覺得自己真是苦命,才會進這池渾水中。 "我倒是知道為什么。"鳳岳憤慨地瞪視著鳳荃,"這件事都得怪鳳荃,要不是她的所言所行容易遭人誤會,苕萸也不用受這樣的委屈?"
"我的所言所行!"鳳荃一頭霧水,"你是什么意思?"
"你動不動就對苕萸動手動腳,還出言調戲她,當然會招致旁人的誤解。"
"有嗎?"她不過是偶爾吃吃苕萸的豆腐,調戲之說未免嚴重了些,還有鳳岳眼中磨刀霍霍想謀殺親姐的陰狠更是過分,
"沒有的話,為什么媽會看到你們抱在一塊,誤會你跟苕萸是情人的關系?"
"連梁媽媽都看到了,你們真的是……"芙蝶泫然欲泣的眼眸里蘊滿指控。
苕萸呻吟一聲,"我就知道梁媽媽誤會了,怪不得她看我的眼光怪怪的,也不愿意理睬我。天呀……她一定對我失望透了!"
"事情沒那么嚴重。"鳳岳趕緊安慰她。"媽只是心疼你,覺得對不住你父母。媽說,當初她在伯父伯母面前拍胸脯保證,會把你當成自己的女兒疼愛保護,現在反倒讓你成為鳳荃的禁臠,她沒臉見他們……"
"喂,講這樣會不會太嚴重了?"鳳荃不滿地抗議。
"這是媽講的,不是我講的。"鳳岳哼笑地撇清自己的立場,隨即臉色一整。"你不能怪媽窮緊張,畢竟同性戀這種事,不是每家父母都能接受的。媽說何家家風保守得度更甚于單家……"
"啊?!"
沒理會芙蝶和鳳荃受上的表情,他轉述母親當時的話:"一定無法忍受女兒走上這條路,最后必然會嚴厲反對。到時苕萸若像芙蝶一樣,承受不了他們的反對,拋棄鳳荃,她如何承受得起再次失戀的痛苦……"
"媽知道我跟芙蝶的事,還……"鳳荃聲音顫抖地問。
"知女莫若母。你以為自己藏得很好,殊不知三年前你失戀時的落寞、痛苦,全都看在媽眼里了,她只是不忍心說破罷了。"
鳳荃激動地淚盈于睫,鳳岳心軟地走到她身邊,笨拙地伸手拍撫她顫動的肩頭,語氣沉痛地接著說:"她知道當時的你只剩下表面的自尊,要是她連這點都不能為你保留,再沒有任何事可以支持你活下去了。"
這句話帶給芙蝶無比震驚,嬌美的臉龐倏地慘白。她沒有料想到當年的離開會為鳳荃帶來這么大的打擊,她以為鳳荃堅強得可以承受,她以為憑借著兩人心心相印的默契,鳳荃會明白她有苦衷,并天真的以為守得云開就能見到月明,只要兩情夠堅定,終究可以在一起。
她完全沒想到自己不留只字片語的順從家人安排赴美,并答應婚事,會對鳳荃造成多大的打擊,會讓鳳荃悲痛得斷絕生念。
滿懷歉疚的淚眼尋向鳳荃,后者只以一個淡淡的苦笑,將三年來積累在心頭的悲痛情緒抖落。
"媽太夸張了。"
"你這么想嗎?"鳳岳對她的輕描淡寫搖搖頭,回想起母親說這些話時,慈顏上深刻的哀痛,他忍不住鼻酸了。"即使到現在,仍然不肯承認,真不知道要說你是死鴨子嘴硬,還是太體諒人,寧愿自己承擔?赡隳芷垓_天下人,甚至你自己,又怎瞞得過生你、養你的母親呢?媽看著你白日里拚命工作,夜里拚命買醉,幾乎每一夜都喝得醉醺醺的回來,擔心你蠟燭兩頭燒會承受不住,苦于不曉得該如何安慰你。那時候爸才出院沒多久,我又忙著創業,加上這種事也不方便逢人訴苦,媽只能悶在心頭,默默地陪你受苦。幸好,在苕萸出現后,你又振作起來,她才松了口氣。"
醋海再度生波,如果眼光可以殺死人,苕萸想她大概被芙蝶殺死了。心里邊哀嘆著鳳岳干嘛又扯上她,腦中邊急思對策。
"鳳荃是因為要幫我……那天我們在'雙面夏娃'……"唉,她話都還沒完,單芙蝶也不要急著用眼刀砍她呀!"我根本不知道那是間同性戀酒吧。當時我失戀得暈頭轉向,還把鳳荃當成男的。"
"那你們……"芙蝶將拳頭握得死緊,彷佛隨時都要揮過來。
苕萸趕緊往下道:"我很快就發現自己犯的大錯,嚇得酒醒了一大半。幸好鳳荃不計較,不但收留了我一夜,還發下豪語要把我改造成大美人……當時雖覺得不可思議,但鳳荃就是有種讓人信服的魅力,不知不覺中被她牽著鼻子走……沒想到這么不可能的任務都能她做到。"
這番夾帶自嘲的感慨,立刻引來鳳荃的抗議。
"什么不可能的任務?不過是舉手之勞。苕萸本來就是個大美人,只是不懂得打扮,又沒自信。其實這些年來,你幫我比我幫你還多,如果不是你在我身邊,我恐怕撐不到現在。" 擔心她感性的話會引來芙蝶的誤解,苕萸連忙搖頭。
"我們是好姐妹,別再提誰幫誰比較多了。如果沒有你,何苕萸不過是個庸碌一生的普通女孩,是你讓我有自信,成為現在的何苕萸。對了,梁媽媽是怎么知道這件事的?梁伯伯是不是也……"
"我爸不知道。"鳳岳深深看她一眼,明白她是有意轉移話題,也很樂意地順著回答。"媽早看出來鳳荃跟芙蝶之間不簡單,但直到有一晚,芙蝶的哥哥單百鳴喝醉酒上門來鬧,指責鳳荃為了芙蝶拒絕他的追求,媽被吵醒……"
"我記起來了。"鳳荃和芙蝶交換的眼神里,仍存留有當夜心的記憶。"媽還出來把百鳴罵了一頓,要他把芙蝶帶走。她氣呼呼地回房間沒多久,便喊救命,我們連忙把昏倒在地的爸送進醫院。"
"爸就是在那晚中風的。"
"爸爸會不會……"鳳荃突然冒出一個想法,令她悔疚極了。
"我媽也做過同樣的猜測?蓩,爸爸在事后什么都沒講,她也不敢問他。后來,芙蝶便出國了,還傳出她跟商家訂婚的消息。"
事情又回到了原點,三人皆默默地看向芙蝶,似在質問她當年為何拋棄鳳荃,跟別人訂婚。
成為注目焦點的人兒,正為過往的滄桑守望得出神,黯淡的眉眼里藏著蜿蜒曲折難以攀行的心事,像是不知道從何說起。
"芙蝶……"帶著痛苦的呼喚自鳳荃嘴里幽幽吐出。
說她不想知道芙蝶當年離去的原因,是騙人的,但比起如今芙蝶回到她身邊,她為什么離開,已經不再那么重要了。
"如果你不想說……"
"不……"她輕緩地搖著頭,淺淺的笑容里有抹哀傷。"正如鳳岳說的,我欠你一個解釋。"
"芙蝶……"
她伸出一手,阻止鳳荃再說什么,目光迷離地望向某一點,當它是滄桑的過往。一千多個日子的悲愁,像電影畫面閃過心頭,大部分的場景都模糊了,唯有相思的心情像一曲唱不完的歌縈繞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