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緹走進家門時,房子里是漆黑的,雷御還沒回來。
她靠在門后,沒有開燈,心情是復(fù)雜的。
這么多年來,她每日盼的都是與他重逢,但是真正要面對雷御說出一切時,卻是出乎意外的困難。
她不知道他會有什么反應(yīng)。何志堅與李偶泱都不能理解她為何一拖再拖,他們的想法相當簡單,都認為雷御會欣然迎接她的歸來——在他知道真相之后。
但是認識雷御快十年了,鐘緹知道他會生氣,只是程度多少的問題。
室內(nèi)的燈光忽然大放光明。鐘緹驚跳了一下,看到雷御站在窗邊,一言不發(fā)的凝視著地。
“你回來了?怎么不開燈?吃了嗎?”鐘緹連續(xù)問了幾個問題。
“我不餓,你弄點東西給自己吃!彼f,言語間有著過去熟悉的淡淡溫柔。
因為這個久違的溫柔,讓鐘緹垮下的肩膀挺了起來。
“我下碗面,陪我吃點!
雷御沒有拒絕,他知道他若不吃,鐘緹也不會吃。問題是他不能這樣不管她的。
很快的,鐘緹煮了一大碗面,自己盛了一小碗,其余的都給雷御。
飯后,兩人坐在客廳,鐘緹捧著茶,不自在的轉(zhuǎn)著茶杯。
他們都知道攤牌的時間到了。
“你不要這樣看我嚇!我會緊張!辩娋煱肴鰦、牛埋怨地說。
雷御的嘴角扯出一道笑痕!昂茫也豢茨!
“我……我坐到你旁邊好不好?”
雷御揚起一道眉!澳闶裁磿r候問過我?”
鐘緹紅著臉笑笑,窩到他懷里去。這些日子感覺好像回到了過去一樣,有時候她真會鴕鳥似的想,干脆這樣瞞他一輩子算了。
但是她知道,那樣他會恨她的。
“記得我們當時本來要結(jié)婚的嗎?那一陣子我吃什么吐什么,你還以為我懷孕了,硬要我去檢查,還記得嗎?”鐘緹的聲音從他懷中飄出來。
她沒有抬頭,但感覺得到他在點頭。
回憶慢慢的涌起,她開始為他補足他缺席的部分……
月 門 日
一九九六年 過去
雷御依然忙碌,但是公司逐漸上了軌道。
好不容易取得了鐘父的允諾,雷御和鐘緹終于要結(jié)婚了。鐘緹雖然仍住在家里,不過三天兩頭就往雷御的小公寓去。當然,已經(jīng)訂婚的他們也不若過去那般忍耐激情的折磨,所以當鐘緹身體開始出現(xiàn)異狀,吃什么吐什么,體重一路下滑時,兩人都以為是懷孕了。
鐘緹到醫(yī)院去檢查,她掛的是婦產(chǎn)科,卻被轉(zhuǎn)到腸胃科做進一步檢查。當天她就知道自己沒有懷孕。原本她不肯繼續(xù)檢查的,但想到要當一個美麗的新娘,只好乖乖地去看醫(yī)生。
沒想到,檢查出來的結(jié)果卻改變了一切。
鐘緹渾身冰冷的坐在醫(yī)院旁的小公園中,整個心思是混亂的。
“我訂到了你喜歡的教堂,我們就在那里舉行婚禮。”
今天早上,雷御出門前還這樣興高采烈地跟她說。
想到這里,她體內(nèi)那道溫?zé)岬那楦芯碗S著淚水漫溢而出……
她坐在那個公園里哭了又哭,想到現(xiàn)在還在公司里努力的雷御,每天忙成那樣,現(xiàn)在他即將有個得了胃癌的妻子,他馬上要變成兩頭燒的臘燭。
究竟誰該去承受這樣的打擊?痛苦與不舍在她心中反覆涌現(xiàn),折騰著她幾乎暈眩。
月 月 月
鐘緹知道她絕對無法在雷御面前不露破綻,所以以要多陪父母為藉口,幾天都沒去找雷御。雷御問起檢查的事,她也只說是腸胃不好,吃過藥,已經(jīng)沒事了。
經(jīng)過幾天的思考,理智告訴她應(yīng)該離開雷御,因為要現(xiàn)在的雷御承受這一切,實在太殘忍了。
公司剛上軌道,他需要全心經(jīng)營,像她這樣三天兩頭跑醫(yī)院,長期下來,不只會為他帶來經(jīng)濟壓力、精神壓力等,還有那種為愛人不舍的心痛又該如何承受?但感情的一面又讓她放不下。她知道,如果決定離開雷御,勢必得采取激烈的方式。否則,若讓雷御知曉了一切真相,他是絕對不肯分手的。光想到要離開他,她的心就快要痛死了。
她的猶豫直到今天才有了決定。
走出醫(yī)院時,心里想的是醫(yī)生勸她趕快動刀的話,坐在小公園里,溫暖的陽光卻曬不到她心里。
不久,一個低沈、壓抑的哭聲傳進她耳里,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鐘緹找了好久,才發(fā)現(xiàn)離她不遠的角落,一個男人正坐在椅子上哭得不能自己。
“先生……”鐘緹看到他不斷抖動的肩膀,忍不住走到他面前。男人抬起頭來,鐘緹卻愣住了。
她認得這個男人。
每回她來醫(yī)院,幾乎都會看到他用輪椅推著一個女人在公園里曬太陽,他的臉上總帶著溫暖的笑意。那是一對幸福的夫妻。記得當時她是這樣羨慕地想著。
“對不起,我……”男人接過鐘緹的面紙,低聲道謝,臉上卻難掩痛苦疲憊的線條。這樣的他和那個溫柔的丈夫判若兩人。
“你……為何這么傷心,難道你太太……?”鐘緹遲疑地不敢問出口。
陌生男人搖了搖頭!八齽倓傋鐾昊,現(xiàn)在睡著了。我實在是忍不住了,怕被她看到……所以跑到這里來!
化療?鐘緹很訝異,她沒想到那位太太的病情如此嚴重。
將來她或許也需要做化療,她胃里面的癌細胞已經(jīng)擴散到第二層,屆時,坐在這里偷哭的會不會換成雷御?“其實最痛苦的是什么,你知道嗎?最痛苦的不是死亡,而是你明知道打的是一場不會勝利的戰(zhàn)爭,卻不得不堅持下去。有時候我看她那么痛苦,真想幫她解脫……”
男人緊閉著雙眼,埋進自己的雙掌中。
鐘緹仿佛被揍了一拳,感覺到眼冒金星。
打一場不會勝利的戰(zhàn)爭?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是眼看著心愛的人痛苦,卻沒有半點力量解救他嗎?那樣的痛苦從那人身上傳來,只要想到有一天坐在這里受煎熬、崩潰了,還要強忍痛苦的人換成了雷御,就足以幫她下定決心。
她不要他經(jīng)歷這些,所以她必須想辦法離開他。
月 月 月
既然下定了決心,就要開始行動。
了解雷御如鐘緹,知道什么樣的方法可以讓他不起疑。
因為一旦他起疑,難保她的病情不會被他發(fā)現(xiàn),屆時他就不可能離開她了。
剛開始,她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次數(shù)減少了;慢慢地,兩人難得在一起獨處時,她開始露出不耐煩的神色。
“你真的不能進我爹地的公司嗎?他還是希望你能幫他的!辩娋燉局伎粗子
她故意拿這個作文章,因為之前父親為了雷御不肯到他公司工作一事,還死不肯答應(yīng)他們結(jié)婚。她了解雷御,他是不想靠她爹地。
雷御卻無意的看了她兩眼!斑^一陣子吧!等我這邊公司穩(wěn)定一點,我盡量把案子丟出去給別人做。”
鐘緹沒想到雷御竟然會讓步,當時他說什么都不肯去的,她以為她可以藉此“制造”兩人之間的嫌隙,接著堂而皇之提出分手。沒想到……
看來這樣的方法所收的成效有限。她必須要快了,因為她的時間也不多了,醫(yī)生催促地盡快接受手術(shù)。
月 月 月
過沒兩天,鐘緹竟似忽然消失了一般。雷御打電話到鐘家,鐘父只是粗聲粗氣地說:“她出國去了,去加拿大的姨媽家玩!
雷御心里納悶,這實在不像鐘緹的作風(fēng)。她雖然有點任性,但是不曾這樣一聲不吭便消失的。
再說鐘父的態(tài)度也很奇怪,他剛開始雖然反對,不過最近已經(jīng)同意兩人的婚事。而且他也愈來愈看重他這個準女婿,但今天這種態(tài)度實在令人訝異。
不過答案很快便揭曉了,十天后,鐘緹回來了。
“鐘緹,你終于回來了,我……”他見到她,心底有許多事要和她談。
但鐘緹看向他的眼神卻顯得有些心虛!袄子覍Σ黄鹉!
“下次不要再這樣就好了,我會擔(dān)心的。”他說。
“我不是說這個!彼悬c難以啟齒。“我要結(jié)婚了,他是我姨媽介紹的人,在加拿大開公司……”
“等等,你說什么?你要嫁給別人?鐘緹,別開玩笑了!”雷御抓住她的手,發(fā)現(xiàn)她的手冷冰冰的。
鐘緹把手抽出來!罢l跟你開玩笑!是我對不起你,你要恨我就恨好了?墒俏也幌朐賵猿窒氯ィ哿!
雷御顯然還有些莫名其妙!澳悴灰,有什么問題—起解決,我不會讓你受苦的!
“你真的不懂嗎?”她悲哀又嘲諷似地看著他!澳阋詾槲铱瓷夏闶裁?我看上的是你的才干。因為我不想從商,所以跟爹地約好,幫他找一個可以繼承的女婿,一個真正從商的良材。可是因為你不肯,現(xiàn)在爹地要逼我去經(jīng)營公司,我可不想陷入那種情況,只好選擇爹地給的另一條路!
他的臉開始冷了下來。“什么路?”
“接受姨媽介紹的人!睆乃诶锿鲁鰜淼难哉Z仿佛有毒一般。
雷御的反應(yīng)異常的冷靜!翱墒钱敵跄愕柚刮覀兊臅r候,你的心意不是還很堅定?若說你只看上我的才能,又何必要做到這種程度?”
“我以為爹他會妥協(xié)。不然,你以為我真能一直過這種苦哈哈的日子嗎?沒想到爹地現(xiàn)在要我做生意,我是個平凡的女人,只想有一雙可靠的肩膀,過不用操煩的簡單生活,既可以不杵逆父親,又可以享有我要的生活。請原諒我的軟弱!
雷御的表情是那樣冰冷。
“你確定這是你要的?”
她回視的眼神是堅定的!笆堑摹!
就這樣,鐘緹離開了雷御的生命。她知道以雷御的驕傲,絕不容許自己再去找她、再去求她回頭。
然后,很快的,鐘父結(jié)束了公司,鐘家一家也搬得不知去向。
月 月 月
二00一年 現(xiàn)在
“其實我們并沒有去加拿大,我接受了手術(shù),將腫瘤拿掉,并且花了許多時間調(diào)養(yǎng)身體。我預(yù)計等身體好了,就要回去找你的。”
鐘緹的聲音悠悠的飄蕩在空中,沈默充斥在兩人之間。
“當時馳盛已經(jīng)步上軌道,我知道你成功了。但是我來不及去找你,三年前的一場車禍把我父母帶離了我身邊,我也因此摔斷了腿。料理完父母的后事,我開始復(fù)健,又花了許多時間。幸好有志堅哥幫我!
“你三年前就知道何志堅是你哥哥了?”
雷御的聲音突然響起,鐘緹愣了一下。
“是啊!從我爹地的遺囑知道的。大約兩年半前!
“在他進馳盛前?”
鐘緹的心一沈,她明白他想問什么了。“是的。因為我知道他的才能,而你會需要這樣的人才。偶泱也是我早就認識的,我想你會需要這么一個助手,就勸她到馳盛應(yīng)徵!
“所以你要回來的事,他們早就知道了?”
他的聲音是那樣驚人的冷靜,令她害怕了起來。
鐘緹從他懷中爬起來,望進他冰冷的眼眸中,驚慌失措了起來。
“你生氣了?”她問。
“你說呢?”這樣的冷漠比他以前怒氣沖天的模樣更嚇人。
“我……我沒有其他的選擇……”她囁嚅地說,眼中浮現(xiàn)痛苦的痕跡。
“真的沒有選擇嗎?你可以選擇讓我知道一切,但你沒有留任何選擇的余地給我,直接幫我作了選擇。你難道不曾想過,這樣做必須承受什么后果嗎?你以為等你回來,我就會開心的張大懷抱迎接你嗎?鐘緹哪鐘緹,不知悲哀的是你還是我,相戀五年,你對我竟連這樣的認識也沒有嗎?”
鐘緹被他的話攻擊得無路可退。
“我知道你會生氣?墒且磺卸荚谡瓶刂邪!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了,”
“如果你當時手術(shù)失敗了,我是不是會被隱瞞一輩子?”
“我……”
“你難道不曾想過,等你回來,我可能已經(jīng)結(jié)婚了?”他逼近她。
“不會的!志堅哥和偶泱會幫我看著……”
她在他冷如寒星的眼中看到了預(yù)料中的眼神,帶著那樣鄙夷的神色。
她在這樣的目光中,很難不瑟縮。
“你知道我最恨什么?”他一字一字地問。
鐘緹沒有說話,也無法搖頭或點頭。
“我最恨被人操縱!彼p眸攫住她畏縮的眼神!熬拖裎腋赣H利用我母親操縱我一樣,從我離家那—刻起,我就發(fā)誓不讓任何人操縱我的生活!你知道嗎?當你跟我說為了你爹地的緣故,不得不另嫁他人時,我曾經(jīng)沖動地想要答應(yīng)你。”
鐘緹什么話都說不出來,這些是她所不知道的。
“我差點為了你違背了我的原則。幸好我沒有,否則,我會鄙夷自己一輩子的!
她相信他的話。因為她了解雷御的個性,表面雖然隨和,但要他做違背他原則的事,任誰來說也沒用。他的固執(zhí)總是超乎想像的;她開始擔(dān)心她會真正的失去他了。
雷御吐了口氣,起身踱到窗邊,點起了一根芋。
鐘緹不敢靠近他,他的周遭似乎筑了一道冰墻。
“這么說——侯麗雯的事也與你有關(guān)嘍?”他吐出一口長長的煙霧。“難怪你說你能控制一切!”兩年前,雷御基于工作利益,原本要娶侯貫領(lǐng)的女兒侯麗雯的,沒想到婚禮前一天,新娘跑了。
鐘緹震了一下。
“不是這樣的!”她急切的站起來解釋!胞愽┍緛砭陀幸玫哪杏,只是她父親反對地嫁,我只是幫她……”
“幫她逃婚,好讓這個雷太太的寶座除你之外,無人能占?”他譏諷地說。與其說是問句,不如說是下結(jié)論。
“不是這樣的!你怎能這樣曲解我?你應(yīng)該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怎么會這樣曲解我?!”
“我曾經(jīng)也以為你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墒悄阃蝗挥帽撑雅c設(shè)計來展現(xiàn)你的了解?!”
“我從沒有背叛你!”她生氣地對他說。
“對我來說,設(shè)計比背叛更可恨。知道嗎?如果你真如你當初為自己設(shè)計的角色那樣,那么你回頭,我或許還會原諒你?墒菍ξ襾碚f,不可原諒的是操縱與設(shè)計。”
他殘酷的話語讓她陷入深淵中,他將芋蒂往光潔的地板一扔,伸腳狠狠的踩熄芋火。然后他拿起外套與車鑰匙,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房子。
月 月 月
雷御開著車直接上了高速公路?因為他需要藉由這樣的方式來紆解他內(nèi)心的痛。
為什么真相如此不堪?與其這樣,不如被騙一輩子,永遠都不要知道他深愛的女人用這樣的方式欺瞞他。
曾經(jīng)他以為世界上最懂他的人莫過于鐘緹了。沒想到,鐘緹竟會以為這樣欺瞞他是為他好?她根本不懂他!
要情何用?要愛何用?掏出口袋里的兩張夏威夷機票,他用力撕得粉碎,伸出窗外讓強勁的風(fēng)將碎片卷走。順便將他破碎的心也卷走,教他從此做個無心人。
月 月 月
偶泱早就明白,紙是包不住火的。
不知道為什么,雷御跑到她那兒把何志堅打了一頓。
她知道事情不妙,立刻到雷御家問個究竟。
“鐘緹!”
偶泱一看到來開門的鐘緹一臉蒼白,擔(dān)憂的叫了一聲。
“你們……怎么來了?”鐘緹精神不大好,隨口問了一聲。
偶泱握住鐘緹冰冷的手!袄洗笈艿轿壹胰,一進門就把志堅打了一頓,我擔(dān)心你……”
鐘緹緩緩地搖了搖頭。
“我沒事。只是雷御……”無奈的話尾化作無聲的嘆息,沒人黯淡的眼眸中。
“怎么會這樣呢?他不是應(yīng)該很高興的嗎?你不曾背叛他,還為他吃盡苦頭,獨自熬過這一切。他除了感恩之外,還能有什么反應(yīng)?”
偶泱顯然非常不解。
“雷御很生氣,氣我這樣待他……”鐘緹陷在沙發(fā)的一角,眼眸低垂!拔摇遣皇清e了?”
偶泱坐到鐘緹身邊,握住她的手。
“想哭就哭吧!不要強忍著,難受!”
鐘緹顫動了一下,然后抬起下巴,堅定地說:“我不哭!
還不到放棄的時候。我熬、我等,等他軟化的時候到來。五年的漫長等待我都等了、都熬了,他能氣多久?了不起再一個五年吧!”
然而,鐘緹的故作堅強卻讓偶泱紅了眼眶。
這幾年來,她親眼看到失去雙親的鐘緹怎樣咬牙承受一切,拖著脆弱的身體,只有一個堅定的信念——為了她所愛的人,努力與病魔對抗!
她從未見她掉過淚,即使第二次的手術(shù)和其后的化療讓她吃盡苦頭,她都不曾允許自己哭出來。淚就算涌到了眼眶,倔強的她也要將淚水吞回去。
這樣的她,如何教人不心酸?為何雷御舍得這樣傷害她?“偶泱,你怎么哭了?”鐘緹驚叫一聲。
偶泱只能搖頭,久久哽咽說不出話來。
“我只是不能明白,你這么努力,為什么還是不能得到幸福?”偶泱說。
“會的,你不用擔(dān)心,總會的!辩娋焾远ǖ剡@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