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
吉祥大叫一聲,猝然驚醒,赫然察覺四周是完全陌生的景色,而她就睡在一張石床上。
望過去,四周是由大石砌成的石墻,沿著墻邊擺了一整排的名瓷古瓶,墻上也掛了不少名家之作,靠近她的圓桌上,放了不少珍貴的名玉珍寶。
吉祥拿起燭臺,小心翼翼趨近。“天!這不是之前標價最高的雕花釉瓶嗎?怎么會在這里?咦,這不是那個誰畫的伏虎羅漢像?”
這里的每一件東西,都讓吉祥充滿驚奇,雖然來歷她不清楚,但憑它們上頭珍貴的紋飾,與特殊的花樣、色彩,隱約可以猜知,它們的身價必不尋常,足以令人咋舌。
能同時看到這么多值錢的古物,只有在赫赫有名的玩古閣才有可能。
玩古閣?等等,她在干么?
都死到臨頭了,還有雅興在這里觀賞古物?
所有的記憶,一下子全涌進吉祥的腦子里。她記得她到這里,和玉冷霄談了一筆生意,接著他就指控她盜取他們玉家的傳家寶玉,后來她頭一昏,就什么都看不見了,人一醒來,便在這個鬼地方。
一股很不好的預感,攫住吉祥所有的感官知覺。
她驚慌地左右查看!皼]門?沒窗?”她繞了石室一圈,發現這里僅在地板上留了一個風洞,供她喘息用,其余皆是密不通風的石壁。
“天啊!喂……放我出去,喂……你們抓錯人了,我真的沒有偷你們玉府的寶玉!
慌張的吉祥,拼命捶打石墻,希冀制造出一點噪音,好引起外人注意。
此刻,就算再稀世的珍寶,擺在她眼前,她也不屑一顧。
敲了半天,手都發紅了,喉嚨也喊啞了,依然無人聞問,吉祥喪氣地倚著墻邊坐了下來,緊緊握著胸口的冷玉,安撫慌張失措的情緒。
“呼!”深吸了一口氣,她總算恢復鎮定,腦袋也恢復思考能力。
玉冷霄說,這玉是他們玉府的東西,而他的手中確實也有另外一塊半月麒麟,但怎么說,她也絕對不可能在十五年前去盜玉府的祖墳,那時候的她不過是個五歲娃兒,若會盜墓,早就成仙了。
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吉祥拿起玉,仔細觀察著。“真倒楣,要不是我貪心拾了這塊玉,哪會碰上這等麻煩?”
愈想愈生氣,她揚起手,就要將玉砸個粉碎。
忽然,掛在角落的那幅“伏虎羅漢像”,再次吸引她的目光。
這畫是誰畫的,她并不清楚,不過畫中那栩栩如生的伏虎羅漢像,確實讓人印象深刻。
印象中,上個月她到東大街來脫手一件小古董,湊巧看見玩古閣正在出售這幅畫,那時候競爭激烈,甚至喊價喊到上萬兩。
她還嘀咕了幾句,說這世上就是有些銀兩多到沒處花的笨家伙,才會花上萬兩買一幅畫,后來確實有位孫大人,將這幅畫買走了,但為什么它還會出現在這里?
滿心的疑惑,讓吉祥忘了害怕,她站起身,拿著燭臺湊近那些名古物。
一樣樣瞧個仔細,果然從中認出許多古物,都是之前就已經賣出的東西,至今卻還存放在這里,難道……
“不可能的。”吉祥甩甩頭,放棄腦中不可思議的猜測。
來東大街買古物的人,不至于全都是行家,伹也不可能全都是傻子,更何況花那么大筆銀兩買下來的東西,哪有可能是假的?
可是,前些日子,她確實在玩古閣看到一些假貨,好死不死,她曾經開口數落了他們一頓。
再多加一條盜墓竊玉的罪,她步吉祥能不能活著走出玉府,恐怕都成問題。
“天啊!”
她到底該怎么辦?
吉祥無助地癱靠在墻邊,疲倦地閉上雙眼,沉重的睡意襲來。
說不定這只是場惡夢,只要地睡醒了,一切就會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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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里,吉祥夢到有人正在追她,她連續跑了十多里路,還沒辦法歇息喘口氣,那人如魔似魅,緊追不放。
夢外,吉祥正因作了惡夢,小臉痛苦地揪成一團,小嘴不住地喘氣。
“不要追我,我是無辜的,放過我,我什么都沒有拿,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吉祥斷斷續續的呻吟聲,引起玉冷霄的注意。
玉冷霄放下畫了一半的山水畫,信步走到床榻邊,端詳著睡得頗不安穩的人。
只見她白嫩的肌膚,冒出細細薄汗,雙頰泛出瑰紅色澤,小嘴囈語著。
雖然她穿的是粗衣布裙,身上也沒什么值錢的首飾,但這樣反而更顯出她的俏艷自然。
他一向厭煩以濃妝遮掩自己的庸脂俗粉,更對視禮教為生命的官家千金不抱興趣,偏偏這女人,不在他的厭惡范圍之內,因此他改變主意,不打算將她悶死在石室里。
他倒想看看,接下來她還能玩什么把戲。
“不要——”吉祥一個尖喊,從惡夢中驚醒過來。“呼呼!”她還喘著氣。
醒來后,她瞠大的水眸,來回梭巡,發現她又被換到別處了,這里不是之前的石室,而是另一個陌生的地方。
窗外是黑的,掛在窗格上的純白絲簾,隨著夜風吹拂飄蕩,空氣中飄散著一股蘭香,是一種讓人感到舒服的味道,只是其中還夾雜著一絲血味,但風一吹,那近乎腥臭的血味,又飄散無蹤。
“睡了一身汗,這帕子拿去擦擦,以免染了風寒。”瞧她睡得辛苦,玉冷霄破天荒伸出援手。
那令人膽寒的邪魅嗓音傳來,吉祥驚恐地縮起身子。
“玉、玉冷霄,你還在?”她還以為已經夢醒了,怎么他還在她的夢里?
“這里是我的別院,我為什么不在?”
“你你你你……的別院?這里是玉府?”吉祥大驚。她是真的落在他手上了。
怪了,她明明在玩古閣,何時跑來玉府了?
“你還要怕到幾時?我不是說過,你絕對不可能活著走出玉府,要出去也行,除非死。”
他輕淺的語調,冷到吉祥的骨子里,沒時間思索她出現在這里的原因為何,她怯怯地轉過身,眨了眨眼,終于確定他的存在。
“你、你為什么要囚禁我?我勸你別亂來,你可是有把柄在我手上!
“喔,說來聽聽,我倒想知道,那個把柄值得換你幾天的性命?”
“你……我不清楚你串通了誰,反正我知道你賣了一堆假貨給人,真品全讓你藏在石室里,我說對了吧?你是不是因為我知道了你的秘密,所以你、你要殺我滅口?”
她還在顫抖,可是為了活命,她拼了。“堂堂一個男子漢,卻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下毒手,你不覺得這是無恥的小人行徑嗎?”
玉冷霄頗是激賞地拍手。“步吉祥,你果然聰明,我沒有看錯你。只是口舌太伶俐,或是太聰明的女人,通常都沒有好下場,況且,我從來不認為我是君子!
簡言之,他是小人。
“喂,我警告你啊,我家里的人知道我來這兒了,如果我在這里失了蹤,她們一定會知道的,還會報官府,我三妹夫可是名震西北邊境的上官翼,我小妹夫也是大名鼎鼎的碎葉國太子,你動我一根寒毛,他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他似笑非笑的表情,讓吉祥渾身發毛。加上她現在又知曉了他的陰謀,她可能根本沒機會活命了。
“你確定官府的人敢動我嗎?你說的上官翼和納嵐太子,目前都在西北邊境,遠水似乎救不了近火,更何況連柴相都要讓我三分,你說呢?”
嚇!他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
連她都不知道三妹夫何時又回去邊疆了,而他的后臺竟然比柴宰相還硬。
“呃……”吉祥冷汗直流而下,小臉刷白。
沒關系,硬的不行,來軟的。
“我說啊,人命很值錢的,不能開玩笑的,何況你我沒什么深仇大恨,犯不著以命抵命,這次是我有錯在先,我道個歉,咱們說清楚,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你們玩古閣要殺人放火,我全都不管了,只求你放過我,不要傷害我,我家里還有三個妹妹,你忍心拆散我們嗎?算我求你了,你就放我一馬吧!
吉祥哽咽地哀求著,只差沒學孟姜女哭倒長城的架勢,來段驚天動地的哭功。
玉冷霄瞇起黑眸,冷眼看著唱作俱佳的人兒,不得不贊嘆她的反應機伶,至少她不像過去那些被他稍稍一威嚇,就尿濕褲子的沒用家伙,也不像那些只會流淚扮委屈的木頭千金。
她,確實有趣多了。
“欸,我好像沒說要殺你,至少目前沒這個心思!庇窭湎鰶鰶龅卣f道。
“拜托,早一點說嘛!害我浪費這么多眼淚,哽咽到嗓子都快啞了!奔樽詣油W⊙蹨I,擺出個受不了的表情!凹热晃覀円呀涍_成共識,那就此別過,最好永遠不要再見了!
吉祥拍拍身上的灰塵,大方地揮揮手,故作鎮定地轉身往大門走去。
呼,好險。
脫離了危險,吉祥站在門邊松了一口氣,推開門,正要邁出步伐時,忽然從旁竄出兩名身材魁梧的壯漢,一舉擋住了她的去路。
“喂!別擋我,你家主子都說要放我走了!
偷偷踹了他們一腳,揍了他們一拳,他們全都不為所動!翱扉W開,再擋我的路,我可不客氣了。”
兩名壯漢不為所動,并肩堵在門前,就算身子嬌小的吉祥,也沒有空隙可鉆。
汗愈流愈多,吉祥徹底慌了,根本不想和那危險的男人多相處一刻。
“喂,你們到底走不走?我警告你們,我一出手,非死即傷,別逼我出手。”
吉祥氣壞了,雙手叉著腰,惡狠狠地盯著眼前兩尊門神,伸出右腳,就往兩人的腳上重重踩去,還粗暴地踹上他們的膝蓋幾腳!皾L開,給我滾開!
雖然是花拳繡腿,伹也夠痛了,兩名壯漢沒有接到主子的指示,只好乖乖地站在原地,任憑吉祥施暴。
瞧她一會兒面頰蒼白如雪,一會兒又鼓起兩腮,憤怒地漲紅了臉。
玉冷霄像在欣賞一出戲般,悠閑地將雙臂交叉在胸前,看著皺成一張大苦瓜臉的護院,依稀可感受到護院向他求饒的可憐表情。
玉冷霄還沒出聲,吉祥已經先發作了!拔梗沼竦,你到底想怎么樣?”她氣呼呼地轉過身,咬著下唇,怒瞪著那可惡的男人。
怒氣暈紅了她的面頰,紅艷艷的唇經貝齒一咬,更顯柔軟好嘗。
“步吉祥,你是想橫著出去,還是活著留在這里?”
橫橫橫……著出去?
吉祥噤了聲。
“我玉冷霄絕不是那種會強人所難之人,我完全尊重你的決定!彼眯难a充一句。
聽出他話里的要脅,偏偏這人又把話說得體面好聽,讓人反駁的余地都沒有。
這該死的家伙,根本是故意軟禁她。
再度火氣直冒的吉祥,退了一步,使出全身力氣,發狠地甩上兩片門板。
“留就留,誰怕誰。”
“嗚——”被門板甩上鼻梁的護院,哀叫一聲。
嘖,可憐。
玉冷霄同情地望著門外,再看看站在門邊,氣得渾身顫抖的吉祥,他嘴邊的笑意未曾稍減。
“玉冷霄,你到底有何目的?”吉祥背對著他,憋著破口大罵的沖動。在身陷敵營時,觸怒敵將,可不是聰明人的做法。
玉冷霄走到門邊,護院恭敬地打開門。
在離開房間前,他避開她的問題,只是囑咐道:“好好休息吧!
“玉冷霄,我在問你話,你說啊!既然不放我走,何不殺了我?”她真的不懂他為何要軟禁她。
“你不是選擇留下了?那我又為何要殺你?”
她留下,是不想無緣無故送了命,因為她還有未了的責任,不能這么死去,可被軟禁在這里,與死無異。
“你不能平白無故軟禁我!”她隔著關上的門大吼:“我們來談條件,只要你放我出去,什么都好談。”
“我會跟你談條件,不過等你冷靜之后,我就會告訴你!
“我、我、我冷靜了,你快告訴我!
“不,你的口氣還是充滿火藥味,過幾天再說!
“混蛋,玉冷霄,你耍我,王八蛋,你到底要干么?我跟你無冤無仇,你干么要這么害我,可惡,你這個長短手,燈心頸,苦瓜臉,大眼凸鼻歪嘴,圓肚禿發暴牙的死混蛋,我這輩子跟你沒完沒了……”
一陣粗魯、不堪入耳的咒罵聲,從屋里傳了出來,連續罵了一刻鐘,還沒聽她換口氣。
“公子?”這女人竟敢批評遙安城第一美男子,真是不要命了。
一旁的護院,憂心地望向仍咆哮不絕的步吉祥,不免擔心這樣的美人會有何等凄慘的死法,說不定遙安城的奇景——嬌艷的美人掌柜,就要消失了。
“呵,她罵的辭挺新鮮的,我倒是沒聽過有人這么形容我。”
“嗄?”
公子在笑?
護院呆了呆,不敢相信自己雙眼所見、親耳所聽。
就怕那是——他家公子怒氣爆發前的徵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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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正當中,熱呼呼的陽光曬得人發暈,想必這時候,大家一定都躲在屋子里貪涼,屋子外頭,一定沒人走動。
算準了時辰,吉祥偷偷摸摸地靠在墻邊,小心翼翼推開窗格,窗子才剛推開了一些,一把長戟先伸了過來,嚇得她好大一跳。
“可惡!”
吉祥憤咒一聲,用力關上窗格,再瞧另一邊的窗戶,同樣有黑影,站在窗外把守,連門口都鎮守了兩尊門神。
這擺明了讓她沒機會逃,她已經被困在這里好些天了,玉冷霄說過要和她談條件,但她到現在連個鬼影都沒瞧見。
再這樣關下去,她都要被困死了。
“可惡的死混蛋!
氣極的吉祥,再也壓抑不住滿心的焦躁,憤而拿起一張圓凳,直接砸向門板。
巨大的聲響,嚇壞了鎮守在外的護院,圓凳當場被打回原形,摔成一堆木屑,而門也被徹底破壞。
眾人面面相覷,驚訝于她的破壞力。
“看什么看,有閑工夫站在這里和我大眼瞪小眼,怎么不去把你家公子請來,見到他就說,要殺要剮隨便他,要是他再把我軟禁在這里,我就弄壞他這一屋子的東西。”
經過這幾天的徹底觀察,吉祥發現這間屋閣竟然就是玉冷霄的書齋。
這里面擺了一張書案,還有一張軟榻,屋閣的右邊還附設一間小房,里頭擺滿許多珍貴的古物、收藏品。
雖然,她還沒想透玉冷霄為何敢冒險將她關在這里,但她也沒心思多想,只想趕快離開這悶死人的鬼地方。
眾人對看了幾眼,默契十足地點點頭,留下兩人繼續看守著她,其余的人則是一哄而散。
“很好,這樣就對了!奔闈M意地點點頭,索性收了脾氣,等消息。
不一會兒,那幾名護院回來了,不同的是,有人抱了十幾根木頭,有人拿了鐵鎚,還有人拿釘子,就是不見有人帶玉冷霄前來。
咚咚咚,木板架上了,對準釘頭一陣猛敲。
發覺那群護院將她破壞的大門,用一條條的木板給封了起來!拔埂銈冊诟擅?”
門被封得密不透風,接著,他們的目標轉往窗格——
咚咚咚,一下子,連窗格也都封上了。
不到一會兒的工夫,六扇窗全給封死了,還來不及點上燭火,房里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極度膽小怕黑的吉祥,扯直喉嚨大喊:“放我出去,你們不能這樣對我,誰準許你們這樣對我!”恐懼如蟻狠狠嚙咬著她的心房。
就在吉祥吼得聲嘶力竭時,門外才傳來護院們歉然的聲音。“步姑娘,我們是不得已的,公子吩咐絕對不能讓你離開,一旦你破壞門窗,就得用木條封上。等公子回來,木條應該就能撤了,你就先忍忍吧!
玉冷霄吩咐的?!
吉祥怔然,不敢置信,他連她會做出什么舉動都猜到了?
她究竟倒幾輩子的楣,竟會碰上他?
不過,她步吉祥,有仇必報。“玉冷霄,我不會放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