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蓮出差回臺北至今,已將近一星期,由于副總代理秘書本身便是秘書課的優(yōu)秀職員,因此就算一開始表現(xiàn)不佳,也很快的上軌道。
但對焦棠來講,光是把事情處理好是不夠的。
至于哪里不足,他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所以,往常他一早一定會進(jìn)公司,聆聽秘書報告一天行程,這幾天他則意興闌珊,直到下午才進(jìn)公司,甚至一整天都沒踏人公司大門一步。
今天例外。
開著車在外頭晃蕩了一早上,原本艷陽高照的天氣,一下子卻下起滂沱大雨,焦棠最后還是回到公司,搭乘專屬電梯直達(dá)辦公室。
秘書辦公室另有一道門,和副總辦公室相通,方便工作上出入。
除了副總裁和其秘書外,一般人不允許由此進(jìn)出。
繞過秘書辦公室,不想讓秘書知道他回來的消息,直接從另一扇門進(jìn)入。
一推開門,一抹纖麗的倩影映入眼簾。
他瞇起眼,站在門口下動聲色的觀察著。
對方絲毫沒察覺到身后有人,仍舊背對著他翻動資料柜,似乎在尋找什么。
一分鐘過去、兩分鐘過去,對方終于停止翻箱倒柜的動作,手中拿著一份資科夾,緩緩轉(zhuǎn)過身,唇邊還噙著滿意的笑容。
在觸及對方的長相后,焦棠的臉色更顯陰沉。
“呃……”
對方一抬首,看見門邊多了一個人,也突然嚇了一跳。
睜著盈盈美眸,心臟強(qiáng)烈撞擊胸口。
“你在我辦公室做什么?”焦棠掃了她一眼,視線落在她手中的資料夾上,神情冶峻。
馬淇朵深呼吸,試圖緩和過分急促的心跳。
“我來幫忙找資料!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有幾分顫抖。
兩人對峙著,氣氛凝重的彷佛連空氣都隨之凍結(jié)。
她收回視線,吶吶的說:“我把資料交給蕭秘書。”
蕭秘書便是剛調(diào)職不久的代理副總裁秘書,因為找不到某些會議資料,因此特地打電話請教她,經(jīng)過她指示,仍遍尋不著。
加上工作量大,所以才拜托她專程跑一趟,幫她一個忙。
她回避他凌厲的眼神,即使她多么想多看他幾眼,卻害怕自己舍不得離開。
焦棠一個箭步,向前抓她的藕臂,將她的身子扳正。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
并且用力一把搶過她手中的檔案夾。
既然會放在他的辦公室,表示該份資料的機(jī)密性及重要性,況且,她已經(jīng)不是“頂尖集團(tuán)”的員工,更沒資格擅闖。
他無情的言語,刺傷她的心。
被深愛、在乎的對象懷疑、鄙夷的痛楚,任憑再多安慰也無法止息。
“我承認(rèn)我欺騙了你,但那是因為……”
馬淇朵欲書又止,看見他飽含輕藐的目光后,又吞了下去。
在這樣的情況下坦承心意,只是自取其辱吧。
他挑眉,神態(tài)輕佻。“因為什么?怎么不說了?”
在他的內(nèi)心深處,其實(shí)期盼她合理的解釋,說服他的傲氣……
她抬眸直視他,自嘲道:“說了,你也不會相信!鄙踔吝會把她的愛意,當(dāng)作笑話看待。
再者,這幾天某八卦雜志登出他和某名門千金走得很近,女方家長強(qiáng)烈希望能締結(jié)良緣,為兩集團(tuán)締造事業(yè)高峰。
在龐大的商業(yè)考量下,她一廂情愿的愛,更顯微不足道吧!
雖然在她的價值觀念里,愛情是無價的。
但在商人眼中—尤其是成功的商人,什么都是可以估價的—包括愛情和婚姻。
有了這層體認(rèn),她就更開不了口了。
睨著她愁云滿布的妍麗臉龐,焦棠突然有幾分心軟。
輕甩開她的手,她的手臂上立即浮現(xiàn)一圈駭人的紅色指印。
一抹歉意自他臉上一閃而逝,道歉的話卻怎么也擠不出口。
“沒事你可以走了!钡故侵鹂土钕碌米匀挥猪樋。
馬淇朵的心沉落谷底,連說話的氣力都沒有,一股酸楚從眼眶蔓延至鼻腔,嗆得她哽咽得難以呼吸。
轉(zhuǎn)身的剎那,淚水奪眶而出,她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卻因過度強(qiáng)忍而雙肩微顫。
望著她荏弱的背影、顫抖的肩膀,焦棠還來不及思考,已沖向前伸長手壓住門板,制止她離去。
當(dāng)他意識到自己突兀的舉動時,為時已晚。
受到驚嚇的馬淇朵,淚水也因此凝結(jié)在眼中,回身愕然的盯住他。
經(jīng)淚水洗滌過的星眸益顯明亮,剛才緊咬的唇辦沾染著晶瑩淚液,猶如清晨附著露珠的玫瑰花辦,誘引著有心人采擷疼惜。
他眸光深沉,冶不防的俯身吻住她。
“唔……”
她發(fā)出驚嘆,雙眼瞠得好大。
他的吻由淺漸漸加重,細(xì)細(xì)品嘗她甜中帶咸的軟嫩嬌唇。
她閉上眼,根本無法抗拒,只得承受他汪捐的侵略。
“啊—”
敲了幾次門的蕭秘書始終得不到回應(yīng),于是逕自開門進(jìn)入,萬萬沒想到會撞見這樣的畫面。
她杵在原地,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
怎么,原來副總和馬秘書是這種關(guān)系……
蕭秘書恍然大悟。
其實(shí)當(dāng)她今天看到馬秘書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她印象中,馬秘書都是一貫的正式套裝、一副粗框眼鏡,頭發(fā)也整理得一絲不茍,非常專業(yè)的打扮。
才幾天不見,居然搖身一變成了亮眼的美人。
最后,還是她獨(dú)特悅耳的嗓音證實(shí)她的身分。
身為集團(tuán)副總裁亦是少東女友,當(dāng)然可以沒必要再辛苦工作羅!
如此一來,馬秘書突然離職的原因,有了合理的解釋,至于其他種種猜疑,也不攻自破。
這樣的結(jié)果,令年紀(jì)輕輕的蕭秘書羨慕極了,連進(jìn)來的目的也被她拋之腦后,滿腦子裝的全是綺麗的想法。
焦棠忘了起初見到她時的憤怒,慢慢地被她甜蜜柔軟的雙唇所消弭。
口中的甜美滋味與絕佳的觸感,讓他愛不釋手,舍不得放開。
而馬淇朵則沉淪于他高超的吻技下,無法自拔。
兩人的吻愈演愈烈,宛如一對熱戀中的愛侶般難舍難分,教人欣羨。
“棠……”
她忘情的呢喃在她心中極具分量的名字,完全耽溺在他男性的氣息中。
她細(xì)如蚊蚋的的嬌呢,鉆進(jìn)他的耳膜卻令他感到震耳欲聾。
焦棠倏地松開她,剔透的黑眸覆蓋著一層郁色及懊惱,神情相當(dāng)復(fù)雜。
他原本只想藉機(jī)羞辱她的,然而自己卻反而大過投入……
他不禁有些難堪。
馬淇朵心跳末息,只聽得他逸出一句諷刺。
“你很享受嘛!”
他以嘲謔的語氣粉飾自己的狼狽。
她刷白俏臉,像座雕塑,難以言喻的痛心壓得她喘不過氣。
焦棠不去看她慘淡的模樣,深怕自己下一秒會張臂將她攬入懷中呵護(hù)。
他的尊嚴(yán)和情感在拔河,連帶的打亂了他的理智,腦袋混沌不已。
在工作上,他需要她、也習(xí)慣她—
聽她一早準(zhǔn)時用那舒服的嗓音報告行程,也不會在會議桌上,擺置湯湯水水的容器,濺濕了平面圖。會在下午三點(diǎn)送上一杯咖啡、會過濾所有多余煩人的電話等等……皆教他無后顧之憂。
他倚賴她、嚴(yán)重的倚賴,卻無法諒解她欺瞞的行為。
他甚至沒勇氣追究,她考進(jìn)頂尖集團(tuán)成為副總裁秘書,并且丑化原貌到底是何居心。
這表示什么?答案早已昭然若揭。
他在乎的,是那個打扮古板、做事一板一眼、不茍言笑的“馬秘書”,而非妖嬈婀娜、懂得魅惑男人的“仙杜拉”。
即使,事實(shí)上她們是同一個人。
但兩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截然不同。
他可以一天下去PuB喝酒,沒見到午夜十二點(diǎn)就匆匆離去的女酒保,也沒有影響。
但卻不能一天沒有馬秘書,一如這幾天的兵荒馬亂,一切都不對勁,連工作的興致也沒了……
孰輕孰重,即刻見曉。
他不能接受的到底是什么?
焦棠愈想愈混亂,眉心糾結(jié),神色陰郁。
馬淇朵沒有心思觀察他的表情,淚水已模糊她的視線,整顆心已被他尖銳的詞鋒,剌得傷痕累累。
愛他愈深,傷就有多深多痛。
她的心破了個洞,一直往下沉。
不能再忍受他的無情冶漠,她逃難似的離開現(xiàn)場。
焦棠合上雙眼,頹然的嘆了一口長氣。
而蕭秘書在后頭看得一愣一愣的,對于前后的事態(tài)轉(zhuǎn)變,完全摸不著頭緒。
在他轉(zhuǎn)身前,作賊心虛的回到她的辦公室。
隨后,她便聽見一堆物品紛然掉落,而發(fā)出乒乒乓乓的的聲響。
思!大概是情侶吵架吧……蕭秘書猜想。
只是為什么深情地接完吻,兩人就立刻鬧翻了呢?
關(guān)于這一點(diǎn),她直到下班仍始終想不透。
焦棠駕馭著火紅的敞篷車馳騁在午夜的臺北街頭,恍如一道著火的箭矢,欲藉由速度拋卻糾纏的所有煩瑣。
不知不覺地,竟來到“極樂世界”PuB的門口。
腳像是有意識般,自行下了車,走進(jìn)室內(nèi)。
十天沒來,PuB內(nèi)一如往昔的,坐了八分滿前來松弛緊繃神經(jīng)的客人,氣氛喧鬧依舊。
他徐徐邁向吧臺,習(xí)慣性的坐在儼然是專屬座位上,點(diǎn)了一杯伏特加,并且向熟稔的酒保阿飛要了一根煙。
男人總喜歡將自己置于煙霧彌漫的氛圍里,彷佛這樣便能忘記困擾,暫且逃避現(xiàn)實(shí),具有療傷止痛的功效。
酒和香煙的功效,與麻醉劑有異曲同工之妙。
透明如水的液體順著咽喉滑入食道,高酒精濃度的后勁,“轟”地在胃里炸開來。
他倒抽一口氣,酒精的嗆辣這得眼鼻泛酸。
不經(jīng)意的,憶及那張梨花帶雨的凄楚容顏,竟莫名的揪痛他的心。
他眉心糾結(jié),嘴角卻泛起苦笑。
他想見她—
翻閱了她當(dāng)初進(jìn)公司的履歷,上頭的地址填的卻是她的臺中老家。
強(qiáng)烈的念頭驅(qū)使他來到這里,不,他想念的是穿著保守的得力助手馬秘書。
這又有什么不同!他何時變得這么別扭了……
他煩躁的抓耙著過長的前發(fā),嘶啞的詛咒著。
他俊朗的長相、精碩的體魄,吸引了幾名穿著火辣時髦的年輕女郎。
她們采取集體攻勢,一行四人趨前搭訕,邀他共飲。
他冷眼掃過一臉濃妝的妖艷女郎們,繼續(xù)吞云吐霧,不予以理會。
其中年紀(jì)最長的妙齡女郎,愛嬌的搭在他的肩上,彩繪成當(dāng)下最流行的藝術(shù)指甲,輕刮他的輪廓,極盡挑逗之能事。
“跟我們暍一杯嘛!”
她在他耳畔呵氣,柔媚的語調(diào)酥人筋骨。
焦棠置若罔聞,僅是抽煙喝酒,周遭的一切與他無千。
女郎們互看一眼,對于他無言的拒絕感到難堪,偏偏目光又移不開他。
他是天生的發(fā)光體,如此耀眼奪目,不凡的王者氣息教人心甘情愿臣服其下。
或許是女郎們捺下住性子、或許覺得自討沒趣、也或許是面子掛不住,總之,在嬌纏失效后,一行人便相偕離開。
焦棠煙一根接著一根,酒也一杯續(xù)過一杯,連阿飛都看不下去,出言勸阻。
“棠少,別再暍了,你醉了。”
暍了四、五杯純伏特加還不醉,那才奇怪咧!
他醉眼惺忪,揮開他!霸俳o我一杯……”他把杯子往臺面一敲,惹來其他客人的白眼。
“棠少,別再暍了!
阿飛收回杯子,堅持不再賣酒給他,一轉(zhuǎn)眼,他人已經(jīng)不在位子上了。
大概是去廁所了吧!阿飛如足想著。
倒也不是擔(dān)心他沒付帳落跑,而是怕他萬一酒醉駕車就不得了啦!
想了一想,阿飛還是不放心,決定抽空到廁所“探望”一下。
在通往廁所的長廊上,居然看到一具“尸體”,動也不動的平躺在地上。
驚悚了下,他還是趨前一探究竟。
“呃……棠少?!”
他猛搖晃動也不動的焦棠,頻頻叫喚。
沒反應(yīng)就是沒反應(yīng)。
不得已,酒保只好攙起他到員工休息室,以免被同樣暍醉酒的客人踩成肉餅。
自從離開“頂尖集團(tuán)”后,馬淇朵便將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一整個下午、晚上都沒踏出房門。
身為室友,蕾蕾自然不放心。
只是任她怎么敲門、說破嘴,馬淇朵不開就是不開。
“怎么辦才好呢?她會不會想不開……呃……呸呸呸!烏鴉嘴。”蕾蕾輕輕打了打臉頰,否決掉自己的自言自語、胡思亂想。
正當(dāng)她無計可施之際,門扉忽然敞開,速度快的掀起一陣微風(fēng)。
尚不及反應(yīng),馬淇朵從她眼前掠過,一溜煙的不見蹤影。
瞪大眼睛,蕾蕾呆立正原地,一頭霧水。
接獲曾共事過一段時間的同事阿飛來電后,馬淇朵以最快的速度飛車趕到“極樂世界”PuB。
一路上下曉得闖了多少紅燈,心急如焚的她壓根下在意。
“他怎么了?”
劈頭第一句話夾帶著濃厚的鼻音,透露出她的擔(dān)憂。
電話中,一聽到阿飛緊張的嚷著:“棠少不妙了!彼男囊痪o,旋即扔下電話,分秒必爭的趕來。
阿飛抓抓頭,有點(diǎn)不太好意思的說:“他喝得爛醉如泥,嘴里一直喊著你的名……]
聽到他只是暍醉,馬淇朵緊繃至極限的神經(jīng)登時松懈,搗著心口,承受不了猛烈的撞擊。
“只是喝醉……只是喝醉……”
她喃喃自語的安撫自己,豆大的淚珠卻不自覺的滑然落下,成了兩道潺潺不絕的淚河。
焦棠躺在沙發(fā)上,不適的呻吟囈語著。
“這里就交給你了,我得出去接待客人!卑w把空間留給她。
馬淇朵蹲在他跟前,目不轉(zhuǎn)睛的瞅著他,伸手撫平他緊皺的眉心。
蒙朧中,酒精發(fā)酵下高溫的焦棠感受到冰涼的觸感,貪婪的渴望更多。
馬淇朵起身想倒杯開水,卻一把被他擒住。
雖然意識不清,但他的力道仍大的驚人,他微一使勁,便將她扯人懷中。
馬淇朵低呼,怔仲的盯著他。
她想抽身,但卻眷戀他的懷抱,身體是不會說謊的。
即便他傷害了她,她仍舊愛他,無法討厭他、無法對他的痛苦視若無睹。
被酒精征服的焦棠,此刻宛如一個耍賴的孩子,牢牢的擁著她。
“棠……”情不自禁地,呼喚她摯愛男人的名字。
昏昏沉沉的腦袋,依稀接收到思念的聲音,口齒不清的回應(yīng):“……朵……”
馬淇朵抿著唇,起身關(guān)上門,心中有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