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仙祠在眾信徒熱心共襄盛舉下,迅速地在一個月內成就一棟美侖美奐的廟宇。而原本花團錦簇的園地,已經成了汪汪一片的湖泊,綠盈盈的湖水中明晰可見一塊游移的黑影,而湖畔則積著厚厚的紙灰,代表著信徒們的堅定信仰。
為了成全百姓的誠心,江俊不得不“熱心”地捐出瑤翠館的原址,還捐出一筆款項贊助龜仙祠的建立。
但,為免雜人進入江府打擾,他不得不自行斥資大興土木建立高聳的圍墻。
唉!勞民傷財,卻沒人抱怨。
對這一切,晨星只覺得荒謬,無論眾人再如何向她解說事情緣由,她仍無法接受這情形,雖不知原因,她卻清楚地知曉那龜--極普通,非仙亦非怪。
“少夫人?”綠云帶著一臉神秘的表情靠近。
晨星見狀也了然于胸,“又發生了什么事嗎?”她微笑相詢。
綠云興奮地點頭,“實在太不可思議了!彼@嘆。
晨星的興趣被挑起了,“快說!”
綠云得意地宣布:“馮督撫找到神器了!
神器?什么東西?她等著綠云進一步說明。
“這神器是在箕山山頂被人發現的,像鐵又像鋼,但卻又很輕,尤其它大得像一艘畫舫,卻輕得可以讓一匹馬拉著在地上滑……”
這么神奇?令晨星不得不睜大眼。
“你看過嗎?”她問。
綠云猛點頭,“馮督撫將它搬到龜仙祠想要求龜仙指點迷津,所以那邊圍了好多人!
“什么迷津?”
“例如說那神器是做什么的?還有它講的話是什么意思?”
“它會講話?”
“會喔!”綠云夸大地點頭,繼而嘆息,“可惜,那話沒人聽得懂。”
太神奇了。
晨星迫不及待地想要一睹究竟。
“走,我們過去看看!彼杠S地宣布。
“那正好,我也想去!痹瓉硎墙皆陔A下含笑地相望。
他也是剛剛得知這消息,也頗有興趣想要一探究竟。而且,心頭也隱隱約約地直覺--晨星應該知道那是什么。
※ ※ ※
在洶涌的人群外,晨星可看到一段高于群眾頂上的弧形銀白平面。
一個影像在腦海中乍現,她興起了離去的欲望,開始不喜歡一探究竟的念頭。但太遲了,江平早已拉著她排開眾人往前行,根本難以察覺她的抗拒。
逐漸地,所謂的“神器”在她眼前展現全貌,雖然有些部分不全,但大體與剛才浮現在她腦中的影像是一樣的。
“你知道這是什么東西嗎?”江平注意到她驀地一驚。
什么東西?她似是知道又似是不知。
嘆了口氣,她注意到“神器”側邊有個像門般的缺口,但卻有兩個士兵握槍在外把守。
“能進去瞧瞧嗎?”她指著,覺得所有的答案盡皆在門后。
“應該可以!苯搅⒖汤^去。
“等等。”士兵們拿槍擋住他們,“退回去,你們不許進去!
江平神態一改,立刻威魄懾人地沉喝:“我乃堂堂文淵閣大學士,身負皇恩浩蕩,自有查明一切的職責,你們怎可大膽阻擋?”
嚇得兩名士兵臉色發青,手中槍矛鏘然落地,“小的不敢,只是我們家大人……”
“江大人,原來是你呀!”缺口里現出馮京一臉得意狂放的身影。
江平忍下不悅地拱手一敬:“馮大人,可否容本官與拙荊入內一看究竟?”
“豈敢!瘪T京還以一禮,“下官還想請江大人抽空前來一看,或許大人在京城有見過或有聽聞過此神器……”
“難說!苯焦室獠唤o他明確的答案,并徑自拉著晨星越過他入內。
他知道馮京必定心生怒氣,但比起以前他長年施于江府的難堪,他還嫌太輕微呢!
※ ※ ※
這“神器”內充斥著各種按鍵,而有些按鍵上還有奇怪的圖形,最令江平與馮京不解的,是這里面充斥著柔和的白光。沒有煙火,沒有缺口可讓陽光射人,這里如何能保持明亮。
但這一切對晨星而言卻是熟悉的,她一點也不覺異常,反而空茫的腦子中漸漸浮現一些紛亂的影像……隨著她目光的移轉,她的視線定在一角的紅色燈志上。
“很美吧?”馮京察覺到她的目光,不禁得意地加以解釋,“這么漂亮的紅寶石,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若是進呈皇上,皇上一定龍心大悅!
“那不是紅寶石!背啃庆o靜地駁斥。
馮京一愣,“那它是什么?”不悅于她的不認同。
“它只是表示這艘船已經啟動了輔助電力系統。”
江平看著她寧靜的眼神,遙遠得令他不可捉摸,而她說的言詞,陌生得令他不解。他們的立場倒置了嗎?換他受教于她?
他不喜歡。
“什么意思?”馮京斂住笑意,大皺其眉,頗不悅被人糾正,尤其還是個女人。
晨星低嘆,“你不會懂的!
“你……”馮京已露出青筋。
江平見狀況不妙,急忙出聲:“晨星,難道你知道這‘神器’的功能?”讓馮京屈威于自己事小,若讓他受辱于女人……那他恐怕……
晨星毫不遲疑地點頭。
“你?怎么可能……啊,對了,龜仙曾經救過你,跟你一定極有緣,是它告訴你的,是吧!瘪T京的口氣已由鄙夷轉為崇敬。
晨星老實地搖頭,“不,我自己……”
“馮大人果然聰明!苯郊泵Σ蹇,也不忘低頭在她耳邊低語一句,“除非我讓你開口,否則不要說話,知道嗎?”
晨星雖不明白他的目的,卻仍是乖乖地點頭。
馮京雖將這一幕看在眼里,可是他卻不在意,因為他太興奮,急欲得知這不屬于塵世的秘密。
“江大人,請快告訴我,這‘神器’到底有何用途?”他的態度已迥異于剛才。
晨星沒有回答,只是征詢地看著江平,當真對他言聽計從,信賴有加。
“晨星,你知道嗎?”江平柔聲相詢,嘴邊有滿足的微笑。
她點頭,迫不及待地開口:“這是用來飛的!
“哇!”馮京低呼,臉漲得通紅,“原來這是神仙的坐騎呀!江夫人,你有沒有辦法讓它飛起來?”他渴望地看向她,大有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命令她行事的沖動。
晨星再次望向江平。
“你可以嗎?”江平問。
她搖頭,“這出故障了,已經不能飛!
故障?這對他們是新奇的詞匯,馮京愣了一會兒才大膽叫出他所猜測的結果:“壞了?”
晨星點頭。
馮京頓時一臉失望,卻又旋即恢復希望,“你聽聽這‘神器’是在講什么?說不定它會教你如何修復!闭f話中,已揚起手快速按下一個鍵。
先是沙沙的雜音,然后有一個模糊的男聲,接著雜音漸漸沉寂,那男聲卻反而更加清晰,而且那聲音熟悉得讓晨星心驚膽跳,滿心的恐懼化為寒氣泛滿全身,更進一步地滲出體表,化成一顆顆晶亮的汗珠慢慢匯集……
“江夫人,你聽得懂嗎?”馮京興奮地問,以為她的反應是聽之有物并為之心驚。
馮京猜得沒錯。
雖然這種語言不同于這一個多月里她日夜所聽聞的,但卻熟捻得仿佛自小沿用,而那語言正在重復著一個她棄之在黑暗角落的名字--杜若薇莎。
不自禁地,她朝前跨出一步。
其怔仲駭然的反應,讓江平擔心不已,他不管這東西嘰里呱啦地講什么,他只要晨星安安穩穩地待在身邊,而顯然待在這里是錯誤的。
“晨星,我們回去吧!”他不由分說地拉著她就要往出口走。
“等等!瘪T京急急地沖過來拉開江平的手,“江大人,你這是在干什么?尊夫人正在聆聽神諭呀!這是很重要的事,你怎么可以阻擾?”說得氣急敗壞。
管它的神諭。
“內人身體微恙,需要歇息!彼涞氐。
“江大人,尊夫人不是身體微恙,她只是震驚于神……”
兩人都沒發現晨星已趁此時走向聲音的來源。
“杜若薇莎,你還活著嗎?活著請答話……羅德小姐,如果你在的話,請應聲……通訊系統壞了嗎?諾瓦史里上士,你鎖定這能源反應了嗎?”另一個聲音替代而出,“再給我兩喬思的時間,齊塔爾上校!
齊塔爾上校?
一股憤恨蜂擁而出,晨星對這稱謂起了極度的厭惡,在沖動之下,她下意識伸手按下一個鈕,以狂暴的氣勢嘶吼--用那極熟悉卻又陌生的語言。
“你們是誰?你們想干什么?”
一陣沉默。
“晨星,你在氣什么?”江平警覺地移到她身邊擔心地問。
“江夫人,你在叫什么?是不是神要降罪?”馮京也在一旁打轉。
“杜若薇莎,是你嗎?”那個叫齊塔爾上校的,遲疑地問。
“晨星,我們回去吧?”江平再次動手,決定不再讓晨星逗留在這麻煩之地。
“江大人,萬萬不可。”馮京鐵青著臉阻止,大有萬夫莫敵之勢。
“看來你還活著!睂Ψ介L嘆了一口氣,似有無限惋惜。
“你什么意思?”晨星驚問,狂亂的心海刺痛地翻攪,難道她該死嗎?
“你應該知道你的存在是不被允許的。”
轟!
晨星軟坐在地,臉色駭得驚人。
“走,我們回去!苯讲辉俑T京啰嗦,攬腰就要將她抱起離去。
馮京一把推開他,拉著她心驚膽寒地問:“怎么樣?神仙怎么跟你說的?”
“你要殺我?”她嘶吼,掩不住恐懼與憤恨。
對方沒有回答,只是傳來他即將行動的訊息:“艾爾薩斯中校,語言通譯器鎖定國別了嗎?”
警鈴聲在她耳中大響,她知道他們就快找到了。
“再給我一分鐘的時間!
晨星陡然站起,揮動的手指迅速按照直覺關掉所有系統,斷絕任何可供尋查的波動。
整個空間陡地暗了下來,沉默的氣氛里最令人不安的是晨星急喘的氣息。
“江夫人,神明到底說了什么?”馮京再也忍不住了。
滿心慌亂的晨星控制不住宣泄一切的沖動。
“他……他們要毀滅……”我字尚未迸出口。
“老天果然要毀了我們。”馮京怪叫,嘶吼地奔向出口,“大家快逃吧!老天要降大災來了……”
“不是的……”晨星喃喃地搖頭,狂嘯而出的馮京哪知道她的否認。
“什么都別說了!苯綔厝岬胤鲋募,“走,我們回去吧!”
※ ※ ※
但,她真能什么都別說嗎?
尤其她可能累及旁人犧牲性命,在這種情況下,她能堅持繼續守著項晨星這身份嗎?
雖然她不清楚自己的存在為何是不被允許的?那些要殺她的敵人又為了什么目的?但她不能為了自己的自私而害了別人,尤其是她的丈夫--江平。
離開他,是痛苦的折磨,但總比讓他死、兩人永難見面要來得好。只要她解決了這樁恩怨,她隨時都可以回來重聚的,不是嗎?
沒錯,只要他們活著,一切總是有希望的。
“晨星,來,喝湯!
她看著江平捧著湯汁小心翼翼地走來,剛剛才決定的心又動搖了。
離開他好難好痛,想到未來沒有他的陪伴,她就覺得孤寂,沒有活下去的意義。
離開他,她還不如死了算了。
“這是我吩咐廚子為你特別熬的湯,喝了很快就會恢復血氣了。”江平輕輕舀了一湯匙到她嘴邊。
晨星含住它,任那馥香的濃汁滑進喉頭,嘗不出它的甜美,只感覺到濕熱的苦澀。
他是如此的溫柔體貼,她怎能狠下心自私地留下來,導致他可能喪命。
“你對我好好!彼氐乜粗,眸中水氣氤氳,滿含哀意。
“怎么如此多愁善感起來?”他對她輕柔地微笑,溫藹的眼神默默地做著保證--別擔心,一切有我。
“我不值得你這么做!彼宋亲樱卮瓜骂^,再次喝下匙中的湯汁。
“值不值得是我決定的,”他又舀了一匙,“而且我也早下了決定!
這個決定不需用言語直接表露,他們早已心領神會地了解。
“如果你知道真相,你就不會這么說了!彼V定地點頭,一把搶過他手中的湯碗,咕嚕嚕地喝了起來。
這讓江平緊蹙眉頭。看來事情相當嚴重,嚴重到讓她惶恐不安,手足無措。而她所謂的真相……是指適才在“神器”內,她與神仙談話的內容嗎?
“那神仙向你說了什么?”江平正色地問,口氣無比認真。
神仙?雖不明白他為何將這名稱加在齊塔爾上校的身上,但她明白他指的是誰?
“他……他要殺我!倍额澋碾p唇誠實地透露真相,不是狠心要讓他難過,只是要他在理智的思考下,離她遠一些。但另一方面,她卻又自私地希望他熱烈地擁她入懷,大聲地保證他會保護她,為她抵抗一切危險。
“為什么他們要殺你?”江平大駭,做夢也沒料到答案竟會如此殘酷。
吸了吸鼻子,她也不打算再隱瞞,“因為我不該活著,他們要殺我,就像你們殺了瑞蓮一樣!钡驼Z說完,將湯碗擱在桌上。
瑞蓮對他來說,已經是過去了,所以不管晨星如何怪他,他也不想再多作解釋,更何況如今當務之急的是晨星的安危。
“他們何時會來?”他嚴肅地問,腦中開始計劃保護她的步驟,絕不讓晨星步上瑞蓮的后塵。
“誰曉得!彼龘u頭,“反正,你是絕對無法阻止他們的!
江平沉默了。的確,他一點都不清楚敵人的實力如何,倘若他們像晨星一般擁有神力,或甚至比她能力更強……那的確不好對付。
但人定勝天,世界上沒有一定會輸的戰爭,只要有好計謀,總是可以對付的。
“他們有多厲害?”
“我不清楚!彼徒,為腦中模糊的答案感到煩躁,雖然清楚知道放眼此國沒人可與之為敵,但卻說不出他們厲害在什么地方,“反正他們很厲害,厲害到可以毀掉整個星球!彼鋸埖亟,希望借此讓他明白她有多危險。
但“星球”對江平來說是個陌生的名詞。即使如此,他也可以猜到這犧牲是很巨大的,最少,大概可以毀掉整個廣州城吧?
“現在你總該死心了吧?”她傷心欲絕地哭道,認定他沉默凝重的反應是明白了。
“怎么可能?”他輕擁她入懷,將她一顆顆的淚珠納人舌下,“無法保護妻子,那我還是男人嗎?”
雖然這保證甜得足以將人溺死,但她不能讓他嘗試。
“但你根本無法保護呀!”她急著叫道,“只要他們用手輕輕一按,你就被射死了!
太神奇了,江平臉色發青,對這種敵人感到非常憂心。
即使如此,他也不能因害怕而拋下妻子不管。
“所以,你還是不要管我好了。”晨星抽噎地再次強調。
“住口!苯轿孀∷淖欤瑴惤哪橗嬘兄瓪,“保護你是我的責任,要我拋下你不管……除非我死,否則不可能!
※ ※ ※
在木深苑的書房里,離情濃濃地蕩漾,縱使從樹陰下吹來的芬芳涼風也沖不淡這凝重的哀意。
“明生,你當真要返朝?”江俊一臉嚴肅地看著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并不是他不在乎,只是內斂的他無法自在地表現他的不舍。
“是的,爹。”江平微微頷首,“孩兒離朝也夠久了,也該回去復職。”
這并不是真正的理由,若不是因為晨星的狀況危急,他還想在此多過些日子呢!
可惜,在這里他勢力薄弱,難以對抗有通天本領的大敵。但若回京,數千的京衛兵,數萬來自全國各地的京營兵,再加上眾多武藝高強的將軍……這些加起來,可是一股強大的力量,總該可以擋住大敵吧?
當然,他還有最后一張王牌--當今皇上。
圣上蒙受天澤,從一名無名小卒躋身成為當今統領天下的“天子”,既貴為天子,自當就有資格與仙人們斡旋,為晨星說情吧?
“當真?”江俊沉吟,似是無法完全信服,“難道你不是為了‘天災’才想逃難的嗎?”他也聽聞了下午在龜仙祠所發生的騷動。
江平苦笑,為父親的敏銳心思感到佩服,竟這么容易就看透了他的目的,即使他所想的跟事實不大一樣。
“或許有一部分是吧!”他謙虛地坦誠不諱,并忠誠地進言,“爹,你和娘他們也該快離開此地,我們在三水不是有別業嗎?”
江俊點頭,“我已有此打算!苯又謬@一聲,“最近發生太多奇事,像從小被我看大的瑞蓮竟然變成妖怪,而家里的池塘竟住了一只龜仙,這一切是福是禍呢?”
“爹,你就別想這么多了。”
“如何能不想?”江俊悵然地搖頭,“天將丕變,有兆;將逢亂世,有妖孽。”他又低吟。
但這句話卻說得江平全身頓生寒意,不知為了什么,心頭總透滲著不安,仿佛……將會發生什么大事?
會嗎?
一聲長長的嘆息泄自江俊口中:“我實在擔心我們大明朝呀!當今圣上任意妄為,我怕會有人不平而……而……”
“爹,你擔心有人反叛?”
“不。”他搖頭,“我擔心的是若反叛失敗,那天下黎民……”
“爹!”江平驚呼,“你這是欺君大罪呀!”
江俊低笑,“我很矛盾是吧?把兒子送到當今圣上身邊任職,卻又想有更英明的人取而代之登上帝基……”
“爹,夠了,不要再說了!苯侥樕l白,非常憂心地低喊。他但愿父親只是說說而已,而不是真的付諸實行。
江俊凝視著他,表情凝重而嚴肅,“你長大了,也有了妻子,再過不久便要做父親了,以后,你就必須要以你的妻兒為重!
“爹,不要說了!苯叫念^滲著寒意,竟然不愿去推知父親的言外之意。
“或許老天會證實我是錯的,到時……若要你親自手刃我,你也絕對不能心軟!
“爹,你做了什么?”江平大驚,不由自主地逼向前。
江俊推開他,“回京去吧!但記得離你胡伯父遠些!
為什么?一個月前,爹還要他去跟胡伯父賠罪,如今為什么態度大變?
“爹,你跟胡伯父怎么了?”
但江俊卻不再開口泄漏半句。
※ ※ ※
趁著江平找他爹議事、不在“曉星映月”之時。
趁著月明星稀、人聲漸靜之際。
晨星拿著個包袱穿過樸實秀麗的庭院,來到后門。左右看看,確定無人之后,她小心地拉開門閂鉆出了后門。
門外是一條映著月光的石板路,遙遙地通向不可知的所在。
低嘆口氣,她伸出手指探了探風的方向--東南,與這條石板路完全相反。
但那又如何?
現在的她何處能去?又何處不能去?反正只要離開這地方,讓大家遠離危險,讓明生安全活下來就夠了。
所以,她何不順著風走,讓風當向導,領著她周游天下,學習這世界的一切,讓將來的她變得足以匹配明生。
最后一次回頭,她讓淚水恣意地傷心傾瀉。
好不舍。
她真的好愛這個地方,尤其是她的丈夫,要離開他,真的令她痛不欲生。
但,為了將來能活著相聚,她又不能不離開。想到她這一走,明生將會如何震驚憤怒,又可能會如何傷心……想到此,她又不禁哭得更兇,只但愿當他看見她的留書時,能原諒她的用心,而且能節哀。
※ ※ ※
江平憤怒地瞪著紙上的洋洋大字……明生:
我走了,別找我,我不想你死。只要你不死,我們一定會再見。
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我愛你,別傷心。
妻筆
他憤怒地將紙揉成一團,用力一丟,任它沙沙地滾進床底。
不再多作停留,他旋過身沖出了“曉星映月”,往最近的后門跑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這后門的閂沒上,分明是有人從這里出府。推開門,他瞪著遙遙隱入黑暗的石板路。
迅速退回門內,他轉往馬廄奔去,打算騎著府里最快的馬,在三更天之前載回在石板路上游蕩的糊涂仙妻。
做夢也沒想到,一向行事均不出他所料的晨星竟作出了個意外的決定--讓風帶著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