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人可以發燒燒那么久嗎?
十五天,半個月!發燒這么久,腦子恐怕燒壞了吧?晨星難過地想。
本來她是很想去探望瑞蓮,看看她的情況,但江俊卻對她下禁令,不許她踏入瑤翠館一步,以致她接連兩次闖關都無功而返。
她不明白,瑞蓮是個昏迷不醒的病人,對她并沒有危險性,為什么江俊不許她靠近呢?
“少夫人,少夫人,好消息呀!”
晨星抬頭一看,是她的丫環綠云急喘喘地跑過前園向這邊的涼亭來了。
“什么事呀?”她也大聲叫,有些期待這個好消息。
“老……老爺和少爺來看你了!本G云氣喘吁吁地站在亭前的臺階上。
“我還以為什么事呢!你干嗎為這種小事跑得這么急呢?”她好笑又好氣地看著綠云,爹和明生找她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不……不是啦!是少夫人的爹呀!”綠云再次解釋。
晨星皺眉,“爹找我做啥?我又做錯了什么嗎?”她記得沒有呀!
“不,是你親生的爹和哥哥呀!”
“是項興?”晨星驚呼,忘形地拍桌而立。
“少夫人,你這樣直呼父親名諱……不大妥當吧?”綠云好心地提醒她。
“是我爹項興和我哥項瑜邦嗎?”晨星興奮地步下臺階。
“是呀!少夫人,你一定很想念他們吧?”綠云笑開了,內已正在感動著。
“太好了,我終于可以看到他們長什么樣子了!背啃歉吲d地拍手,完全忽略了綠云的一臉愕然,“綠云,他們長得好不好看?”她問。
“呃……”綠云難以回答,沒料到少夫人只是好奇于他們的長相。
“怎么樣?”興高采烈的她不想放棄。
“少夫人,聽我說,還不如親眼去看看。”綠云勉強地賠笑,“他們現在正和老爺在大廳里呢!”
“好,那我馬上去!边沒說完,就已邁開腳步奔去了。
※ ※ ※
晨星興沖沖地沖進大廳,開口就大叫:“我爹和哥哥在哪里?”滿是期待的雙眸四處搜尋,最后將目光凝注在江俊身旁的兩名陌生男子,“該不會是你們吧?”她笑。
那兩名一老一少的男子很勉強很勉強地點頭。
“晨星?”項興喚得有點遲疑有些陌生,似乎不怎么確定晨星就是他的女兒。
一旁的江平看得頻頻皺眉,心下也猜出了個譜了。
“爹。”晨星高興地叫,毫不遲疑地跑向項興,但那名應該是她哥哥的男人卻伸臂擋住了她。
“晨星,你的事,我已經聽王媒婆說過了!表楄ぐ畹目跉饫淅涞。
“你是哥哥啰?”晨星對他眉開眼笑,絲毫不覺得他的態度異常的冷漠。
項瑜邦微微點頭,“看來你過得不錯!彼J利地打量著她。
“是呀!”晨星用力點頭,“江家的人都對我很好的。”
“看得出來!表楄ぐ钭I誚地揚起嘴角。
“這都得感謝你肯將這么好的妹子嫁給我!苯阶呱锨叭ё∷难,并且眼帶挑釁地迎向項瑜邦。
項瑜邦略帶驚訝地瞥向他,“你真是有雅量,我們才正覺送一個病人進江府相當失禮呢!沒想到大學士你是這么個放任濫竽充數的人。”
江平臉上青筋暴露。
“邦兒,你這樣太失禮了,還不道歉!”項興在后頭嚴斥。
“是的,爹!表楄ぐ钕蚋赣H微一頷首,然后傲然地揚起眉向江平略微躬身,“妹夫,恕我失言了。”
“你的言行是失當了!苯嚼渎曊f道,腔調轉為嚴峻的冷傲,儼然一副不可侵犯樣,“不過看在晨星分上,我原諒你,但我要告訴你,我--不是濫竽充數!
“你們在說什么?”晨星疑惑地打斷,“還有,濫竽充數是什么意思?”
“晨星!表椗d揚聲喚她。
“什么事,爹?”
“女孩子家,應當多聽多學,少說話!彼愿赣H的口吻教訓女兒。
“是嗎?”晨星求證似的望向江平。
江平直勾勾地望向項興,“岳父,晨星已是我的妻子了!毖韵轮庠倜黠@不過了,他不要項興來管閑事。
“明生,他是晨星的爹呀!”江俊大有責怪之意。
但江平的眼光仍未曾稍離項興,灼灼的目光看得項興不得不偏頭移轉目標,似是心有所不安般。
“我是在為岳父分憂呀!”江平冷靜地應道。
“那你這憂是白分了!表楄ぐ畈豢蜌獾剞陕。
“邦兒!表椗d心驚膽跳地低呼。
“可否請你解釋清楚。”江平挑高眉,一副看好戲的心態。
“賢婿,你別聽邦兒胡說。他年少無知,說話顛三倒四,你可不能當真呀!”為了加強效果,他佯怒地指向項瑜邦,“你說話不經三思,說辭含義不清,你該向你妹夫學學才是!
“是的,孩兒知道。”項瑜邦接著轉向江平,“請大學士賜教!彼蛄藗揖。
“不敢.不敢!苯揭不亓藗揖。
“你們為什么說這些廢話呢?”晨星音量不小地問,“你們明明就不是這樣想的呀!”
“晨星?”項興與江俊同時低呼,尷尬得很。
“你知道我們心頭想什么嗎?”江平擔憂地問,擔心晨星如果真能探知項瑜邦的心意,那一定就知道她并不是真的項晨星。因為項瑜邦一開始的言行就是不把晨星放在眼里。
“妹夫,你在說夢話嗎?”項瑜邦嘲弄地睨著他。
但江平不管他,一心只在乎晨星的反應。
“我……我不知道!背啃怯樣樀氐拖骂^,聲音愈來愈小,“我只是這樣覺得,我大概說錯了吧?”一副甘愿受罰的模樣。
江平頓時松了口氣,抬起頭來望向項興,“岳父遠道而來,想必累了吧?小婿已在悅乎樓為你們備好了房。岳父是否想先去歇息一下?”
“也好,也好!表椗d贊同地點頭。
“哼!表楄ぐ顓s不領情地冷哼一聲。
※ ※ ※
“晨星?”走在她身邊的江平突然嚴肅起來。
“什么事?”晨星停下來嚴陣以待,以為他要宣布什么大事。
“你爹和你哥很喜歡開玩笑!彼嵵氐卣f。
“那又怎么樣?”
“所以他們一定會說些你聽不懂的話!彼又忉專谂芜@步棋先下他們一著。
“沒關系,我會問清楚的!庇幸苫缶蛦,是江平教她的,她一直奉為圭臬。
“這你就不用問了,他們的答案一定也是騙你的!本蜁呵耶敵啃鞘钦娴恼J定自己是項晨星吧!
“為什么他們要騙我呢?”晨星蹙眉。
“這……這是因為他們要考驗你是否聰明如昔,分辨得出他們說的是真是假。”這個借口應當編得還可以吧?
“我一定分不出來的。”晨星大感困惱,“怎么辦?我要怎么做才能讓他們認為我還是很聰明?”雖然她對父兄沒什么感覺,但基于一個做女兒的自覺,她可不想讓父兄失望。
江平咧嘴一笑,“不管他們說什么,你都把它們當作是真的!
“可是它們是假的呀!”聽得晨星猛搖頭,疑惑更深了。
“你心里知道就好!苯降男θ莞鼣U大,心里好不得意。
“咦?這樣不就表示我很笨?”她不信地低呼。
“錯!苯叫,“現在女子惟父命是從,父親說什么,女兒就信什么,如果敢違抗,那就是笨了!
“那我干嗎去分什么真假?”她奇道。
“不分就太愚蠢了!彼钌狭怂募纾M一步為她闡明,“就好像如果爹堅持太陽是從西邊出來的,那我就會點頭,可是我會跟別人說太陽是從東邊出來的!
“就好像爹要趕瑞蓮出去,你們表面上不反對,卻暗地里幫助瑞蓮一樣!背啃穷D有所悟。
“聰明。”江平贊賞地拍著手。
“好奇怪!背啃遣唤筒福植涣晳T這么奇特的行為模式。
“習慣就好了。”江平鼓勵地對她一笑。
※ ※ ※
果然如江平所料,項家父子對晨星采取了行動。
首先,項瑜邦趁晨星獨自在花園漫游之際,現身阻攔她,并借詞“我們該好好談談”延請晨星上悅乎樓同見爹親。
該來的終于來了。
晨星雖然不安,但仍鼓起勇氣答應,并抬頭挺胸踏著輕盈的步伐尾隨他。并不斷將江平的訓誡重復在腦中播放。
不要怕,你一定會成功的。她如此鼓勵著自己。
在緊張憂心之際,時間總是過得仿佛很快。
不消一會兒,他們已經進入項興在悅乎樓中的客室。
“爹!”晨星迎面嬌聲一喚。
項興點頭,臉上只有冷淡,沒有一絲溫煦。
砰!
門在后頭被項瑜邦用力關上了。
這突如其來的聲響,不可免地嚇著了晨星,且令她花容失色地回頭嬌嗔:“大哥,關門需要這么大力嗎?”
“我不是你大哥!彼坏亓滔逻@句話,徑自選了張椅子坐下。
“咦?”晨星大感驚疑,她明明記得王媒婆說她有一個哥哥叫項瑜邦的呀!“那你是我的什么人?”她沖口而出。
項瑜邦冷笑一聲,不屑回答。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項興捋須而問。
什么名字?晨星皺眉,又想起江平所說的--他們很喜歡開玩笑。
“我姓項名晨星!彼尚毁獾貞,假裝他的問題很平常。
“不,我是說你的真名?”
“項晨星。”她笑容不變。
“好一個死皮賴臉的女人。”項瑜邦冷哼一聲。
晨星不贊同地看向他,“雖然我知道哥哥有權利可以罵妹妹,但你罵這么難聽,難道不怕我傷心?”
項瑜邦給她一個白眼,“說得好像是真的一樣!
“我本來就是說真的!背啃呛敛豢蜌獾仨敾厝ァ
“姑娘,”項興連忙插進來,“你的事我都聽王媒婆說過了,我想你這么做,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苦衷?他們到底想開她什么玩笑?她狐疑地等他們繼續開演。
“我知道一個女孩子孤身過活挺不容易的,”項興繼續詳述他的見解,“所以,我并不怪你會這么做,畢竟江家是個好門戶,明生也是個好丈夫,女孩子家最想要的也不過是這些了。要怪也只能怪晨星任意妄為,身在福中不知福。”接著長嘆一聲。
好玩。晨星眨著她那雙晶亮的黑眸。
“我不相信你真的失憶!表楄ぐ畋涞鼐o抿著唇,一雙精眸似要將晨星看透似的,“你充其量也不過是個騙子或貪圖富貴的愚婦而已!
“你的眼神好恐怖!彼辉谝馑撬埔獨⑷税愕碾p眸。
“怕我?”他嘴角一揚,掩不住得意地說,“很好。”
“邦兒,別欺負人家姑娘。”項興輕斥,又轉回頭平淡地說:“放心,我們也不是來拆你的臺,反過來我們還得感謝你為項家遮掉了一件丑事!
“但,在我們談好一切之前,我們得先確定你是不是甘愿滿足于做江平的妻子?”項瑜邦嚴肅地看著她,深怕在這副天真的表象下隱藏了一副蛇蝎心腸,若不幸因此為江家引來禍事,項家人于心何安?
“嗯!”晨星立刻點頭,對這一點,她可是毫不懷疑。
“很好,”項瑜邦冷哼一聲,“算你上輩子福修得夠,但我警告你,千萬別做了逾矩的事,否則……我不會饒過你這個弱女子的!彼又莺莸鼐。
晨星皺眉,覺得他們開的玩笑很復雜,讓她有一種難以捉摸的感覺。
“你們到底在講什么?”她老實地問。
“你不用裝傻了!表楄ぐ畈豢蜌獾剞陕。
晨星立刻不服氣地挺起胸膛,裝出一副肯定的模樣,“我明白了!彼僬浀卣f。
“這樣太好了,”項興插進來道,一副滿意安適的模樣,“從今以后,你繼續做江家的媳婦,安心繼續做我的女兒,我們再也不要提起‘你是誰’!
本來不就該是這樣子了嗎?晨星蹙眉。
還有,那句“再也不要提起你是誰”是什么意思?難道是在開玩笑說她不是項晨星?
是了,一定是這樣。晨星突然頓有所悟。
“笨女人!”項瑜邦突然大吼,“我爹已經收你為義女了,你還不跪下拜見!币桓笔懿涣说哪。
義女?
但她是他的親生女兒呀!干嗎多此一舉收她為義女。干嗎?親上加親嗎?
可是想到江平說的,她又不禁擺出一副受教的恭順模樣,接著盈盈低身一拜,“爹!”她甜甜出聲。
“好,很好!表椗d滿意地笑了。
只有項瑜邦仍是滿臉的厭惡與嘲弄。
※ ※ ※
頂著沉昏的腦子走出悅乎樓,她立刻想找到江平將適才發生的所有一切與他分享,并聆聽他聰明獨到的見解,弄清楚她爹和大哥這樣開她玩笑的用意何在?
但在經過瑤翠館時,她卻意外地聽到一陣怒罵。
“胡說八道,你們這些長舌婦別再鬧了!
仔細一聽,原來是江英的聲音。
掩不住好奇,她悄悄靠近,伸出頭去一探究竟,不意外地看見江英正怒容滿面地在花海前怒斥三個丫頭。
“這是真的,我們親眼看到的!逼渲幸幻绢^哽咽地辯白。
“這種事是不可能的,用膝蓋想也知道。一定是你們做的!彼恐肛。
“不,不是我們!币魂嚮炭值霓q白。
他們到底在說什么?晨星不自禁地移近腳步。
“不是你們,還會有誰?整個瑤翠館進進出出的,除了大夫就只有你們三個。”
“但,少爺,我們真的沒做……”
“狡辯,除了你們還會有誰?”他吼得更大聲。
“你們到底在吵什么?”晨星終于忍不住出口了。
嚇!
同時嚇了四個人一跳,他們料也料不到會有人在此刻靠近瑤翠館,尤其這個人還是少夫人。
“大嫂,你來這里做什么?”江英立刻沉下臉。
對喔!她是被禁止靠近這里的。
“我……我是來找你的!彼龑擂蔚匦α诵。
江英一聽,臉色大變,像是被嚇慘了。
“少夫人,”丫頭們仿佛見到救星般地哀呼祈求憐憫,“少夫人,你一定要替我們洗清冤情呀!”
“什么冤情?”晨星大有興頭。
“大嫂,這不是你該管的。”江英阻止道,語氣已較適才和緩很多。
“少夫人,你看!币幻绢^迫不及待地撿起地上的一方白巾湊到晨星面前。
她低頭一看,那一方白巾其實也無啥奇特,比較特別的是上面染有一片綠色的污漬。
“看什么?”晨星不解。
“瑞蓮小姐的血是綠的!毖绢^們沖口而出。
“胡說八道!苯⒑瘸,揮舞著雙手表示他的憤慨。
“真的?”晨星訝然低呼。
“大嫂!苯⒄痼@地看向她,不敢相信她會有此一問,似乎不覺那是不可能的。
“少夫人?”丫頭們感恩地看著她。
晨星翩然一笑,“我還以為血是紅色的呢!沒想到瑞蓮的會是綠色!
“大嫂!苯⒔跎胍,“血本來就是紅的。”他低嘆著指導她。
“是嗎?”晨星偏著頭,“那為什么瑞蓮的血會是綠的?”
“那是不可能的,一定是她們三個在搞鬼!彼麛嗳宦暶,死瞪著眼前被駭得怯怯的丫頭。
“少夫人,那真的是小姐的血呀!”有人委屈得哭了。
“這……”晨星實在不曉得該相信誰。
“本來是紅的,后來就慢慢變綠了。”另一個也出聲了。
“我們三個一起看到的!弊詈笠粋也出來聲援。
“荒唐,你們說謊也要有個限度,你們以為我會白癡到相信瑞蓮是個妖怪嗎?”
“妖怪是什么?”晨星駭然問,無法忽略這兩個字在她心頭造成很大的沖擊。
“不是人的怪物。”他簡短答道,回頭繼續他的訓斥,“瑞蓮現在身負重傷昏迷不醒,你們還這樣害她,你們……”
不是人的怪物?
晨星蒼白著一張臉,全身不由自主地僵硬,好像來到冰冷的冰原中一般。
這句話好熟悉,熟悉得令她的心好疼,好像皮鞭般,無情地撕扯著皮肉……
為什么?
“少夫人。”一名丫頭撲了過來,哀求地摟著她的腰,令晨星猛然回醒。
“少夫人,我帶你去看,看了你就會相信了!奔奔泵γΦ鼐鸵
去看瑞蓮的紅血如何變成綠血嗎?晨星想著那幅畫面。
“不行!苯踝∷齻兊娜ヂ,“少夫人不能進瑤翠館!彼嵵刂厣。
晨星看著他,“我要去!彼噪y得堅定的語氣陳述。
“不行,爹吩咐過的。”他也不相讓。
為什么不能?她只是想看看瑞蓮,想弄清楚她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畢竟嚴格說起來,瑞蓮是因為她才受此苦難的,她怎能棄之不顧?
“少夫人……”丫頭們哀求地出聲。
一股憤怒隱隱地進發,讓她一改平常天真嬌弱的儀態。
“那你就擋擋看吧?”她硬聲道,用力扳下他的手,徑自越過他朝瑤翠館行進,身后跟著那三名歡天喜地的丫頭。
“大嫂!”江英又趕緊追上,擋在她們身前,“大嫂,請你不要再為難我了!
晨星抬起閃著淚光的星眸,嘶聲喊叫:“不要阻止我,我一定要去看瑞蓮!闭Z氣中沒有哀求,只有堅定的決心,但淚眼汪汪的面容卻顯得嬌弱,看得江英不由心一蕩,面孔不禁驀然轉紅。
“大嫂,我這是在為你著想呀!”他仍試圖堅持下去。
“我不會讓瑞蓮再有機會傷害我了!彼罅ν崎_他繼續行進。
江英這次不再追過去阻止了,他只是重重嘆了口氣,讓滿腔無奈盡皆形諸于聲,讓心頭那分若有似無的彷徨愛慕慢慢歇止……
眼看她們的身影將隱沒于門后,他這才意興闌珊地抬起腳步尾隨過去。
※ ※ ※
窒悶煩熱的空氣中彌漫著濃重刺鼻的藥草味,還間雜著一股不容忽視的血腥味。
凌亂的內室中到處雜放著藥罐、藥草,還有一些染滿綠渣的布條。
這里已經今非昔比了。
晨星皺著眉打量著這一切,不禁感嘆起人心思變之快:當主子是天之驕子時,這里窗明幾凈,井然有序;但當主子即將遭棄,再也沒人費心打理這美麗的樓館了。唉!落得如此下場,她真為瑞蓮感到難過。
走到她床邊,她凝目俯視著瑞蓮紅潤的臉頰,“她的傷勢如何?”她問,心頭不知為何驀然揚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小姐的傷全好了。”
“全好了?”她皺眉,全力壓下心頭的那股異感。
“是呀!小姐的傷口好得很快,不到五天就全愈合了!
“那她為何昏迷不醒?”晨星不明白。
“大夫也說很奇怪,小姐沒有理由高燒不退呀!”
晨星偏著頭,“那你們如何拿到她的血試驗呢?”既然沒有傷口,那又何來的鮮血。
“很簡單。”突見其中一名丫頭從一堆凌亂的雜物下,抽出一把短刀,信步走到瑞蓮床邊……
“你要干什么?”她驚駭地看著那丫頭拉起瑞蓮的手,就要刺下……
“住手!币宦暠┖日е粒墙⒖绮蕉鴣,“你在做什么?打算弒主嗎?”就要向前奪下兇器。
“少夫人,這是惟一的方法了!蹦茄绢^及時用力一刺,殷紅的鮮血立即滲出。
“大膽奴才!苯⑴叵,用力甩出一巴掌,打得那丫頭狼狽地傾倒在地上啜泣不已。
晨星一時看傻了眼,茫然得不知所措。
倒是另一名丫頭勇敢犯難,奮不顧身地撕下一截白布,沖上前去擦拭瑞蓮指上那些微的血跡。
“少爺,你看!蹦茄绢^揚著手上的白布,仿佛那是能救命的證物般。
可惜,那上頭的血漬仍是殷紅的。
“看你的頭!彼话褗Z過那截布,怒目狠瞪著眼前怯怯的三名丫頭,“明天,你們就給我卷鋪蓋走路,我們江府容不下你們這些無法無天的丫頭!
“少夫人!毖绢^們“噗”的一聲跪下,啜泣地轉向她,“我們只是想證明而已,求少夫人千萬別讓我們被趕出去。”
“這……”
“住口!苯]舞著手臂,“別以為少夫人心軟,就可以留在這里……”
“萌生,你……咦?萌生,你快看看你手上的那塊布。”晨星驀然驚呼,雙眸陡然睜大。
乍聽大嫂如此驚呼,江英當真下意識地往手上瞧去。
不知在何時,那布上的鮮紅血漬竟皆轉成綠色.令人驚恐的妖異色彩,看得人頭皮發麻。
江英再也說不出話來,拿著那布的雙手竟猛烈顫抖,甚至無力地任憑它落地。怎么可能?瑞蓮的血怎么可能是綠色的?難道她不是人嗎?
“少夫人,你看,我們沒有說謊呀!”相反于他們,丫頭們倒是喜滋滋的。
但晨星卻聽若罔聞,茫然的神志不由得回到數天前,她的夫君拆卸下她傷口上的布條時,而條上也有著同樣色彩的綠。那是她的血嗎?
難道她的鮮血也會變成綠色的?
她又不禁想起江平的那句--瑞蓮或許能沾上你的光……
是她讓瑞蓮變成如此的嗎?但她什么也沒做呀!
她的腦中又浮現她幫瑞蓮止血時,她手臂上的鮮血汩汩流下……。∷难c瑞蓮的相混了。
“天,是我害了她。”她訝然低呼,臉色變得蒼白。
“少夫人,你過來看!辈蛔R好歹的丫頭們興匆匆地拉她到床邊,并舉起瑞蓮的手湊到她眼前,“你看,一點傷痕都沒有。”
“不可能的。”江英竄了過來,湊近一看,的確,剛才鮮血流滲的手指頭早已不見傷痕。怎么可能?他慌亂地想要尋找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晨星悄然地退了下去,臉色也更形蒼白,因為她朦朧地意識到瑞蓮已非昔日的她,反而變得跟她相似。但這種轉變好嗎?
一股寒冷的戰栗由背底迅速地向上竄升。
她不明白這恐懼,也不愿去追尋透徹。
“是你們對不對?”江英又把炮口對準了她們,“是你們使計弄出了這一切,對吧?”這是惟一合情合理的解釋了。
“不,我們沒有,是小姐變了,變成妖怪了!毖绢^們委屈地哭叫著。
妖怪?晨星的心頭一震,對這字眼竟有深刻的傷痛。
轟!轟!
整個地面竟然動搖了。
地震。晨星直覺地想到。
“地牛翻身了,地牛翻身了!毖绢^們鬼叫著。
但一種詭異的情況接著發生了,晨星親眼目睹到桌上的燭臺凌空升起,以歪斜的飛行姿態朝那名口出“妖怪”之語的丫頭襲去。
砰!那燭臺擊中目標,造成那丫頭的鮮血自額角流下。
就在此時,地震停止了。
“瑞蓮,真的是你?”江英駭然地轉身問著床上熟睡的人兒。很明顯,他也目睹到凌空飛行的異象。
“是小姐打的!”丫頭怪叫著。
“小姐是妖怪!”
“快走,不然會被小姐殺了!
晨星捂著口,無助地由著丫頭們奪門而出,心頭七上八下地彷徨著。
剛剛那是瑞蓮的力量嗎?應該不是吧?
但晨星的腦子里卻又直覺地認定是她,沒有原因,沒有理由,完全憑的是直覺。
若她真的有那個力量……那太恐怖了。她要殺她簡直是易如反掌了。
“瑞蓮,若真的是你,你就證明給我看呀?”江英叫囂道,心情已漸趨穩定,因為他一直在說服自己相信--剛剛那一切只不過是湊巧罷了。
“萌生,我……我要回……啊!”晨星睜大的雙眸目睹剛剛那把短刀凌空升起,尖銳的刀鋒直指向她的心窩。
“大嫂,快走!苯⒈┖。
但來不及了,那把短刀如箭般的急射而去,去勢凌厲,不像剛才那燭臺的緩慢。駭得晨星手腳發軟,難以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刀鋒愈來愈近、愈變愈大。
“不……”她尖叫,再也忍受不住地閉緊雙眸,滿心不情愿地等待死神到來。
但,這一刻好長……
“大嫂?”一個力道拉扯著她的臂膀。
晨星遲疑地睜開雙眸,那把短刀就在她眼前不到五寸處停住,銀亮的刀身閃爍著死氣。
“不要!彼咕艿丶饨,叫聲未落,就見到那短刀“鏘”一聲直墜下地,刀鋒直刺地面,竟沒至刀柄。
這又是怎么回事?它怎么會掉下去?
“大嫂,快走。”江英見機不可失,立刻拖著她就往門口走。
才剛踏出門檻,身后的門就戛然合上。
江英拖著她的去勢更急,嘴邊更是心有余悸地叨念:“剛才實在好險,你差點就沒命,下次再也不許你靠近瑤翠館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