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度春秋流逝,秦王嬴政遂愿平定中原亂世,統(tǒng)一天下,定都咸陽,立國號秦,是為始皇帝。
盛大的登基大典持續(xù)了七天七夜。
當繁華落盡,嬴政獨自返回龍寢,端了一壺酒、兩個酒樽來到置放冰玉棺木的冰窖,俯趴在晶瑩剔透的棺蓋上,低凝棺木中的伊人道:
「化蝶,朕已實現(xiàn)承諾,統(tǒng)一天下。瞧!朕這身龍袍威儀可夠?朕也替妳縫制了鳳袍,妳快回朕身邊來,化蝶……朕已等得夠久了……」
嬴政斟了兩杯酒,又道:
「來,這是交杯酒。喝了之后,妳就是朕名正言順的皇后!乖捖,嬴政便將透明的液體一飲而盡。
「快回來,化蝶……」
外頭的李斯和嫣翠只能心疼的默默守護冰窖里的癡情郎。
自封棺后,這十五年來,嬴政天天在化蝶棺邊陪她兩個時辰;若是帶兵出征,必帶著化蝶的畫像同行,一樣天天守在畫邊兩個時辰,從未間斷,但求化蝶早日轉(zhuǎn)世歸來。
怎奈,無論嬴政如何希冀,佳人依然渺無音訊……
。 。 。
蟬聲喧天的涼夏宮,處處花香彌漫,生氣勃勃。沁涼的夏風帶來了悠揚的琴音和珠玉般的嬌笑聲。
「化蝶!官园⒎繉m巡視返回,尋聲覓捕佳人。
「政,你回來了?」翩舞中的化蝶,一見嬴政便蓮步輕移地投入嬴政臂彎中。
「不喜歡本王回來?」
化蝶調(diào)皮的眨眨眼,噘著可愛的小嘴賣起關(guān)子:
「不告訴你!
話落,旋身一溜煙便脫出嬴政的懷抱,像只彩蝶般逃開,遠遠地回眸巧笑:
「抓到我就告訴你。」
「一言為定。」嬴政玩興大起的追上去。
嬉笑聲在紫千紅的花海徘徊流連,擁抱著追逐于錦簇花團中的嬴政和化蝶。
「抓到妳了!官皤@化蝶的小手,得意的說道。
霎時,被他握住的化蝶倏地幻化成千百只彩蝶四處飛散,消失于和煦的夏風中。
「化蝶!?化蝶──」
嬴政驚慌失措的自夢中猝醒,迎接他的卻只有滿室的寂寥與落寞。
夢……又是夢……
秋風蕭瑟,夜雨潺潺,寒意中飄散著沁人心骨的惆悵。
嬴政這夜睡得極不安穩(wěn),輾轉(zhuǎn)反側(cè)間做了這場夢。
猝醒的嬴政心中無限凄楚,剛毅的眉梢逸泄無盡的孤寂。
「回來……化蝶,快回朕身邊來,妳承諾過朕,不能毀約……」
倏地,一陣疾風吹開了門扉,驚動了滿心沮喪的嬴政。
「化蝶?」嬴政精神大振,對著雨勢滂沱的黑夜抖顫聲音問:「是妳對不對?妳回來了,是不是?化蝶!」
嬴政不由分說地沖出龍寢,于回廊四處搜尋伊人形影,按捺不住激動的頻頻呼喚:
「化蝶,妳在哪兒?快出來見朕!
然,回廊盡處絲毫沒有動靜。
嬴政唇邊浮現(xiàn)笑意,了然于心的笑罵:
「妳這淘氣的丫頭,才回來就和朕玩捉迷藏?好,朕這就來找妳!
話落,人便奔出回廊,在滂沱夜雨中穿梭,尋覓朝思暮想的可人兒。
「化蝶!」嬴政來回雨中數(shù)遍,就是找不著佳人芳蹤,「這丫頭一點也沒變,還是這么會躲。」
嬴政一點也不氣餒,心中充塞甜蜜的回憶。
忽地,他注意到樹叢后不尋常的動靜,心中竊喜,躡手躡腳地挨近,抓準時機猛撲上去。
「朕抓到妳了,丫頭!」
怎奈卻撲了個空,只見一只雨蛙自腳邊躍過,迅速跳入湖中。
嬴政霎時心頭一緊,倉皇與不安乘機竄遍全身。莫非又是他的錯覺?化蝶根本沒有回來?
「不……不會的,這丫頭一定躲在別處……這丫頭就是這么調(diào)皮……」嬴政說服自己只是還沒找到,「化蝶,朕知道妳躲在附近,朕馬上就會找著妳的!」
嬴政繼續(xù)在風雨中尋覓,一刻也未曾停歇。他不愿停下腳步,一旦停下腳步就會被偌大的不安捉住,啃蝕他搖搖欲墜的希望。
湖面揚起異樣的水聲,嬴政驚喜不已的吼著奔向湖畔:
「化蝶,朕找到妳了!」
懷抱著切切深情飛奔至湖畔,尋了又尋、覓了又覓,捕捉到的卻只有無情的秋風、寒冽的夜雨和一身的失意冰濕。
望著白霧迷茫的湖面,嬴政滿腔的期盼漸漸冰冷,濕透僵凝的肩上載滿揮之不去的惆悵。
「為什么還不回來?為什么……」
。 。 。
一夜驟雨讓今晨的空氣格外寒冷,嫣翠還是準時前往服侍嬴政。
她對著手心吹送熱氣磨蹭取暖,順便提振精神,想和往常一樣以最朝氣的模樣侍候嬴政。
抵達皇寢廊外,赫然發(fā)現(xiàn)門扉大敞,室內(nèi)空無一人。
「皇上?」嫣翠心頭一凜,升起不祥之兆,三步并兩步的前去秉報李斯,向他求援。
李斯一聽嬴政失蹤,立即號令禁軍全面搜尋,不久便得到嬴政人在湖畔的訊息。
嫣翠抱著裘袍,緊緊跟隨李斯來到湖畔。
觸及坐在湖畔樹下呆愣不動的嬴政,李斯和嫣翠同時屏住了呼吸,心里已有了譜。
少頃,李斯靜靜挨近嬴政,嫣翠緊跟于后。
「皇上,您在這兒做什么?」李斯端詳嬴政的模樣,幾乎敢斷言他已在這兒待了少說兩個時辰。
嬴政久久才幽幽沙啞地道:
「化蝶沒回來……她為什么還不回來?」
嫣翠聞言,眼眶霎時紅熱一片,上前替嬴政披上裘袍,強笑勸說:
「皇上,我們先回寢,公主一定會回來的──」碰觸到嬴政的肩頭,嫣翠不禁失聲驚嚇:「皇上的龍體好燙!」
李斯飛奔上前探看,亦被嬴政燙人的體溫嚇著,頓時大悟的叫嚷:
「皇上,您怎么可以在大雨里待了一整夜?」李斯心痛的攙扶意識已經(jīng)模糊不清的嬴政,面色凝重的囑咐嫣翠:「快請御醫(yī)!」
「是!」嫣翠淚流滿面的飛奔前去求醫(yī)。
一陣兵慌馬亂之后,總算讓嬴政躺在龍榻上安歇靜養(yǎng)。
然,御醫(yī)卻語氣凝重的對李斯和嫣翠道:
「皇上情況恐怕不太妙。淋了一夜雨受了寒之外,還有引發(fā)肺炎之虞,皇上看來又意志十分消沉,老臣怕……」
「皇上是個意志堅定的人,豈會敗給區(qū)區(qū)小。口w御醫(yī)多慮了,李某相信皇上只要靜養(yǎng)數(shù)日,龍體便能痊愈!估钏箙栄缘馈
「是,李大人說得對,老臣會盡力讓皇上早日康復!菇(jīng)李斯一說,御醫(yī)心中憂慮減褪不少。
李斯轉(zhuǎn)朝一旁的嫣翠命令:
「嫣翠,妳好好聽從趙御醫(yī)的指示侍候皇上,不得怠慢!
「嫣翠定當盡心侍候皇上!辜词估钏共徽f,嫣翠也會全心全力侍候嬴政。
她答應過化蝶會好好侍候嬴政,無論如何她是不會毀約的,否則如何對得住她紅顏早逝的公主?
即使喝了助眠湯藥,嬴政依然睡得極不安穩(wěn),汗流浹背,不斷痛苦地夢囈著:
「……蝶……化蝶……快回來,為什么還不回來……」
嫣翠靜靜替嬴政拭汗,心酸的熱淚無法扼止的不住淌落,心中哀哀吶喊著:
公主,您快回來吧!皇上好可憐……好可憐……
。 。 。
翌日清晨,嬴政在嫣翠去打水時轉(zhuǎn)醒,幽魂似地踉踉蹌蹌往安置化蝶棺木的冰窖走去。
凝睇冰玉里的化蝶彷佛睡著了般安詳,嬴政不勝欷歔。
「為什么還不回朕身邊?化蝶……妳可知朕等得好苦,好苦……」
打水回寢的嫣翠一見床上無人,震得打翻了一地溫水,大叫:
「來人啊──」
李斯聞訊,立即動員禁軍再次搜尋嬴政行蹤。
無奈這回找遍了深宮內(nèi)院,還是未有嬴政的蹤影。極度焦慮慌亂中,李斯忽地靈光一閃……
莫非──
他不由分說的疾奔冰窖,嫣翠也有所頓悟的跟隨。
「皇上!」
他們?nèi)缭赴l(fā)現(xiàn)暈厥于棺木邊的嬴政,他的體溫再次升高,病情轉(zhuǎn)惡。
冰窖的冷冽低溫給了嬴政更多折磨,昏迷了三天依然不醒人事,急煞了皇宮上下。
幸得上蒼見憐,第四天,嬴政的病情轉(zhuǎn)好,人也清醒了過來,李斯和嫣翠方才大松一口氣。
清醒后的嬴政十分安靜,幾乎不發(fā)一言,眼神也依舊呆滯空洞,但對于嫣翠侍候進膳、湯藥還算合作,也未再擅自離房。
此時,該是嫣翠去煎湯藥的時候了,可嬴政還未入睡,嫣翠怕又出事不敢輕言離開,如何是好?
就在嫣翠進退維谷之際,嬴政淡淡地道:
「有事就去忙吧!朕想一個人獨處!
「可是……」
「朕不會離開寢宮半步,妳去吧!」話落,嬴政便看向壁上的化蝶畫像,未再出聲。
嫣翠躊躇片晌,終究退下煎藥。
嬴政癡癡的睇著畫里的化蝶,那甜美無邪的神韻教他愈看愈是心痛,一顆心幾乎糾結(jié)成團。
「化蝶……」他步履蹣跚的移至畫邊,深情難掩的偎著畫舍不得離開。
不經(jīng)意的,他瞥見了鏡里的容顏。
霎時,嬴政駭著了。他大大一震,貼近鏡面再看個仔細,想確定那鏡中蒼老的容顏究竟是誰?
嬴政瞠大雙眼,瞬也不瞬地瞧著鏡里的人……他面色蒼白,眼角刻著歲月留下的皺紋,一臉穢氣、雙頰削瘦,不再容光煥發(fā)、英姿颯颯,頭上處處可見斑白發(fā)絲……那是他自己!?
嬴政驚恐的睇瞪墻上紅顏依舊的化蝶,再回頭睇瞠鏡中蒼老憔悴的自己,不禁悲從中來,苦不堪言的仰天哀訴:
「天哪!?怎能如此殘忍……」
突如其來的重大打擊,擊得嬴政猛咳不止。
。 。 。
嫣翠小心翼翼的端來煎好的湯藥,接近門扉時不覺忐忑起來,唯恐又不著嬴政人影。她不禁加快腳步,見著嬴政趴在桌案上總算安心了些。
靜靜放好湯藥,嫣翠取了裘袍給嬴政披上,輕輕的喚他:
「皇上,吃藥了,您醒醒,皇上……」
數(shù)度輕喚后,嫣翠發(fā)覺情況不太對勁,逾矩碰觸嬴政額角,赫然驚曉嬴政根本不是睡著,而是昏迷,且渾身燙熱得駭人。
「救……救命……來人……」
御醫(yī)給了李斯和嫣翠極為不妙的診斷結(jié)果:
「皇上已并發(fā)了肺炎,情況相當不妙,老臣恐怕……」
「不準說不吉祥的話!莫非你想咀咒皇上?」李斯大喝。
「不,老臣不敢,老臣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盡力治愈皇上,否則唯你是問!」李斯心知趙御醫(yī)已盡了全力,嬴政病情轉(zhuǎn)惡怪不得趙御醫(yī),可心中偌大的不安令他無法不怪。
倉皇恐慌中,李斯注意到桌案上的畫像,上頭多了幾行字。李斯不覺上前一探,嫣翠也跟了過去。
畫上的字少了蒼勁的力道,但李斯和嫣翠認得出那是嬴政題的字:
不愿一個人獨自蒼老 不愿留妳在天涯海角
于是風里的雨里的尋找 只為換一次回眸的一笑
這情絲纏綿圍繞 總難斷了
留住一世情緣等妳依靠 不管人間滄桑多少紛擾
無奈夜里的夢里的擁抱 醒來后只有無語的寂寥
莫非情路太長太苦 妳忘了歸途
一生也好 一天也好
寧愿愛似飛蛾撲火 轉(zhuǎn)眼燃燒
一生也好 一天也好
只怕天荒地老人已飄渺 我還在風里苦苦煎熬
「皇上……」嫣翠熱淚滿盈,泣不成聲。
他們終于明白嬴政病情轉(zhuǎn)惡的原由,可,卻只徒增心酸無奈。
「可恨──」李斯雙拳緊握,不知究竟是該怨天、怨命,還是怨用情太癡。
公主,快回來,回來救救皇上……
。 。 。
是夜,惡耗傳來。御醫(yī)說了,嬴政如無法捱到明晨就沒救了。
嫣翠不敢置信,望著昏迷不醒卻不斷痛苦夢囈的嬴政,她再也顧不得踰矩與否,奔至病榻前對著嬴政嘶聲哭喊:
「皇上,您千萬要振作!若您就這么一病不起,您教公主回來時怎么辦?難道您忍心讓公主找不到您,孤零零一個人無依無靠?皇上,您聽到?jīng)]?皇上……」
「……蝶……化蝶……不可以……」像是魔咒般,嫣翠那一聲聲公主居然讓連日昏迷、失去意識的嬴政有了響應,「……朕不會丟下妳一人……不會……」
嫣翠激動得眼前模糊一片,強掩大哭的沖動,抖著聲音繼續(xù)鼓舞嬴政:
「對,您不可以撒手丟下公主,所以您一定要熬過去!皇上,您聽見沒?皇上……」
「……朕不會……不會……」
在眾人滿懷恐懼忐忑的期盼下,漫漫長夜終于過去。
嬴政安渡危機,從鬼門關(guān)前返回人世,高燒漸漸消褪,人也在接近正午時清醒。
「皇上!」李斯和嫣翠爭相上前服侍,又是湯藥、又是拭汗,忙成一團。
嬴政不發(fā)一言,溫馴的任人侍候。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問:
「朕病了多久了?」
「個把月了,皇上!估钏勾鸬馈
嬴政又是一陣沉默,似在思索著什么,久久才再度問李斯:
「愛卿可知這世上有否讓人長生不老的仙藥?」
「皇上?」
「朕老了!官袀牡溃骸覆辉偈呛突嘧R時那般氣宇軒昂、英姿颯颯,今后將隨著歲月蹉跎,更為蒼老……」
「皇上──」李斯想說什么,嬴政立即制止他。
「朕非常明白歲月無情,生老病死是無可避免的定理,所以朕心中十分不安……朕若繼續(xù)蒼老,萬一還等不到化蝶歸來,朕就撒手人寰,那化蝶回來后該如何是好?……或是……化蝶回來時,朕已是個黃發(fā)垂髫的嶙峋老人,你要朕如何面對化蝶?如何匹配化蝶……」
李斯大為動容,猛地跪下大聲道:
「臣這就派人去尋長生不老的仙藥,請皇上寬心!」
之后,李斯當真致力覓尋長生不老的仙藥,嬴政甚至派徐福率大批人馬出海尋求。
。 。 。
時光荏苒,轉(zhuǎn)眼又是幾度春秋。
籌建多年的新皇宮「阿房宮」早已落成,嬴政選擇吉日遷居阿房宮業(yè)已多年。
然,長生不老仙藥依然沒有著落,化蝶也依舊渺無音訊。只有嬴政在歲月無情的蹉跎下,不停地獨自蒼老。
斜倚「響屧廊」前的畫柱,嬴政眼前再次浮現(xiàn)化蝶舞姿翩翩、與蝶共舞嬉戲的曼妙情景,甚至隱約聽聞化蝶悅耳的嬌笑聲,一切彷佛昨日才發(fā)生那般清晰,轉(zhuǎn)眼卻恍如隔世。
「皇上,該用晚膳了!规檀淝穆暽锨啊
嬴政沒頭沒腦的突道:
「朕最近心里有了一種念頭……或許當年化蝶是怕朕會隨她共赴黃泉,所以才編派仙女下凡的事來阻止朕魯莽行事。事實上,根本沒有轉(zhuǎn)世這回事。朕愈是這么想,心中愈是不安……」
「不會的,公主一定會回到皇上身邊,奴婢深信不疑。」嫣翠篤定的大叫。
「是嗎?」
嫣翠不知該如何解釋,躊躇了半晌還是直截了當?shù)卣f了:
「不瞞皇上,奴婢也曾懷疑過公主所說的事。若公主所言不假,為什么過了這么許久,公主依然音訊縹緲?可,就在奴婢絕望之際,突然想起了一樁古怪的往事……」
嫣翠知道嬴政正認真在聆聽她的話,更為振作的往下說:
「公主代嫁秦國之前,曾生了場不知名的怪病,昏迷了一個多月未醒,御醫(yī)最后終于宣布公主已離開人世?墒枪鲄s在御醫(yī)宣告病逝后第三天,意外地蘇醒,像個沒事人般神采奕奕,完全不似昏迷了個把月的重病之人。那時奴婢太過驚喜也就未加追究,現(xiàn)在想來,或許那時公主本該命絕,是公主所說的王母娘娘相助才讓公主還魂重新活了過來……奴婢是這么想的,所以奴婢深信公主所言不假,公主一定會再次轉(zhuǎn)生回到皇上身邊,皇上千萬不可失去信心!
「是的,化蝶一定會回來,回到朕身邊!规檀湟环挻蟠髵呷ベ闹械年庼玻厝计诖
為了不讓化蝶歸來時沒了依靠,嬴政決意加強鍛煉身子,不許自己的身子再有損傷,他一定要活著重新將心愛的人兒擁抱入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