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爺不知道是看武敘鈜不順眼,還是覺得初家寧惹人嫌。人家小倆口好不容易「 達成協(xié)議」,安靜下來,它老人家深更半夜睡不著就要吵得凡間的紅男綠女跟著受罪, 竟然下起氣勢磅?的大雷雨來,雷聲轟隆轟隆的轟得「云崗」無一處洞穴是安靜平和的 。
怪哉!雷聲這么大,少說比下午還大上數(shù)倍,怎么不見那個小討厭的尖號聲?難不 成是睡死了?不會吧?
武敘鈜匪夷所思,突兀地感受到空氣中傳送過來的詭譎氣息,一種被壓抑的恐懼… …他忖了忖還是起身,悄聲的挨近石臺上無聲無息的初家寧,愈是靠近石臺,空氣中那 股令他全身痙攣的詭譎便愈加明顯濃郁。
果然是小討厭散發(fā)出來的求援訊號!他下意識的加快腳步。
幸運地,當(dāng)他走進小討厭揚言的半徑一公尺內(nèi)的「警戒區(qū)域」時,「警鈴」并沒有 出聲作響,他更加箭步如飛的移近她,一直到和石臺完全沒有距離的貼近,「警鈴」依 然沒有作響。
反而是在不絕于耳的雷聲中,聽到了游絲般微弱、抖顫得厲害的低泣聲。那低泣聲 令他全身血液霎時賁張狂亂,一抹不該有的心痛感覺自內(nèi)心最深處放肆的竄向他的心口 ,及至全身每一根感覺神經(jīng)的末梢。
「家寧……」
他失控的自喉嚨深處發(fā)出熱切的低喚。
雖然初家寧沒有響應(yīng)他的呼喚,但是他真的由在黑暗中震動的空氣,感受到她確實 因為他的呼喚,有所響應(yīng)的輕顫了一下。
于是,武敘鈜再一次低喊,「家寧──」語氣比上一次又多了幾分熱切,身體也進 一步靠近她。
初家寧依然沒有響應(yīng)他,可是他卻愈發(fā)清楚的接收到她害怕的啜泣聲。
這令他完全失控的坐到石臺上,不顧一切的將她摟進懷中,緊緊的,卻極?溫柔的 擁抱著,她滿面的淚痕趁機浸濕了他的衣襟,傳遞至他的胸口。
那串串淚珠像有著極具殺傷力的強力硫酸,無情地將他的心口灼燒得好痛好痛,鼻 頭沒來由的酸熱起來,心的最底層霎時萌生一股從來未曾有過的酸楚苦澀。
「小傻瓜……為什么不早點呼喚我?」他輕撫著她細柔的發(fā)絲,用指尖來感受藏在 她發(fā)絲間的恐懼和無助。
「我……不想吵醒你嘛……」她終于出聲說話,聲音異常哽咽抖顫。
聽得武敘鈜一顆心全揪結(jié)成一團,有種窒息般的苦楚,他將她抱得更緊,用更溫柔 的聲音薄責(zé):你這個小傻瓜……你早該叫我的……沒有人會怪你的……小傻瓜……」
那一句句充滿愛憐與疼惜之情的小傻瓜,叫得初家寧愈發(fā)淚如雨下,但心中的恐懼 無助,在他溫暖的懷抱中和溫柔的輕喚下,倒是像涌退的急流,一下子消褪了不少,「 真的嗎……我真的可以叫你嗎?」
她的語句間充滿不安與不確定。
「可以!當(dāng)然可以!隨時都可以的!小傻瓜!」天哪!他究竟該怎么做,才能止住 她涓流不止、令他心疼的淚水?
此刻,他心中只有這個念頭,就只有這個念頭!
初家寧聽得淚水更逾矩而肆無忌憚的直直奔騰竄流,但感覺已不再是先前的恐懼無 依,而是后來居上的感動與感激。
「……敘鈜……敘鈜……我好怕啊……」
「乖!好孩子!乖!別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一直保護你的,別怕!」武敘鈜用 自己所能表達的所有溫柔與熱情,將她團團包裹住,恨不得能一拳揍昏愛整人的老天爺 ,省得它老天爺童心未泯的盡在天邊做些惹人嫌的「惡作劇」!
絕對不是初家寧的錯覺!她真的感覺到,依偎在他寬闊可靠的胸膛上后,那震得她 魂飛魄散的可怕雷聲真的愈來愈遠離她了,變得愈來愈小聲,反而是武敘鈜柔情似水的 輕喚,在她心中愈擴愈大。真奇怪!他說話的聲音明明很輕、很小聲,怎么聽進她耳里 卻卻變成足以貫穿全身的天籟,幾乎完全蓋過了應(yīng)該震耳欲聾的雷聲;而且令她無依悸 懼的心,愈來愈勇敢安適?
唯一不變的是泉涌不止的盈眶熱淚。
「……我……是個棄兒……在一個雷雨交加的深夜……被人用襁褓包裹著,丟棄在 一個雨勢磅?、雷聲頻鳴的屋檐下……若不是『花間集』的會長丁盼荷夫人正巧路過… …聽到嬰孩的哭聲,動了惻隱之心將我抱回家收養(yǎng)……只怕那一夜早就凍死在雷雨飄搖 的黑暗屋檐下了……」初家寧抽噎得厲害,深吸一口氣,讓氣順了些才又接著說:「從 小……我就非常害怕雷聲和黑暗……夫人說可能是嬰兒時被丟棄在雷雨怒號的黑夜中, 所殘留的記憶陰影作祟……學(xué)者專家不也常說,孩提時的記憶和經(jīng)驗,對其日后的人格 形成和心理發(fā)展,具有關(guān)鍵性的影響力嗎?……我想,我大概就是那樣……只要一個人 獨處在黑暗中或雷聲中,我就會怕得全身發(fā)抖,有種瀕臨死亡的恐懼……但是我從不曾 向人提起……尤其是夫人──我不要夫人?我牽腸掛肚,她好心的收留我、養(yǎng)育我長大 成人已經(jīng)是恩同再造了,我不能再讓夫人?我憂心……所以,從小我就告訴自己,一定 要堅強,絕對不能在人前示弱,因為我是要保護夫人的,而不是要夫人來保護我……夫 人她本身就是個可憐不幸的女人,被深愛的丈夫?棄,一雙宛如心靈支柱的兒女又都不 在身旁……夫人真的好可憐,所以我一定要堅強、我一定要保護她,盡我所能的讓夫人 幸?鞓贰虼耍灰欠蛉讼M、想要的,就算得用我的生命去換,我也心甘情 愿……所以我加入夫人一手創(chuàng)辦的『花間集』,一個專門在現(xiàn)實生活中當(dāng)替身演員的代 工組織……凡是夫人交給我的任務(wù),我都盡力去完成──這是我到目前為止唯一能替夫 人做的事……其實一開始,夫人是反對我加入『花間集』的……是我再三的央求,夫人 才允諾我加入的──夫人還親自?我取了一個代號叫『姬百合』──我……」
「好了……別再說了……睡吧……你累了──」武敘鈜以春風(fēng)般輕柔的聲音哄她, 不要她再往下說。
而她經(jīng)過一夜的折騰也著實累了、倦了!「這些話我從來沒對別人說過……你是第 一個……」
連她自己也搞不懂,自己為什么會把藏在心底十多年的秘密告訴這個認識不到一天 的陌生男人為她只知道,在他強力卻不失溫柔的臂彎中,以及他深情款款的呵護下,她 的嘴巴便自作主張的動了起來,而她的理智和感情也沒有阻止她的嘴巴。
武敘鈜聽了她那一番聲明,心中竟有種難以言喻的感動和喜悅!「……我知道了… …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你快睡吧……乖……」
「可是我怕雷聲又……」
「你放心,如果雷聲膽敢跑來打擾你的睡眠,我一定會打得它鼻青眼腫、踢得它落 荒而逃,所以你安心的睡,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他認真的保證。
「真的?」她破涕?笑,盡管石窟外依舊雷聲頻鳴,然而,她早已聽不見那困擾了 她十多年的可怕雷聲;此刻,留在她耳里、停在她心底的就只有他的溫柔和他的體貼。
「當(dāng)然是真的,我不會騙你的!」武敘鈜就只差沒有指天立誓。
初家寧笑得更甜了,像個小孩子似的,傻里傻氣的撒嬌:「不可以騙我哦!」
「絕對不會,這是保證!」他緩緩的俯下身,用燙熱的唇瓣在她的額頭上烙下保證 的印記。
初家寧直感被他吻過的地方一片燙熱,感覺卻是奇妙興奮的,心田更是一片暖烘烘 ,好不容易平靜的心兒又開始加速猛跳,不過和剛才因害怕而狂跳的感覺迥然不同,她 清楚的知道。
眼皮愈來愈沉重了,重得她再也沒有辦法支撐,在闔眼之際,她看見了洞口聽的閃 電和雷雨,真奇怪!她竟然不會害怕,她明明聽到雷聲了呀!
真的是很奇怪的感覺,在她十八年的生命中,今夜,是她第一次覺得雷雨交加的黑 夜不可怕,反而有它獨到的魅力和可愛的一面,真的是很奇妙的感覺……當(dāng)然,這也是 她第一次在雷聲頻頻的大雨之夜,恬適安心的睡去!
確定初家寧已經(jīng)在自己的懷中進入夢鄉(xiāng)后,武敘鈜才暗松了一口氣。
為了怕她會冷得再度驚醒,他除了將她抱得更緊外,同時還命令銀狐元元蜷在她的 懷中,為她取暖。
她像他!她完完全全像他!
那份對養(yǎng)大她的丁盼荷夫人所擁有的深刻崇敬和赤忱,根本就是他對大哥瑞剛的翻 版!
想到這兒,他的心不禁劃過一道深沉的痛!深鎖眉心、閉上雙眸,那一天的情景依 然像昨天才發(fā)生過般,清晰可見、歷歷在目,令他無奈痛苦、悲憤的往事……大哥…… ???
夜雨過后的清晨,總是有一股別致的清新沁涼,連風(fēng)兒都比平常俏皮而精力旺盛, 淘氣的擺脫洞口枝丫的攔阻,跑進來搔擾睡得正香甜的初家寧,挑逗她睡頰兩側(cè)的鬢發(fā) ,害它們無力招架的心浮氣躁,直撫初家寧的曼?求援。
「別吵,元元,再讓我睡一會兒,再吵就把你烤來當(dāng)早餐。」這個女人連半夢半醒 之間,也一樣壞嘴巴。
但是她的咒?并未能阻止兩鬢發(fā)絲的搔擾,初家寧不耐煩的啞聲發(fā)出最后通牒,「 死元元,怎么和你主人一樣惹人嫌,再搔我癢我就扒你的皮!」
咒?一通后,睡蟲也被嚇走了泰半,初家寧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清醒過來。
「該死的元元──你好大的膽子,敢搔擾我的睡眠!」初家寧一睜開眼,坐起身便 兇神惡煞的在身子四周搜尋自以為是的罪魁禍首。
咦?怎么不見元元?逃走了不成為這個妄自決斷的結(jié)論讓她又是一連串不滿的低咒 :「豈有此事!那小東西竟然和他主人一樣膽小如鼠!」
該罵的罵完之后,她的心情明朗許多。
昨夜那一幕幕柔情畫面霍然插入她的大腦主機,占據(jù)她每個思考細胞,如波濤洶涌 的困窘隨即攻占她的心扉,酡紅她無力抵抗的雙頰。
想起來了……天呀!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初家寧連聲咒?自己的無用;然而, 心湖中那一波波愈漾愈大的漣漪,卻訴盡無言的溫柔和暖意。
他人呢?注意到本應(yīng)該在她身邊寵抱著她的武敘鈜卻不見蹤影,初家寧的四周頓時 蒙上一層空虛的涼意及一種無端的驚悸。
「敘鈜!敘鈜!你在哪里?」
她像一陣龍卷風(fēng),以最高風(fēng)速向其它洞穴移動,想以最快的速度尋獲口中狂喊著的 男人。
「敘鈜──」
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當(dāng)初家寧席卷過一個個空無一人的洞穴,在一次次的失望中 ,重新振作、重新尋找,如此反反復(fù)復(fù)失望、振作、尋找不知多少回后,終于在一個距 離她那洞穴極遠的一個靠外面的洞穴,尋獲了武敘鈜的蹤影,元元也和他在一起。
「敘──」香汗淋漓、氣喘吁吁的初家寧,正想沖過去高喊他的名字時,腦際霍然 劃過的意念,硬是讓實時奔瀉出口的話踩了煞車。
武敘鈜倚靠的那個洞口,可能是「云崗」對外洞開的洞口
中,唯一未被枝丫覆蓋,可將穹蒼浮云一覽無遺的一個觀景處。
不知道是初家寧的眼睛有問題,亦或?生了錯覺,她總覺得自那個洞口灑進來的陽 光比較特別,否則駐留在武敘鈜身上,不舍得離去的點點光子,為什么顯得格外溫柔; 將武敘鈜的四周點綴得格外寧和,彷佛月光般的柔美,但那明明是陽光沒錯!
武敘鈜正用餅干和面包的碎屑,喂食著洞外飛來的飛鳥們,還有元元。
元元溫馴聽話倒沒什么值得初家寧意外之處,反而是那些野生的飛鳥們,居然沒有 絲毫戒心的逗留在洞口啄食,甚至棲息在武敘鈜的掌心中,心無旁騖的啄食他手中的面 包屑,一點警戒心也沒有,氣氛一片寧和,遠比奧運開幕時,釋放和平鴿以象征祥和還 要寧謐。
最令初家寧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她似乎在武敘鈜的背后,看到一雙由燦爛光子編織 而成的陽光羽翼。
她不由得用手去揉揉雙眼,手肘在蠢動間,一個不留神扯斷了攀爬在穴巖上的小樹 枝,發(fā)出的響聲,驚嚇了在武敘鈜身邊啄食的鳥群,一只只都以驚人的速度振翅飛向穹 蒼。
望著那爭先恐后飛離武敘鈜的鳥群,初家寧不禁心生歉咎,不過不是因為受驚的鳥 群,而是因為在鳥兒飛向藍天、穿梭在白云間,自由?翔時,她瞥見了武敘鈜側(cè)臉上, 那抹曇花一現(xiàn)的無奈和羨慕。
「你醒了?你的早餐在昨天的平臺上,我沒有動,你快去吃吧!」武敘鈜維持著側(cè) 坐的姿勢,平淡的說,聲音中雖沒有歡迎之意,但也不再有昨天的強烈敵意和不友善。
我找你,你就只能想到早餐嗎?武敘鈜的話讓初家寧萌生一股蠢蠢欲動的怒火,情 隨意轉(zhuǎn)間,難聽刺耳的話,早比理智先一步?jīng)_口而出,「我的早餐最好如你說的,連一 點面包屑也沒少,否則你就給我走著瞧!還有你昨夜有沒有趁本大小姐睡著后,偷襲本 大小姐?」
不是的!她并不想說這些口是心非的話,她急著找他是想?
昨夜的事向他致謝的,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出口成「罵」的!」
初家寧萬分懊悔,奈何說出口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難以收回。要命的是,她那 該死的大嘴,還一個勁兒的在那兒自作主張的耀武揚威,「你一定偷吃我的豆腐,所以 才不敢說話,對不對?元元你一定知道,你作證!」
有生以來,初家寧第一次這么憎惡自己的「能言善道」,這并非她的本意,她想和 他和平共處!這下完了,全完了!
武敘鈜卻出乎她意料的沒有發(fā)怒,反而發(fā)出一陣低笑。
「這么有精神應(yīng)該是沒事了!」
他的體貼讓她全身罩滿暖意、一片燥熱,心中更有股絕地逢生般的喜悅──太好了 ,他沒有生她的氣,而且還如此關(guān)心她。
好!她就抓住這個機會,重整旗鼓,對他發(fā)出友誼之聲。
「你少在那兒假惺惺,別以為你這樣說,就可以為自己脫罪!
好吧!看在元元的份上,本大小姐就辜且相信你,現(xiàn)在,本大小姐要去洗澡了,不 準你跟過來偷看,否則你就等著叫元元替你收尸!」
天上各路神明!小女子是不是曾在哪里得罪過諸位大神而不自知,否則你們何必 這樣整我?讓我說出一大堆害死自己的違心之論?初家寧真是懊惱沮喪到想一頭撞死算 了。
她實在沒有勇氣再待下去,等待武敘鈜的反擊,所以先發(fā)制人的早一步逃之夭夭。 不過,礙于不肯吃虧和死要面子的天性使然,她鳴金收兵前,還不忘裝腔作勢的撂下一 句:「本大小姐不屑與色狼?伍,再警告你一次,不準跟過來偷看我洗澡!」
為了怕令自己難過的怒吼侵入耳朵,初家寧飛也似地逃走時,雙手死命的摀住耳朵 ,拒絕「噪音傷害」。
只是……逃了一小段路后,她又不知是哪一根神經(jīng)不對勁,居然又無法自己的倒退 回武敘鈜所住的洞口,像個「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害羞小姑娘,攀附在洞口的石巖,探 出頭顱,對依然坐在和外界相通的洞口上的武敘鈜,小小聲的說了一句:「昨夜……謝 謝你……還有……對不起……」
語畢,她的雙頰像極了熟透的蕃茄,酡紅滿面。然后像支飛箭,以十匹雄壯威武的 馬兒也拉不住的神力,「咻」的一聲,迅速消失在洞口。
武敘鈜在確定不再有初家寧的氣息之后,忍俊不住發(fā)出一陣低笑。
這個小討厭還真是有意思極了!
???初家寧高漲的體溫,差一點就把「月光湖」那一池冷泉變成了溫泉。
沁涼的冷泉倒真的澆退了不少她全身過高的體溫和狂劇的心跳。
從小到大,她唯一沒學(xué)會的三件事就是:向人示弱、致謝和賠罪。沒想到在不到兩 天的相處之中,那個男人已經(jīng)讓她被迫學(xué)到這三件她最不擅長的事。
初家寧倒不是懊悔或生氣,只是感到不自在罷了!
不過,在道謝和賠罪之后,她的心湖倒是踏實許多,也算是一種收獲。
他絕對不是個性喜殺戮的殺人狂,不然,那些鳥兒絕對不會毫無戒心的親近他。人 人都知道,野生的飛鳥,為了在危機四伏的大自然中得以長存,都有著與生俱來的強烈 警戒心,不輕易和人類接觸,除非它們判定安全無虞。
再說說那只老是膩在武敘鈜身旁的稀有銀狐,更是有力的證明。據(jù)她所知,狐貍這 種動物生性狡猾、警戒心又強、且非常聰明,絕不會讓自己身陷危險之中。
由此可見,武敘鈜絕對不是什么殺人狂,那個令紅門門人?
之膽戰(zhàn)心驚的恐怖傳聞一定大有文章,她相信!
初家寧用纖細的柔荑拍拍冷泉,又將晶瑩剔透的冰涼湖水往自己身上淋潑,感覺舒 暢極了,更有消暑提神之效。
她輕哼起輕快的曲子,相當(dāng)樂于當(dāng)一朵出水芙蓉。
倏地,她的身后矗立了一個人,其身影越過她的背,倒映在湖面上。
「哎──呀──色狼──不要臉──」初家寧大驚失色的抓起湖畔的衣裳護住一覽 無遺的雪胸,另一只手拚命的撥起四濺的水花,直潑向佇立在湖畔的武敘鈜。
失算!天大的失算!
她看錯這個可惡的男人了!原以為他是個君子,沒想到他竟然──夫人說得沒錯, 天下烏鴉果真是一般黑!
初家寧又羞又氣又惱的直對武敘鈜展開激烈的「水攻」,然而,武敘鈜依然不?所 動的朝她身上猛瞧,急得她口不擇言的怒吼:「你別以為你昨夜幫了我,就可以為所欲 ?的偷看我洗澡,不要臉,快滾開!滾!」
被她潑得一身濕的武敘鈜這才冷冷的開口,「你就別白費力氣了,我根本看不到你 !
「你騙三歲小孩子不成為這么近的距離你會看不到?除非你是超級大近視──不! 除非你是瞎子!」對于他的睜眼說瞎話、敢做不敢當(dāng),初家寧顯得更?震怒。
「我就是瞎子沒錯,所以你可以放心了,省點力氣,別再潑水了!」武敘鈜的聲音 比方才更具結(jié)冰威力。語畢,他便斂住口,不再多言,兀自蹲下身去,伸出雙手去撥水 梳洗。
他……他說什么!為他是瞎子。吭趺纯赡埽。砍跫覍幈贿@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 震得連呼吸都幾乎忘了。
她很想反駁他,斥責(zé)他荒謬至極的謊言,然而,聲音卻發(fā)不出來。而且,在她的腦 海里有個聲音,強烈清楚的告訴她,這男人說的是實情……不!不可能的!
初家寧像只最善泳的魚兒,飛快的自湖心游到武敘鈜面前,不顧一切的用自己的雙 手去抓住他的雙腕,任由覆蓋住酥胸的衣裳沉潛水中,激動的狂吼:「你騙我,你并不 是瞎子,你看得見的,對不對?告訴我,對不對?」
她怎能相信!這么深邃漂亮的黑眸,比世上最美的黑色星石還迷人的黑色瞳眸,竟 然捕捉不到這世間的一景一物!?不!這太殘酷了!既然如此,上天又何必賦予他這么 漂亮的一雙黑眸來徒留憾恨?
武敘鈜的心,像最不平靜的海,激起裂岸驚濤,澎湃不止。但是高傲的自尊心讓他 不肯示弱,他猛咬下唇,竭力維持云淡風(fēng)輕的平靜口吻,「你知道我沒有說謊,否則你 就不會這么激動!
「我──」初家寧不覺啞然。鼻頭灌進一股酸熱的氣息,雙眸四周緊接著泛起一層 氤氳!覆粫末ぉと绻阏娴目床灰姡跄芎敛皇茏璧男袆幼匀绌ぉぁ顾蛽u頭,怎 樣也不肯相信。
「你難道沒發(fā)現(xiàn),我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一樣行動自如?」他以幾近自嘲的 語調(diào)反問。
初家寧再一次啞然。她才覺得納悶,他怎能在一片漆黑中自由自在的行動?原來是 因為他一直生活在黑暗之中,白天和夜晚對他完全沒有兩樣之故。
她還是不肯相信,決心放手一搏,出其不意的探出雙手,使力捧住他的雙頰,將他 的臉拉向自己,踮起湖底的腳尖,獻上熱情如火的香吻。
武敘鈜完全沒有料到她會有如此大膽荒謬的舉動,驚詫得頓失重心,整個人順勢跌 進湖中,兩人身體因而相互貼合,初家寧也遭受波及雙腳一滑,雙雙沉入湖面下。
然而,初家寧并未因而松開吻住他的唇,反而纏抱得更緊,吻得更加渾然忘我。武 敘鈜先是掙扎,稍頃,被煽動的熱情,讓他從被動變成主動,在清澈見底的沁冷湖水中 ,釋放被禁錮于內(nèi)心深處的熾烈情焰,吞噬了她的嫣紅。
初家寧并沒有后悔主動獻吻,對于他的化被動為主動也無意反抗,只是覺得渾身飄 飄然,愈來愈感受不到自己的體重,是水中的浮力造成的嗎?
她的呼吸也漸漸變得困難,盡管如此,她依然貪戀自武敘鈜
y的身體傳遞給她的熱情,以及霸住她的唇瓣令她目眩神迷的熱吻。那使她確實的 感受到,她血液中的氧氣正在逐漸流失,意識變本加厲的模糊……慢慢地,她終于在他 的熱情中失去了意識。
???初家寧再度自周公那兒取回自己的意識,從一片迷□中醒□
荇氶A第一個攻陷她思考中心的是熟悉的懷抱。
她像只慵懶愛撒嬌的小貓,蠕動了一下香軀,小鳥依人的蜷在武敘鈜溫柔的臂彎中 ,貪戀他懷抱中的溫暖和恬適,舍不得睜開早已清醒的雙眸。
「你醒了,小懶貓!」武敘鈜輕撫著她尚存一點濕氣的發(fā)絲,聲音是熱烈中透著柔 情的。
初家寧聽得芳心悸悸,原本側(cè)埋在他胸膛的臉,翻轉(zhuǎn)了一個角度,改?仰躺,由下 而上直視著他低垂的容?。
這是第一次,她如此近距離和凝睇他的五官。
好一張出類拔萃的面容!兩道桀傲不馴的劍眉下,有一雙像兩潭幽泉般深邃的黑眸 ,黑眸之下則是一個東方人難得一見的好看虎鼻,虎鼻下微?的是兩片線條極?性感、 又綻放著倔強的唇瓣。出色的五官嵌在一張剛毅有型的臉上,此外,再配上孤傲中帶著 愛恨鮮明的特殊氣質(zhì),簡直是上帝絕佳的藝術(shù)品,哪怕是宋玉還魂,也抵不上他的十萬 分之一。尤其是那雙足以撼動無數(shù)女人芳心的瞳眸,絕對有足夠的威力教女人失眠銷魂 。
如此魅惑人心的黑眸,竟然看不見?想到這兒,初家寧不禁一陣心痛。
這樣的人中之龍,竟然被人遺忘在這個荒涼孤寂的「云崗」之上?這個念頭更讓她 心如刀割。
「你怎么了?我說過我看不見,所以你不必擔(dān)心春光外泄,我會這樣抱著你是因為 我們的衣服都還沒干,我又怕你會著涼,我發(fā)誓絕對沒有占你便宜……」武敘鈜以為她 是在生氣外加害羞,于是努力的解釋著。
初家寧經(jīng)他一說,才意識到自己竟是全身光溜溜的裸躺在一樣一絲不掛的武敘鈜身 上,全身頓感燥熱,體溫迅速竄升好幾個刻度。
「家寧?」等不到她的反應(yīng),武敘鈜疑惑的輕喚。難道她是氣得不想和他說話為他 不禁感到焦急心慌,深怕她真的從此不理他。
真是好笑!在她突兀的闖進「云崗」來之前,他不是一個人在這里度過了三個寒暑 嗎?怎么才不到兩天的光景,他就害怕起孤獨、害怕起一個人獨處來了?不!他不是害 怕孤獨,也不是害怕獨處,而是害怕失去懷中這蠻不講理、口是心非的小討厭。
雖然他一直不愿、也不想承認,但是他靈魂的最深處,卻清楚的知道,早在這個小 討厭毫不畏懼的沖口直言,說他絕不是殺人狂時,他的心就著著實實的被這個小討厭挑 動了。
盡管他的雙眸看不見她的模樣,但是他卻從她精力充沛的聲音和氣死人不償命的歪 論中得到快樂,從空氣中傳遞過來,屬于她特有的活潑氣息,感受到她的魅力。
是他的雙耳和超人一等的感覺神經(jīng),引領(lǐng)著他的心迷戀上這個煩人的小討厭。
昨夜那撼動他心弦的心音,更加深了他對她的在乎、重視。
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份來得如此突兀、荒謬的感情。
確實有人說過「一見鐘情」這回事,但是,他根本看不見,又何來一見鐘情?應(yīng)是 「一聽鐘情」吧!問題是:有「一聽鐘情」
這種說法嗎?
明知道武敘鈜的雙眸看不風(fēng)咫尺懷中的她,初家寧還是忍不住臉紅心跳。武敘鈜那 一番解釋并無助于消減她的嬌羞,但絕非生氣,初家寧自己明白。
相反的,她有種悲傷心疼的感覺。悲他的際遇、疼他的雙眸。
「家寧?」武敘鈜的輕嘆一次比一次更添增幾分焦急和心慌。
初家寧不忍心折磨他,以輕快的語調(diào)回道:「你放心,我沒有生氣!
武敘鈜聞言,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釋懷的淺笑,看得初家寧心荒意亂,心中那抹刺 痛也隨之劇增。
她輕按住不停摩挲她發(fā)絲的大手,仰視著他的雙眸,強忍著心酸道:「你知道嗎? 我的頭發(fā)是金黃色的哦!長及腰間、有點蓬松的金黃色。不過我的眼睛是黑色的,至于 膚色,是比東方人白了一點的雪白,也就是說──「你是個混血兒!」武敘鈜搶先說道 。
「對!中法混血兒!」初家寧粲然一笑,談笑間,雙眸不禁蒙上一層薄薄的淚光, 她趕緊倒抽一口氣,不讓淚珠滾落,繼續(xù)維持輕快爽朗的語調(diào)道:「我有一百六十五公 分高!惯@是事實!高有一副玲瓏有致,稼纖合度的姣好身材。」此話有夸大不實之 嫌!肝业碾p眼又黑又亮,像極了詩人筆下的秋水;我還有一個比埃及艷后克麗奧佩托 拉還秀挺的鼻子;以及一張性感誘人、嬌艷欲滴的櫻桃小嘴;此外,還有一張粉嫩嫩的 鵝蛋臉。」此段話不予置評。
「這么聽起來,你應(yīng)該是個絕世大美人,擁有沉魚落雁之貌?」從他的語氣和表情 判斷,多少摻雜著些揶揄的味道。
初家寧自覺牛皮吹得太過了些,連忙加以「修正」,「是談不上大美人啦!不過小 美人一個倒是不假!」說來說去,就是非得小捧自己一番不可。
「小美人?」武敘鈜調(diào)侃的興味更加濃郁。
初家寧被他問得心虛,再一次「修正」道:「好嘛!是可愛迷人的小小小美人!」 反正她的最低底線就是非要和「美人」沾上點親戚關(guān)系不可。
武敘鈜不由得發(fā)出一陣輕笑,是被她那節(jié)節(jié)敗退、又死不肯「棄守美人關(guān)」的說法 逗笑的。
「你──」初家寧惱羞成怒,掄起拳頭就想捶人。
幸好武敘鈜早有先見之明,早一拍抓住她捶向他的粉拳,不疾不徐的說:「稍安勿 躁!打人可不是你這位淑女該有的動作,而且動武代表你認為我有該打的理由,你倒是 說說看,你的理由是什么,好讓我心服口服!」
「你──我──」初家寧沒想到他會這樣反制,一時張口
結(jié)舌,找不到話反擊。愛說笑!難不成要她說:「誰教你笑我不是美人!」,這豈 不是不打自招為她可是聰明絕頂,才不干那種會被烏龜恥笑的傻事。
「說!」武敘鈜好整以暇的催促。
「你……自己知道!」她期期艾艾的搪塞。
「我就是智商不夠高、悟性又不足,才要請你大小姐明示□
□」
「你欺負我啦!我不理你了!大壞蛋!壞透了!」她索性耍賴,整個人埋進他的懷 抱中,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捶打他結(jié)實的胸膛,語句間盡是小女兒般的嬌態(tài)和柔媚。
武敘鈜快意至極的縱聲大笑,萬般愛憐的呵寵著臂彎里的小寶貝,任由她拳如雨下 的掄上他的胸膛。
稍后,初家寧約莫是捶累了還是氣消了,終于不再「練拳」,整個人像只最溫馴的 小綿羊,服服帖帖的依偎在他的懷中嬌喘著。
武敘鈜也斂去笑意,柔柔的低喃:「你的丁盼荷夫人會將你的『花名』。俊杭О 合』是因為你的發(fā)色,對嗎?」
初家寧笑?如花!膏!因為夫人說,姬百合不但有著百合的清幽和高雅,同時又 有著百合所沒有的耀眼金黃色,所以幫我取名『姬百合』,希望我能像百合的花語:『 清純無邪』一樣,永遠保有一顆清純無邪的心。」
「清純無邪!你嗎?」他就是忍不住地促狹。
「難道你有意見?」她十道利爪,分工合作,五五對分的威脅著他的雙頰。
「『狗的倒數(shù)』告訴我們,當(dāng)有人掐你的咽喉時,你絕對不可以說實話!刮鋽⑩v 從容不迫的說。
「狗的倒數(shù)?那是什么東西?」初家寧被他的話吸引住。
「就是神的名字!」
「神的名字?我怎么不知道有哪個神叫『狗的倒數(shù)』?」
「全能之神□!」
「上帝?你騙人!」
「我哪有騙你,你自己想想看,在英文里,上帝怎么個念法?」
「G﹒O﹒D﹒GOD!」初家寧真的念了一遍。
「倒過來念呢?」
「D﹒O﹒GDOG!啊──!」初家寧頓時大徹大悟。
「是『狗的倒數(shù)』沒錯吧!」武敘鈜一副「我沒唬你吧!」
的表情。
初家寧收起利爪,圈住他的頸項,報以熱情的親吻──在雙頰上!刚媸欠四, 瞎掰功夫一流!」
「好說好說!」他?自己逃過「浩劫」的雙頰暗松一口氣。
「急中生智」果然是「化險?夷」的妙招。
初家寧笑著笑著,突然悲從中來。
「家寧?」武敘鈜從她的氣息改變,感應(yīng)到她的轉(zhuǎn)變。
「為什么……那么漂亮的眼睛為什么看不到嘛……我多么希望你能親眼瞧瞧我的模 樣、我的頭發(fā)、我的一顰一笑、我的……」
她話才說一半,便被泉涌的熱淚淹沒了之后的話語,愈哭愈兇,愈哭愈傷心。
武敘鈜真是百感交集什么話也說不出來。他何嘗希望如此?
他何嘗不想親眼看看她的模樣、她的眼、她的發(fā)、她的唇、她的一切一切?奈何造 化弄人,他這一生早已沒有重見光明的希望了!
「別哭……家寧……別哭……」他只能輕捧起她的淚?,獻上最純真熾烈的熱吻, 吻得她天旋地轉(zhuǎn)。
「告訴我……你為什么失明?好不好……告訴我……」她哽咽著企求。她相信他絕 非天生失明,而是后天的,而且極有可能和他被稱?「殺人狂」有所關(guān)連。
武敘鈜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傾注如萬頃浪濤般的熱情,封住她的小嘴,吞噬 她所有的理智,不給她再有思考的空間。
初家寧幾乎完全溶化在他火焰般熾烈的情網(wǎng)中,然而,心中那團解不開的疑云,依 然頑強的霸占她的心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