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瀚的「忘憂小筑」確實隱密難尋,單是從市區(qū)到這兒已經(jīng)有一段距離,更何況這宅子還不是建在主要的大道上,而是在大道側的彎延小叉路中的小叉路里,沿途兩側盡是目不暇給的茂密樹林,沒有鋪上柏油的林間小石路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枯葉,好不容易穿越宛如遂道般的樹林后,緊接著映入眼簾的是高聳參天的樹墻。
像泛修羅這樣擁有「夜光眼」和「閃光眼」的厲害角色,要不是這個月來經(jīng)常跑這兒,還真會找不著,更遑論一般販夫走卒了。
爬滿藤蔓和綠草的鏤空金屬大門適時自動打開,范修羅的車子才「得其門而入」。
意外的是門里又是別有洞天的一番氣象,庭院面積并不很大,只有二十多坪,但景致卻相當特殊,看得出下過一番功夫去做庭園景觀設計,只是在美不勝收的景致背后,隱藏了許多最新科技的紅外線防盜監(jiān)視器,李承烈和范修羅都在初次到訪時便發(fā)現(xiàn)了這點--一個靠敏銳的「神耳」,一個憑借凌厲的「邪眼」。
李承瀚斜倚在屋子門口,有趣的看著他「過關斬將」一路走近他,挺佩服他能輕松闖越他的重重關卡,真不愧是來自風谷的人,果真有兩把刷子!
范修羅很意外這個時間能看到他,「真巧,你也提前來?」
「不,我只是來拿東西,我還有其它事,晚上見!估畛绣f著就往外走。
「等一下,承烈也提前來了!狗缎蘖_故意說道,他知道他們約的是明天。
「你遇到他了?」李承瀚如他所料一點也不驚訝。
范修羅見狀笑道:「你果然早就知道我和承烈認識!」
「你想說什么?」李承瀚提防著。
「沒事,晚上見!」
李承瀚定定的看了他一眼才走人。
*****
就像往年的圣誕時節(jié)到來時般,臺北的街頭,處處彌漫著濃郁的圣誕氣氛,錄音帶行不時傳出應景的圣誕音樂,大小書局擺滿了五花八門的精巧圣誕卡,以反許許多多和圣誕節(jié)相關的飾品,百貨公司也不甘寂寞的插上的一腳,折扣、拍賣、特價,樣樣都來。
至于餐廳飯店則是以「圣誕大餐」做為壓軸,一切都和四年前他「去世」前一樣,只是一年比一年熱鬧又翻新花樣罷了!
望著街上成雙成對,卿卿我我的甜蜜戀人,李承烈不禁有些恍憾和強烈的失落感--他們應該早已結婚,過著神仙眷侶般的幸福生活才是!
閉上雙眸,記憶中那株永不凋謝的「忘憂草」便浮現(xiàn)腦海,占據(jù)他整個心屝。
莫憂,妳現(xiàn)在在那里?和我同在這個東方城市,亦或在德國的老家?
往事歷歷令他歔欷不已。當初逃走的人是他,事到如今他又有什么資格低嘆?
彳亍之間,已是燈火闌珊的夜晚,街上往來的行人愈來愈少,他不知不覺間又走到十年前和莫憂初次邂逅的「藍橋」上。
十年了,這座藍色的橋依然不變,他卻有著物是人非的無限感慨。
和莫憂初次邂逅,也是在四下無人的圣誕夜里。
今夜,他卻形單影只,緩步升高之際,萬千悵然。
他忽然想起他最愛的那部片子「魂斷藍橋」。
劇中那位英俊的男主角英軍上校洛伊.克羅寧在濃霧彌漫的深夜,獨自在那座滑鐵盧橋上沉思,追憶和女主角麥娜.蕾絲妲的遙遠往事時的心境,此刻的他完全能體會。
莫憂!妳現(xiàn)在幸福嗎?想我嗎?
此時橋上還有一個靜靜佇立在天橋正中央,憑欄凝視著橋下車河的少女,只是夜太深,少女又未出聲,想著自家心事的李承烈并沒發(fā)現(xiàn)她。
而少女似乎也沒有發(fā)現(xiàn)李承烈的存在,獨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跳吧!只要閉起眼睛跳下去,一切的事就解決了,跳吧!
少女深吸一口氣,把心一橫,便輕巧的躍上欄桿,閉上雙眸,準備往下跳!
颯!颯!颯!一陣狂風似乎有意助她一臂之力似的,吹得她長發(fā)、圍巾、裙擺都放肆的迎風亂舞,害她重心不穩(wěn)的跌下去--
「哇--」
咦!哇--?我沒叫呀!而且這叫聲好粗好難聽,不可能是出自她的玉喉!少女偷偷睜開一只眼睛--
嘿!居然有一個多事之人扯住她的長發(fā)和她的圍巾,弄得她頭皮痛得發(fā)麻,脖子被勒得喘不過氣來,還有被迫往后彎成拱橋形的纖腰,險些折斷。
「快放手啦!殺人!」她拼著最后一口氣嘶吼。
「喂!小姐,妳講不講理!是妳的頭發(fā)和圍巾纏住了我的脖子,害我動彈不得耶!」那個被迫當「救命恩人」的倒霉鬼李承烈,正是慘叫聲的制造者,他的情況并沒有比少女好,可憐的脖子也被她的圍巾和亂發(fā)纏得透不過氣。
「你說什么,明明是你妨礙我的--唉呀--好痛哦,你扯痛我的頭發(fā)了啦!大笨牛!」少女因頭痛欲裂的拉扯而支撐不住,往后仰躺跪坐在地上,后腦勺正好枕在李承烈半跪的大腿上。
本來就被迫屈膝半跪在地上的李承烈經(jīng)她一扯,為了可憐的脖子著想,不得不順勢俯下臉來。兩人因而面對面沖突,不,其中還隔了李承烈鼻梁上的墨鏡。
莫憂!
在驚見少女面容的剎那,李承烈差點兒叫了出來。
真的是莫憂?怎么可能?他像被雷「親」到,呆楞不動。
「你--唔--」少女才想說什么,突然痛苦的低吟。
「怎么了?」李承烈緊張兮兮的捧住她的臉追問。
「我的胸口好痛--」少女喘著氣,左手握拳緊壓在胸口,像西施捧心,「老毛病了,不要緊,倒是你--」她右手死命抓住李承烈披散的長發(fā),像怕被他逃走般,「你這個多事之人,我本來是要自殺的,誰叫你冒出來攪局,害得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自殺的勇氣了--」
「小姐,妳--」
「我不管,既然你多事救了我,就要負責我今后的人生,聽到?jīng)]!
」百分之百耍賴到底的賴皮型語氣。
「我--」這丫頭怎么好象修羅那家伙的女性翻版?
「在那邊!快追!」
「小姐--」
天橋的一端揚起了兩三個沒情調的男聲,并朝他們飛奔過來。
少女臉色大變的對李承烈大叫,「他們來了,快走!快帶我走,快!我說過,你既然救了我,就得負責我的一生,快!」少女咄咄逼人的直扯他的衣襟。
李承烈果真抱起她,逃命似的往另一端的樓梯沖。
他只是想弄清楚,懷中這個少女究竟是不是他的莫憂,他的心中只有這個念頭。
然而,抱著一個人想跑贏三個年輕力壯,身手靈活靠追人遼人混飯吃的大男人,根本是天方夜譚,所以他只好動用「小人招術」,從上衣外套內側取出隨身攜帶的針灸用針,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分別在那三個男人的「夾脊」、「背俞」、「秩邊」及「環(huán)跳」幾穴,刺上幾針,那三個男人立即東倒西歪,寸步難行,被迫放棄追趕,癱在原地,眼睜睜看他們兩人逃走。
「你好厲害哦!咻咻咻的兩三下就把他們解決了……我--」她笑著昏倒。
「莫憂--!」在少女昏倒的剎那,他失控的低叫出聲。
*****
好不容易甩掉追兵,李承烈便把昏迷的少女帶到「忘憂小筑」。
范修羅一見到他懷中的女子,便吹了聲口哨,「怪怪!她不是李承嵐的未婚妻君莫憂嗎?」
「未婚妻?」她果然是他的莫憂!「不是妻子嗎?」他們沒有結婚?為什么?!
「這個問題你與其問我,倒不如問你親愛的大哥!
李承烈不再說話,回心一想,現(xiàn)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先看看莫憂有沒有怎樣比較重要!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把她抱上二樓一個舒適的房間。
這些年來在「風谷」里向高人們學來的中醫(yī)醫(yī)術正好派上用場。經(jīng)過詳細把脈診斷,確定她沒什么大礙,李承烈心中懸掛的石頭群,才掉了幾顆。
他靜靜的、仔仔細細的將沈睡的少女端詳數(shù)遍,才重重的吐一口氣。
是莫憂!真的是莫憂!他的忘憂草!
望著她清麗動人的睡顏他心中滿是久別重逢的激動與愛憐,還有滿腹的疑問:
為什么自殺?為什么沒有成為明星?
為什么沒和承嵐結婚?她和承嵐之間到底出了什么事?
為什么天橋上那些像是保鏢身份的人要追她?
當他回過神時,他的唇已經(jīng)幾乎貼上她的。
他赫然驚醒,像被電電到般跳離床緣,急促的喘息著。
該死!他在干什么?當年是他「拋棄」她的,事到如今他憑什么親近她?
為了不讓自己造次,他強破自己離開房間。
*****
范修羅正在一樓工作室那部設備齊全的多媒體型586的個人計算機前,進入一個和古典音樂有關的專業(yè)國際網(wǎng)絡「CMD」,搜尋他想找的資料。
李承烈悄悄的進門。
「君莫憂沒事吧?」范修羅并未因他的到來而中斷正在進行的事。
「沒事,你對她的事知道多少?」
「近幾年來,演藝圈內一直有個傳聞說李承嵐原本是打算將她捧成亞洲最閃亮的明星的,只可惜君莫憂的身體不好,所以一直沒有進行那個計劃。」
「身體不好?」他剛剛替她把過脈,除了有類似「瘖病」的現(xiàn)象外,應沒什么大病才是,而且,在他記憶中,莫憂的身體一直很健康的。
「據(jù)說是心臟方面的毛病,由于她每次發(fā)病的時間,都正好是在李承嵐嘗試安排她登臺練唱的時候,所以圈內人都管叫她的毛病為﹃登臺恐懼癥﹄,至于真正的真相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你的意思是說她既沒有和李承嵐結婚,也沒有成為明星?」
「正是如此,怎么,難道你對她有興趣,或者你以前就認識她了?」他語氣曖昧的說。
「是后者!」李承烈這回意外的干脆。
范修羅退出「CMD」,結束上網(wǎng)時間,轉身面向他,「你的意思是說你承認那個君莫憂就是讓你念念不忘的﹃忘憂草﹄?」
他是不清楚他的「忘憂草」長得是圓是扁,更甭提芳名為何,只是每次到「風谷」去,都會聽段水樓那個煩死人的「鬼見愁」在那兒忘憂草長、忘憂草短的喋喋不休,害他想不知道這小子早已心有所屬都很難。
李承烈嘴角微微往上勾翹,劃成一個性感好看的半弧形,算是默認他的話。
范修羅吹了一聲口哨,好人做到底的說:
「我再告訴你一件事吧!事實上我們和你大哥的第一次合作,預定推出的第一位歌手就是你那株忘憂草,只可惜到現(xiàn)在還搞不定,你大哥和你三弟也很傷腦筋,尤其是你三弟,他似乎非常想把君莫憂推上明星寶座!
「你認為呢?」
「你知道我對音樂界是外行,不過君莫憂若是來拍廣告或當演員,我倒是很看好,她是塊難得的璞玉!
李承烈相當欣慰,「能被廣告影視圈的鬼才制作人這么說真是難得啊!」
「別再恭維我了,我倒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他換上認真的表情,「如果我保證你的真實身份不會外泄,你能不能幫我寫幾首歌?」
「你又來了,我不是說過,我無意--」
「我是認真的!」
「怎么回事?」瞧他一臉罕見的嚴肅,李承烈也感染了他的認真。
范修羅吞吐了一口煙,面色凝重的說:
「你知道我的個性,不論做什么事,我都是要做就要做得蟲蟲烈烈,否則就干脆不要做,這次進軍流行歌壇雖然不是我決定的,但既然公司把這份重責大任交給我,我就一定要把它做得有聲有色,以目前的情勢而言,想要一炮而紅最好的方法就是在明年即將舉辦的﹃第一屆亞洲華語流行音樂大賽﹄大放光采!
「亞洲華語流行音樂大寶?」
「嗯,這個大賽可說是近半年來流行歌壇的國際盛事,不論是咱們臺灣這兒、或者香港、東南亞等地,想藉這個大賽揚名國際的有心人多如過江之鯽,尤其是最佳金曲獎和最佳男女歌手演唱獎,更是兵家必爭之地,根據(jù)實力評估的結果,我們的最大競爭者是TCM,就是那個和李氏同樣來自歐洲,并列當今流行歌壇四大龍頭之一的集團,所以我才想藉重你過人的音樂才華!
「我--」
范修羅的眼底赫然映入一幕景象,他突然不懷好意的笑道:
「我看你暫時把這事擱下,先擔心已經(jīng)逼近樓梯口的﹃暴風雨﹄比較好一點!」
「呃?」李承烈尋著他的視線方向回眸。
莫憂?!
他著著實實的嚇了一跳。
她何時下來的?!太過專注于和范修羅的對話,讓他忽略了她到來的時間。
一克車過境
君莫憂像出柙的母老虎,眼露兇光,力拔山河兮的旋開門把,如坦 步伐重得連地板都為之雀躍。
范修羅發(fā)揮日行一善的美德,為有如蒸汽火車頭的君莫憂開啟門兒,存心看李承烈的笑話。
李承烈只想趕緊拿起墨鏡,遮掩住自己綠寶石似的雙眸,偏偏就差那么兩三公分,害他構不到在桌上納涼的墨鏡兄。
「你這個大混蛋!」君莫憂咆哮的同時,高舉右手朝他的面頰,「劈劈啪啪」的左右開弓,像用蒼蠅拍打蒼蠅一樣,賞了李承烈好幾記耳光。
李承烈因為內心負疚,一點反抗的跡象都沒有,任她直摑耳光。
君莫憂大概是打夠了,才收手,揉揉自己泛紅發(fā)燙的右掌,高高在上的說:「回去告訴雇用你的笨蛋,別以為找來一個面貌有點相似,又有一雙綠眼珠的白癡能夠騙過我,要我乖乖的登臺當歌手,我才沒那么好騙,別白費心機了,聽到?jīng)]?」
咦?情況好象不太對勁!李承烈以為自己是被打壞頭殼,聽錯了。
「莫憂--」
啪--又是結結實實的一記!
「誰準你這個來路不明的替身笨蛋直呼本大小姐的名字了,你給我放尊重一點,要叫莫憂大小姐!」君莫憂兇神惡煞的指住他的鼻尖,「聽到?jīng)],替身笨蛋!」
呃?替身笨蛋?李承烈愈聽愈迷糊,充份表現(xiàn)出「當局者迷」的意境。
「旁觀者清」的范修羅看不過去,站出來幫了呆頭鵝兄弟一把,笑臉迎人的引開君莫憂的注意力,「莫憂小姐,妳還記得我嗎?」欺負李承烈的若是自家人,他不但不會阻止,還會幫一把,落井下石,但外人可就不行了。
「你不是前一陣子,電視上那支膾炙人口的婚戒廣告﹃老婆不要不理我﹄篇里,那個在劇情里糗態(tài)盡出的蠢蛋,﹃飛訊﹄鼎鼎大名的呆瓜制作人范修羅嗎?聽說人人都封你為﹃現(xiàn)代阿修羅﹄,但我認為﹃真正大呆頭﹄更適合你耶!」她以抬高八度的刺耳音調取笑他。
范修羅呆楞了一下,頓時語塞。這丫頭的性格怎么和她那精靈似的外貌一點也不搭,反倒比較像段水樓那個「鬼見愁」,害他還對她升起「護花狂」特有的護花欲呢!對他而言,「精靈型」的和「天使型」的長相算是親戚,同列入保護范圍。
哈哈哈!李承烈放聲大笑。
「你笑什么!賣笑的不成?」范修羅和君莫憂各朝他的大頭砸了一個不明飛行物體,企圖給他那顆可惡的大頭一個小小的教訓。
不料都被李承烈以「縮頭烏龜功」閃過,雙雙鍛羽墜地。
看在他「賣笑」的樣子挺討人喜歡的,范修羅決定大人不記小人過,放他一馬,繼續(xù)對君莫憂解釋道:「他是我的朋友,不是李承嵐派來抓妳的手下,請相信我,莫憂小姐!鼓X中則繼續(xù)進行他的思考工程。
「真的?」君莫憂兩眼吊得老高,滿面狐疑。
「如果我是騙妳的,妳現(xiàn)在早被帶回李承嵐身邊了,不是嗎?」
「你的意思是你不會聯(lián)絡承嵐哥哥,通知他我在這兒?」君莫憂表情變化之速,連光速老兄也自嘆弗如,「我可警告你,不準你通知承嵐哥哥,否則我就把你的糗事說出去。」當然是指他在「老婆不要不理我」篇的廣告里的「表現(xiàn)」了。
「喂!小姐,妳這是求人的態(tài)度嗎?」
范修羅連聲抗議,君莫憂卻不理他,走到李承烈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李承烈不暇思索的說:「艾森,幽默艾森。」
「幽默艾森?真可笑,一張死人臉的人也好意思說自己叫幽默?我看叫你﹃苦瓜艾森﹄還比較恰當些。」君莫憂對他有著明顯的嘲弄。
她蠻橫的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一遍,李承烈因為怕露出破綻始終沒有吭半聲,君莫憂約莫是端詳夠了,才重重的嘆了一聲,以免為其難的口氣道:「好吧,我就委屈一點了,誰教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呢?現(xiàn)在告訴我,你家住哪兒?你是做什么的?來這兒干嘛?打算待多久?」像連珠炮似的,一口氣塞了好幾個「?」給他。
「妳問這些做什么?」他被弄得一頭霧水。
「對于我要托付終身的男人,當然得把身家資料調查清楚。 顾桓崩懋斎绱说淖栽谏袂橹币曋。
「妳.托.付.終.生?!」李承烈以為自己過度震驚聽錯了。
君莫憂很快就讓他清清楚楚的明白他沒有錯聽,用她那三寸不攔之舌--
「當然,我在天橋上不就說得很清楚了,我本來是要自殺的,誰教你雞婆的瞎攪和救了我,害我沒有勇氣再去自殺,卻又深感前途茫茫,無處可去,不知以后的人生要做什么,這一切都是你雞婆救我造成的,所以你當然得負責我以后的人生,雖然你看起來不太可靠,也不像是能期待會有什么大作為的﹃衰﹄相,不過既然我倒霉被你救了也只好認了,唉!」瞧她說得好象自己是多么委屈的苦命女呢!
「可是--」
「難道你想賴皮不成?」她像只隨時的會展開攻擊的兇猛斗雞,咄咄逼人,一點機會也不給他。
「艾森當然不是這樣--」范修羅很夠朋友的站出來打圓場--說穿了是愛攪和--而且合作無間的改口稱李承列為「艾森」。
沒想到他的「好心」卻給雷「親」到--
「沒你的事,閃一邊涼快去!」君莫憂和李承烈異口同聲的把他三振出局。
范修羅像小媳婦一樣,委屈極了的躲在一邊大聲悲嘆,「反正我是多余的,反正--,」見四只「兇眼」正向他齊放「殺人射線」,他很識趣的「轉臺」陪笑,「我知道你們渴了,相信我!我是全世界最棒的﹃觀眾﹄,現(xiàn)在馬上去替你們準備餐點,你們慢慢聊!顾牟伞竿蹈Q竊聽」的戰(zhàn)略,躲在一旁觀戰(zhàn)。
君莫憂又主動開口道:「我想你還不致于想逃避責任,你當然不會,因為如果因你的拒絕照顧我,而害我又想不開去跳樓自殺,你一定會終身負疚,良心不安的,對不對?」
李承烈索性順水推舟的探問自己想要的答案,「妳既然要我負責,至少該讓我了解一下妳的事吧!」
「有道理,你盡管問,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她拍胸脯保證。
「那我問了,」李承烈深吸一口氣,一股腦兒的將滿腹「?」全盤托出,「問題一,妳為什么自殺?問題二,天橋上追妳的那些人又是誰?問題三,妳剛才把我誤認成誰?還有妳所說的﹃雇主﹄又是指誰?最后一個問題,聽說妳是﹃李氏國際揚聲﹄的現(xiàn)任亞洲音樂總監(jiān)李承嵐的未婚妻,是真的嗎?」
「你的問題還真不是普通的多耶!」君莫憂看著他嘖嘖的搖頭,「不過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會全部告訴你的!
她表情在瞬間出平常轉為黯淡悲傷,緩緩的仰起頭,雙眼盛滿傷悲和無盡哀愁的凝視著沒有盡頭的遠方,久久才出聲,聲音是幽幽怨怨,充滿無奈與落寞的--
「我是李家的養(yǎng)女,說正確一點應該是李承烈的養(yǎng)女,是他撿到孤苦無依的我,將我?guī)Щ鼐遥⑶野盐茵B(yǎng)大,承烈非常寵我、疼我,我們并且約定,等我滿十七歲時,他會把我捧成全亞洲華語流行歌壇最閃亮的明星,我一直相信他,為了實現(xiàn)我們共有的夢,我每天每天都很努力,天天盼著我成為巨星、承烈成為我的制作人和專屬經(jīng)紀人那天的到來,可是--」她眸底的悲傷又加深幾許,晶瑩的淚珠在眼角閃爍著,聲音變得更沙啞哽咽,「承烈卻在我十六歲那年,離開了我--」眼角的淚珠此時已滑落雙頰,沾濕了她的衣襟,「他怎么能就那么毫無預警、那么突然的死了,把我一個人孤孤單單的留在世間--他怎么能--那時我根本不敢也不愿意相信--我只是每天不停的哭泣--不停的哭泣--」
「莫憂--」
迎著她那楚楚可憐的身軀和梨花帶雨的小臉,李承烈心痛欲碎,排山倒海而來的歉疚幾乎淹沒了他,他好想狠狠的抱住近在咫尺的伊人,替她拭去令他心碎的串串淚珠。但是他卻不能,只能握緊雙拳,強迫自己保持冷靜,在心底瘋狂的吶喊著:別哭!莫憂,我的忘憂草,妳別哭。∏髪!
若莫憂深吸了幾口氣,讓激動的情緒稍稍平復,才接續(xù)下去:
「在我最傷心、最無助的時候,幫助我,把我從心碎的深淵救出來的是承嵐哥哥,他一直對我無條件的付出,處處呵護我、包容我,就像承烈對我那樣的寵我,但是我卻只能把他當哥哥看,就像對承瀚大哥一樣,」一說到對她一往情深,癡倩不移的李承嵐,她就心痛,「就在我不知如何面對承嵐哥哥的深情時,長年待在娘家看家養(yǎng)病的媽媽,因為失去兒子的打擊,讓她病情日益加重,媽媽她一直希望我能和承烈、承瀚大哥或者承嵐哥哥其中一人結婚,永遠待在君家不離開,所以為了安慰媽媽,大家都很希望我能和承瀚大哥或承嵐哥哥訂婚,加上承嵐哥哥的連番游說,告訴我訂婚只是為了讓媽媽安心而已,我在反復考慮之后,為了媽媽的病情答應了,于是,我便成了承嵐哥哥的未婚妻,后來,媽媽的病情終于逐漸好轉。」
此時更深更沉的悲痛襲上了她仰望著天花板的臉,眼前的霧氣愈發(fā)濃密,說話聲調轉來也更教人心酸--
「我曾試著要自己去愛承嵐哥哥,但是我的心就是那么頑強的忠于自己最真的感情,無論我如何努力,我還是只能把承嵐哥哥當哥哥對待,然而承嵐哥哥卻對我愈愛愈深,愛得我滿心歉疚喘不過氣來,無論我如何勸他、告訴他我無法把他當成情人,他都不肯死心,最后,在無計可施之下,我只好開始逃避他,于是我經(jīng)常逃家,然而,無論我逃到那里,終究還是被承嵐哥哥的手下捉回去,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日子就這么過下去直到我滿十七歲--」
說到這兒,君莫憂又沉默下來,而她上仰的雙眸早已泛濫成災,任由滾燙的淚珠恣意的滑落雙頰,看得李承烈痛徹心肺,連五臟六肺都被震碎了,但他卻什么事也不能做,什么話也不能說,只能像具木乃伊一樣的杵在那兒,滿心愧疚的凝視著無依的可人兒。
半頃,君莫憂又緩緩開口,「承嵐哥哥在我滿十七歲那天告訴我,他將代替承烈和我共同筑夢,把我捧成亞洲最閃亮的巨星,但是我還是辜負了他的一片心意--每次一登臺,站在水銀燈下,面對著攝影機的鏡頭,或者走進錄音室對著麥克風,我就會心痛冒冷汗,然后不醒人事,承瀚大哥和承嵐哥哥為了我的痛,尋遍了天下名醫(yī),最后得到一個結論,我患的是﹃登臺恐懼癥﹄,潛意識在排斥登臺成為明星,我自己也不懂為什么會這樣,我明明很希望成為明星的啊,為什么卻無法如愿,承瀚大哥和承嵐哥哥也不懂,尤其是承嵐哥哥,他依然想盡辦法要栽培我,讓我順利站上舞臺,卻總是徒勞無功,慢慢的我發(fā)現(xiàn)了真正的原因--」
她笑得好凄涼、好凄楚,「原來我沒有承烈還是不行的--我只想在承烈的手中成為明星,其它的人都不行,所以承嵐哥哥知道后深受打擊,但還是不肯放棄,千方百計的要我登臺,搞得謠言四起,﹃李氏國際揚聲﹄里更是雞飛狗跳,怨聲載道,最后承瀚大哥出面制止,承嵐哥哥才不再那么強硬的強迫我登臺,然而,從此以后,承嵐哥哥對我的追求攻勢卻愈來愈激烈,我只好更加拼命的逃開他,如此追追躲躲幾年下來,我真的累了,好累了,不想再繼續(xù)這樣的生活,這樣對我、對承嵐哥哥和夾在我們兩人中間左右為難的承瀚大哥都沒有好處--」
「想著想著突然產生一種念頭,既然我再如何等、如何盼,承烈也不可能死而復生的回到我身邊,那么我何不自己去找他,所以才會想自殺,偏偏每次都無法如愿,原以為這次會順利,沒想到卻被多事的你壞了我的好事--至于在天橋上追我們的人,就是承嵐哥哥派出來捉我回去的手下,事情大概就是這樣--」她用手拭去了眼中的淚,哽咽的說:「至于你長得像誰--」
「我失陪一下--」李承烈不等她說完,就像搭上噴射機般飛快的沖進洗手間,把門重重的鎖上,否則他一定會把持不住,淚灑當場,這么一來就穿幫了。
門才闔上,他便全身脫力的沿著門板滑坐在地上,無力的癱瘓,熱淚盈眶的心聲重復著相同的歉然!冈徫--莫憂--原諒我--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我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