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宋家充斥著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的氣氛,高家兄妹一進(jìn)客廳大門,高美倩便腳一軟,昏了過去。大伙兒連忙把她扶到二樓的客房休息。
高偉桀心中很是后悔。實在不該因為拗不過美倩的要求,便同意讓她同行的,她是那么虛弱……他深深自責(zé)。
“美倩怎么會那么想不開呢。”方以姿又憐愛又感慨。
培風(fēng)和可琪互看一眼,心中各有所思。
高偉桀掃了他們一眼,鄭重的開口道:“宋爸,宋媽,我今天來是有件事想請你們成全!
“有事你就盡管說吧!”宋明云說道。
“那我就直說了。美倩她之所以會自殺,完全是因為怕失去培風(fēng)……”他將視線轉(zhuǎn)向一旁的培風(fēng)。
培風(fēng)提防著他,猜不透高偉桀葫蘆里賣什么藥。
宋明云夫婦則面面相覷。
“關(guān)于這件事……”
“宋爸,宋媽,你們千萬別誤會,我不是來興師問罪的,我只是想,既然美倩的不安是因為培風(fēng),而他們又是未婚夫妻,所以何不……請宋爸宋媽成全!”他一口氣說完。
“這……”
“我反對!”培風(fēng)氣得從椅子上跳起來。
可琪則低垂著臉,不敢說一句話。
“事到如今,你是最沒有資格反對的人!你以為美倩今天會變成這樣是誰害的!”高偉桀早料到培風(fēng)會大力反對,所以他一點也不慌亂。
“我……”培風(fēng)頓時語塞。
“是呀!培風(fēng),你和美倩交往也有一段日子了,趁這個機(jī)會結(jié)婚,也未嘗不好呀!”宋明云乘機(jī)試探兒子真正的心意。
“我……”培風(fēng)有口難言。
方以姿則滿面憂色的看了看兒子,又看了看女兒。他們赴美前一晚,培風(fēng)親吻可琪的那一幕,此刻又歷歷浮現(xiàn)她的眼前。莫非他們真的……
方以姿抬起頭望向丈夫,宋明云會意的向她示意,要她稍安勿躁,她頓時安心了不少。
究竟是恩愛的老夫妻,心里想的都是同一件事,他們不禁莞爾。
“培風(fēng),你老實說,你為什么這么反對和美倩的婚事?”宋明云開門見山的問道。
“我……”培風(fēng)瞄了一下可琪,只見可琪低首輕顫,他心中不忍,原想沖口而出的話,此刻卻顯得相當(dāng)猶豫。
宋明云見狀繼續(xù)說道:“既然你說不出個所以然,那我和你媽就要代你答應(yīng)這件婚事了!
高偉桀大喜。
培風(fēng)一陣驚慌,不管三七二十一沖口便說:“我不能和美倩結(jié)婚,因為我愛的是我的妹妹可琪呀!”他是豁出去了。
他話一出口,可琪便忍不住哭出聲音。
高偉桀面如死灰,雖然他沒料到宋培風(fēng)會當(dāng)著雙親的面前抖出心中的愛意,但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氣。
“果然如此!狈揭宰藷o力的靠在丈夫肩上。
宋明云輕拍她的肩,面色凝重的望著自己的兒子,“你剛剛說什么?再說一次!”
“我愛可琪,我知道這是天理不容的事,但是我們相愛卻是不變的事實!”
見他說得如此篤定,宋家夫婦心中反而大為感動。
“可琪呢?你愛你哥哥嗎?”
“我愛哥哥。對不起,爸媽,但是,我真的愛哥哥……”可琪淚眼婆婆,卻一個字一個字說得很清楚。
“可琪……”培風(fēng)大為感動,沖過去緊緊的抱住她。“這兩個孩子”方以姿靠在丈夫肩上哭了起來,不過,她是因深受感動,喜極而泣。
宋明云強(qiáng)忍住心中的激動,沙啞的開口道:“事到如今,有件事我非和你們說清楚不可了!
高偉桀難掩心中的喜悅,他知道他們一定會反對到底。當(dāng)然啦!誰會容許自己的子女亂倫?!
培風(fēng)和可琪則緊緊的互擁著對方,大有視死如歸的氣概。
“爸媽大學(xué)時,曾有兩個死黨,沈志浩和程雨欣,我們四個人相處一直非常融洽,畢業(yè)后,更是一起步人禮堂,然后四個人一起合伙闖天下。說來幸運,我們四人合伙共創(chuàng)的事業(yè)一直很順利,我和以姿后來生下了培風(fēng),志浩和雨欣也很為我們高興,公司更是愈來愈茁壯……”往事歷歷,宋明云和方以姿都陷入遙遠(yuǎn)的回憶中。
“公司愈來愈茁壯,我們四人也合作無間,一直相處甚歡,志浩和雨欣也非常疼愛培風(fēng),我們總是開玩笑的鬧著說,如果他們生了個女兒,便來個指腹為婚。然而,快樂的日子似乎特別容易消逝……”宋明云和方以姿的臉色都轉(zhuǎn)為暗淡!皫啄旰,有一天,他們夫婦竟意外的雙雙死于車禍中,留下一個方滿一歲的女兒,于是,我們便按照他們夫婦的遺言,收養(yǎng)了可琪,他們便含笑而去了……”
“你……你是說……可琪……”培風(fēng)握著可琪的雙手不住的顫抖,他太驚訝了,以至于無法把話完整的說完。
“可琪不是你妹妹,她和你完全沒有血緣關(guān)系!”宋明云一字一句的說得很清楚。
“這不是夢吧?!”培風(fēng)高興得幾乎快飛上天了,他真想放聲大哭。
高偉桀則全身無力的癱在那兒。
“我們本來是不想說出這個秘密,要不是他們兄妹相戀……”方以姿一面拭淚,一面說道。
“不!你們早該說的,爸媽,謝謝你們!謝謝!”培風(fēng)眼中閃著淚光,對這個從天而降的奇跡,他這一生絕對永志難忘。
“可琪或許不復(fù)記憶,在你失去記憶前,每年志浩和雨欣的忌日當(dāng)天,我們都會帶你去祭拜他們,讓他們看看你。雖然我們沒有說出實情,但是請你原諒,那是你親生父母的遺言!”方以姿不斷哭訴。
“不,我不會怪你們的,我還要感謝你們呢!爸!媽!”可琪向他們撲過去。
“可琪……”
三個人哭成一團(tuán),培風(fēng)也走了過去。
此刻,在宋家四個人的心里,除了滿腔的感恩與感激,就再也裝不下其它的了。
“不!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
高美倩的聲音,乍然響起,令大伙兒都嚇了一大跳。
“美倩!”
大伙兒的視線全集中在二樓欄桿后的高美倩身上。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你們都在說謊,對不對?”高美倩瘋狂的吶喊。
“美倩姊,你聽我說……”可琪出其不意的奔上樓梯,挨到她的身邊。
“走開!都是你!你去死吧!都是你……”高美倩一看到可琪,便惡狠狠的勒住她的脖子!澳闼腊桑∧闳ニ腊!”
“美倩,你不要這樣!”
“可琪,小心!”
“都是你!我完了,不管你是宋可琪,還是官采詩,我都死定了。我不甘心,你去死吧!”
“可琪!危險!”
“采詩!”高偉桀失聲大叫。
培風(fēng)還是慢了一步,可琪被高美倩推下了樓梯,昏迷在樓梯間底層,高美倩見狀也昏了過去。
“可琪!”
“美倩!”
宋家客廳亂成一團(tuán)。
還好,可琪似乎沒有嚴(yán)重的外傷,趁著她們兩個昏迷的同時,大伙兒全都把注意力集中在高偉桀身上。
采詩!沒錯!他在可琪跌下樓梯的剎那,的確是這么叫的!
培風(fēng)那時雖然極度駕慌,但并沒有漏聽他那句“采詩!”的慘叫。
“偉桀,能否請你解釋一下,剛才美情說那些話是什么意思?”宋明云首先發(fā)難。
“她是在胡言亂語。你們是知道的,美倩最近精神有些恍惚,所以你們別聽她胡說!备邆ヨ钷彰霓q白。
“那你為何叫可琪為采詩?”培風(fēng)立刻問道。
“我有嗎?你聽錯了吧!彼彩撬啦徽J(rèn)帳。
“偉桀,我們也聽到了呀!你的確叫了一聲采詩,那不是官先生的女兒嗎?”方以姿也開口道。
“我……我大概一時情急叫錯名字了,你們也知道她們兩個長得很……”他似乎打定主意想瞞天過海。
“你不要再騙人了,把話說清楚!”培風(fēng)再也忍不住了,縱聲大罵。
“我……”
“不!不要搶走培風(fēng)!不要!”高美倩在此刻醒來,含淚大叫。
“美倩……”培風(fēng)一臉歉然,畢竟他是負(fù)了她。
“培風(fēng),你不要離開我,我們是相愛的……培風(fēng)……”高美倩在培風(fēng)懷里嚎陶大哭。
培風(fēng)一陣心酸,但是事到如今,他是注定要辜負(fù)高美倩了,他心里非常清楚。
“美倩,你不要這樣,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但是我們已經(jīng)不可能了,你和我一樣明白,不是嗎?”
“不!絕不!你是愛我的,對不對,培風(fēng),你是愛我的,你說呀……”
“美倩,求求你冷靜一點,面對現(xiàn)實吧!”培風(fēng)痛苦的說道。
“不!我不信!你們都在說謊!可琪不是養(yǎng)女,可琪也不是官采詩……”
“美倩,你冷靜點!”高偉桀大吼一聲,好不容易大伙兒把注意力移開了,這會兒……果然,大伙兒又把注意力轉(zhuǎn)向高偉桀。
“高偉桀,你快把話說清楚!”培風(fēng)可難纏得很。
“什么話呀?!”他就是抵死不招。
“高偉桀!”培風(fēng)暴跳如雷。
“唔……”可琪呻吟了一聲。
“可琪!可琪!你醒了?還好吧!”
宋明云夫婦連忙湊過去,連培風(fēng)和高偉桀也暫時放棄爭執(zhí),挨了過去。
“可琪!”
可琪緩緩的睜開眼睛,她向周遭的人掃射了一番,久久才說:“我不是宋可琪,我是官采詩!
“你恢復(fù)記憶了?!”高偉桀失聲大叫。
“嗯!彼p輕點頭。
室內(nèi)頓時陷入一片死寂。
不知過了多久,官采詩才輕輕柔柔的訴說著,那段被塵封多時的故事……真相。
“那天,我和可琪,還有偉桀三人一起搭飛機(jī)到臺灣來。在飛機(jī)上,可琪一直興致勃勃的拿著全家福的照片,為我一一介紹她的家人,她一百堅持要給許久未見的雙親,一份意外的見面禮,正巧,我們兩個人長得很像,所以可琪便提議和我互換身分,打算和雙親開個玩笑。她為了讓這個計劃天衣無縫,還把腕上的手煉取下,戴在我的手上。我和偉桀覺得不妥,因為我們知道,那是她的雙親自小要她戴著,給她保平安用的,于是我們便想說服可琪打消念頭,就在此時,飛機(jī)發(fā)出一陣異常的巨響,不一會兒又一陣……然后飛機(jī)開始失速下墜,以后的事我便不記得了……”
“怎么會有這種傻事?那手煉是可琪的親生父母留給她的呀!”方以姿悲慟的哭訴。
“接下來的事,能否請你繼續(xù)說明,高偉桀?”培風(fēng)轉(zhuǎn)向他。
“我……”高偉桀見大勢已去,便緩緩的開口道:“失事后,我一直昏迷不醒,等我恢復(fù)意識時,便立刻尋找空難的死者名字,結(jié)果,采詩的名字赫然出現(xiàn)在上面,于是我又打電話到美國打聽,結(jié)果朋友告訴我,官采詩早在一個月前人土為安了。正當(dāng)我哀痛萬分時,美倩告訴我可琪獲救卻失去記憶了,聽完可琪獲救的經(jīng)過,我心中大為惶恐,直到我再度看到可琪,我便確定她是采詩,不是可琪。”他痛苦的回憶著!岸矣忠恢卑祽僦稍姡跃蛯㈠e就錯,打算瞞天過海……”
室內(nèi)再度陷人死寂。
真相,終于大白了!
“這么說死的人是可琪了,而且是以官采詩的身分死去。”培風(fēng)做出結(jié)論。
高偉桀不語,只是點點頭。
“不要責(zé)備哥哥,我也知道真相的,只是……我怕失去培風(fēng),哥哥怕失去采詩……”高美倩大聲哭喊。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方以姿在宋明云懷中失聲痛哭,宋明云則不斷安慰她,他的眼角也是一片濕濡。
心愛的女兒得而復(fù)失,他們怎能不傷心?怎么不悲慟呢?
高美倩則靠在高偉桀懷里不斷哭泣。
室內(nèi)一片愁云慘霧。
真相終于大白了!結(jié)果竟然是如此的今人心酸。
培風(fēng)和采詩未曾再說過任何一句話,只是用一種很復(fù)雜的眼神,凝視著對方。
夜,很深很深了,然而,屋內(nèi)的人卻沒有發(fā)現(xiàn)夜已是如此深沉,只是不自覺的沉浸在屬于自己的悲傷與喜悅。
今夜的月色難得如此清麗,然而對宋家客廳里的人們而言,卻只是平添幾許愁緒與落漠。所有的謎云在今夜全都落幕了,完完全全的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