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晴莘穿了件牛仔熱褲躲在房間里聽音樂,懶得下樓。
余媽媽上來敲門。“晴莘,你把這盤水果端過去給袁淺好不好?”余媽媽的大嗓門與音響比著分貝。
“不要!”她很干脆地回道,連門也沒開。
“你這孩子,人家平常那么照顧你,你就這么不會做人,人啊,要懂得感恩才行,拾了人家的恩惠,這輩子不還,是要欠到來世的……”
“哦,天呀!”怕媽媽就這么一長串的念下去,晴莘趕緊爬起來關音樂,開門。
站在門口的余媽媽,看見晴莘就堆起一臉的笑!肮,端過去嘛!”
“你打電話叫他過來吃嘛!”說了一句,人又懶回床上。
余媽媽用手推她!澳憔蛶蛡忙端過去,也順便運動一下,平常坐辦公室坐久了,不運動,屁股會變大喲!快點,去嘛!”
“唉喲!”心不甘情不愿的爬下床,穿上拖鞋,接過碼嗎手上的水果盤,才走到門口,就看到站在樓梯口一臉笑嘻嘻的袁淺。
“門沒關,我就進來了。”他向她解釋,傾身向前探頭對屋內的余媽嗎打招呼!坝鄫寢,又來打擾你了!
“哪,我媽要給你的水果!”晴莘一臉臭臭的把手中的水果盤遞給袁淺。
袁淺傻笑地接過水果盤:“你本來要到我那去的嗎?”他的表情像在說、好可惜、早知道就慢一點過來!
“是袁淺來啦!”余媽螞看見袁淺,笑得闔不攏嘴!斑M來坐啊,晴莘這丫頭長大以后會整理房間了,不像小時候一樣到處亂七八糟的……”
“媽,你在說什么呀?”晴莘抗議。
袁淺不等晴莘應予,就自個走進房來,他的目光在四周兜了一圈,笑著說:“是跟小時候不太一樣,晴莘小時候最喜歡把考卷貼在墻壁上!
晴莘瞬間臉色燒紅,怎么連這個他也記得?
“對、對,晴莘就是這樣,只要考了一百分,她回來就馬上貼在墻壁上,讓我每次進房間看了都好高興,還以為她每次都考一百!庇鄫寢屜肫鹨郧埃Φ醚紡澚。
“袁淺,你還記不記得,后來有一次你拿了張八十九分的考卷跑來我家,說是你拿錯了,那時我才恍然大悟,原來不滿一百分的考卷都讓晴莘給藏起來了!我責問她為什么要這樣,你知道她當時是怎么回答我的嗎?”
“媽!”晴莘情急地喊了聲,恨不得眼前有個地洞讓她鉆進去。
“她怎么說?”袁淺好奇極了,他也一直想不通,怎么會有人喜歡把考卷貼到墻壁上?
“我怎么說干你什么事呀?你問這么多干嘛!”晴莘兇巴巴的朝袁淺吼了一聲。
惱極了!她怎么可以讓他知道,她從小就不甘心輸他,尤其討厭聽到爸嗎老是把他掛在嘴邊夸,什么袁淺多優(yōu)秀,將來肯定多么不了起等等……
煩都煩死了,為了證明自己并不比袁淺差,所以她凡考滿分的考卷,統(tǒng)統(tǒng)貼到墻壁上,也順道激勵自己非要勝過他不可,可偏偏就是贏不了他!
“晴莘啊,你不要這么兇嘛!”余媽媽難為情地。
“余媽媽,沒有關系!痹瑴\被晴莘大吼也不生氣,仍保持一貫的憨笑!岸际亲约喝,晴莘才會兇,她對外人好客氣的!
什么呀?誰跟他是自己人了?!
經袁淺這一點醒,余媽媽立刻頓悟。
“對對,還是袁淺了解我們晴莘,”余媽媽笑咪咪的說:“我看我還是下去好了,讓你們年輕人慢慢聊,慢慢聊……”余媽媽出房門時還故意推了一下晴莘,把她由門口推入房內。
“媽,你干嘛啦!”
余媽媽朝晴莘直揮手。“去,去,進去里面陪袁淺聊天,快進去!”
余嗎媽那一臉曖昧的表情,讓晴莘簡直快昏了!
“余媽媽你慢走!”袁淺還溫文儒雅地微笑,還揮手咧!
晴莘回頭狠狠瞪了袁淺一眼,又急著喊余媽媽!皨,你走那么快干嘛啦!”
“進去呀,你站在那兒做什么,快,快進去!”
喔,真是敗給她了,她老人家的腦袋瓜里到底都在想什么?丟臉死了!哪有人這么明擺著把自己的女兒當砧板肉送入狼口的?
回過頭,晴莘一臉尷尬地摸著自己的大腿。“你來做什么?”
該死的,孤男寡女待在房間,要人不想入非非也難,偷偷的瞄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袁淺出自男性本能,視線不自覺的就停留在她雪白粉嫩、曲線姣好的大腿上!拔沂莵韱柲,今天的天氣不錯,想不想出去走一走?”
他無法制止腦袋幻想那雙嫩白修長的腿纏在自己的腰上,小而渾圓的臀部壓在身體下面的感覺,他知道這樣的念頭很可鄙,但是他無法不去想像。
“不想。”她以非?斓乃俣染芙^,似乎恨不得立即擺脫他。
袁淺用力的吞咽口水,用盡所有的意志力才將目光轉移,他不想在她面前變成一頭狼,這會嚇壞她,但他的身體還是承受著莫大的痛楚。
晴莘警覺到他的視線逗留在自己的雙腿上,她雪白的臉龐立即漲紅,閃身坐入床鋪,順手拉了件薄被掩蓋住大腿。
他為她后知后覺的動作而露出憨笑!拔覀內リ柮魃劫p花好不好?難得假日又沒有案件纏身身,走嘛!”
一幕情侶親熱散步花間的畫面頓時閃入腦海、她的心緒飛揚,心臟怦怦地跳。
“要不,我們去東北角吹吹海風,今天的天氣還不錯,海岸線肯定很漂亮。”他坐到她的身旁誘哄著。
海水、沙灘、情侶,浪漫的畫面在晴莘的腦海一幕一幕上演,差那么一點點她就要點頭應予了,可惜──
“怎么樣嘛,晴莘?”
驀地,她轉頭瞪住他,“情深緣淺”這四個字像警鐘一樣突地響起,在她的腦門轟隆一聲。
不,不可以!
“不要!”她煩躁地嚷了一聲,匆匆站起轉身欲離開,但一只溫熱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修長的手指緊緊扣住她的手。
她回頭,心陡地一跳,他的眼神不若以往般溫柔,那深邃的眼眸中似暗藏著某種情愫,令她心驚。
晴莘垂首,掩飾慌亂。
“不是有很多女孩子等著你的電話嗎?你約她們去好了!”她甩開他,轉向門口。不行,她要趕緊逃出這里!
他的動作如豹一般敏捷,轉眼問,健碩的身子已擋在門口。
“你明知道我不會約其他女孩子!彼軅卣f,直凝著她。
“為……為什么?”她困難地問,迎向他深沉的眼神,里頭閃爍的東西令她心慌意亂。
“我也一直想問你,為什么?”
他朝她逼近,她自然的往后退,但這回他不給她逃脫的機會,他的手撐住了她身后的衣柜,將她鎖在那方寸之間。
他的身體逐漸靠近她,晴莘感受到一股來自于他的壓力,全身因而透著奇異的燥熱,但她卻反而打著寒顫。
他的指尖輕輕碰觸她的額頭,撥開她的發(fā)絲。
她明顯地震了一下,被觸碰的地方像觸電一樣。
他們的視線交會,在彼此的眸中望見深深的震撼和漸漸升起的不安,這是他們都不曾熟悉的領域,但它卻強烈的令人害怕。
真的不行嗎?他用視線與她交談。
不行,絕不可以!她同樣以視線回答著他。
為什么?為什么我不行?
因為你是袁淺。
就因為我叫袁淺,而你叫晴莘?這樣的理由會不會太荒謬了?
不,一點都不可笑!
這是一個秘密,從來沒有人知道,其實她曾經偷偷的愛上袁淺……在少女情竇初開的年齡,她暗戀了他好長一段日子;然而,隨著他身旁總是有女孩來來去去,最后她終于認清了一件事,那就是她不要成為他的女朋友!
她寧可保持現在的關系、這種曖昧不清的距離,也好過在一起之后有天會分手……
對,不要改變,就這樣最好!
“我們不可能有交集,絕對不可能!”晴莘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找到聲音,她勇敢的咽回喉頭上的苦澀,堅強的鎖住眼眶的濕意氾濫。
他的黑眸瞪視著她,她從來沒有看見過他這樣的神態(tài),他似乎在生氣,非常、非常的生氣。
“你錯了,我們一直都在交集,自我們相遇開始!”他丟下這一句話后,就轉身走了。
晴莘全身虛弱的癱了下來,腦海里卻不斷地重復他最后那句……
我們一直都在交集,自我們相遇開始!
該死的,沒錯,他說的對極了,但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感到害怕!
她一直在制止自己的感情釋放,并小心翼翼地筑起一道心墻,假裝不懂他有意無意的暗示,也禁止自己陷入其間,仿佛這就可以避開所有的不幸、雖然她并不知道,與他交往后,是不是真的就會淪入宿命,但是她就是怕!
她寧可選擇當一輩子的朋友,也好過面對分手時痛苦、悲慘的結局……
懦弱嗎?
她承認,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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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天與袁淺發(fā)生不愉快后,似乎所有麻煩事全找上了她,使得她郁悶的心情更加的煩躁不已。
翻閱著手中一疊厚厚的檔案,愈翻愈快,欲看愈心煩……砰!一聲,桌上的檔案被她手一揮,散落一地。
助理文慧剛巧抱了一疊資料進來,即被散落一地的檔案給嚇了一跳。
“怎么啦,余律師?”文慧彎身拾起散落在地上的檔案,抬眼瞄著臉色很壞的晴莘。
“什么鬼東西!”晴莘惱火地嚷著,大口地喝下不加糖的黑咖啡。
“你說說看,一個女人帶了四個孩子,沒了老公還身患胃癌,這還不夠可憐?現在還要拆了人家的房子,再把那個可憐的女人關進牢里,那四個孩子怎么辦?難不成要叫他們露宿街頭?”
哦……懂了!原來余律師正在為華康工業(yè)的案子發(fā)脾氣,那個案子是余律師剛接手的。
華康工業(yè)最近收購了一塊三千多坪的土地,原本是住宅用地,但現在已經合法成為工業(yè)用地,并旦于近期內動工設廠。
但問題來了,住在這塊土地上的住戶,多數為貧窮散租戶,房東在沒有告知他們的情況下即變賣了土地。
現在華康的人一來就要拆房子,自然就引起嚴重抗爭,最后竟釀成流血事件,華康對于整件事情自認毫無缺失,于是定循法律途徑解問題。
然而貧戶哪里請得起律師,當然只有挨告的份,失去住所還得賠償華康鉅額損失,對貧戶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呀!”文慧陪笑地說,“現在的社會就是這樣子,誰有錢誰就是老大,咱們也無可奈何!”
晴莘瞪住文慧!盁o可奈何?”她霍地站了起來!霸趺磿䶮o可奈何?如果華康愿意給一點點緩沖的時間,讓這些人找到留置的居處,他們也不至于抗爭到頭破血流……我在這里說這些干什么?!”
她頓了一下,像是抓住了某個念頭,隨手抓起皮包走出辦公桌。
“余律師你要去哪?”文慧急喊。
“我去找華康董事長,這件事只有華康可以幫忙!”晴莘微笑。“我相信世間除了金錢外,還是有正義存在的!”
文慧愣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半天后才低聲咕噥:“余律師真是個傻好人,不過一點都不適合當律師!
袁淺發(fā)現晴莘快步走出辦公室。
“余律師去哪?”他轉身問向文慧。
“去華康找他們董事長……”文慧大慨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最后還搖搖頭笑問:“袁律師,你會不會覺得余律師太天真?”
袁淺沉著臉,不發(fā)一語。
是的,她太天真,太美化人性了,如果華康有意愿讓步的話,也就不會有這一場流血沖突的官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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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晴莘拖著疲憊的身子踏出車門,已經十點多了,看了看表,還不太想回家。不是她不累,而是她不愿意讓媽媽看見她這副疲憊的模樣,怕她心疼。
站在電梯前,晴莘雙眼直盯著某個數字鍵,站了很久,最后垂下肩嘆了一氣,反身走向地下室通往外面的樓梯。
深秋的夜風,涼涼的吹在她身上,巷道里空蕩蕩的,一股寂寥感襲擊著她。
今天她終于嘗到何謂勢利嘴臉,之前她一直認為,只要是人,總會有惻隱之心……她苦笑,她真是太天真了嗎?
形容不出這是種怎樣痛苦的感覺,她想尖叫、想罵人,想盡情的發(fā)泄一肚子的委屈,然而卻找不出力量來,因為身旁沒有一雙有力的胳臂抱著她,讓她盡情的宣泄。
活了二十六年,第一次發(fā)現原來她連哭的勇氣都沒有。
連吸好幾口氣,調勻呼吸后,轉回身想要回家,抬起頭卻看見袁淺正露著傻笑,站在地下室的出口處。
“我買了鹵味,一個人吃不完,你要不要上來一起吃?”很平常的口吻,最自然的傻笑,好似幾天前的不愉快他早已忘記。
晴莘怔愣地定在原地,直到感覺眼眶的濕意,這才倉促回過神來。
“你……你怎么站在這里?”頓時胸口一股暖流輕輕滑過,不著痕跡的。
“我剛拿垃圾下來!彼吡诉^來,手里確實提了包垃圾。
她想笑,因為這是她聽過最差勁的借口,現在都幾點了,還有誰會拿垃圾下樓?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笨蛋!
“這么晚了還會有垃圾車嗎?”她故意糗他,情緒似乎好了泰半。
他先做一個皺眉頭的表情,爾后搔搔頭,又是一臉憨笑。
“又被你發(fā)現了!彼麩o所謂的說,伸手搭住她的肩!白甙,鹵味都冷了!”
她只看了他一眼,沒有推開他,就任他摟著走。
她現在非常需要這樣的溫度、這樣一雙臂膀,她告訴自己就當作是偷來的吧,只要一下下就好!
二個人沉默地走著,走入電梯。
電梯門一關上,窒郁的空間讓晴莘隱忍了一下午的情緒立即潰決。
“找今天去了華康。”她有些哽咽地發(fā)聲,抿了抿唇,仰頭吸吸鼻子、歪著頭也想學他擠出一個憨笑,可是,好難。
他臜解的樓緊她的屑膀,輕輕地拍了拍。
“他們的態(tài)度好跩,你知不知道?我只不過要求他們將時間緩一緩,不要馬上告那些貧民戶,那些人都已經三餐不濟了,還能拿出什么錢來賠?但是你知道他們說什么?他們說要我像個律師,拿出法律精神來看待事情。
袁淺你說,法律是什么?難道我們學法律,就是為了助長這些人的氣焰,壓制弱勢族群的嗎?是這樣子嗎?你告訴我,這些就是律師應該做的事情嗎?”像小孩子找到哭訴的對象,她一邊發(fā)狠的罵人,一邊掉淚。
他面無表情的聽完她的吼叫。
“晴莘,每一個行業(yè)都有它的艱苦面!彼荒苓@么說,伸手去擦拭她臉頰上的淚水,看著她脆弱的模樣,他胸口的沉重并不比她好過。
但是身為律師,就要學會以平常心看待不平等,如果她做不到這些,往后的路勢必會走的更辛苦,但是他該怎么讓她了解并接受,不想為卻不得不為的心態(tài),他該怎么做呢?
她睨著他!澳憔筒荒苷f點有建設性的話?順耳點的嗎?”
“太順耳的話只會害了你,太具建設性的你又聽不下去!彼欀颊f,眼神中流露過甚的情感。
她瞪著他。
電梯門開了。
他傻笑!昂昧,哭也哭了,罵也罵了,現在是不是該先填飽肚子,我猜你晚上一定還沒吃對不對?”
“我根本就吃不下。”她悶悶地說了一句,隨他入屋。
他還是笑!澳阕幌,我去把它熱一熱!闭f著,就取了鹵味走進廚房。
晴莘跟著他屁股后面進來。
“你在心里頭笑我對不對?你也覺得我根本就沒有資格當律師對不對?”她倚在門檻,吊著眼睛吹著自己額頭垂落的發(fā)絲。
袁淺只是默默的看著她?粗@個模樣、他的心好痛,他多么希望她只屬于幸福、快樂!
她自嘲的撇撇嘴,側過頭去看他!拔乙矄栠^自己上百次,我到底適不適合當個律師,或許我去當個小學老師還比較合適!彼梦囊е,又一副快要垂淚的模樣。
在她落下淚前,袁淺已疾步走向她,把楚楚可憐的她一把攬入懷中。
“傻晴莘,你怎么會不適合當律師呢?你一直都是最好的,你忘了嗎?”他在她的發(fā)頂輕聲哄著。
她抽泣。
他心痛呵,雙手扶著她的臉頰,凝著她水盈盈的大眼,他說:
“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會支援你的,以后要哭、要罵就只管找我發(fā)泄,千萬別悶在肚子里胡思亂想,知不知道?”
袁淺這樣深情的眼眸、這樣溫柔的言語,頓時將晴莘滿腹的委屈化為無限柔情,不顧一切的撲向他懷中,緊緊的抱著他,感動的淚水任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