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并沒有改變一切,江家的宴會仍是那么的「中西合并」,在大廳里年輕的客人們端著一杯香檳四處走動、談笑風(fēng)生,小客廳里幾位上了年紀(jì)的貴婦則氣定神閑地坐著,圍成幾桌,眼睛盯著手里的麻將。
葉梨若穿著飄逸的楓葉紅長裙,走到江家奶奶面前,送上禮物。
江奶奶剛剛打牌贏了錢,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細(xì)縫,滿臉的皺紋全跑出來了。
「我說這是誰家的丫頭,這么標(biāo)致!」她心情大好之下,拉著葉梨若的手,上下打量著。
「哪有奶奶您標(biāo)致呢!」葉梨若甜甜地奉承,「我還正想問問奶奶是如何保養(yǎng)的,怎么一點都看不出您的歲數(shù)?皮膚比我還好呢!」
女人總喜歡聽些好聽的話,無論老少,無論聽到的話是否可信,一律樂得嘴巴闔不攏。
「真的沒有皺紋?」江奶奶摸摸自個兒的臉龐,「呵呵,丫頭,你少哄我,我都七十二了!
「是嗎?奶奶這么一說,我這個二十七的人好像顯得更老了!顾室庥膫貒@了一口氣,「奶奶,快把您保養(yǎng)品的牌子說出來吧,再不說,我可要到您房里去搜了!」
「現(xiàn)在的保養(yǎng)品化學(xué)成分太多,我是不用的,」江奶奶經(jīng)不住哄騙,春風(fēng)滿面地分享獨家保養(yǎng)秘方,「我呀,每天早晨會用新鮮的牛奶洗臉,再抹上一層橄欖油!
「怪不得這么神奇!」葉梨若拍掌嬌笑,隨即又扯扯老太婆的袖子,「哎呀,奶奶您的衣服真漂亮,料子也好,是蠶絲制的嗎?」
「對呀,這可是沒有摻一絲化纖的純真絲呢!」江奶奶隨即站起身子,似乎想讓滿堂賓客觀賞她的衣服,「我呀,只穿兩種料子的衣服,一種是絲的,一種是棉料的。絲質(zhì)只穿杭州產(chǎn)的,棉布的只穿日本產(chǎn)的,日本的花棉布呀,可漂亮了,一打開,就是一幅畫呢!」
「還是您老人家有見識!谷~梨若三言兩語就把這老太太哄得快樂地快昏過去,「我們年輕小輩的可不懂這些!
「外國人設(shè)計的衣服,坦胸露背的,我可不喜歡。」老太太嚴(yán)厲聲討,「不過,丫頭你這一身衣裙我看得還算順眼,今天這么多女孩子到場,就數(shù)你最漂亮了,你瞧瞧,我過個生日,她們不是穿得像叫喪的烏鴉一般黑,就是暴露得跟沒穿似的,簡直存心氣我!」
一句話說得周圍的晚輩都下不了臺,葉梨若連忙出口打圓場,「哎呀,奶奶,這可不能怪我們,都是那些外國人不好,不斷宣稱自己是流行的尖端,硬要全世界的人跟著他們的尾巴跑,好像不穿他們的衣服就會很丟臉,騙我們年輕人的錢。」
「對呀,奶奶,我們都被外國人騙了,您就原諒我們吧!」眾人紛紛求饒,朝葉梨若投來感激的目光。
「既然是外國人的錯,那就算了。」江奶奶寬容大量地?fù)]揮手,再次笑咪咪地盯著葉梨若,似乎看不夠,忽然,她驚叫一聲,「哎呀,我怎么瞧著你像晨皓以前的那個女朋友?」
「媽……」江太太尷尬地想打斷婆婆的直言。
「我的確是呀!」葉梨若大方地承認(rèn),臉上甚至沒有一絲難堪的神色。
「晨皓這孩子真是瞎了眼了,怎么會舍得拋下你這惹人疼的丫頭,去娶那個女人呢?」江奶奶不由得掏出手絹,毫無預(yù)警的聲淚俱下。
「奶奶,婚姻大事講求的是緣分,我跟皓哥哥沒能在一起,不是他的錯,只不過是我們沒緣分罷了!谷~梨若反而好言勸慰著老人家。
「難道是我們家晨皓上輩子造了孽,偏跟那種女人有緣分?」江奶奶不禁提高了嗓音。
「媽您可別氣壞了身子。」江太太連忙替婆婆撫背順氣。
「不,我要說,趁著我還有一口氣在,就要讓每個人都知道,那個林詩儀是個什么樣的女人!」江奶奶手中的拐杖「叩叩叩」,沉重地敲著地面。
這一回,葉梨若沒有再勸阻,讓老人家把心里的怨氣全然抖露出來。
其實,江家這幾年來所發(fā)生的事,她從表姊那里,多多少少聽說了一些。
據(jù)說,林詩儀嫁入江家的第一年,還算溫柔嫻淑、老實本分,江伯伯滿意之余便撥了筆鉅款到她名下,再加上看在她生了一個孫子的份上,又讓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歸她所有,沒想到,她從此小人得志,無法無天了起來。
她不但當(dāng)著丈夫的面跟婆婆吵架,當(dāng)著婆婆的面跟丈夫吵架,甚至罵江奶奶是老不死的,趁有人想收購江氏企業(yè)的時候,她便利用手上那百分之五的股份,威脅公公,逼他給自己更多的好處。
原本,江家完全無法容忍媳婦的這種惡行,直想把她掃地出門,可林詩儀將兒子當(dāng)籌碼,出言恐嚇,使他們對她無可奈何。
最可憐的是江晨皓,天天對著這匹母狼,沒人為他做飯洗衣,沒人與他軟言細(xì)語、放洗澡水,還動不動就被趕到客廳睡沙發(fā),在外面只要對某個女人多說一句話,老婆就嚷著要帶兒子一起服毒自盡。
他成了可憐的太監(jiān),隨時隨地得小心翼翼伺候林詩儀這個兇殘的太后。
江奶奶叨叨絮絮,講述著這一段慘無人道的辛酸史,引得在座賓客無不感到世風(fēng)日下。
「大喜的日子,有什么好哭的啊!」忽然,一道尖銳的女聲從門外傳來。
小客廳里的人紛紛轉(zhuǎn)身,只見剛才那個令人感到悲憤痛心的故事女主角大駕光臨。
葉梨若嚇了一跳。眼前的女人,真是林詩儀嗎?
只見她原本清麗的臉上堆滿了橫肉,腰比水桶還粗,肥臀像冬瓜,花花綠綠的衣著搭配如同一只火雞,臉上妝容濃艷,仿佛萬盛節(jié)的妖魔。
表姊說,她生下孩子后就體型大變,但沒想到會變得如此令人驚駭。
「小杰,給奶奶磕頭祝壽!顾拄?shù)膶⑸砗笠粋蒼白的孩子給拉到面前。
「小杰乖,跟奶奶說聲生日快樂就可以了!」江奶奶心疼著孫子。
那孩子不過一歲半,剛學(xué)會說話,僅含糊不清地叫了一聲。
林詩儀立即向老人家攤開手掌,「奶奶,您孫子這么懂事,有沒有紅包呀?」
「有有有!菇棠虒櫮绲啬贸鍪孪葌浜玫募t包。
「就這么一點!」林詩儀看了紅包袋里的金額,不滿地大叫,「奶奶,您今天過生日,就收到這么一點禮金?在座的各位可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哪會這么小氣?」
「又不是結(jié)婚宴客,哪來的禮金?」江奶奶不甚高興的板起了臉,「就算有,難道我得全都拿出來給你不成?」
林詩儀冷笑一聲,隨即反手給了兒子一記耳光,并厲聲喝道:「肯定是你不討奶奶歡心,所以她不肯給你大一點的紅包!快,跪下磕頭!」
孫子挨打,奶奶怎么會忍心,她於是抹了一把眼淚,吩咐媳婦,「我床頭有一本存摺,拿出來給她,另外今天客人送的禮物,她喜歡什么就讓她挑去!
「哎呀,奶奶,您的壽禮我怎么好意思要?」林詩儀賊溜溜的眼睛向四周轉(zhuǎn)了一圈,「不過,那匹鑲了寶石的玉馬,您孫子很喜歡,想拿回家當(dāng)玩具呢!」
「拿去、拿去。」江奶奶氣得渾身發(fā)顫,「拿了東西就快滾!」
「兒子,你奶奶叫你快滾呢,還愣著干什么?」林詩儀又朝那未經(jīng)世事的孩子打了一下,讓人懷疑這孩子到底是不是她親生的。
按照葉梨若從前的脾氣,早就上前狠狠揍這可惡的女人一頓了,但現(xiàn)在,她只是站在角落里悶不吭聲,當(dāng)個事不關(guān)己的旁觀者。
這樣的自己她打從心底的不喜歡,但她知道,若按照從前火爆的脾氣行事,別人又會對她指指點點了。
沉默,才是保護(hù)自己最好的方法,更何況,這是別人的家務(wù)事,也輪不到她來出來。
誰叫江晨皓當(dāng)初拋下她,娶了這樣的媳婦呢?
她很想說一聲「活該」,但看到那孩子可憐的模樣,她的心感到一股酸澀,這種落井下石的話,她實在說不出來。
游移的目光忽然凝住,她看到了另一個更可憐的人——江晨皓。
他明顯消瘦了許多,一邊是家人,一邊是老婆,中間還夾著不斷挨打的兒子,他左右為難,不敢怒亦不敢言。
他當(dāng)然也看到她了,唇瓣蠕動,似乎想跟她打招呼。
深切的目光蘊藏著一言難盡,傷感若隱若現(xiàn)。
葉梨若知道他不能主動跟她說話,因為這樣做,只會讓那匹母狼找到藉口把家里鬧得翻天覆地。
「咦!你怎么也愣在這兒?該不會看到滿場的美女不想回家了吧?」林詩儀瞄了一眼江晨皓,冷嘲熱諷地說。
可憐的江晨皓一言不發(fā)的轉(zhuǎn)身往外走。
「等一下!」不知怎么的,或許是因為葉梨若身上那條楓葉紅的裙子太過顯眼,林詩儀居然看到了她,「原來是遇見初戀情人了!
「兩位,好久不見了!蛊褥稛o奈,葉梨若只好禮貌地上前問好,
「你的初戀情人在同你說話,為什么不理人家?」林詩儀冷笑。
「若若,你還好嗎?」江晨皓只得點頭說。
不料,林詩儀又立刻揚手打了兒子一巴掌,「看!都是你不聽話,所以你爸爸不喜歡你了,要跟別的女人跑了!」
小杰被打得沒有反應(yīng),不知是不是被嚇傻了,竟連哭都不會了。
「跟若若打招呼是你吩咐的,我照做了你又不滿意,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江晨皓終於惱怒。
「哼,若若?誰讓你叫得這么親熱的?」林詩儀再次揮舞拳頭。
「江太太!」葉梨若也忍無可忍了,「虐待兒童是犯法的,你不可能連這個都不知道吧?」
「對呀,我就是虐待兒童又怎么樣,你去告我。
「今天在場有一百多位賓客,至少有一半都看見你在打這孩子,如果真鬧上法庭,憑著他們跟江家的交情,你以為會沒有人肯作證?」葉梨若摸摸小杰軟軟的發(fā)絲,「江家能容忍你,是因為顧慮這個孩子,如果將來有一天,孩子有個三長兩短,你失去了手上這張王牌,你以為江家會放過你嗎?」
林詩儀一時間啞口無言。
「再說,你對孩子好,孩子長大后才會對你好,他將來是江家全部財產(chǎn)的繼承人,你還擔(dān)心分不到錢嗎?」搖頭失笑,「真沒見過這種因小失大的笨女人!」
「用不著你多管閑事!」林詩儀心中又驚又怕,急忙牽著孩子的手,扭著屁股沖出門去。
「若若,真是謝謝你了……」江晨皓哽咽地說。
「快跟過去看看,免得她回到家里,又拿孩子出氣!顾龜[擺手,讓他不要多言。
「若若,你真是長大了!菇筐┎挥傻梦@,「變得懂事了。」
也變得虛偽了、厲害了。她在心中補了句。
比如剛才,討好江奶奶及「奉勸」林詩儀,這些事在從前她是從不屑於做,也討厭做的,那時,她只會直來直往,不懂得說好聽話哄老人家開心,也不懂得婉轉(zhuǎn)地運用頭腦嚇得敵人逃跑,那個實話實說,動不動就揮舞拳頭的葉梨若已經(jīng)是過去了。
那個坦率如孩童的子梨若……
受到初戀情人的稱贊,她的心中不由得泛起懷舊的傷感,淡淡的失落。
而這失落還有另一個原因,她的目光在眾賓客間梭巡,卻始終沒有看到今晚最想見的那個人。
難道是表姊騙她?
呵呵,有可能。江家是如此保守的,怎么可能讓一個「牛郎」為德高望重的長輩祝壽,也許他送來的禮物他們都嫌臟吧!
葉梨若悄悄退出了江家宅院,后悔自己今晚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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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伽,昨晚你沒去江家?」
走廊盡頭的一扇房門開著,傅太太探頭進(jìn)去,發(fā)現(xiàn)那張俊顏上爬滿了胡碴,頹然的身軀癱在躺椅上,高大的男子半瞇著惺忪睡眼,一張舊報紙滑落在他腳邊。
「我已經(jīng)叫人送禮物過去了!官M闕伽懶懶地答。
「可是,江家的晚宴肯定會有很多顯赫的人物到場,這里畢竟不是香港,我們的人脈不夠多,你能出席這種場合,趁機打好關(guān)系總有好處的!垢堤駛女傭人,邊說邊替他收拾扔了一地的衣物,「為什么不去呢?」
這一次,費闕伽沒有回答,只逕自打開衣柜,尋找襯衫及領(lǐng)帶。
「對了,你今天要陪周總的女兒逛街吧?」傅太太忽然想起了什么,「穿那件休閑衫吧,方便一點,周總是公司的大客戶,我知道你不太喜歡他的女兒,但為了公司,就委屈你應(yīng)酬一下……」
「哼,」費闕伽忽然冷哼,「原來這就是你要我來的目的,把我當(dāng)成禮物送來送去。」
「小伽,說話可要憑良心呀,我如果真是這樣,馬上遭天打雷劈!」傅太太頓時涌出淚水,「你要是不喜歡,我就打電話替你推掉這個約會。」
「周總不是公司的大客戶嗎?怎能推得掉?」他仍是冷然的回答,但語氣緩和許多。
「大客戶算什么?只要你開心,我把公司賣掉都愿意!垢堤@得十分真誠,「小伽,我知道這兩年為難了你,你本來就不是學(xué)商的,為了打理這間公司,白天上班,晚上補習(xí),其實,你如果真感到辛苦,就到歐洲學(xué)自己喜歡的音樂吧。」
「我經(jīng)營公司并不是為了你。」
「可是你放棄音樂真的不覺得遺憾嗎?我一直以為,你最大的夢想就是像你父親那樣……」
「不要提我父親!」他不耐煩地厲喝,「我不想像他一樣悲慘,為了不入流的搖滾樂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留不住!
傅太太不敢再多話,只是低下了頭,沉默半晌后,又怯怯地問:「我們看中的那塊地下午要拍賣不要忘了!
「你幫我把西裝熨好,到時候派車來接我,」費闕伽吩咐,「我陪周小姐逛完街,中午肯定得跟她一道吃飯,就到餐廳來接我好了!
「我知道了。」傅太太點點頭,走到房門口,有些猶豫的回眸,欲言又止,「小伽,我聽說……她回來了!
「我知道。」他低低的回了聲。
「你知道?」傅太太有些詫異,隨即看到攤在沙發(fā)腳邊的報紙,頓時什么都明白了,「原來,你昨晚不愿去江家是怕遇見她?」
他不怕,他只是還沒想好怎樣去面對她。
或是裝作陌生人擦肩而過,或是云淡風(fēng)輕地像普通朋友那樣打招呼,又或者,只是凝視她,將她一把摟入懷中……
他沒有想清楚,所以只得逃避。
但是,這一整天,他的心緒都飄忽不定,記憶中可愛的臉龐總是浮現(xiàn)在他的眼前。
離開家,見到了周小姐,她興致高昂地拉著他說說笑笑,他卻只把她當(dāng)作一只麻雀在吵鬧。
周小姐很挑剔,同一款的鞋子要貨比三家才肯掏錢,也許,富有的她并不真是為了些許的差額斤斤計較,這只不過是延長逛街時間的一種手段罷了。
相比之下,若若就干脆得多,只要是她看中的東西,一分鐘之內(nèi)馬上付帳,即使事后遇到更好的,也不會后悔。
「闕伽,我剛剛買了一間房子,可是不知道該裝潢成什么樣子,你幫我去看看好嗎?」周小姐挽住他的手臂。
小姐們都喜歡請他幫忙設(shè)計她們的新房子,甚至要他充當(dāng)油漆工人,以便讓他大汗淋漓之后使用她們的浴室,讓他「不小心」看到她們披著浴巾、半裸身子的模樣。
「該吃午飯了!官M闕伽只當(dāng)沒聽見,拋了句話,便轉(zhuǎn)身往餐廳走,逼得周小姐滿臉不情愿地跟在他身后。
「費先生、周小姐,真是好不意思,今天不知為什么,客人特別多,已經(jīng)沒有位子了!共蛷d經(jīng)理親自上前招呼兩人。
「人家特意來吃你們的韓國烤肉,多掃興呀!」周小姐不滿的發(fā)起脾氣。
「這……那邊有張桌子只坐著一位客人,如果兩位不介意,愿意跟她搭臺嗎?」餐廳經(jīng)理建議著。
「搭臺?」周小姐不滿的跺腳,「這么高級的餐廳就找不出其他位子了嗎?」
「如果我們不介意,那位小姐會介意嗎?」費闕伽心平氣和的問。說實話,他還真不愿意獨自面對聒噪的周小姐吃飯。
「不會、不會,葉小姐也是我們的老顧客了,她不會介意的。」餐廳經(jīng)理連忙堆起笑容。
葉小姐?
聽到這句話,費闕伽不由得心中怦然一跳。會那么巧的是她嗎?
順著餐廳經(jīng)理指引的方向望去,他看到一個穿著白色長裙的秀氣佳人,獨自坐在窗邊,長發(fā)低垂,遮住她半邊臉。
不,那一定不是她。從前,她的衣著是那樣的「放肆」,有時甚至只穿著一件小可愛,露出肚臍大剌剌的走在街上,絲毫不像個大家閨秀。
她說,她有她自己的穿衣論調(diào),并堅持自己的風(fēng)格,不怕別人議論,她最討厭那些平時穿得花稍的電影明星,個個都說自己最喜歡的顏色是藍(lán)、黑、白。
在她的論調(diào)中,女孩子如果沒有染過發(fā),就不知道人生變化的樂趣;如果沒穿過紅色的衣服,就說明這個人的童年一定十分悲慘:如果到了十八歲還沒化過妝,那么大可去自殺了。
她還說,許多人都覺得粉紅色庸俗,是因為喜歡粉紅色的人太多,喜歡的人多了,東西自然就會被人說成是庸俗的,所以,當(dāng)有人罵她庸俗時,她只當(dāng)那人瘋狂地愛她。
費闕伽每天聽著她這些無厘頭的言論,笑到都快斷氣了。
而他倒是時常覺得她的打扮「俗不可耐」,當(dāng)然,這也說明了,他很愛她。
「闕伽,不如我們換個地方吧?」周小姐仍然覺得跟別人搭臺有失她大小姐的身分,遂小聲哀求,
「我等會兒還要趕去拍賣會場,沒有時間了!官M闕伽不理會她的提議,逕自走向那位「葉小姐」。
白衣女孩抬起頭的那一剎那,雙方都驚呆了。
費闕伽作夢也沒想到,自己剛剛還在冥思苦想的那張臉,就這樣突如其來地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
同一張餐桌,吃同一頓無味的午餐,他們的距離是這樣的接近,甚至連彼此的呼吸都可以感受得到。
她真的是他的若若嗎?
那清淡的妝容,無燙無染的長直發(fā),托起杯子時如蘭花般的手勢,不是她過去最厭惡的嗎?
還有那始終掛著的禮貌笑容,在看到他片刻失神之后又恢復(fù)的若無其事,不正是她過去最反感的「虛偽」嗎?
「啊!你是葉梨若姊姊?!」周小姐一眼就認(rèn)出了她,「你還記我嗎?上次我跟我爸爸去英國的時候見過你!
「當(dāng)然了,」葉梨若十分熱情地回答,「周伯伯還好吧?」
「他天天逼著我要去英國念書,總是說,你梨若姊姊好能干,一邊念書,一邊幫家里打理生意,你要向她好好學(xué)學(xué)!」周小姐向費闕伽的方向靠了靠,滿臉得意,「看,這是我的男朋友,帥吧?」
「一表人才!谷~梨若似笑非笑的回答。
費闕伽很想跳起來澄清他跟這個姓周的女人沒有半點關(guān)系,但他終究忍住了。
他無法理解,為什么若若還笑得出來?甚至,連一絲醋意都沒有流露。
是因為她現(xiàn)在懂得克制自己的情緒了,還是因為她對他的感情已經(jīng)改變了?
他很想知道答案,所以不動聲色的聽著兩個女孩的對話。
「梨若姊姊,我下個月還要去英國玩,你知道哪兒有賣英格蘭風(fēng)笛嗎?」
「想學(xué)吹笛子?」
「不是,是要送朋友的!
「用不著到英國買,我表姊的店里就有!
「咦?你表姊是吳雪湄姊姊吧!她不是開時裝店的嗎?」
「她的時裝店里也經(jīng)常會擺放一些從歐洲進(jìn)口的小玩意,前幾天我就看見有一支英格蘭風(fēng)笛。」
「哈,太好了!」周小姐高興的拍手笑了笑,并朝費闕伽一指,「其實,我是要送給他當(dāng)生日禮物的,我男朋友是個音樂家哦!他不僅會吹笛子,還會彈吉他、拉小提琴……」
「真看不出來!谷~梨若的臉色微微發(fā)白。
「我以前交的男朋友都是笨蛋,聽音樂會居然睡著了,本來以為這一輩子都遇不到知音了,誰知道,讓我遇到了闕伽……」周小姐越說越興奮,「我想好了,等我滿二十二歲后,就跟闕伽結(jié)婚!
「結(jié)婚?!」一直從容笑著的臉兒終於稍稍變了色,她望向費闕伽,別有深意地說:「只怕有人會不同意吧?」
「我家里人如果反對,我就再也不理他們了!」周小姐握緊拳頭,為我獨尊的說了。
「但就我所知,這位費先生的身分好像有點特殊,不知照顧他的傅太太會不會答應(yīng)?」語調(diào)中有一絲微諷。
「傅阿姨怎么會反對他的侄子跟我結(jié)婚?」周小姐一臉天真。
「侄子!呵呵,他說他是你傅阿姨的侄子?妹妹,難道你從來不看八卦雜志的嗎?」她冷笑一聲,微顫的玉指抓了餐巾擦擦櫻唇,忽然起身,「我還有事,先走了,風(fēng)笛我會派人送到你家的。」
「梨若姊姊……」那微慍的神情誰都看得出來,周小姐感到莫名其妙,忙問向費闕伽,「是不是我說錯了什么話,惹梨若姊姊不高興了?」
「我?guī)湍闳枂査!」他猛地站起身,循著葉梨若的腳步,追出門去了。
他當(dāng)然知道答案,而且,這個答案令他感到無比興奮——她,終於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