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兒在廳堂里坐立難安。小師兄自從用過晚膳后就沒見著她的人影，他到底上哪兒去了？怎么也沒跟她說一聲，害得她在這兒乾著急。太可惡了，回來之后，她一定要好好的臭罵他一頓，讓他知道以后要出門，最少也得跟家里的人打一聲招呼，省得人家為他操心，怕他是不是在外頭出了什么意外。
“噎呀”一聲，蘆居的木門被撞開了，鐵孟秋踩著顛跛的腳步進(jìn)門來。
“小師兄！”芽兒迎上前，扶住他不穩(wěn)的身子，濃重的酒味從鐵孟秋的身上傳了過來。
“你喝酒了！”她擰高了眉，咄咄逼人的眼眸直直的射向他。
她在這兒替他的安危操心，而他竟然悶不吭聲的跑下山去喝酒！剛剛的那抹憂心倏然轉(zhuǎn)成怒氣，芽兒朝著鐵孟秋猛咆哮：“你有種去喝酒，就別醉著回來！你喝得醉醺醺的，最后還不是要我侍候著你！”
鐵孟秋不想跟芽兒吵，他只想回房去睡大覺。他跌跌撞撞、東倒西歪的扶著墻，要回自個(gè)兒的屋子去。
看小師兄喝得醉醺醺的模樣，芽兒實(shí)在硬不下心腸不理他，她奔過去，攙扶著他的身子。“我扶你進(jìn)屋里去�！�
“不用�！彼翚獾厮﹂_她的攙扶�！拔矣惺钟心_，不需要你�！彼p眼模模糊糊地張望著四周。
他的房間，在哪個(gè)方向？
他朝芽兒的房走過去，撞到了桌角，跌在地上，頭再次敲到石椅�！霸撍赖�！”他咒罵了聲。
芽兒的心隨著小師兄的碰撞，猛然一緊，高高的懸在半空中。她忘了氣他的晚歸、忘了氣他喝酒，忘了她該生氣的一切，她心里懸念著的是，他受傷了沒？
她奔上前去，瞧見了他額頭上的傷，血微微的從他的傷處滲出，滴進(jìn)了芽兒的心口。
她連忙拿手絹去擦拭他額前的血，心里頭揪著難言的痛。他何苦這么折騰她？！
鐵孟秋透過迷蒙的眼直直的望著芽兒眼中的水珠。他伸出手，輕輕的，碰觸她的臉。
濕濕的。她哭了！為什么？
難道就為了他額頭上的這一點(diǎn)小傷？
他笑了出來，朗朗的笑開來�！吧笛績�，這點(diǎn)小傷是死不了人的，更何況小師兄我是鐵打的身子，這傷根本就不礙事、不會(huì)痛�！睍�(huì)痛的是他的心，是他看見她為別的男人歡笑時(shí)的笑臉。
她聽不進(jìn)他的安慰，她的眼中只瞧見他的傷、他的血�！拔曳瞿氵M(jìn)屋�！彼龑⑺氖执钌纤募纾屗叽蟮纳碜右乐�。
這一次，鐵孟秋不再堅(jiān)持自己走，因?yàn)榭恐績旱母杏X是這么的好，他貪戀芽兒身上的馨香味，淡淡的桂花香，是芽兒的味道。
玉芽兒將小師兄扶進(jìn)了他的房里，替他擰乾了毛巾，為他拭臉，再替他倒了杯水�！昂攘怂�，你會(huì)好過些�！�
他的手掌握上磁杯，握上她的手，一口氣喝下滿杯的水。喝完水后，他猶不放開掌中的磁杯、掌中的柔美，他揪著一雙銳氣迫人的虎目，問芽兒：“告訴我，你剛剛為什么掉眼淚？”他要問清楚，他鐵孟秋在她心中到底是怎么樣的一個(gè)地位。
她咬住唇，逕是瞅著眼看他，不發(fā)一語。
“該死的，我要你告訴我，你剛剛為什么掉眼淚？”他朝著她吼�！罢f你愛我，說你心疼我，說你關(guān)心我，說你──”他住了口，驚望著她蜂中的淚，他看見芽兒緊緊的咬住唇，不讓自己哭出聲響的委屈模樣。
該死的，他嚇壞她了。
他縮回手臂，將芽兒的身子往他身邊帶，緊緊的擁她入懷。芽兒��！你怎能這樣折騰我？！
他狂暴的唇覆下她唇畔的溫柔，他的吻狂妄的肆虐她口中的芬芳。他只是愛她啊，她實(shí)在不需要害怕的。
“芽兒�！彼偷偷妮p喚著她的名。
“放開我�！北渲袔е澏兜脑捳Z，從芽兒的口中輕輕逸出，飄渺得幾乎聽不見。
他置若罔聞，他只想擁著她，傾訴這些年來他對她的心。
“我要你放開我，放開我！”玉芽兒拚命的打他厚實(shí)的胸膛。
她知道他不是真心的。從小，小師兄就只有捉弄她的分，每一回，他都說謊騙她，讓她信以為真。
以往，他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只為了好玩，而今天──他竟然偷去了她的吻，戲弄她的感情！
他一定是瞧見了她對他的心，所以才開這種玩笑的。
她不在乎自己的感情被他窺見，她氣的是，他為什么要這么可惡，利用她對他的真心，而加以取笑。玉芽兒氣憤得哭了出來。鐵孟秋慌了，他急急的拿自個(gè)兒的衣袖去擦拭芽兒眼中的淚。打小到大，芽兒的淚總是令他心慌意亂。
“你別碰我�！彼崎_他的身子�！拔疫@一輩子最討厭的人就是你�！闭f完后，她奔了出去。
他望著她漸行漸遠(yuǎn)的身影，他的心漸漸涼了。
芽兒說了，說她這一輩子最討厭的人是──他！是他！
鐵孟秋將身子癱在地上，昂著臉朝天，慘兮兮的面龐泛著一抹笑，他現(xiàn)在什么都記不得，只記清了芽兒說她這輩子最討厭的人是他！是他！那他明日又該拿什么臉去面對芽兒？
鐵孟秋將身子癱在大床上，將臉整個(gè)埋進(jìn)被子里，再一次的，他選擇了逃避。先避開明兒個(gè)，躲開芽兒一陣子，其余的，再說吧。
“二少爺回來了。老爺、夫人，二少爺回來了。”
整個(gè)鐵府，今兒個(gè)是鬧哄哄的，因?yàn)樗麄冭F家的二公子回府了。
鐵夫人一聽心肝寶貝回府里頭來了，等不及鐵孟秋進(jìn)屋，便親自趕到外頭去等著、候著。
“娘！”鐵孟秋一看到娘親，便奔了過去。
“孩子！你可回來了�！辫F夫人擁住好些日子沒見面的孩子，不禁老淚縱橫。
她摸摸鐵孟秋的臉頰�！笆萘恕！�
“娘！”鐵孟秋將他娘的手給拉下來�！拔颐髅髋至恕⒔Y(jié)實(shí)了，你卻說瘦了！你的手啊，老是摸不準(zhǔn)�！�
鐵夫人拉著鐵孟秋的手進(jìn)屋�！案嬖V娘，除了鵝掌、北平烤鴨、荷葉飯，還有什么是你想吃的，娘叫廚子去準(zhǔn)備準(zhǔn)備。”
“喝！娘，你偏心�！辫F孟寒從主屋內(nèi)走出，擊了弟弟肩胛骨一掌�！敖Y(jié)實(shí)多了�！�
“大哥�！辫F孟秋還給鐵孟寒一拳�！澳阋膊徊盥�。”
“唉，你們兩兄弟是在干么，才剛見面，就你一拳、我一拳的打過來、打過去�！辫F夫人嗔怪著鐵孟寒�！懊锨锊呕貋恚氵@個(gè)做大哥的一見面就揍他，你是嫌你弟弟在外頭過得太快活是嗎？”
“瞧瞧！”鐵孟寒拉著鐵孟秋看他娘�！澳阋换貋恚疫@個(gè)大兒子就被人嫌棄到這個(gè)地步，明明我揍了你一拳，你也回了我一記，怎么娘老是看到我揍你，就瞧不見你也賞我的一個(gè)拳頭啊！”
“誰教你先捧人的！”鐵夫人訓(xùn)斥著大兒子。
“誰教你先偏心的！”鐵孟寒反駁了回去。
“我哪兒偏心來著？！”
鐵孟寒學(xué)他娘剛剛的模樣，拉著鐵孟秋的手，問他：“告訴娘，除了鵝掌、北�？绝啞⒑扇~飯，還有什么是你想吃的，娘叫廚子去準(zhǔn)備準(zhǔn)備。”他笑望著他娘�！霸趺次以诩业臅r(shí)候，也沒瞧你這么疼找，問過我喜歡什么來著？今兒個(gè)孟秋才剛進(jìn)門，水都還沒喝，你就急巴巴的為他張羅吃的，這不叫‘偏心’，叫什么？”鐵孟寒扮上一臉的吃味模樣。
鐵夫人被他給逗笑了�！澳氵@孩子，都二十幾歲的人了，怎么還老不正經(jīng)的！娘不是偏心孟秋，孟秋出門在外，娘是怕他在外頭吃不好，所以了想多煮些他愛吃的菜。”
“好讓他念著、念著，以后就�；丶伊�，是吧�！彼锏男乃�，他為人子自是明白�！懊锨�，不是大哥說你，你這一個(gè)年頭碰到逢年過節(jié)才回來，這就說不過去了吧�！�
“今兒個(gè)不是過年，也不是中秋，我不也回來了�！辫F孟秋反駁了回去。
“所以說這才奇怪。”他一手搭上弟弟的肩�！笆遣皇浅隽耸裁床碜�，所以才回家里來的？”
鐵夫人沒好氣的拍掉大兒子搭在小兒子肩頭上的手�！盎丶揖突丶�，有什么好奇怪的！”她還巴不得孟秋常�；馗镱^來呢。孟寒這孩子就是不會(huì)說話，孟秋回家來，哪需要什么理由，出什么岔子�！澳銊e盡是胡說�！焙莺莸�，鐵夫人瞪了鐵孟寒一眼。
鐵孟寒夸張的捧著心臟的位置，像是受了傷。
鐵夫人又讓大兒子的逗趣模樣給逗笑了。
看到娘這么開心，鐵孟秋也就放心了。
他知道這些年來，他不�；丶�，府里頭就讓大哥一個(gè)人撐著，著實(shí)有違人子應(yīng)盡的孝道，他也曾有過回來的念頭，不過，他拋不下師父和芽兒。
鐵府里尚有大哥在，但蘆居就只有他一個(gè)大男人了，他總覺得他對蘆居有責(zé)任，所以不是過年、過節(jié)，他便不輕易離開，今兒個(gè)要不是大師兄回來，要不是……他不愿見到芽兒見到他時(shí)的尷尬模樣，只怕他現(xiàn)在還放不下蘆居，不愿回來。
“瞧瞧──”鐵孟寒指著弟弟一臉的若有所思說�！拔揖驼f他有心事，娘您偏不信�！�
“怎么了？”鐵夫人也感到孟秋這次回來不太尋常�！半y道蘆居出了事？”
“沒有�！�
“還是芽兒？”孟秋這孩子是直性子，這些年來，他對他師父及小師妹的用心，她自是瞧在眼底。
這會(huì)兒孟秋表情不大自在，準(zhǔn)是他師父、師妹出了事。
“娘，你別瞎猜了，蘆居沒事，芽兒也好好的，只是──大師兄回來了，蘆居也有個(gè)大男人在，而我想到自個(gè)兒都已經(jīng)好久沒回府里看看，所以便跟師父告?zhèn)�假，回府來瞧一瞧�！彼蛑鄱⒅锟�，打趣的問：“怎么，我才回來一會(huì)兒，你就不歡迎我了�。 �
“瞎說！你回家里來，娘哪有不開心的道理，只是──”她望著兒子一臉的強(qiáng)顏歡笑，知道這孩子心里有事�！八懔税�，回來就好，家是避風(fēng)港，不管你在外頭受了什么傷，這個(gè)家永遠(yuǎn)都敞著大門，歡迎你回來�！痹趺凑f著說著，又是個(gè)傷感的話題！“不提這個(gè)了，咱們吃飯�！辫F夫人轉(zhuǎn)向大兒子�！懊虾�，要廚子去準(zhǔn)備幾樣孟秋愛吃的菜。”
“娘，你別忙了，我在外頭吃過了。”
“在外頭吃過了？”鐵夫人一臉的責(zé)怪�！澳氵@孩子也真是的，明知道要回府里來，還在外頭用膳，你怕家里的膳食不合你胃口是不是？”
“娘，我就是怕我回來后，你又得為我張羅這張羅那的，所以才故意在外頭用過飯才回來的�！彼H昵的摟著他娘的腰�！澳憔蛣e為我忙了，不然待會(huì)兒大哥又要吃醋了�！�
“別扯上我，不然待會(huì)兒娘又要說我欺負(fù)你�！辫F孟寒急忙的揮手撇清。
“兩個(gè)兔崽子！”
“在。”鐵孟寒同鐵孟秋兩人同時(shí)答應(yīng)。
鐵夫人又讓家里頭的兩個(gè)寶貝蛋給逗笑了，她真希望孟秋能快點(diǎn)搬回家里頭住，也省得她老是為他擔(dān)心這擔(dān)心那的。
“孟秋！”鐵夫人輕叩著鐵孟秋的房門。
鐵孟秋連忙收起手中的畫像，站起身，迎上前去開門�！澳�，怎么這么晚了還不睡啊？！”
“剛起來想喝口水，看到你房里燈還點(diǎn)著，所以就過來看看了�！彼寖鹤臃鲞^去椅子上坐�！霸趺�，睡不著？還是念著蘆居，放不下師父與師妹。”
“沒有，只是沒這么早睡的習(xí)慣罷了�！辫F孟秋笑著搖頭。
鐵夫人幽幽的嘆了一口氣�！跋氘�(dāng)初讓你上山拜師學(xué)藝，是要讓你做人圓融些，不要老是逞意氣之勇，沒想到你人是成熟了，而我們母子倆倒是生分了點(diǎn)。”
“娘�！�
“你別瞞我，我知道你心里有事……”鐵夫人拍拍兒子的手。“孩子，我是你娘啊，你有什么事是不能對我說的呢？”
鐵孟秋生回了床緣，思索著這兒女情長的事如何開口跟娘說。
“是為了芽兒？”
鐵孟秋驚愕的抬頭。娘是怎么知道的？！
“秋兒，你知道嗎？打你十六歲上山拜師學(xué)藝開始，你每一回回來，嘴里頭念著的都是同一個(gè)人�！辫F夫人笑了。
“剛開始的時(shí)候，你總是說你師父有個(gè)小女兒，小你兩歲，既愛哭又不可愛，老是在你屁股后頭跟前跟后的喊你‘小師兄’，你覺得她既麻煩又討厭。”
“你說你每一回覺得她煩人討厭的時(shí)候，都會(huì)把她丟到小兔洞里，讓她一個(gè)人待在那兒，不想理她，你說芽兒好笨，總是一次又一次的信你沒拋棄她，一次又一次的等你去尋她。”
“你說芽兒膽小，總信你隨口胡謅的故事，既怕狼又怕壞人，夜里老是做噩夢，不敢一個(gè)人睡，就要你陪�！�
“后來的這些年，你雖不說芽兒煩、芽兒討厭，但你心里念著的依舊是芽兒；你回來后改說芽兒是怎么的跟你拌嘴，說她如何的挑惹你的脾氣�！�
鐵夫人看了兒子一眼�！昂⒆�，你知道嗎？不管你是在說芽兒煩，還是在說芽兒討厭時(shí)，你的眼邊、嘴角全都是笑，你的心盈滿了芽兒的影子，不管是小時(shí)候的她，還是長大后的她，你心里念著的仍舊只有一個(gè)芽兒�！�
鐵孟秋扯著嘴角，無奈的揚(yáng)起一抹笑。
原來他陷得這么深、這么久，只是他自己一直都不知情罷了。
他從懷里掏出那張他看爛了的畫像：畫里頭的人是他，是芽兒第一次拿筆學(xué)畫時(shí)，她給他畫的畫像。
書里頭的他有著闊闊的大嘴，盈滿了笑，芽兒那時(shí)的畫還沒現(xiàn)在這般的純熟，但這卻是他最愛的一幅，因?yàn)檫@是芽兒送他唯一的一幅畫，長大后的芽兒雖也常畫他，但卻是畫他來當(dāng)鏢靶，是讓她練飛鏢用的。
他不知道芽兒是用什么心情來射飛鏢，但他每一回見她如此生氣，拿著飛鏢往她的畫像射時(shí)，他的心是淌著血的。
他知道芽兒是氣他的。
“孩子，你不是芽兒，你不能去揣測她的心意。搞不好，她對你也是有心的，是不是？”
鐵孟秋搔搔頭，唇畔揚(yáng)起一抹無奈的苦笑。他知道這是永遠(yuǎn)都不可能的事�！把績合矚g的是大師兄。”
“她親口告訴你的？！”
“我問她，她親口說的�！辈粌H如此，她還說討厭他。
“娘，你說我該拿她怎么辦？”對芽兒的感情，她是提不起，可又放不下。
“回府里來，試著將芽兒的身影漸漸的淡忘掉�！�
回府里來？
“不！我不能，我放心不下年邁的師父�！�
“那你就放心得下年邁的爹娘！”
“娘！家里頭有大哥在�！�
“蘆居里不是也有個(gè)允天諾嗎？”
“可是──大師兄長年待在鎮(zhèn)江，他沒法子照顧師父，還有芽兒……”
說出“芽兒”兩字時(shí)，鐵孟秋才知道藉口說了這么多，而芽兒才是他放不下的重點(diǎn)：只要芽兒一天沒出嫁，她的心總是空著位，等著她，不管她愛不受他、心里有沒有他的存在。
“想通了？”鐵夫人嘴角噙著笑，拍拍兒子的肩。
“嗯。”
“想通了，就早點(diǎn)睡�！辫F夫人起身想回房。
“娘�！�
“又怎么了？”鐵夫人回眸，瞅著兒子瞧。
“我明兒個(gè)想──”
“不準(zhǔn)�！彼纼鹤酉敫擅�，才回來一天，他的心便念著那邊了�！澳氵@回回來，不住值三、四大，我是不會(huì)放人的！反正蘆居現(xiàn)在有允天諾，你也別急著回去。你就待在府里，多住個(gè)幾天，算是多陪陪娘，這不成嗎？”
“成�！彼苷f不成嗎？
芽兒手里拿著飛鏢，看著墻上的畫像。
畫中的他笑臉依舊，咧著嘴笑開眉眼是他慣有的模樣，但是──今晚他在哪里？為什么他要在輕薄了她的唇之后，留書離去？他是不是打算從此不回蘆居了？！
芽兒握著飛鏢，恨恨的往畫中人擲去，射中的是他咧開的笑顏。她恨他的笑！恨他如此提不起放不下！恨他──恨他不告而別，只留書一封。芽兒伸手撕下墻上的畫像，生氣的將它撕成碎片。他走了最好，以后就再也沒有人會(huì)欺負(fù)她，對她挑三揀四的亂批評，說她丑、說她沒有女人樣。她再也不要看到他，不看他的眼，不瞧他的笑，不要他的一切一切，他最好永遠(yuǎn)都不要再回蘆居！永遠(yuǎn)都不要再回來。芽兒失控的將手一揮，掃開案桌上的冊子，讓它們紛紛跌落。
“芽兒！”允天諾正打算來書房找芽兒，卻瞧見小師妹在發(fā)脾氣�！霸趺戳�？誰惹你不開心了？”
芽兒揪著含淚的眼，撲進(jìn)允天諾的懷里。只有在大師兄的面前，她才能將自個(gè)兒對小師兄的感情與所受的委屈全哭出來。
允天諾逕是抱著芽兒，靜靜的等待她的心情慢慢的平復(fù)下來，等她的哭聲漸漸轉(zhuǎn)弱。
“告訴大師兄，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芽兒昂起帶淚的臉龐，直直的盯著大師兄看。從小，大師兄就是她的避風(fēng)港，她只要受了委屈，大師兄總是義無反顧的伸出手臂，等著她依偎，等她靠航。這樣的好男人，她為何不愛，卻偏偏喜歡上那個(gè)總是愛欺負(fù)她的小師兄？！為什么？
她眨著含淚的眼眸問允天諾：“大師兄，你說芽兒是不是很丑？”
“怎么會(huì)呢！芽兒長得水靈水致的，是個(gè)標(biāo)準(zhǔn)的美人胚子。”
“那么就是芽兒不溫柔，而且沒有大家閨秀的風(fēng)范，所以才不可愛的，是不是？”她睇睨著眼，瞅著允天諾。
從小，她要自己別在意小師兄的嘴壞，要自己對自己有信心，但是，她還是不由自主的為他改變自己。
她試著吃她最不喜歡的蔬菜，克制著自己的食量，為的是什么？她只想給他一個(gè)漂亮的芽兒，讓他多喜歡她一點(diǎn)，不要老是欺負(fù)她，數(shù)落她一無是處。她努力的學(xué)畫，畫他的每一張笑臉，想將他刻畫在她內(nèi)心深處，但他卻總是嘲笑她的畫。她為他所做的努力，他全看不見，他一心一意的只想挑她毛病。他總嫌她不夠嫻靜，說她像她養(yǎng)的那兩只野兔。
“芽兒，你有你的長處，并不是每個(gè)人都愛名門閨媛的模樣�！�
“但，大部分的人都愛嫻靜的女孩子，不變像芽兒這樣的黃毛丫頭是不是？”
“芽兒不是黃毛丫頭�！�
“是！是！是的！”她使性子的甩開大師兄的懷抱�！八f過，說過芽兒是個(gè)不惹人愛的黃毛丫頭！他說過他不愛這樣的女孩，說過芽兒惹人煩、惹人厭，可他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要輕薄她的唇，進(jìn)而激起她心中深藏的漣漪呢？
芽兒緊緊地咬著唇，讓痛的滋味刻進(jìn)心坎底，這樣或許可以沖淡那一夜他在她唇上留下的悸動(dòng)！
“芽兒！”允天諾雙手捧著芽兒的臉�！安粶�(zhǔn)你這么虐待自己，你會(huì)將自己咬傷的！”他伸手拭去芽兒唇畔的血絲�！澳氵@是何苦呢？”
芽兒掉了淚。她也想知道自己這么做又是何苦。“在好早好早以前，我就知道他不愛我，所以我將對他的感情藏得好好的，我可以只當(dāng)他妹妹，只當(dāng)他玩伴，不為別的，只要能留在他身邊，可──他為什么要戲弄我？為什么？！”她瞅著一雙淚眼，昂頭問他。
“孟秋他欺負(fù)你了？”允天諾拭去了她眼中的淚。
“不！不是他�！彼尺^身子，不想讓自己的心緒泄漏得更多。
允天諾并不想逼芽兒去承認(rèn)她口中的那個(gè)“他”就是師弟，他只想幫助他最鍾愛的心師妹度過這段難過的日子。
“芽兒，或許你口中的‘他’并不是不愛你，他──也許不知道該如何表達(dá)他對你的關(guān)心。答應(yīng)師兄，給他一個(gè)機(jī)會(huì)，讓他證明他并不是戲弄你，好不好？”
他相信孟秋對芽兒亦是有心，不然，孟秋他何苦學(xué)成后，依舊待在蘆居，不愿回故鄉(xiāng)。唉！真不知這兩個(gè)傻瓜要折騰多久才會(huì)相互明白對方的心意呢？這種事他又不好插手，看來就只有瞎操心的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