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淡風輕
少婦今春意,
良人昨夜情。
摧罷將旗鼓,
一為取龍城。
——雜詩 沈佺期
「公主,弁大人在宮門外守了一上午了!共赊边厧途瓣柺犷^,眼睛還不停的往外瞄著。
其實,她一點也不同情弁大人,誰教他那么壞,將公主的一片真心放在地上跺,但——弁大人可是從辰時一刻便拿著稟帖來求見公主,而現(xiàn)在外頭正飄著小雪,宮門外積了厚厚的一層雪,她是怕弁大人若再等下去,會凍著了。
「公主,您別理他,他若是讓雪給埋了,那也是他們弁家的事!共尚木筒幌癫赊蹦敲葱能。
她的心中只有一個景陽公主,誰要是對公主不好,那么,那個人就是不折不扣的大壞人。
采心叫其他的宮女、太監(jiān)聽著!刚l都不許送茶水給弁大人,聽到了沒有?」
「采心!」采薇要她別鬧了,難道采心伺候主子這么久了,還會不懂主子的心思嗎?
主子雖然不肯見弁大人,可她的一顆心還是懸在他的身上。如果主子真能對弁大人的事無動于衷,那今兒個主子不會為了他而觸怒龍顏,也不會私逃出宮,更不會明知道弁大人不愛她,卻依舊愿意嫁進弁家。
景陽無心聽采薇、采心的斗嘴,她的整顆心全都放在外頭……那個人的身上。
那個人——他為會么來?
他是想再一次拒絕她?還是想再一次告訴她,他對芙蓉姑娘的感情絕不容她介入?可是——不該是這樣的呀!因為,她已經(jīng)不再想介入他與那玉芙蓉的感情之間,她只是想救他罷了,為什么他還要來質(zhì)問她?
莫非——允大人沒把她的意思轉(zhuǎn)告給他知道?
景陽的目光再次飄向?qū)m門外,看著紛飛的白雪如柳絮般飄落,一片又一片……
景陽發(fā)現(xiàn)自己再也坐不住了,她怕采薇的擔心會成真,她怕他的身子會真讓大雪給埋了。
「讓他進來。」
一直沉默的景陽終于開口,她的話讓還在斗嘴的采心和采薇頓時啞住。
公主終究還是放心不下弁大人是嗎?
「我……去請弁大人進來!共赊弊屷娦慕邮炙墓ぷ,自己則飛快的跑出內(nèi)殿傳弁大人進殿。
弁慶入殿,他望著高高在上的景陽,突然間覺得景陽離他好遠。
「你們幾個先下去吧!」景陽遣退宮女、太監(jiān),她心想,她與弁慶之間的對談是不宜讓第三者知道的。
采心等一干人奉命,退了下去。
景陽身居高位,高高在上的看著處于下位的弁慶。
她突然發(fā)現(xiàn),當她以這樣的高姿態(tài)看著他時,他卻依然能英姿不改,眉宇間的傲氣仍然冷冽逼人,看來,幾天階下囚的生活并無損他的氣勢,他依舊活得很自在。
見到他依然那么好,景陽便放寬了心。
「弁大人有事找本宮?」景陽平靜下心情之后,勇敢的面對方慶。
弁慶的目光在景陽的身上流轉(zhuǎn),一時之間,干頭萬緒的找不出個開頭,他只知道——「下官不能娶公主。」
聽見他的話,景陽的臉色一白。
她猜得果然沒錯,他果真是來拒婚的。
難道……她……當真——就這么惹人厭?她當真就這么不討喜?她當真就讓人如此難以接受?
以至于他三番兩次地抗旨拒婚?
景陽怔怔的看著弁慶,發(fā)現(xiàn)雖然她早已料到的事實卻依舊能傷到她脆弱的心,在她心口的痛仿如再一次遭到重創(chuàng),傷口裂得更深了。
景陽苦笑道:「本宮知道你已經(jīng)有一個心上人,也知道你不能娶本宮,但……」景陽深吸了一口氣,說出心痛的決定!改愀緦m的婚事只是個權宜之計,我們……不行夫妻之實,等這事漸漸為世人所遺忘之際,本宮會退出,會成全你跟玉芙蓉的感情!
「下官知道公主的決定!箍伤采岵坏盟@般為他委曲求全啊!
「你知道!」景陽有點訝異。「你既然知道,那——你為何依舊固執(zhí)的不肯娶本宮呢?」
「因為下官已經(jīng)毀了公主的名聲,不忍心再次毀去公主的名節(jié)!顾荒茉诖螌Σ黄鹚
不忍?
他是在說不忍嗎?
當初,他不顧朝廷內(nèi)外將如何看待她,冒著被賜死的危險,也要抗旨拒婚,那時,他并沒有為她的名聲想過;而這時……他卻在跟她說不忍二字!
「你不用跟本宮說不忍,也不用覺得有愧于本宮……本宮之所以下這個決定全都不是為了你……本宮只是不想因為自己的緣故,讓你命喪九泉。」景陽將自己的犧牲說得一派淡然,像是她對弁慶真的再無情感的瓜葛。
她臉上的表情冷而生疏,像是刻意與他拉出一道距離,弁慶找不出話題跨越那條鴻溝,他遠遠的看著景陽,發(fā)現(xiàn)她臉上的那抹冷漠竟然讓他覺得好內(nèi)疚。
是他讓她提早面對感情的殘酷,也是他讓她提早脫離無憂的生活……
他——竟是殘害她天真的罪魁禍首!
弁慶沉默了。
他竟無法開口再談拒婚之事,只因他突然懂得自己為了捍衛(wèi)自己的愛情,曾經(jīng)對她做出多么殘忍的事。
***************
正月初一,景陽下嫁弁家。
皇上本欲另賜一座公主府給景陽當作新婚賀禮,但景陽執(zhí)意不收。
她心里圖的是跟公婆住在一塊,才好為日后的婚變埋下伏筆,不然,偌大的公主府里,就她跟幾個貼身宮女住,想要把夫家鬧得雞犬不寧,想要休夫、休妻,如何使得?
她的心思皇上當然不懂,只當景陽是想討弁慶的歡心,于是便另賜夜明珠一對、玉如意一雙、珍珠瑪瑙、奇珍異寶十妝篋給景陽當嫁妝。
當日,景陽坐上鳳輦嫁往弁家。
那鳳輦上抹金銅朱頂,四角各有一金銅飛鳳,垂銀香圓寶蓋相彩結(jié),轎身則是一紅漆木筐狀,三面是篾織紋簟,繪以翟紋,杠子兩端則是金銅裝的鳳頭和鳳尾,如此富麗堂皇的座轎招搖于市,硬是把皇城到弁府的一路上,擠得水泄不通。
進了弁家,弁府上上下下先跪迎公主,再由公主跪拜弁家的列祖列宗與高堂,當夫妻對拜過后,便送入洞房。
新郎、新娘進洞房后,行「交拜」、「貪交杯酒」之禮,新郎扯米斗上之尺,掀去新娘蓋頭置于床頂。
景陽雙頰嬌紅,低頭斂眉。
看到她如此的嬌態(tài),弁慶一時竟傻眼了。
眾人們擁著新郎、新娘去「坐床」,將扦米斗時的祭品,食交杯酒之下酒物全灑在新床的四面,引誘一班小孩上床搶奪。
喜娘邊撒口里邊念道:「撒帳東,床頭一對好芙蓉。撒帳西,床頭一對好金雞。撒帳北,兒孫容易得。撒帳南,兒孫不打難。五男二女,七子團圓;床上睡下了,床下打鋪連;床上撒尿,床下?lián)未!怪惖亩嘧幼6\詞。
弁家的人給喜娘與那班孩童打了賞后,一窩蜂的人潮總算散去,倒是隨著景陽陪嫁過來的采心遲遲沒走,就擋在景陽跟弁慶之間。
采心見駙馬爺沒有離開的意思,于是向前轉(zhuǎn)告主子的想法!格馬爺,您請回吧!公主要歇息了。」
弁慶當然知道他跟景陽只是有名無實的夫妻,但——「我只想跟公主道聲謝。」他——只是想打破他們之間的尷尬。
「若只是道謝,這就不用了,公主同奴婢說過,她這么做并不是為了駙馬,而是為了保全皇室的顏面。」采心的口氣頗差,完全沒給弁慶好臉色看。
哼!她才不會像她家主子那般的心慈仁厚呢!
這弁大人簡直是欺人太甚,屢次不給主子好臉色看,這會兒嫁到他們府里來,她采心雖然只是個奴才,卻懂得死命護著主子,她絕不會讓主子吃到一丁點兒的委屈。
「駙馬爺,您請回吧!」采心開了門,擺明逐客之意。
弁慶轉(zhuǎn)過頭看了景陽一眼。
只見她端坐在床榻上,背對著他,似乎是真的不想與他打照面。
唉!也罷。
「那我先下去了,請公主好好歇著!观蛻c終于退了出去。
采心用力的甩上門,朝著門板扮了個鬼臉,說了句,「貓哭耗子假慈悲!顾粽娴年P心主子,日前又怎么會不顧主子的感受與顏面,進宮說出那些難聽的話?
「哼!惡心、造作的小人。」采心恨恨的朝門口吐了兩口口水,這才氣消。
轉(zhuǎn)身回到主子身邊,伺候公主摘下那沉甸甸的鳳冠,采心收起先前的氣憤,憂心忡忡地問:「主子,咱們?nèi)蘸笳娴牡眠@樣過嗎?」守著這座大觀園,成天面對這假山、假水的終老一生?
「這府里這么大,又有這么多人手,你還怕無聊嗎?」景陽樂觀地開口。
采心不屑的哼了一聲。「奴才才不跟他們那一大家子混在一塊呢!唉~~要是把采薇她們幾個也帶來就好了,這樣,我們又能像在宮里那樣,成天玩在一起了!共尚漠愊胩扉_的幻想著。
「你真當這里是宮里啊?這里可是弁府,他們有他們的規(guī)矩,日后不許你隨便替我擺什么架子,還有,對弁家上上下下的人客氣些,反正……我們?nèi)绦┤兆佑帜芑貙m了!咕瓣栆笄械慕淮。
「又能回宮!這是什么意思?」
采心并不知道景陽心底的計畫,她只當公主趕駙馬走,不讓他進新房是想讓駙馬爺吃幾天閉門羹,她壓根沒有想到主子此番出嫁,只是打算成全別人的好事。
景陽從頭到尾就沒打算讓采心知道,如果被她知道了,只怕又要替她強出頭,若這事傳到皇上、太后那里,事情一定又得亂成一團糟。
景陽搖搖頭!笡]什么意思,伺候我上床吧!我累了。」
***************
「你這幾天沒上芙蓉那兒?」允承寺見弁慶來,便留他吃飯,順道問起弁慶的近況。
提到芙蓉,弁慶還是只有搖頭的份。
「以前是見不著,現(xiàn)在是不能見!
「不能見!怎么說?」允承寺不解弁慶話中的含義。
「娶了公主過門,雖說是名義上的夫妻,但我總不能不顧著她的顏面,沒事就去醉仙樓找芙蓉吧?」說到這里,一股盤結(jié)在心的悶氣又升了上來,弁慶趕快喝了一口悶酒。
允承寺只得勸他道:「再忍些時候吧!公主說過等事情漸漸淡去,她會想法子退了這門婚事,成全你跟芙蓉的。到那個時候,你又能時時刻刻見到芙蓉的面了。」
弁慶只是笑,這番話并沒有讓他寬慰多少。
「我現(xiàn)在煩的不是芙蓉的事,而是——公主自從緣進我家之后,成天關在自個兒的房里,足不出戶的,我真怕她悶出病來!顾P心的是那原先天真好動的景陽公主。
「你這么關心她?」允承寺詫異的問。
「別取笑我了,她跟我又沒有什么深仇大恨,又三番兩次的替我著想,對我來說,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是天賜貴人,我只是不希望她在我家有任何委屈!观蛻c其實摸不著自己的心,只能如是說。
「你關心她,為什么不讓她知道?」允承寺又熱了一壺酒替弁慶斟上!缸屗浪秊槟阕龅,你全都銘記在心底了!
「她不理我。從新婚之夜起,她就讓宮女趕我出房,半句話也不讓我說,有時候遠遠見了我,她又連忙躲回屋里,好像我會吃了她似的!瓜氲骄瓣柖闼那榫,弁慶竟不覺笑開了眼。
允承寺十分訝異于弁慶眉宇間的笑意,他原以為與玉芙蓉的事遲遲未解決,弁慶便會一天鎖著心,開懷不起來,可如今,他卻為了景陽公主躲他的模樣笑開了眼?!
弁慶他……當真對公主沒半點真感情嗎?允承寺不禁懷疑起來。
***************
弁慶在回府的途中,見到一個小販正在賣鳥兒,一時興起,買了一只會學人說話的鸚鵡、他心想,有只鳥兒做伴,景陽或許不會再那么無聊,又或許——她便能像以前那樣無憂無慮,開懷的笑了。
一想到這只鳥可能帶給景陽不同的生活,弁慶整個人像是突然活了起來一樣,不僅一掃剛剛的愁云慘霧,眉宇間還染著深深的笑意。
他興匆匆的付了錢,連著鳥籠提回府,他不回房,先繞去景陽的蘅蕪院。
遠遠的,他瞧見景陽站在小樓前,身邊還圍了一群人,像是……像是二娘那邊的妹妹跟表親與丫鬟。
弁慶不動聲色的走近,卻聽到卯蓮、卯華及她們母親那邊的姨表親鳳姑娘正圍著景陽說長道短。
先是卯蓮又尖又細的刻薄嗓音,「我卯蓮長這么大,還沒瞧過這么不要臉的公主,先是賴著我大哥不放,后又不知廉恥的嫁進來。」
「四姊,你別這么說,我想公主她是真的愛慘了咱們家大哥,所以,才會這么不顧姑娘家的矜持,執(zhí)意要嫁!姑A加入取笑的行列。
卯蓮搖頭開口道:「話可不能這么說啊!難道她喜歡便得由著她去嗎?想想咱們的表姊云鳳,還不是喜歡咱們大哥好幾年了,可云鳳表姊可曾出過這種丑,讓人家笑話嗎?」
「那是咱們云鳳表姊與人不同啊!云鳳表姊是個知書達禮的姑娘家,哪能像某人可以不顧顏面,當街追著男人跑?」
「你說誰當街追著男人跑?」采心氣不過這些三姑六婆指桑罵槐的說她的主子的不是。
景陽拉著采心的手,要她別說!冈蹅冏甙!」她想繞過弁家人,另走他道。
但卯蓮卻走上前,擋去景陽的去路!副竟媚镌挾歼沒說完,你走什么走?怎么?公主就了不起了嗎?這里是弁家,不是你的公王府,也不是你的景陽宮。你若是想待下來,就得守咱們弁家的家規(guī)!
卯蓮仗著人多勢眾,直接挑釁景陽。
她知道景陽的脾氣是不會跟弁家的人吵起來,更不會為難弁家,所以,才這么有恃無恐的來找碴。
弁慶沒想到自己家人竟是這么待景陽的,要不是今兒個讓他湊巧撞見,景陽在他家還不知道要吃多少悶虧?
「我倒想聽聽你弁四姑娘說說看,咱們弁家的家規(guī)是怎么定的?」弁慶一臉鐵青的走出來。
卯蓮、卯蘋見了大哥,早就嚇白了臉,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大哥的脾氣她們是曉得的,他向來不喜歡嘴碎、愛嚼舌根的人,平時他待弟妹雖好,但是,她們幾個側(cè)室生的,除了卯真之外,都跟大哥不親。
在他們的觀念里,大哥是天,他們則是不起眼的泥,是永遠都構不著邊的,F(xiàn)在大哥的表情看起來這么嚇人——
「我……我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都能把話說得這么難聽,你們要是有心說嘴,我們公主還不知要讓你們說成什么樣子了呢!」采心氣呼呼的為主子打抱不平。
「采心,別說了!咕瓣柪瞬尚囊幌,上前替小姑們說話!杆齻冎皇请S口說說,不是存心找我難堪!
「你還替她們說話?」弁慶不懂景陽是怎么想的,她乃是堂堂一個公主,沒必要受這種污辱。
景陽將目光飄向遠方,口吻輕淡地說:「她們的話根本傷害不了我分毫,」她還被更可怕的流言傷過呢!「你又何必為找強出頭呢?」而且,她一點也不想領他這份情,她的事不想要他插手管。
景陽的表情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是一步也不想讓他靠近的生疏模樣。
弁慶終于懂得拿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的滋味究竟為何了,他告訴自己算了,「這鳥兒你拿去吧!無聊時,還可解解悶!
他遞過去,景陽卻不想伸手接。
「我不要!
「我買了,你就不能收下嗎?」他記得她曾說過她喜歡鳥兒的。
曾經(jīng),她還大費周章地逃出宮,要他教她什么抓鳥兒功不是嗎?怎么這會兒他費心給她找來了,她卻拒絕說不要!
「黃鼠狼給雞拜年!共尚牟灰詾槿坏倪艘宦!肝壹夜髡f不要就是不要,你怎么這么煩啊?」采心將弁家給的鳥氣全都發(fā)泄在弁慶的身上。
弁慶當下冷了臉,「這是你跟你家駙馬爺說話的態(tài)度嗎?還是宮里頭就是這么敦你規(guī)矩的?」他忍不住睨了景陽一眼。
景陽沒說話,采心倒是先站出來為自己的行為辯駁。「你是駙馬爺嗎?你的行為像個駙馬爺嗎?你放縱你的家人對我家公主出言不遜,任她們拿我家公主的事胡亂說嘴,亂造謠,你應該嗎?」
「你剛剛也見我阻止她們,我也罵了她們!观蛻c無奈的解釋。
「罵有什么用?你怎么不想想看,她們之所以膽敢如此放肆是為了什么?還不是你這個始作俑者,要不是你對我家主子不聞不問,毫不關心,她們敢如此看輕我家公主嗎?」愈講采心愈氣,且覺得公主委屈極了。
弁慶轉(zhuǎn)頭看著景陽。
景陽抿著嘴,不愿為自己多說一句,
她愈是如此,弁慶愈是相信她的委屈。
是他的不對,忽略了她在這個家中的立場與為難之處!溉蘸笪視嗔粢膺@些細節(jié),不會再有類似的事發(fā)生了!顾o她承諾,并將鳥跟鳥籠放在地下,領著卯蓮、卯華、云鳳與一班婢女離去。
見他走了,景陽才愿意抬起頭看著他的背影。
她總是這樣,靜靜的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這……已經(jīng)變成她不堪的習慣了,不是嗎?她的心應該不會痛的,只是……好像還是會耶!
***************
「完了、完了!主子,不好了!」采心直闖進景陽的寢房內(nèi),呼天搶地的叫起來!格馬爺鐵定是在生奴婢昨兒個頂撞他幾句的氣,今兒個來拆主子您的住苑了!
「發(fā)生了什么事?采心,你慢慢說,別著急!
「這事怎么能不急?咱們的蘅蕪院都快讓駙馬爺給拆了!
「弁慶要拆我的屋子!」景陽聞言不禁站了起來。
采心急得直兜轉(zhuǎn)著身子!缚刹皇,奴才剛剛出門想給主子打洗臉水,就聽見外頭乒乒乓乓的好不熱鬧,便好奇的循著聲響采過去看看,這一看可不得了了!駙馬爺竟帶著一群家丁,一個拿鋤頭,一個拿鏟子的,正在挖后園子的那塊地呢!」所以,她趕快來通風報信。
景陽聽了直笑。
「弁慶若真要拆我的屋子,直接拆主屋就好,何必先去找后園子那塊空地的麻煩?」所以,她可以很肯定的說,弁慶并沒有要拆她的屋子。
「那駙馬爺帶著一隊人馬,擺那么大的陣仗做啥?」
「咱們?nèi)タ纯矗痪椭懒藛?」景陽趿著繡花鞋往外走,她也想看看弁慶一大早是在搞什么名堂?
到了后園,只見幾個人高馬大的家丁正架起一根大木樁,木樁上頭還幅射出四根竿子。
「這好像是咱們在御花園里立的那個磨秋千喔!」采心昂起臉,看著立在半空中的龐然大物,顯得有些目瞪口呆。
景陽看著磨秋千直蹙眉,「你這是在做會么?」她直接問弁慶。
弁慶揚唇一笑!附o你立個秋千,省得你整天待在屋子里悶得慌。還有,我聽說江南那最近時興在水中央立水秋千,趕明兒個我再差人在園子里造個人造湖,到時也替你立一個,讓你玩玩!顾麤]注意到他的口氣中竟充滿了寵溺。
「我不需要!咕瓣栆豢诰芙^他的好意。
「我記得你愛玩秋千的,不是嗎?」弁慶對景陽的冷臉假裝視而不見,一頭熱的計畫東、策畫西的。
景陽受不了他的態(tài)度,拉著他的袖子,要他跟她走!肝矣性捀阏f!
弁慶與她到了人跡鮮少處,景陽才開口道:「你沒必要這么費事,你該知道,我足不會在這個家中久住!
「我知道!
「既然知道,又何必搞這么多名室?」這不是浪費嗎?
「我只是想讓你過得開心些!
「過得開心些又怎樣?我終究還是得走不是嗎?」景陽脫口說出她的怒意,但說了之后,她就后悔了。
她抿著唇,嘆了一口氣!肝椰F(xiàn)在不是在跟你發(fā)牢騷,也沒打算要你施舍你的感情,我說這些只是要你懂一件事,不管我開不開心,這都不是你的責任。
「打從你進宮對我說出那一席話之俊,我便打定主意不再跟你有任何的牽扯,可你一次又一次的闖禍,我一次又一次的將責任往肩上扛,我真的不是在討你的歡心,更不是想為你犧牲,我只是不想讓人以為我非得纏著你不放不可。
「現(xiàn)在,我很努力的想走出你的天地,你就不要再攪和進來,讓我的努力變得更艱難了好嗎?」她幾乎是在求他了。
弁慶沒想到自己的一番好意,竟落得如此下場。
他原是怕她寂寞,怕她不習慣弁家的生活,所以才為她張羅這一切,沒想到他讓她更不快樂了!
只是——
景陽將他倆的關系畫分得如此清楚,就像是楚河漢界般地隔開彼此,不準對方越界,她的態(tài)度真教他無法忍受。
「難道我們就不能是朋友嗎?」他期待的問。
「我們?yōu)槭裁匆斉笥?」景陽反問弁慶。
弁慶一時找不到適當?shù)拇鸢浮?br />
景陽壓根就沒打算要他回答,因為,他們彼此都很清楚今兒個要不是她有恩于他,弁慶對她的態(tài)度絕不會有這么大的改變;他依舊會認定她只是個玩弄權術,一心想破壞他姻緣的蠻橫公主。
「你從來不肯用心來認識我這個人,你甚至在你還不認識我之前,便不分青紅皂白的將我認定成你想像中的那種不堪的模樣!顾荒苷f吧!愈說她會愈傷心。
「就因為如此,所以你惱我、氣我?」
「我不該惱你、氣你嗎?」景陽反問。
弁慶點點頭。「你是有理由生我的氣,但……既然你如此氣我,為什么還肯救我?」他不懂。
「那是因為我……」景陽抿住嘴,好半晌說出下話來。她心里有個聲音在說:那是因為她的心里有他啊!縱使她不愿意承認,但她無法自我欺瞞。
表面上,她說得冠冕堂皇,說她救他、成全他,并不是期望他感恩圖報,可在私底下,她卻是想表現(xiàn)給他看,她想讓他明白,她根本不是他想像中的那種人,她希望自己能在他心中扳回一城,留有一席之地。
可這話她是萬萬不能對他說出口的,因此,景陽張口又閉,閉了又張,好半晌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你別管這么多,總之,從今以后,你離我遠遠的,別亂了咱們彼此的生活就成了!咕瓣枌⒔缇畫得清清楚楚,一點也不想介入弁慶的天地。
她已將話說得如此絕斷,弁慶再怎么不識相也懂得自己是太一廂情愿的以為他倆的關系,縱使做不成夫妻也能是朋友。
罷了!讣热荒愣歼@么說了,我若再堅持下去就顯得是自討沒趣了,日后,我不會再來煩你,只是,那磨秋千都已掘了地,不立也可惜,你就當作是我在報答你的救命之恩也好,讓我做完它吧!」
「隨你便。」她沒意見。
景陽兀自轉(zhuǎn)身離去,弁慶則繼續(xù)施工這秋千。
而弁慶與公主的私下對談,恰巧讓卯真撞個正著,全都偷聽了去。
前些日子,她正好奇她那個原本非玉芙蓉不娶的大哥態(tài)度竟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zhuǎn)變,對于迎娶公主一事竟然會心甘情愿的接受?
這下,她終于懂了,原來弁慶與公主兩個玩的是緩兵之計,不過,她個人倒是比較偏好有一個權大勢大的公主當嫂子,這樣才有利于她的權勢擴張,所以——對不起啦!她又要使壞了。
卯真揚起嘴角,對著藍天白云露出算計的微笑。對喔!不知道親妹子對親大哥下迷藥,會遭判什么罪名呢?
***************
弁慶覺得他整個人渾身不對勁,胸口似乎有一團火在燃燒般,該死的!卯真究竟對他做了什么?
弁慶想沖出去找卯真理論,但撐著身子捱到門邊,他才曉得,卯真早讓人在屋外落了鎖,他根本出不去!
「卯真!」該死的!
弁慶沖著門板拳打腳踢,只想拆了這屋了。
他乒乒乓乓的敲打聲,引來屋里另一頭的人。
景陽循聲而來,遇見了弁慶。
「你怎么也在這里?」弁慶訝異的看著景陽。
「你妹子叫我到這里等她,說有要事與我商量!拐l知道她在這屋子里等了老半天,卻一個人影也沒瞧見,直到她聽見另一端有人敲打門板,她才走過來看看。
「卯真也約你見面?!」
景陽點點頭!赣惺裁床粚?」
「有什么不對我是不知道,但咱們出不去這倒是可以肯定的事!观蛻c指著被落鎖的門給景陽看。
景陽伸手推了推門,果真打不開。「她為什么要這么做?」將他們兩個關在同一間房里對卯真有什么好處?
「天知道我那個壞心眼的妹子又在耍什么計謀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卯真算計的絕不會是什么好事!顾私饷娴膫性了,卯真將她全部的心思都放在爭斗權勢上,所以,她絕不會耍無謂的心機,只會在有利于她的事上頭斤斤計較。
可這回,她為什么來趟這渾水,將他跟景陽湊在一塊呢?這是弁慶想破頭也想不出所以然來的疑竇。
愈想,弁慶的心情愈浮躁。
「你覺不覺得這屋子里好悶,悶得人心浮氣躁的?」弁慶直兜著屋子打轉(zhuǎn)。
景陽端坐在椅上,眉觀眼、眼觀心,淡淡地回答,「不覺得!顾龤舛ㄉ耖e的模樣讓人看就有氣。
早知道她嫁進弁家之后,便是擺出這副對啥事都漠然以對的態(tài)度,他實在不該自找沒趣地問她剛才那個問題。
「算了,我去找找看還有沒有別的出路!观蛻c兜到內(nèi)室,把所有的窗子、偏門全找盡了,發(fā)現(xiàn)卯真全沒留下一條活路讓他走。
「可惡!」弁慶將所有的氣都出在窗子上,他使盡的搖,想把釘死的窗子給搖開,可他愈使力,他的頭就愈暈。
今兒個他究竟是怎么了?憑他的身子骨,應該不會這么不濟,出一點力氣就渾身不舒服,外加口乾舌燥。
水呢?還有沒有水喝?
弁慶將目光往桌案上瞟,突然,他的視線變得一片朦朧,連茶壺的模樣都變得模模糊糊的,任他怎么看都不真切,怎么會這樣呢?
弁慶往茶幾的方向走過去,步伐歪歪斜斜的,一個不小心便撞倒了桌子,打翻了茶水。
該死的!他究竟是怎么了?
弁慶一時氣急攻心,當下只覺得天地一暗,四周全暗了下來——